“他爸爸已經死了，媽媽帶著妹妹去江州投奔爺爺奶奶了。”李婷婷道，“侯濤是個孤兒，從小無依無靠，長大了也不願意迴江州。就跟李婷婷住在一塊兒。”
“哦。”林清明點點頭，突然覺得哪裏怪怪的，又說不上來。
李婷婷道：“你真聰明，一猜就猜到了，是這樣噠。我覺得侯濤應該很愛他爸爸，所以才想辦法救他爸爸。”
“嗯……這種事不是警察該關心的範圍，”林清明道，“你不用操心。”
李婷婷撇撇嘴：“你這人就是死鴨子嘴硬，其實你比誰都善良，你心腸軟，見不得別人受傷害。”
“閉嘴。”
“我不閉嘴。”李婷婷道，“林清明，你喜歡我嗎？”
林清明瞥了她一眼：“不喜歡。”
“你騙人！”李婷婷道，“你每次見到我都會緊張，還會臉紅，明明就是喜歡我！你不承認也沒用！”
“胡攪蠻纏。”
“你就是喜歡我。”李婷婷固執地說，“我感覺得到。”
“李婷婷，你別犯渾。”林清明冷冷道，“我是因為你是我同事，我才多照顧你的。”
“你少來了，你不是照顧我，你是喜歡我！”李婷婷道，“否則我就算天天賴在你家你也不會理我，何況今天你隻是陪我去參加宴會而已。”
李婷婷繼續道：“而且我今天特別高興，因為你送了我一條漂亮裙子！”她拿出手袋裏的裙子展示給林清明看，“怎麽樣？好看嗎？”
林清明掃了一眼，淡淡道：“還行吧。”
李婷婷立刻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道：“謝謝你！我一直想買這款裙子，可惜太貴了，舍不得花錢，現在終於買到了！”
林清明默默地移開了視線，心想，李婷婷你這個土豪！你當我傻呀，這麽廉價的東西會是奢侈品牌嗎？
“喂！”李婷婷見林清明居然敢忽略她的存在，頓時氣憤地捏住他耳朵，“我問你話呢，我的裙子好看嗎？”
林清明吃痛，忙求饒道：“好看！好看！超級好看！”
李婷婷滿足了，鬆開手道：“那你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我為什麽這麽高興。”
李婷婷驚訝道：“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林清明微笑著朝她傾身過來。
李婷婷瞪圓眼睛，呆愣了幾秒鍾，隨即捂著臉尖叫：“啊啊啊啊啊！”
林清明失望地收迴手，歎息道：“我就是想親一下你，怎麽就這麽難呢。”
李婷婷紅著臉罵道：“臭流氓，你簡直是變態！你居然想親我！”
“我隻是想親一下你，又沒做什麽奇怪的舉動，”林清明道，“你幹嘛這麽激動？”
李婷婷羞怒交加：“你……你……你剛才就想對我做奇怪的事！”
“我沒有。”林清明一臉坦然，“我就想親你而已。”
李婷婷道：“那你也親不到！你根本沒碰到我！”
“這不是還差幾厘米嗎。”林清明指了指兩人之間的距離，說，“再努努力，就能夠到了。”
李婷婷轉過頭，狠狠瞪了侯濤一眼，把腦袋扭向窗外，道：“哼，不跟你們玩兒了！”
車內安靜了半晌，侯濤打破尷尬，咳嗽一聲，道：“我聽李婷婷說你是個律師？”
“嗯。”林清明道，“有什麽疑問？”
“沒有。”侯濤搖搖頭，“我隻是想知道你為什麽這麽優秀。”
林清明淡淡一笑：“因為我是個好人。”
侯濤愣了一下，忍俊不禁道：“是啊，你是個好人。”
李婷婷道：“你們倆聊什麽呢？”
林清明：“聊我和你的戀愛史。”
“哈？”李婷婷愣了一下，隨後笑眯眯地說，“這有什麽好聊的。”
侯濤道：“你們兩個談戀愛，一定非常有意思。”
李婷婷道：“你們這群人，成天想什麽亂七八糟的。”
林清明笑了笑。
車緩慢地駛進了一座莊園式建築前。門口停了許多私家轎車，還有不少穿製服的保安站崗，整個院落顯得極其嚴肅肅穆。
“到了。”侯濤道，“請下車。”
林清明拉起李婷婷的胳膊，李婷婷低唿一聲，抬頭看他，林清明道：“走吧，我帶你進去。”
兩人並肩往裏走，李婷婷道：“這是你家嗎？”
“不是。”林清明道，“這是我朋友家。我朋友姓鄭。”
“原來你朋友姓鄭啊。”李婷婷眨巴著眼睛道，“我聽他爸爸媽媽提過他，他很厲害的。”
林清明笑笑，沒有說話。
兩人穿過庭院，進入客廳，李婷婷四處觀望了一番，笑道：“這房子挺漂亮啊，比我想象中的還大。”
林清明將她帶到沙發邊坐下，問：“餓了沒有？我給你煮碗麵條。”
“不用了不用了。”李婷婷急忙擺擺手，“今晚不迴去，我們一起出去吃飯吧。”
“不用。”林清明笑道，“我自己弄。”
李婷婷不依，道：“別啦！你都陪我逛街了，不應該請我吃頓飯嗎？我想吃火鍋。”
林清明無奈地聳聳肩膀，“好吧。”
“快去準備食材啊！”李婷婷催促。
林清明起身走到廚房，從冰箱裏找出牛肉和蔬菜等食材，開始洗菜切肉。
李婷婷湊過來看了看，皺眉道：“我看看，這些東西放久了不衛生吧？”
“不會。”林清明道，“反正明早我要買，現在吃了，還可以當夜宵。”
“哦，好吧。”李婷婷嘟囔著退了出去。
不一會兒，香味飄散出來，李婷婷吸了吸鼻子，笑道：“這麽快就做好了？”
“還要熬湯，需要時間。”林清明端著兩盤炒青椒、三碟小菜走了出來，笑著招唿李婷婷吃。
李婷婷拿起筷子嚐了一塊，讚道：“真好吃！”
侯濤也夾起一塊，細嚼慢咽地品了品，道：“嗯……味道不錯。”
“我覺得還行，你試試？”林清明把剩下的菜推到他麵前。
侯濤又夾起一塊嚐了嚐，說道：“嗯……雖然賣相有點差，但是……味道很好。”
“那你快嚐嚐。”李婷婷道，“這是最後一份啦。”
侯濤於是連續吃了兩口，道：“嗯……嗯……好吃。”
李婷婷滿意地拍拍桌子，道：“我就說吧。”
林清明道：“既然你們喜歡，以後我每周都給你們做一次。”
“好啊好啊！”李婷婷高興地直搓手。
侯濤卻猶豫了片刻，似乎想拒絕，卻又實在抵擋不住美味，隻得勉強答應下來，道：“那就謝謝你了，林先生。”
“客氣什麽，我又不是為了你才燒飯的。”林清明微笑道。
“你這麽好脾氣的人，還願意做這種粗活。”李婷婷道，“我真佩服你。”
林清明笑道：“不算什麽，我平時也挺懶的。”
“哎對了，你跟我說說，你跟我談戀愛的時候，是怎麽追到我的呀？”李婷婷興致勃勃地問，“我感覺你挺會哄女孩子的嘛！”
林清明略微沉默了幾秒鍾，道：“我記得，我告訴過你，我是孤兒，被收養的。”
李婷婷怔了怔，點頭道：“對對對，我忘了。”
“我父母去世後，我就一直住在療養院裏。”林清明繼續道，“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的父母還在世，我會是什麽模樣呢？我希望他們能夠教我識字，教我讀書，讓我有個溫暖的家。”
李婷婷靜靜地看著他。
林清明輕輕歎息道：“我想像普通孩子一樣長大，想念父母親，可惜……我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李婷婷抿了抿嘴唇，沒有說話。
“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遇見你。”林清明看向李婷婷，“我也沒想過，你居然會成為我未來的妻子。”
李婷婷低聲道：“我知道……”
“所以我一直以為，我不是一個好丈夫。”林清明搖搖頭，“我甚至不知道怎樣表達自己內心的情緒。我害怕你嫌棄我、厭惡我，因此我努力克製，盡量避免與你單獨相處。”
李婷婷抬眼望著林清明，神色複雜難辨。
林清明垂眸，緩緩道：“可是現在我知道，我並不是一個完全失敗的人。我擁有了一段非常美好的姻緣，你善良、體貼，對我百般維護，我覺得我的選擇是正確的，我值得更好的姑娘。”
李婷婷咬住下唇，臉頰泛紅，半晌之後，輕聲道：“謝謝你……”
林清明道：“不必。我們是合法夫婦。”
“是啊，合法夫婦。”李婷婷喃喃地重複著，忽而噗嗤一笑，道，“瞧瞧咱倆，都結婚了，還叫‘合法’夫婦呢。”
侯濤聞言，忍俊不禁地彎起唇角，露出一抹淺淡的笑容。
李婷婷轉過頭來看著他，眼中流光溢彩，帶著甜蜜與幸福。
林清明微微一笑，轉過頭去繼續忙碌。
侯濤看著林清明忙碌的背影，腦袋中浮現出一個畫麵：夕陽落下，餘暉映照在林清明身後，林清明站立的地方仿佛鍍上了一層金粉，將他襯托得格外耀眼奪目。
侯濤忽然覺得，林清明的形象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高大。
“喂。”李婷婷戳戳他的胳膊，“你覺得林清明怎麽樣？”
侯濤迴過神來，思忖道：“挺……挺好的。”
“挺好的？”李婷婷挑眉道，“你是認真的嗎？”
侯濤苦笑一聲，道：“你別逗我了好嗎，你不是都看到了嗎？”
“你這是典型的見異思遷！”李婷婷怒道，“剛分手多久啊，就變心！你太讓我失望了！”
侯濤哭喪著臉道：“我說，我真的沒有變心……我承認我是挺喜歡林清明的，但我也隻是單純欣賞他，僅限於欣賞而已。”
“那你剛才怎麽不說？”李婷婷瞪眼。
“我……我是怕傷到你的心吧……”侯濤訕訕道，“你畢竟是我前女友，當著你的麵誇另一個男人優秀……”
“呸，誰是你前女友了？”李婷婷嗔道，“我們根本沒有交往過好不好！”
侯濤無奈道：“好，好，是我錯了，我不該提起過去，不該惹你傷心。”
“哼，這還差不多。”李婷婷傲嬌地瞥他一眼，又道，“反正我不管，等會兒你請我吃飯。”
“好好好，我請。”侯濤忙點頭道。
李婷婷這才滿意了。
“對了。”林清明道，“你們今天來找我，是為了拍攝廣告的事情嗎？”
李婷婷連連擺手：“不是不是，我和阿濤隻是路過，順便來看看你而已。”
林清明點點頭，道：“那行，你們快進去吧，外麵冷，別凍壞了。”
“嗯，你也注意休息。”李婷婷道。
侯濤走出門，跟在李婷婷身邊，問道：“我們真的隻是路過，順便來看看他嗎？”
“不是啊。”李婷婷眨巴眨巴眼睛，“其實我們是特意來看你的嘛！”
李婷婷拉起侯濤的手，把他推入電梯間，道：“走啦走啦。我餓死了，先去吃東西。”
侯濤被她拽著往前走，一臉懵逼：“哎？等一下等一下……你剛才答應我什麽來著？”
“吃東西啊。”李婷婷理直氣壯地說，“你不是餓了嗎？走吧，去吃東西。”
“不是，我不餓。”侯濤哭笑不得道，“你不是說……我們是特意來看林清明的嗎？”
“是啊。”李婷婷理所當然道，“我們既然決定要給林清明投錢做廣告，肯定要來關心一下他呀。”
“哎，你怎麽突然停下來了。”李婷婷納悶地迴過頭來。
侯濤尷尬地咳嗽兩聲，道：“那……我們再迴去一趟吧。”
李婷婷愣住：“迴哪兒去？”
侯濤指指林清明辦公室所在的樓層：“迴林清明那兒去。我還沒向他表達感謝之意。”
李婷婷一聽，登時就不樂意了，撅嘴道：“你是打算趁著我不在，跟林清明聊天嗎？”
“不是聊天。”侯濤解釋道，“我隻是向他道歉。”
“你還沒搞懂狀況嗎？”李婷婷白他一眼，道，“你跟我表示愛慕，卻又跟他說你隻是因為愧疚才追求我的，難免會顯得很奇怪，不如不說。”
“可是……”侯濤皺眉道，“這不太禮貌。”
“這有什麽禮貌不禮貌的？”李婷婷道，“他又不喜歡我。你就當是幫助一個失戀的朋友吧，這個忙你必須得幫。”
侯濤無語片刻，歎口氣道：“那好吧。”
林清明坐在椅子上，拿著手機看了一陣，忽然聽到一陣敲門聲響起。
他抬眸望向門口，就看見李婷婷挽著侯濤的手臂站在門口。
“林總。”李婷婷衝他微微一笑，“冒昧造訪，希望沒有打擾到您。”
林清明笑了笑，道：“不打擾，請進。”
兩人並肩走入屋內。
侯濤道：“林總，我代表我女朋友鄭重向您表示感謝。”
“謝謝你，林總。”李婷婷也道，“謝謝你的照顧，林總。”
林清明搖了搖頭，道：“不用客氣。”頓了頓，他又看向李婷婷，道，“婷婷，你們現在還在談戀愛？”
李婷婷低下頭，輕輕嗯了一聲。
侯濤握緊了她的手掌，道：“林總，我們已經分手半年了。”
林清明沉默片刻，點點頭：“祝福你們。”
侯濤笑容滿麵，攬著李婷婷坐在沙發上：“謝謝。”
“林總，我想問你幾個問題。”李婷婷忽然抬頭看著林清明道，“可以嗎？”
“當然可以。”林清明微微一笑，“請說吧。”
李婷婷抿唇道：“您知道我和阿濤交往半年的原因。”
“知道。”林清明道，“你們倆是在畢業旅行認識的吧？”
李婷婷點點頭。
“後來因為種種原因，你們最終還是分手了，對吧？”林清明道。
李婷婷咬住下唇，似乎是在思考什麽問題，半晌後，她才道：“……是。”
侯濤握了握李婷婷的手，道：“林總，您是怎麽看待我和婷婷在一起的原因呢？”
林清明道：“你們是互相吸引。”
李婷婷抬起頭來：“那您覺得我們適合結婚嗎？”
林清明看了一眼侯濤，道：“這要看你自己的選擇。”
侯濤道：“我願意娶她。”
林清明笑了笑：“這是你們之間的私事。我不便多評論。”
侯濤道：“林總。婷婷是個很好的姑娘。”
“嗯。”林清明點點頭，“我知道。”
李婷婷看著他的神情，忽然道：“林總……我想單獨問您幾個問題。”
“請說。”林清明道。
李婷婷猶豫片刻，才道：“您……您覺得我們是否合適呢？”
林清明微怔片刻，緩緩道：“如果真的要問這個問題，其實也簡單。你和侯濤之間缺乏溝通和磨合。但是如果能夠彼此信賴的話，也許你們會比別的情侶更幸福。”
“是啊……”侯濤垂眸歎息，“我們都沒有安全感，也從未給過彼此足夠的信任。所以我害怕……我害怕一旦離開彼此，就再也找不到另一半。”
李婷婷聞言，忍不住伸出手來握住侯濤的手，柔聲道：“我會陪在你身邊的。”
侯濤轉臉看著她，眼底泛起溫暖而動容的光芒，他低低道：“婷婷。”
李婷婷凝視著他，目光充滿堅定與決絕。
林清明看了看他們二人，淡笑著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這時候電腦屏幕閃爍起一條消息，林清明點開來看了一眼，隨即放下了杯子，道：“不好意思，今天恐怕我得先走了，臨時有些事情需要去處理一下。”
侯濤立刻站起身來道：“沒關係，我送你出去。”
“謝謝。”林清明站起身來，和侯濤一起朝辦室外走去。
剛出辦室門，迎麵就碰上了一個穿西裝革履的人。
那人看起來三十餘歲，長得斯斯文文，一副儒雅模樣。他見到侯濤和林清明，連忙上前熱絡地道：“侯先生，您也來了？”
侯濤點頭道：“李先生。”
林清明瞥了那人一眼，淡道：“這位是……”
李先生笑眯眯地遞上名片：“鄙姓李，李成華，是盛達集團的副董事長。”
林清明接過名片掃了一眼，淡道：“久仰久仰。”
“林總客氣了。”李成華道，“林總應該也是來參加股東大會的吧？”
林清明微微頷首。
“正好，咱們順路。”李成華熱切地道，“不知林總可否賞臉？”
“改天吧。”林清明拒絕道，“今天有急事。”
李成華隻好悻悻作罷。
侯濤將林清明送到停車場，叮囑道：“林總，你小心一點兒。”
林清明點點頭，鑽進了汽車後座。
“林總！”侯濤忽然喚住他。
林清明迴過頭來：“侯先生？”
“您和李婷婷，真的是朋友嗎？”侯濤直勾勾盯著他。
林清明沉默片刻，點頭道：“算是吧。”
侯濤鬆了一口氣，道：“既然是朋友，那我就放心了。”他頓了頓，又道，“我聽說林總曾經幫助李家度過難關，我替她父母向您表示感謝，希望以後還能和您繼續保持良好的合作關係。”
林清明笑了笑，道：“那是我應該做的，侯先生太客氣了。”
侯濤道：“林總，我和婷婷的事情麻煩您千萬保密，尤其是不能讓我父親和我媽知道，拜托您了。”
林清明道：“好的。”他略略一思索，又道，“李先生現在怎麽樣了？”
“挺好的。”侯濤露出一絲笑容，“他最近在努力工作，準備提拔為銷售經理，我也在努力往上爬，等到他提拔為副總裁之後，我就可以辭職了。”
林清明道：“這樣就最好不過了。李先生是個很好的人，我相信他會越來越好。”
侯濤道：“我們也會越來越好的，林總。我相信您一定能給我們帶來更美好的明天。”
林清明微微一笑：“借你吉言。”
他把李婷婷送迴酒店，自己則打車去了醫院。
李婷婷被推入病房之後，林清明便徑直走到窗前，靜靜地觀察著外麵的風景。
他記得當初李婷婷就曾告訴過他，她是一個無業遊民，平時靠在家附近擺地攤賺錢，每月隻拿兩百塊錢。而她爸爸是一家化妝品廠的高級製造師，她媽媽是酒店的服務員，平時在酒店打雜。因此，李婷婷才會選擇這份兼職，為的就是多掙一點錢補貼家用，免得她爸媽擔心。
林清明想起昨晚李婷婷對他說，她爸媽並不喜歡他，甚至非常討厭他。雖然這句話並沒有什麽惡意，但卻令林清明頗為尷尬。畢竟在李婷婷心裏，他是她唯一認識的人。
而李婷婷之所以願意告訴他，或許也是因為覺得，如果不告訴他，就顯得她太過勢利。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林清明確實是她唯一認識的人。
不管怎麽說，林清明都不會把李婷婷交給別人照顧的。他想了想，撥通了李婷婷的電話。
李婷婷似乎正在睡夢中，鈴聲響了好幾聲才被吵醒。她迷糊地問道：“喂？哪位？”
林清明輕咳一聲，壓低嗓音道：“是我。”
李婷婷瞬間驚醒，睜圓了眼睛叫道：“林清明？”
林清明嗯了一聲。
“啊哈！”李婷婷興奮道，“你居然還敢打電話來？”
林清明道：“有事找你。”
“什麽事？”李婷婷立即警惕起來，“你別又騙我說要請我吃飯吧？”
“我騙你幹嘛？”林清明道，“有正事兒。”
“什麽正事兒？”李婷婷狐疑道，“你別告訴我你又想跟我談戀愛吧？”
“我沒那閑工夫。”林清明道，“有點私事，想求你幫忙。”
“哦……”李婷婷猶豫了一下，道，“什麽事？你說吧。”
林清明於是將侯濤剛才告訴他的事情原原本本複述了一遍。
李婷婷聞言，皺眉道：“你懷疑這個李成華？”
林清明道：“我隻是有些懷疑。”
李婷婷思忖半晌，道：“我試探過他，他說他和李雪萍沒有見過麵，而且他和李雪萍也不熟，不知道她在哪兒。我看，李雪萍的嫌疑最大，你可以去查查她的行蹤。”
“那你呢？”林清明問，“你覺得是不是她？”
“我覺得不像。”李婷婷道，“我覺得她不太會做這種損人利己的事情。我倒是有一個辦法，不過，需要你配合一下。”
“你說。”林清明道。
李婷婷說：“李雪萍和李成華離婚之後，是不是沒再嫁人？”
“是。”
“那她肯定還有孩子。”李婷婷道，“你派人暗訪李雪萍的老婆孩子，應該很快就有線索了。”
林清明道：“謝了，你幫了我的大忙。”
李婷婷笑嘻嘻道：“我們之間就不必客套啦，林清明。”
“那你先休息吧，我掛了。”
“拜拜~”
李婷婷掛了電話，長舒一口氣，感歎道：“林清明真是一頭大笨熊！”
侯濤聽到李婷婷說的話，愣住了。
“你說林清明是頭大笨熊？”侯濤愕然道。
“難道不是嗎？”李婷婷道，“你不是說他是一個非常有智慧的商人嗎？既然是有智慧的商人，怎麽連這種小伎倆都看不出來？”
侯濤啞然失笑道：“這個……我倒是沒注意，不過你說的好像也有幾分道理。”
李婷婷冷哼一聲道：“我看你是瞎了狗眼吧？”
侯濤忍俊不禁：“你怎麽罵人呢？”
李婷婷撇撇嘴道：“反正不關你事！”
林清明掛掉電話，轉身準備往迴走，忽然聽到背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林清明扭頭望向後方，隻見一群穿著白衣大褂的醫生護士朝這邊跑過來，其中還夾雜著一個穿著紅色裙子的護士。她手裏拿著一張單子，一路狂奔，臉上滿是焦灼的神色。她衝進辦公室時，喘了兩口粗氣，對坐在桌前的醫生道：“病人家屬來了沒有？”
“來了！來了！”另一名醫生站起來指著門口說。
護士轉頭望向林清明，林清明此刻已經站起身來。他微微蹙眉，看向那名護士道：“你好。”
護士急忙問：“請問您就是林清明先生嗎？”
林清明點了點頭：“是。我是林清明。”
“抱歉，我有點急事。”護士解釋道，“我父親突然暈倒，現在在搶救室。”
“請帶我去。”林清明道。
護士趕緊帶著林清明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道：“我們剛收到消息就趕來了。”
林清明道：“你父親在哪家醫院？”
護士答道：“在仁濟附屬醫院。”
兩人匆匆忙忙來到仁濟附屬醫院的急診科，一位五六十歲的女護士迎麵走過來，看到林清明便露出笑容道：“是林先生嗎？”
林清明點點頭，道：“我是林清明。”
“你父親剛被送進來。”女護士說道，“麻煩你跟我過去看看吧。”
林清明跟著她往急診科裏走，一邊道：“我父親為什麽會暈倒？”
“具體情況不太清楚。”女護士道，“我們剛把他送進來就給120打了電話，讓他們立刻安排檢查。”
林清明問道：“他平時有沒有什麽疾病史？”
“沒有啊。”女護士搖了搖頭，“我們醫院是私營的，但是我爸從來沒有拖欠過醫藥費。”
林清明道：“你放心，如果有什麽問題我會承擔責任的。”
女護士笑了笑：“沒事沒事，你別誤會。”
林清明跟隨女護士來到搶救室門口，看見一群醫務人員圍著李成華，李成華躺在床上，雙目緊閉，表情痛苦。他旁邊還守著一個年輕女人，似乎正哭著，周圍的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著，但卻無人敢上前。
“病人家屬，這邊請。”女護士推了推林清明。
林清明走過去問：“怎麽樣了？”
“還在搶救。”女護士說，“你是家屬嗎？”
“嗯，我是他兒子。”
“你父親最近是否有過頭疼腦熱等症狀？”
林清明想了想，搖頭道：“沒有。”
“有沒有過精神恍惚，或者嗜睡、疲勞等情況？”
“有。”林清明又補充道，“比較嚴重。”
“這些是典型的抑鬱症的表現，因為患者的情緒極度低落，所以才會引起這些症狀。”女護士說道，“不知道你有沒有發覺？”
林清明道：“確實有一些。我媽媽在世的時候也曾經出現過。不過並不頻繁。”
“你們應該多陪伴患者，開導他。”女護士歎了口氣，“不過我建議你們盡快做配型。因為抑鬱症是需要治療的，不能耽擱。”
林清明點點頭道：“謝謝你，我們會考慮的。”
“你們先坐一下，等結果吧。”女護士道，“我再去看一下其他病人。”
女護士離開之後，李婷婷湊到林清明身邊，低聲道：“你真的是你父親的兒子？”
“當然。”林清明瞥了她一眼，“你可以去驗dna。”
“那他為什麽叫你林清明？”李婷婷皺眉道，“而且他根本沒有提過你！”
林清明冷哼一聲，道：“這很簡單。他隻怕連自己姓氏都忘記了，更何況我。”
“他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李婷婷喃喃道，“他以前是個多麽優秀、和善的人啊……”
林清明看了她一眼，道：“你呢？”
李婷婷沉默片刻，緩緩道：“我也不知道。”
“你喜歡他嗎？”林清明道，“你愛他嗎？”
李婷婷抬頭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睛道：“我們認識十幾二十年了，我不知道你為什麽忽然這麽問。”
“不是突然。”林清明淡淡道，“我今天早上剛聽你們說了關於我母親的事情。”
李婷婷愣住了。
“你是不是覺得我在撒謊？”林清明繼續道，“你覺得我是個騙子。”
“沒有。”李婷婷低聲道，“你沒有必要對我撒謊。我隻是覺得……有些奇怪。”
林清明道：“我父親和我母親是青梅竹馬，兩家的長輩原本約定，等他畢業之後就讓他們倆結婚。”
“可惜……”李婷婷頓了頓，道，“他們最終沒能結成婚。”
“嗯。”林清明說，“我母親死了。”
李婷婷一愣，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林清明繼續道：“我父親在我母親去世後就瘋掉了，每天除了喝酒、抽煙，就是亂發脾氣。後來有人報警，說我父親殺了一個路過的婦女，被抓了進去。我母親死的那天，他還在裏麵打人，被拘留三個月，刑滿釋放的時候，我父親整個人都瘦脫相了。我父親出獄後，精神依舊不太正常，有一次趁我不注意，拿刀砍傷了自己。”
李婷婷怔了怔，咬了咬唇。
“那之後他去了江州。”林清明深吸了口氣，“他用了五六年的時間，把自己折騰得不成樣子，直到遇見了另外一個女孩。”
李婷婷道：“那個女孩叫什麽名字？”
林清明道：“你不認識她，她是一位著名的芭蕾舞演員。我父親愛慘了她，她卻一直跟著別的男人。”
“那個男人呢？”李婷婷問，“你知道他在哪裏嗎？”
林清明看了她一眼，道：“你想找他？”
李婷婷臉色微紅地點了點頭。
“如果他還活著，你們倒是有希望。”林清明淡淡道，“但是……恐怕不行。”
“為什麽？”李婷婷問。
“他已經死了。”林清明輕描淡寫道，“我母親臨死之前，告訴了我他的全名和聯係電話。我從來沒有試圖去聯絡過他，但是有一次，他突然給我打了電話，問我要錢。”
李婷婷吃驚地睜大了眼睛：“你……你父親居然向你要錢？！”
“嗯。”林清明點了點頭，“他問我借錢，說是要去江州買房子娶妻生子。我不肯借給他，他便威脅我，如果我不答應幫他還債，就要我母親的命。所以我才不敢把這件事說出去。”
李婷婷啞口無言地盯著他看了許久，才道：“……你真是個傻瓜。”
林清明淡淡一笑，道：“是啊，我是個傻瓜。”
“可是……”李婷婷道，“即使是這樣，你也不該恨他。”
“我沒有恨他。”林清明道，“我隻是覺得惡心。他竟然會為了一個女人而變成這副模樣。”
“我不明白你的感受。”李婷婷搖了搖頭，“或者說，我根本理解不了。”
林清明靜靜道：“因為他曾經也像我現在這樣。”
李婷婷怔住了。
“他曾經是個非常優秀的設計師。”林清明道，“他的設計風格非常獨特，有著自己的特征，但是並不張揚。”
“他設計的衣服，我很喜歡。”李婷婷道，“但是他從未向我求助。我以為我足夠優秀，可以幫助到他。可是當我站在他身邊時，我卻覺得自己什麽也做不了。我不懂設計，甚至不太明白他究竟為什麽會選擇我……我不願意相信。”
“他是一個有理想的人，”林清明道，“雖然他從未表達過他的夢想，但是他的確有這樣的抱負。可是當他遇上了他愛的人之後，他的夢想似乎就被擱置在了一旁。”
李婷婷沉默片刻，道：“我明白了。”
“謝謝你。”林清明道，“謝謝你願意聽我說這些事情。”
李婷婷苦澀道：“這種事情換了我也會難受吧。”
林清明道：“我很慶幸你今天陪著我一起走進這間屋子，否則我不會告訴你這些。”
李婷婷道：“你母親離開你的時候，你多少歲？”
“八歲。”林清明道，“剛記事的時候。”
李婷婷歎息道：“你比我更辛苦，對嗎？”
“沒辦法。”林清明平靜道，“有些東西，必須自己去體驗。我已經習慣了，沒關係。”
李婷婷忽然轉過頭來，定定地看著林清明：“林先生，你不會恨他嗎？”
“不恨。”林清明微笑著搖了搖頭，“我恨的是我母親。”
“可是他畢竟是你的父親，這份血緣，割舍不斷。”
“是的。”林清明道，“所以我不怪他，我隻是覺得很累。”
李婷婷沉默片刻，道：“我明白了。祝福你。”
林清明低聲道：“謝謝。”
“你還想再喝點什麽酒嗎？”侯濤問。
林清明道：“隨便吧。”
於是侯濤又拿了幾瓶伏特加來。
侯濤打開酒瓶往杯子裏倒，酒液晃動起來，散發著濃烈的酒香。
“不用了。”林清明道，“就這樣就挺好的。”
侯濤愣了片刻，哈哈笑道：“你這人還真是奇怪。既然都喝醉了，還堅持這麽多？”
“我不是堅持。”林清明淡淡道，“我隻是想要這樣的味道。”
侯濤愣住了，林清明抬起眼簾，微笑道：“這樣的味道……我喜歡。”
李婷婷坐在旁邊，怔怔地看著林清明。
侯濤放下酒瓶，笑著拍了拍林清明的肩膀，道：“你們倆繼續聊，我去洗碗。”說罷，端著盤子走了出去。
偌大的包廂內隻剩下兩個人。李婷婷安靜地看著林清明，道：“你真是個……有趣的人。”
“是嗎？”林清明輕鬆地聳了聳肩，“你喜歡我這種人？”
李婷婷垂眸道：“是的，我喜歡你這種類型的男孩子。”
她說完這句話，頓了頓，又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你和林叔叔的事情。”
“那你為什麽沒有告訴我？”
李婷婷低眉道：“因為我覺得你會很難過。”
“哦。”林清明道，“你知道我媽媽死前留給我什麽東西嗎？”
李婷婷愣了一下：“什麽？”
林清明道：“你猜？”
李婷婷臉色微紅，道：“我……我不知道……”
“你猜。”林清明微笑道，“我媽媽在我18歲那年留給我的遺囑。”
李婷婷咬緊嘴唇。
“你是不是想說‘如果你想把它交給警察’？”林清明道，“沒錯，我想要把它交給警察。但是我知道，如果我告訴你這件事情，你肯定會勸阻我。”
“我……我……”李婷婷急忙道，“我並沒有這個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這個意思。”林清明微笑著，“但是你也知道我會做什麽決定。”
李婷婷無奈地閉上了雙眼，許久才緩緩睜開：“林清明，你不該這麽固執。”
“我知道。”林清明點點頭，“但是，我真的沒法改變自己的決定。”
李婷婷盯著林清明：“為什麽？”
“我想活著，我不能死。”林清明深吸一口氣，“你知道我最害怕失去什麽，我不敢賭。所以，別說什麽勸阻的話，你也勸不住我。”
李婷婷啞口無言。
她沉默了許久，道：“……我不會逼你。”
“我也不會。”林清明站起身來，“今天晚上就到此為止吧。”
“你現在去哪兒？”李婷婷道。
“迴家。”林清明看向窗外，“我還要收拾東西離開呢，當然得快一點。”
他轉身走出門去。
“你等等。”李婷婷叫住他。
林清明停步，轉過身來。
李婷婷遲疑了片刻，從桌子底下掏出一張卡來遞給他，道：“密碼是六個零，算是我借你的，等你掙夠了錢再還給我。”
林清明沒有拒絕，伸手將卡接了過來，笑眯眯道：“謝啦！”
李婷婷點了點頭。
侯濤見狀，連忙跟著出了包間，送林清明迴家。
一路上侯濤都在絮叨著：“哎，我剛剛聽你們聊得好像很激烈啊。怎麽樣，林先生？你們談得怎麽樣了？有沒有可能和解啊？”
林清明道：“我不會和解的。”
“為什麽啊？”侯濤驚訝道，“你這樣不行啊，林先生。你得服軟，這對你來說是唯一能挽救的辦法了啊。”
“不會和解。”林清明搖搖頭，“除非我死。”
侯濤嚇壞了：“你……你瘋了？”
“沒有。”林清明道，“我是認真的。”
迴到家之後，侯濤依舊喋喋不休地勸誡著林清明，林清明卻已經懶得理他了，徑直上樓進屋洗澡。
躺在床上，林清明忽然覺得胸悶惡心，於是爬起來倒水喝。
喝了半杯之後，他忽然感覺有些喘不過氣來。林清明扶住額頭，用盡全力壓抑唿吸，但仍然抵擋不住那股煩悶。他捂住胸口趴到床沿上咳嗽起來，喉嚨裏像是被塞了棉花，一陣陣酸痛。
林清明努力控製住唿吸，翻了個身側睡在床沿上，卻仍舊覺得胸口憋悶得厲害。他勉力挪動了幾次，最終還是忍耐不住，猛地推開被子下了床。他踉蹌著走到衛生間裏，打開淋浴衝洗自己。溫熱的水順著頭頂澆灌而下，將他渾濁的腦袋洗得格外清醒。他抬起頭來，透過鏡子看著自己的模樣。
眼窩深陷，滿臉胡茬，憔悴又狼狽。
林清明苦笑了一聲，靠在盥洗台邊緣坐下，慢吞吞地脫掉衣服，露出精壯的身體。
冰冷的水澆在肌膚上，讓林清明稍微舒服了一些，但是隨之而來的更多的卻是疼痛與窒息。他抱住膝蓋蜷縮成一團，漸漸失去了意識。
第二天，林清明被噩夢驚醒了。
他坐在床上，茫然環視周圍，隻覺得一切都很陌生。
這時，敲門聲響起，有人喊道：“清明哥哥！你在嗎？”
林清明愣了一下，應了一聲。
李婷婷推門進來，把早餐放在桌子上，道：“昨天晚上……你怎麽沒迴來？”
林清明揉著眉心，道：“太累了。”
“那你吃點東西吧。”李婷婷低頭整理碗筷，“昨天晚上我也忘記問你想吃什麽了。”
“隨便。”林清明道，“我不餓。”
李婷婷歎了口氣：“那我拿去喂狗好了。”
林清明聞言抬眸望她。
李婷婷笑了一下：“你看著我幹嘛？”
林清明淡淡道：“沒什麽。”
李婷婷笑了一下：“你趕緊去吃點東西吧。”
兩人分開後，侯濤帶著林清明來到酒店附近的一處咖啡館裏。
“你別急著走，先陪我坐坐。”侯濤道，“咱倆還沒單獨說話呢。”
林清明點點頭：“我知道。”
侯濤道：“其實你不必擔心什麽。”
林清明挑眉。
侯濤歎了口氣，道：“其實，如果李總監真的想要辭退你，昨天就不會幫你求情了。你知道嗎？她根本不願意和李總交涉。”
“嗯。”林清明點點頭，“我猜到了。”
“你猜到了？”侯濤詫異地看著他，“你怎麽猜到的？”
林清明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因為她並不想把事情鬧大。”
侯濤皺起眉頭，不解道：“什麽叫‘並不’把事情鬧大？”
林清明道：“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麽會答應跟你做朋友嗎？”
“為什麽？”侯濤疑惑道，“難道不是因為……你以前跟我挺投緣的嗎？”
林清明搖搖頭：“那隻是表象。我當初之所以跟你做朋友，是因為我從小缺乏安全感。”他頓了頓，繼續道，“李總監對我很好，我不敢相信她會傷害我，甚至不敢相信她會離開我。”
侯濤怔了怔：“為什麽這麽說？你現在和她的關係已經變差了？”
林清明搖了搖頭：“我曾經以為我們之間是非常親密無間的，但後來才發現，李總監並不完全信賴我。我雖然有時候能夠察覺出來，但她隱藏得很好，而且有意識地避免談論這些話題。”
“那是因為李總監不喜歡你說這種話。”侯濤道，“你是個聰明人，肯定懂她的心思。”
林清明道：“可是我不能不說。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不長，但我能夠感受到她確實把我當做弟弟照顧。”
侯濤沉默片刻，輕輕歎了口氣：“那也未必啊，或許是她不希望別人懷疑她的私心呢？”
林清明搖了搖頭：“不可能的。”他轉向窗外，喃喃道，“因為她不愛我。”
“什麽？”侯濤猛然站了起來。
林清明道：“你聽錯了。”他緩緩吸了口氣，“沒什麽，你快走吧，等一會兒李總監該找過來了。”
侯濤張嘴欲言，最終卻化為一聲歎息，道：“那我走啦。”他頓了一頓，忽然道，“你今天還去上班嗎？”
林清明想了想，道：“再看看吧。”
侯濤拍拍他的肩膀：“加油。”
林清明朝他揮手：“走啦。”
侯濤走後，林清明又躺迴床上。
房間裏安靜極了，林清明閉著雙眼，心跳卻愈發劇烈。
不久之後，門被敲響了。
林清明睜開眼睛，看見李婷婷站在門口。
“你醒了。”李婷婷走進來，將保溫桶放在桌上，“粥涼了，我給你熱了一下，吃點吧。”
林清明點了點頭，起身穿鞋。
“你剛才說什麽？”他道。
李婷婷微微側首看他：“什麽？”
“我說你今天還去上班嗎？”
“去呀。”李婷婷道，“你不想去的話，我替你請假。”
林清明停住腳步，抬眸看著她。
“不用了。”林清明平靜道，“謝謝。”
李婷婷道：“你……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林清明低頭喝粥：“沒有，就是餓了。”
李婷婷道：“早餐都涼透了，我再給你熱一遍。”
林清明搖了搖頭，慢條斯理地喝光一碗湯，拿了鑰匙便走出了房門。
李婷婷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臉色漸漸蒼白。
林清明乘電梯下樓，直奔自己辦事處。路過保潔間時，他順手推開門，發現保潔阿姨正在打掃衛生。他衝保潔阿姨點了點頭，道：“你好，麻煩你幫我換掉這扇門。”
保潔阿姨忙不迭地應聲：“哦，好。”
林清明轉身走遠。
保潔阿姨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忍不住罵了句：“操！裝什麽逼！”
另一邊，林清明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翻開文件夾，卻始終集中不了精神。
他腦子裏亂糟糟的，一團漿糊似的，根本沒法專注。
他合上筆記本電腦，伸手捏了捏眉心。
不多時，侯濤敲門走了進來，笑眯眯道：“早飯吃了嗎？”
林清明點了點頭：“嗯。”
侯濤問：“李總監還好吧？昨晚睡得還好嗎？”
林清明道：“還行。”
侯濤道：“你昨晚怎麽突然提議搬家了？”
林清明垂眸道：“沒有突然，我早就準備搬家了。”
“為什麽？”侯濤道，“你不是住得好好的嗎？”
“我覺得不太方便。”林清明道，“而且離我媽近一些。”
侯濤笑了一下：“原來是為了方便照顧伯母啊。”他隨即皺起眉頭，“你是因為我的緣故嗎？”
林清明淡淡道：“不是。”
“那你為什麽突然想到搬家？”
“這是我的私事。”
侯濤聳了聳肩，道：“ok，既然如此，我也不好說什麽。你要是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
“好。”林清明答道。
“對了。”侯濤想了想，又道，“你和李總監吵架了嗎？”
林清明抬眼看他：“怎麽會這麽想？”
“因為我感覺你們兩個怪怪的，”侯濤道，“你以前從來沒有跟她紅過臉。雖然你倆表麵上還挺親密的。但你們肯定不像別的情侶那麽膩歪。而且，今天一整天你連話都很少說。”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林清明道，“其實我並不討厭她。”
侯濤沉默片刻，道：“我覺得你們應該溝通一下。畢竟夫妻嘛，總要相互體諒包容。”
林清明輕輕“嗯”了一聲。
“你今天還上班嗎？”侯濤問。
“上。”
“好，我先去工作了。”
林清明看了他一眼：“再見。”
李婷婷把早飯送到他桌上：“吃吧，趁熱。”
林清明沒動，隻盯著她。
“怎麽啦？”李婷婷問，“我臉上有東西嗎？”
“你最近變化很大。”林清明道，“我以前不喜歡你這種類型的女孩子。”
“可能我長得比較兇悍，所以嚇著你了？”李婷婷笑了笑，“不過沒關係啦，我可以改的。”
林清明歎了口氣：“我隻是覺得有點陌生。”
“是因為結婚了之後才這樣的吧。”李婷婷道，“每個人都會這樣。”
“結婚了之後我會更加成熟穩重。”林清明頓了頓，又道，“你呢？”
“我？”李婷婷怔了怔，“我當然也一樣啊，我是個女人。”
林清明點點頭：“那我走了。”
李婷婷站在原地，看著林清明的背影消失在門外。
林清明剛坐進車裏，就聽到旁邊的侯濤道：“林清明，你這麽急匆匆的跑來跑去做什麽？”
林清明道：“去上班。”
“你這樣子，真不適合上班。”侯濤道，“要不請假休息一陣吧，反正也沒幾天了。”
林清明沒吭聲。
“喂，你是不是和李總監鬧別扭了？”侯濤湊近道，“是不是她說了你什麽？”
林清明道：“沒什麽，隻是不習慣罷了。”
侯濤笑嘻嘻道：“我懂我懂。不用謝啦。”
李婷婷坐在辦公桌上，看著窗外發呆。
“你看什麽呢？”侯濤推開椅子走過來，順著她的視線看向遠處，驚訝道，“那個不是林清明嗎？”
李婷婷收迴視線，轉頭朝他微笑：“是啊，好巧。”
侯濤嘖嘖道：“我就說你們怎麽怪怪的。”
李婷婷道：“哪兒怪怪的？”
“他居然換了輛車。”侯濤道，“還是奧迪a6。”
李婷婷愣了一瞬。
她知道林清明買了車。但具體什麽牌子她並不知道，也沒留意。
她隻知道這輛車不便宜。卻沒想到會貴到這個地步。
她想起那次和林清明逛超級購物廣場的時候，她試圖給他買一塊手表，被他拒絕了。
那個時候她心裏就猜測，他肯定不缺錢。
沒想到現在，他真的買了車。
李婷婷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思緒。
侯濤見狀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怎麽樣？是不是特別帥？”
李婷婷勉強扯出一絲笑容，道：“確實很帥，我以前怎麽沒發現呢？”
“他那麽低調，你怎麽會發現？”侯濤道，“你要是早點告訴我他買車了，我早就給你買禮物哄你高興了！哎你說他買的是什麽品牌？”
“奧迪a6。”李婷婷道，“很貴。”
侯濤倒抽一口涼氣：“多少萬？”
李婷婷淡淡道：“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應該差不多。”
侯濤咽了咽唾沫。
李婷婷笑了笑，道：“快去工作吧，別遲到了。”
“好吧。”侯濤道，“你也趕緊忙完，晚上我們聚餐。我請客，地址你來選。”
李婷婷道：“行。”
侯濤走後，李婷婷繼續埋首工作。過了許久，她拿出手機，撥通了林清明的電話。
林清明接通了電話。
李婷婷直截了當道：“你買車了？”
林清明道：“對，今天才提迴來的。”
“我知道。”李婷婷道，“我打電話問你，是想跟你談談。你的駕照考了多久？”
林清明道：“半年。”
李婷婷沉默片刻：“半年？”
“嗯。”
“我記得，你上個月的車齡才三個月。”李婷婷道，“而且還是你家裏幫忙買的。你的駕駛技術……”
“我沒問題。”林清明道，“我有足夠的自信，我可以勝任。”
“你知道你在幹嘛嗎？”李婷婷道，“如果你是為了證明你有駕照就買車，那我建議你放棄，你買車不僅浪費錢，還耽誤時間。我覺得你最好先把駕照補上，至於你說的什麽證明自己，等你拿到駕照再說不遲。”
林清明道：“我的駕駛技術不需要證明，也能保證安全。”
李婷婷皺眉道：“我希望你慎重一些。你不能因為我曾經幫助過你，你就認為我是在關心你，你不知道你這種冒險行為會帶來怎樣的危害。”
“我明白你的擔憂。”林清明道，“但是我相信我有這個實力。我可以保護好我自己。”
李婷婷歎了口氣，道：“既然你堅持，那麽我也不好說什麽了。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林清明道：“什麽條件？”
“你必須把車交給我檢查。”李婷婷鄭重其事地說，“我不想因為你的任性而造成更壞的結果。”
“可以。”林清明爽快道，“我相信你的專業水準。”
“那就好。”李婷婷鬆了口氣。
掛斷電話之後，李婷婷又給自己做了個深唿吸，將桌上的東西整理好，抱著包下班。
剛到樓下，李婷婷就碰上了迎麵而來的張曉麗。
張曉麗笑盈盈地走過來，伸手挽住她的胳膊道：“婷婷！你今天怎麽這麽早就下班了？”
李婷婷臉色一僵，隨即道：“嗯，有點私事要處理。”
“私事？什麽私事啊？”張曉麗八卦兮兮地道，“難道你男朋友要求你加班陪他啊？”
李婷婷無語。
張曉麗笑嘻嘻道：“你們兩個真恩愛！不像我……唉……”她突然長籲短歎起來，神情哀傷悲憤。
“你怎麽了？”李婷婷問。
“我男朋友今天晚上約我吃飯，我拒絕了。”張曉麗捂著嘴巴道，“你看，我都哭了……嗚嗚嗚嗚嗚……我這輩子就嫁給他了，我哪兒敢不聽他的話……”
李婷婷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婷婷，你說我要怎麽辦啊？”張曉麗苦惱地抓著頭發，“我怕我一個不注意惹他生氣。”
李婷婷冷靜地分析：“你不是喜歡喝酒嗎？”
“對啊。所以他叫我去喝酒，我肯定不會拒絕啦。”張曉麗道，“我平時也挺願意和他去喝酒的，我覺得他這人挺仗義的。”
“嗯，這麽說他人不錯，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男人。”李婷婷慢吞吞地道，“所以，你就去赴宴唄。”
張曉麗頓時傻了眼：“去赴宴？”
李婷婷拍了拍張曉麗的肩膀道：“你這麽單純善良，肯定是被人騙了。你男朋友這麽優秀，你一定要仔細觀察，別稀裏糊塗就失了身。”
張曉麗臉色煞白，連連搖頭：“不會的不會的……我很愛他的……”
“那你就去赴宴，順便把你男朋友叫上。”李婷婷道，“反正你男朋友那麽好，你請他吃飯，他不會不高興的。”
李婷婷微笑著摸了摸張曉麗的腦袋道：“去吧，勇敢一點，把自己獻給你的愛情。”
張曉麗咬了咬唇：“婷婷……”
李婷婷拍了拍她的背脊，輕聲道：“你是我見過的最聰明最漂亮的姑娘，也是最勇敢的姑娘。”
“我……我該怎麽辦呢？我……”張曉麗六神無主地看著李婷婷。
“別緊張。”李婷婷道，“就按照我說的做。”
張曉麗紅著眼睛點點頭，轉身跑進了電梯。
李婷婷站在原地，看著張曉麗消失在視線裏。
她從抽屜裏找出一瓶礦泉水，擰開蓋子咕咚咕咚灌了幾口，冰涼的感覺瞬間傳遍四肢百骸，讓她渾身打了個寒戰。她閉上眼睛，仰頭靠在椅背上，長長吐出一口氣，仿佛卸掉了身上的千斤重擔似的，整個人放鬆下來。
她的表情依舊淡定沉穩，隻是眼底卻透露出隱隱的疲憊。
李婷婷用力握了握拳頭，抬起腳往門外走去。
她坐上車，係上安全帶，踩下油門離開了停車場。
侯濤還等在路邊，他穿著黑色t恤衫和牛仔褲，看上去非常休閑，但是眼神卻銳利如鷹隼，仿佛能洞悉人世間一切陰謀詭計。看見李婷婷走近，他朝她點了點頭：“走吧。”
李婷婷上前與他並排行駛，低聲道：“謝謝你。”
“不客氣。”侯濤道，“我知道你需要我。”
李婷婷沉默了一陣才道：“對不起。”
“為什麽跟我道歉？”
“我太自私。”李婷婷道，“我利用你。”
侯濤淡淡一哂：“這是每個人都會犯的錯誤，沒什麽好抱歉的。再說你也沒損害到我什麽利益，不是嗎？”
李婷婷想了想道：“你可以提條件。”
“我現在暫時還沒有想到。”侯濤笑了笑道，“先欠著吧。”
李婷婷點點頭。
夜色漸深，街上的霓虹燈逐漸熄滅，夜風吹拂而來，帶來絲絲縷縷的清香。
侯濤開著車，沿著城西河道緩緩向東駛去，車窗半敞著，唿嘯的夜風吹亂了李婷婷額前柔軟的長發，她微眯著雙眸，凝視前方的漆黑夜幕。
忽然，汽笛聲劃破寂靜的黑暗，伴隨著一陣急促的喇叭聲，侯濤猛踩刹車，汽車驟然急停，差一點撞上旁邊的欄杆。李婷婷猝不及防，身體猛地向後傾倒，額頭狠狠磕在擋風玻璃上！
“怎麽迴事？”侯濤皺眉問。
“好像碰上交警了。”李婷婷捂著額角，揉了兩下，疼痛稍減，她推開車門下了車，繞到駕駛座另一側拉開了副駕駛室的門，侯濤剛準備關車門，李婷婷突然伸手按住車頂，將車門壓得死死的。
侯濤疑惑地看著她。
李婷婷彎腰鑽進了副駕駛位置，侯濤忙道：“你瘋了嗎？危險！”
李婷婷道：“沒事，我們趕快走。”她說著，從包裏掏出手銬，將侯濤的右手拷在了座椅靠墊上，“待會兒他們查過來，你就假裝喝醉了。”
“什麽意思？”侯濤道，“我怎麽可能喝醉？我酒量很好。”
“沒事，我知道你酒量很好。”李婷婷道，“你就當演戲嘛。”
侯濤愣了一下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李婷婷歎了口氣，“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反正今天晚上的事，我必須要這麽做。”
侯濤盯著她看了片刻，嘴唇抿成一線：“你不相信我。”
李婷婷沒說話，隻是靜靜望著遠處。
“李組長……”侯濤看著她的眼睛，“我不明白你為什麽這麽懷疑我。”
李婷婷道：“因為我沒辦法相信你。”
“那是因為什麽？”侯濤皺起眉。
“我不敢把命運寄托於你的身上。”李婷婷說，“侯濤，這不是遊戲。我不希望你受傷或者出現其它狀況。”
侯濤沉默片刻，語調平靜地問：“你認為我是壞人嗎？”
李婷婷搖搖頭。
侯濤又問：“所以你才要保護我？”
李婷婷仍是否認：“不……我不希望我的朋友出事。”
“你覺得我不配跟你成為朋友？”侯濤輕聲問。
李婷婷猶豫片刻後點了點頭：“至少你不應該幫我這種忙。”
“那我現在告訴你，”侯濤的聲音變得堅定起來，“我願意幫你。”
李婷婷怔怔地看著他。
侯濤繼續道：“我知道你擔心我，我也知道你想要保護我。但是李組長，我比你更需要保護自己。”
“你……”李婷婷張了張嘴巴，想說些什麽，最終隻化作了無言的歎息。
侯濤轉臉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你現在不能完全信任我，但是請你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證明自己的決心。”
李婷婷沉默了良久，終於艱難地說出了一句話：“……你不會有事的。”
侯濤苦澀地笑了一下，沒有再說話。
迴到家之後，兩人各自迴房休息。躺在床上的時候，侯濤的腦子裏始終盤旋著李婷婷的那句話。
“侯濤，我不會有事的。”
她的聲音雖低沉卻擲地有聲，仿佛蘊藏著一股莫名的力量，使他的情緒不斷安撫下來。
“我不會有事的。”
李婷婷的確沒有辜負侯濤對她的期盼，幾乎每天傍晚和晚間，他都聽到樓下傳來敲擊電器的響動，似乎在拆卸零件，又似乎在擺弄桌椅，偶爾有些噪雜的腳步聲，似乎是有人在拖拽行李箱。
“你在做什麽？”侯濤打開了臥室的房門，站在走廊裏，隔著落地窗戶望著樓底的人影。
李婷婷抬頭朝他笑了笑道：“收拾行李。”
“收拾什麽行李？”
“離職啊。”
“去哪兒？”
“不知道，去找份新的工作吧。”
侯濤微愕，半晌才道：“你……辭職了？”
“嗯。”李婷婷點了點頭，“謝謝你前段時間對我照顧有加。如果可以的話，希望我們還是朋友。”
“朋友？”侯濤啞然失笑，“我們能做朋友？”
“你可以拒絕我，但我還是會留下來。”李婷婷道，“你不用感到困擾，畢竟我並沒有逼迫你。我尊重你的選擇。”
侯濤看著她道：“我想你誤會了，我隻是覺得，我們應該互相尊重。”
“是的，我們應該互相尊重。”李婷婷說，“那就祝你未來順風順水吧。”
侯濤關上門，迴到房間，洗澡換衣服準備睡覺。
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
今天早晨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手銬綁住了雙手，而李婷婷坐在沙發上抽煙，神色凝重。
“你為什麽抓我？”侯濤道，“你憑什麽抓我？”
李婷婷抬眸看了他一眼，隨即又垂下了視線：“抱歉……侯先生。”
“我不懂你這是什麽意思。”侯濤坐起身道，“你要帶我去哪裏？”
“我要送你去一個地方。”李婷婷道，“很快你就能見到我們總裁了。”
“總裁？”侯濤冷哼一聲道，“你說的是許總？我不會認識他。”
李婷婷沒有理睬他，拿起鑰匙打開了門鎖，拉著侯濤往外走。
侯濤掙紮道：“你放開！我不去！”
李婷婷停下腳步：“侯先生，你必須去。”
侯濤怒道：“你憑什麽帶我去！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我不會答應的！”
“我當然知道，但是侯先生，你現在別無選擇。”李婷婷道，“你要是再鬧下去，我會報警的。”
侯濤咬牙切齒地瞪著她，卻又無計可施。
李婷婷將侯濤塞進車裏後，便把車子開了出去。
這輛黑色奔馳越野性能極佳，平穩地沿路駛去。
車廂內一片靜謐，侯濤側耳傾聽著，忽然聽到李婷婷道：“侯先生，我真的非常抱歉。”
侯濤閉口不語。
李婷婷又道：“其實你可以不用去的。我已經跟上級申請調查這件事了。你不用冒險。”
侯濤依舊不吭聲，李婷婷頓了頓又道：“侯先生……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時，你問我的那個問題嗎？”
侯濤緩慢地睜開了眼睛。
李婷婷看著前方，輕描淡寫道：“你問我，你喜歡我嗎？”
她的聲音很溫柔，像是春風拂過湖泊般輕盈。
侯濤怔怔地盯著她的側臉，半晌才吐出三個字：“你瘋了？”
“是啊，我瘋了。我愛你。”李婷婷扭頭看向他，“從見你的第一麵開始，我就喜歡上你了。”
侯濤猛地偏開了臉：“別胡扯！”
“你難道不信嗎？”李婷婷笑著說，“你還記得那年夏天嗎？我剛入職不久，有一次在食堂吃飯，碰巧遇見你了。”
“你和你的助理吃完飯迴辦事處，我正好給你們泡咖啡，結果不小心灑在了你的西裝褲上。我連忙蹲下幫你擦拭，你卻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腕。”李婷婷輕聲道，“我的手很燙……你卻摸得很仔細，仿佛怕弄疼了我似的。”
“我的手一直很冰涼，你的體溫比我高出太多，卻沒有一絲嫌棄，隻是緊緊攥著我的手。你的表情很嚴肅，可眼神很溫柔，你問我：‘怎麽這麽笨？’我說：‘我笨，所以你願意教我嗎？’你沉默了幾秒鍾，最後卻說：‘不願意’。你鬆開了我的手，轉身繼續往前走，卻撞到了迎麵而來的許總，你慌張地解釋了兩句，就急匆匆地跑掉了。我看到許總在你背後笑，他一定是以為你在耍流氓吧？”
李婷婷繼續道：“之後我每天都去找你，希望你能教我，可是你每次都拒絕我，你對我的態度非常疏遠，甚至稱得上冷漠。那段時間，我很害怕。”
“你怕什麽？”侯濤忍不住開口問道。
“因為我發現你好像根本不喜歡我，或者說你並不討厭我。”李婷婷道，“如果你對我沒感覺，為什麽會每次都接受我呢？”
侯濤沉默了。
“我曾經試圖向你表白。”李婷婷道，“那個時候，我們的關係雖然談不上曖昧，但彼此之間多少有些好感。我告訴你我喜歡你，並且希望能夠和你交往。我等了好久，也等不到你的迴複，直到有一天我無意間從許總嘴裏聽說了你辭職的消息，我立刻就去找你了。我想向你解釋清楚……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離開，但是你卻毫不猶豫地決定走了。你甚至沒有給我任何解釋的機會……”
“那天晚上，我站在電梯裏哭，哭得撕心裂肺。那時候，你就在旁邊看著我。”李婷婷苦澀地勾了勾唇角，“我以為你會安慰我。但是我錯了，我等了好久也沒等到你開口，你隻是皺著眉頭走開了。你走之後我又哭了好久，直到累得睡著了。我做夢都夢見你迴來了。”
“醒來的時候，我又想起了你。於是我打算再去找你一次。我知道你肯定又會拒絕我，但是我不甘心，即使被拒絕也沒關係，我隻想當麵問你。結果，在我快要趕到你家樓下的時候，許總攔住了我。”李婷婷歎了口氣，“許總說，你是被人陷害的，他們想利用這件事威脅你。你辭職，也是迫不得已。”
侯濤道：“你相信他說的話？”
“我自己的確是不信。因為你對我一直都很冷淡。”李婷婷低聲道，“我想，如果不是許總告訴我，你真的是被逼無奈，你應該不會選擇辭職。”
“我承認，我是懷疑過你。”李婷婷道，“但是你辭職後，許總又把這件事澄清了。他還說，你辭職是為了避免麻煩，是為了保護我。我覺得，他說的也許是實話。”
“嗬嗬，”侯濤冷笑，“你還真是蠢！”
“那你為什麽不早說？你為什麽要瞞著我？”
“我懶得跟你說。”侯濤閉上了眼睛，“我沒必要向一個傻瓜解釋這些東西。”
“你……你罵我……”李婷婷愣住了。
侯濤嗤笑道：“你不就想讓我說實話嗎？我現在告訴你了，你又失落了，還想聽假話？你這個人真奇怪。”
“你別生氣啊。”李婷婷急忙拉住了他的胳膊，“我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是擔心你，才去找你的。”她頓了頓，“其實我一直都在想，你既然已經不愛我了，為什麽還要留下來陪我工作？”
“你以為我留下來是為了你？”侯濤反駁道，“我是為了工作！”
“你騙我。”李婷婷堅持道，“如果你對我沒感覺，為什麽還要照顧我？”
“我照顧你？”侯濤指了指自己，“我哪兒有照顧你？我隻是盡量不讓你出錯罷了！我一個男的，總不能每天伺候你吧？”
李婷婷低垂著腦袋，“……對不起。”
侯濤道：“我沒空跟你廢話。你趕緊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收拾掉。”
李婷婷咬住嘴唇道：“我……我知道了。”她轉身走進廚房，開始整理餐桌上堆積如山的碗筷。
“喂，你還挺勤快的啊。”侯濤道，“我記得剛來的時候你可是懶得不行。”
“嗯。”李婷婷悶聲答道，“因為你是男人嘛，我不敢不勤快。”
侯濤撇了撇嘴，坐在沙發上翻了幾頁手機上的娛樂雜誌，忽然聽到廚房傳來乒乒乓乓的響動，李婷婷的聲音驚慌失措地喊了一句：“啊！有蟑螂！救命啊！”
侯濤抬頭一看，就見李婷婷抱著掃帚站在灶台前瑟瑟發抖，臉色慘白。
“蟑螂呢？”侯濤道，“你放屁把它熏跑了？”
“你胡說八道！”李婷婷怒瞪著侯濤，“這明明就是蟑螂！你看，你看！”她舉起手中的掃帚，“你看這根棍子上！”
掃帚底端有兩排牙印，顯然是被某種齧齒類爬蟲啃噬過。而李婷婷的手背上赫然也有幾處牙印。
“這是蟑螂？”侯濤簡直難以置信，“你逗我玩呢？”
李婷婷委屈巴巴地抽泣著，“我怎麽知道這東西在哪兒？我剛拿起來它就撲過來了，差點把我咬死。”
李婷婷瞪大了眼睛，“你說誰是智障！”
“誰應誰就是唄。”侯濤道，“還用說嗎？”
李婷婷氣唿唿地扔掉了掃帚，“我就是被嚇到了，你兇什麽兇？”
侯濤搖頭，“神經病，懶得跟你廢話。”他起身朝門外走去，“我先去吃飯了。”
“等等，”李婷婷追出來道，“你不能走。”
侯濤停下腳步，挑眉看著她。
“這些碗筷和鍋具都得你來洗，你走了我怎麽辦？”李婷婷道，“你不會忍心丟下我一個人吧？”
“你是個成年人了。”侯濤淡淡道，“我為什麽要替你分擔？”
“你是客人！我們家請你吃飯，你憑什麽連洗碗刷盤子都不做？”李婷婷憤懣道，“你別忘了，是我爸媽把你從監獄撈出來的。”
侯濤輕蔑地瞥了她一眼，“所以我謝謝他們了？”
侯濤哈哈大笑，揚長而去。
李婷婷看著侯濤離去的背影，跺了跺腳，迴屋繼續收拾殘羹剩飯去了。
吃完晚飯，李婷婷提議去散步，侯濤毫無興致地拒絕了她。
“侯濤！你就是討厭我！”李婷婷生氣地說，“我不喜歡你了。”
“哦，那恭喜你。”侯濤冷漠地說，“希望我們再也不見。”
“你……”李婷婷被噎得夠嗆，半晌說不出話來，她恨恨道，“你這個混蛋，你遲早有一天會後悔！”
侯濤懶得理睬她，徑直上樓了。
李婷婷站在原地，氣得渾身哆嗦，但最終卻沒有衝上去打侯濤。
侯濤上樓之後，給周雅靜發了條微博消息：“今天有個人莫名其妙跑來跟我吵架，說她很煩我，讓我不要來這裏，否則就報警抓我，搞得我像犯罪嫌疑人一樣。”
侯濤剛編輯完內容，又刪了一遍，最終還是將它發送出去了。
侯濤躺在床上，想象著周雅靜看到這條消息時的表情，心裏頓覺舒暢了許多。他關閉了燈，安穩睡去。
這一覺侯濤睡得格外香甜，他睜開眼睛，窗簾拉得密密實實，室內一片昏暗。侯濤習慣性地伸手摸了摸枕邊的手機，發現屏幕還亮著。他坐起來，靠著床頭看向手機，發現自己已經淩晨五點了。
他揉了揉太陽穴，想起今天還要上班，於是立即掀開被子下床。
昨晚侯濤喝酒喝得比較少，此刻清醒得很。他匆忙穿上衣服，洗漱完畢後拎著電腦包便出了門。
路上堵車厲害，他隻得加快速度，花了四十分鍾趕到了單位。
他一進辦室就聞到了濃烈的咖啡味，抬眼一看，發現孫凱竟然也在。
“喲，你可算來啦！”孫凱一拍桌子，指著旁邊的椅子，“坐坐坐！咱們倆聊聊。”
侯濤順勢坐下了。
孫凱遞給他一杯咖啡，道：“我昨天給你打了幾次電話你都沒接，問秘書才知道你居然住宿舍了，真是稀奇！你這個工科生居然還有時間住校？”
侯濤笑道：“沒法，工作壓力大，不住宿舍我還不得累死？”
“嗯，也對。”孫凱點點頭，“你的工作確實挺辛苦的。”
侯濤喝口咖啡，隨口問道，“你找我什麽事啊？”
孫凱嘿嘿笑了兩聲，低聲道：“昨晚跟你一塊兒去的那姑娘，叫什麽來著？”
侯濤愣了愣，“李婷婷，怎麽了？”
孫凱道：“我聽說她爸爸是李副院長。”
侯濤道：“嗯，李建仁，怎麽了？”
孫凱搓了搓手，笑眯眯道：“這李副院長，平常在家是幹嘛的？”
侯濤道：“當官的唄。”
“哎呦喂，怪不得。”孫凱恍然大悟，“他家肯定特有錢！”
侯濤皺眉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孫凱咳嗽一聲，神秘兮兮道：“兄弟，我問你，你跟那個女孩兒，啥時候交往的？”
侯濤道：“什麽交往啊？我們就吃了個飯而已。”
“吃飯？”孫凱瞪圓了眼睛，“吃個飯就這麽親熱？”
侯濤臉色變了變，“你胡說八道什麽呢？我們隻是朋友。”
“朋友你怕什麽？”孫凱一副“你少裝了”的表情，“你敢說那天晚上你們什麽事也沒發生嗎？”
“我就想問問，你跟她……發展到哪一步了？”
侯濤道：“我們什麽都沒發生。”
“我去！”孫凱驚訝道，“什麽都沒發生？你逗我玩兒呢？”
“我為什麽要逗你玩兒？”侯濤反問道，“我騙你又有什麽好處？”
“呃……”孫凱撓撓頭，“也是哈……可是……她為什麽會跟你吃飯？而且一待就是一整天？”
侯濤沉默了，不知該如何解釋這種複雜的感情。
“喂喂喂，”孫凱推了推他，“你倒是給句痛快話啊！別吊人胃口。”
侯濤歎了口氣，把李婷婷跟自己表白的事情簡短地敘述了一遍。孫凱越聽眼睛瞪得越大，最後忍不住爆笑出聲：“哈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有這麽好笑嗎？”
孫凱止了笑意，一本正經道：“不是，我是覺得她有些搞笑。你說她是不是腦子有坑啊？明明喜歡人家卻要跟人家表白。”
侯濤瞥他一眼，淡淡道：“我也這麽認為。所以我並不想理她。”
孫凱嘖嘖稱讚道：“你真夠冷酷無情的。你就不怕拒絕了人家，傷了人家的自尊心？”
侯濤嗤之以鼻，“你懂什麽？她那個人從來都是高傲慣了的，根本不會因為一點挫折就退縮。更何況她還有個當大官的爹。”
“哦，原來是這樣啊。”孫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模樣，“難怪她非要纏著你呢，原來還有這麽深厚的背景。不過你也太無趣了吧！這麽漂亮的美女追求你你還拒絕，你是木頭做的啊？”
侯濤搖搖頭，“這不是無趣。而是我不想耽誤她。”
“不耽誤？”孫凱挑起眉梢，“你們這些讀研究生、博士生的，不都是想找個有錢的媳婦嗎？我跟你說，像她那樣家世顯赫的，娶進門來就等於少奮鬥二三十年。再者說了，你倆不過剛認識兩周左右，還沒談婚論嫁吧？怎麽就耽誤了？”
“我不願意耽誤她，所以才拒絕了。”
“你是傻x嗎？”孫凱罵道，“有多少人搶破了頭都娶不到呢！”
侯濤聳了聳肩膀，“你說的對。”
孫凱道：“我跟你說，我看李婷婷是對你有意思。她這個人吧，雖然脾氣臭，但人很仗義。你幫過她的忙，她肯定會記在心裏的。”
“算了吧，你不了解她。”
“我怎麽不了解她了？”孫凱撇嘴道，“她脾氣臭，也不代表她是個壞人啊。我看她挺善良的。我跟你說……”
“行了，我知道了。謝謝你的提醒。”侯濤打斷他，“我還有工作要做。先走了。”
“哎……你別急著走啊！咱倆聊完再走啊。”
“改天再聊吧。”侯濤轉身離開。
“喂！你別走啊，我還沒說完呢！”孫凱叫道，“你這個人怎麽這樣啊！”
侯濤走遠了。
孫凱坐在座位上，摸著下巴，陷入了沉思。
李婷婷這姑娘長得漂亮，工作努力，脾氣臭了點，也不至於讓侯濤連見都不肯見她吧？
他們這些人都清楚侯濤和李婷婷是怎麽迴事。
其實在這個圈子裏，每個人都不是什麽好貨色。
侯濤是這群人裏比較純粹的，他的性格使得他不屑於做什麽違法亂紀的事情。他是個很單純的人。
李婷婷則是另一類人，她從來不會刻意壓抑自己的真實想法，她的想法往往都表現在臉上。她對誰都不掩飾，尤其是喜歡某個人時。
李婷婷從小被寵愛著長大，父母把她捧在手掌心裏，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想要什麽，也都可以毫不猶豫地拿去換。
這個世界上沒有她得不到的東西。
隻是……
侯濤不喜歡她而已。
李婷婷曾經試圖用各種方式引誘侯濤，譬如裝醉、假摔、脫衣服、送花、約會、酒店、車震、跳舞、喝咖啡、逛街……可惜侯濤始終保持著一顆平常心，不為所動。
李婷婷對此惱羞成怒。
她決定采用最直接的辦法——威脅！她告訴侯濤，要是敢不答應她，她就讓她爸撤掉侯濤現在的職務，將他趕出科室，逼他滾蛋！
侯濤對此隻是微微一笑，“隨便。”
反正他現在也不差這份薪水，就當是養老金了。
這次的合同談崩，侯濤就沒指望再續了。他準備辭職，專心致誌地搞自己的研究工作，不想再參與這個圈子裏的事兒。
李婷婷又不甘心放棄。她覺得侯濤既然喜歡錢，那麽自己給他錢，他一定會答應的。
她甚至暗示過他，可以把自己包養他。
侯濤沒說話。
這讓李婷婷感到很受傷，她甚至懷疑侯濤是在欲擒故縱。
侯濤並沒有把她當迴事兒。畢竟李婷婷除了長相漂亮、家世顯赫，也沒什麽特別的優勢。
侯濤對李婷婷的態度令李婷婷憤怒異常。
她想盡各種辦法報複他。
有一次她帶侯濤參加宴會，宴會結束後，她拉住侯濤的胳膊，低聲問他：“你今晚留下陪我好嗎？”
侯濤看著她嬌豔的臉龐，冷靜地說：“抱歉，我有未婚妻。”
李婷婷愣住了，臉上火辣辣地燒疼。
這時候，侯濤的電話響了。他看了一眼號碼，對李婷婷說：“不好意思，我去接個電話。”
他起身出去了。
李婷婷咬著牙齒盯著他的背影。
侯濤來到樓梯間，按下了免提鍵，“喂。”
那邊傳來女人甜美溫柔的聲音：“侯醫生。”
“嗯？”
“今晚有時間嗎？”
“有。”
“我媽媽想請你吃飯，順便聊聊你的工作問題。”
“好，幾點鍾？”
“七點半，香山路的‘華盛頓’西餐廳。”
“行，到時候見。”
“好的。拜拜。”
掛了電話，侯濤鬆了口氣。
今天他要去見一個病人，對方的丈夫是一名著名的鋼琴師。
因為丈夫的緣故，病人的脾氣很古怪。侯濤怕耽誤太久對方會失去耐心，於是六點五十分左右到了醫院門口，等待病人下班。
七點半剛過，病人就出現了。
“不好意思。”侯濤朝她伸出手，“我遲到了。”
“沒關係。”女人握住他的手，輕笑著，“我也剛來。”
兩人進了餐廳，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您想吃什麽？”侯濤遞給她菜單。
女人翻開看了看，“隨便吧。”
侯濤點了兩份套餐。
女人看著他問：“你吃什麽？”
“跟您一樣。”
“好。那我就不客氣啦。”
菜上齊之後，兩人開始用餐。
侯濤一邊切牛排，一邊偷偷打量對麵的女士。
她穿著一條白色蕾絲連衣裙，脖頸上戴著珍珠鏈，頭發盤在腦後，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鼻梁挺秀，嘴唇紅潤，一雙烏黑的眼睛，像是含了秋水。
她雖然不化妝，但是肌膚卻細膩光滑得仿佛嬰兒般，吹彈可破。
女人察覺到侯濤的注視，轉過頭來，衝他淺淺一笑。
侯濤收迴視線，心想，她確實非常漂亮。
女人見侯濤一副心神恍惚的模樣，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她端起果汁抿了一口，慢悠悠地說道：“你們醫院裏有多少護士喜歡你啊？”
侯濤愣了一下。他沒料到她會突然問這個。
他笑了笑，坦誠地說：“不知道。”
女人挑眉看著他。
侯濤繼續說：“可能都喜歡吧。”
他說的都是實話。他從來沒有刻意討好過哪個女孩子。他隻是做了自己該做的，無愧於自己的內心。
“真厲害。”女人由衷地讚歎，“那你喜歡哪個？”
侯濤搖頭苦笑：“喜歡哪個都不合適。”
“哦？”
侯濤看向她：“其實我早就有女朋友了。我還和她在一起住了三個月呢，隻是她父母堅決不同意。”
“原來如此。”女人微笑著，“那……”
“她是個好姑娘。”侯濤打斷她，“我希望她將來過得幸福快樂。而不是被某些人的利益所牽絆。”
女人聽懂了侯濤的弦外之音，她笑道：“侯醫生你是個好男人。”
侯濤搖了搖頭：“不是。”
“呃？”
“我不算好男人。”侯濤說，“我是個壞蛋。”
女人掩唇笑了，“侯醫生太幽默了。”
侯濤認真地看著她：“我說的是真的。”
女人看了看表，對侯濤說：“我還有個約會，先走了。改天再聊。”
“好的，謝謝。”
女人離開後，李婷婷才敢開口。
“侯濤！你竟然敢騙我！”李婷婷憤怒地瞪著侯濤。
“我哪裏騙你了？”侯濤聳肩，“我明明說我有女朋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怎麽能胡亂冤枉人？”
李婷婷氣急敗壞：“你有女朋友為什麽不告訴我？！你存心耍我？！”
侯濤攤手：“我沒耍你。我是真有女朋友了。”
“你有女朋友為什麽不帶給我看？！”
“你又沒問我。”
“你……”李婷婷指著侯濤，說不出話來，最後隻憋出兩句髒話，“你混蛋！”
侯濤低頭吃東西，沒理她。
李婷婷氣得直喘粗氣。最近這幾年，她越來越容易動怒，尤其是遇到侯濤以後。
“侯濤，我們分手吧。”李婷婷冷靜下來，說。
“為什麽？”
“我們在一起太累了。你不肯帶我去看你的女朋友，也不願意陪我逛街吃飯。我不要跟你在一起了。”
侯濤皺了皺眉：“你別胡攪蠻纏。我有女朋友就是女朋友。”
“你有女朋友還跟我交往！”李婷婷怒吼，“你把我當什麽了！”
侯濤放下刀叉，抬眸看著李婷婷：“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不帶你去看我女朋友，是不想讓你尷尬。我們倆都是成年人了，應該互相尊重彼此，而不是像孩子那樣隨便鬧脾氣，更何況我現在還有事情瞞著你，更加不能帶你去看我的女朋友了。”
李婷婷怔怔地看著他，淚珠順著臉頰滾落下來：“你不愛我。”
侯濤歎息一聲，站起身，走到她旁邊，摟著她，輕拍著她的背安慰她：“婷婷，你不要胡思亂想。我很喜歡你。”
“你騙我。”李婷婷哽咽道，“你根本就不喜歡我。你隻是喜歡我的錢！你跟那個蘇菲菲是一路貨色！”
侯濤沉吟片刻，說：“你怎麽會覺得我喜歡蘇菲菲？我承認，她長得美麗漂亮，身材又好。但是我從沒對她有過非分之想。”
“她勾引你！”
“她勾引我？”侯濤失笑，“你哪隻眼睛看見了？”
李婷婷說：“我親耳聽到她說的！”
“那時候我剛進醫療室，她跟我套近乎，我並不搭理她，結果她就找借口說自己腿疼，要我幫她揉腿。”侯濤頓了頓，說，“這種借口，你信？”
李婷婷啞口無言。侯濤看著她的眼睛，緩緩地說道：“婷婷，你應該相信我。”
李婷婷咬緊嘴唇，低下頭。
“你還記不記得我第一次見你，我問過你家庭條件。你說，你媽媽去世了。你爸爸還在監獄。你是獨生女。你的家境雖然不算富裕，但也絕對稱不上貧窮。可是你卻在這裏做護士，每個月收入也就幾千塊，甚至還不夠維持你的花銷。你在這裏辛苦工作，是因為你喜歡它，它能給予你滿足感。婷婷，你的夢想並不單純。你需要更多。你應該清楚自己想要什麽，而不是用你的感情和夢想來填補這些虛幻的欲望。這是錯誤的。”
“你怎麽知道？”
侯濤笑了笑：“我猜的。”
李婷婷沉默許久，才慢吞吞地問道：“那你呢？你想要的是什麽？”
侯濤愣住了。
李婷婷看著侯濤的雙眼，繼續追問：“你想要什麽？”
侯濤避開她的視線，轉移話題：“婷婷，我們今晚去吃火鍋吧？”
李婷婷搖搖頭，擦掉眼角的淚水，勉強扯起一抹微笑：“不吃了。我得趕緊迴去換衣服，準備上班了。”
李婷婷走後，侯濤坐在位置上發呆，想了半天，拿起電話打給張帆：“喂，小帆。你在哪兒呢？”
“我在家。”張帆迴答。
“哦。”侯濤停頓了片刻，說，“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找你。”
掛斷電話，侯濤快步朝樓梯間跑去，衝進一樓的洗手間，鎖上門，撥通了張帆的號碼。
張帆接通了：“喂？”
侯濤壓低聲音，急促地說：“你在家嗎？”
“嗯。”
“你別出來。”侯濤說，“有人盯著咱們家。”
“啊？”張帆驚訝極了，“誰在盯著咱們家？”
“一個姓林的警察。”侯濤壓低聲音說，“他叫林偉。前陣子查我的戶籍資料，我怕被他懷疑。昨天早晨我在街上買菜，碰到了林偉。林偉問我是不是侯濤。我說不是。林偉就說，你的父母是我們係統裏的人，如果你是侯濤，麻煩你配合調查。我說我真不是侯濤，他不信，說我不肯跟他迴去。我當場嚇傻了，就逃了出來……”
“林偉還說了什麽？”
“他還說我要是再不配合調查，就抓我迴去。我一慌，就躲了起來。”
張帆皺眉道：“林偉怎麽會突然盯上我們？他是怎麽知道我們的？”
“我不清楚。但是他既然敢派人盯梢，就證明他確實掌握了些東西。”
張帆深吸一口氣，說：“好。你等我。我先把行李整理好。待會兒你直接來我這裏。”
兩人約定之後，侯濤匆匆忙忙離開了。
張帆簡單收拾了一下屋子，拎包準備出門。
“張帆，你要出去？”李婷婷問道。
“嗯。”
“去哪兒？”
“有點私事。”張帆敷衍地說。
“你最近都沒有休息好，臉色很差，我幫你請假吧？”
“不用。我很快迴來。”
張帆走出院門，看到一輛黑色轎車停在路邊，侯濤站在駕駛座旁邊，向他招招手。
張帆坐進副駕駛座，關切地問：“你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侯濤伸出左臂，將他攬進懷裏，輕輕撫摸著他柔軟的頭發。
張帆靠在他胸口，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漸漸睡著了。
夜幕降臨，燈紅酒綠的城際酒店，一片喧囂熱鬧。
侯濤牽著張帆的手，走進酒店大堂，徑直朝電梯間走去。
“你帶我來這裏幹嘛？”張帆奇怪地問。
侯濤摟緊他的肩膀：“你放心，這裏安全又高級，隻有vip客人才能入住。不會有危險。”
兩人乘坐專用電梯上了頂層，進入一套豪華套房。
房間裏裝飾得非常奢華。牆壁上貼著金燦燦的浮雕，沙發是歐洲名貴的象牙白木材製成，桌椅則是古董木質，擺設精巧考究，令人賞心悅目。
“這裏怎麽這麽豪華？”張帆驚歎道。
“因為這裏比較隱秘，不容易引起注意。”侯濤拉著張帆坐下，倒了杯紅酒遞給他，“嚐嚐，82年的拉菲。”
“82年的拉菲？”張帆喝了一口，讚道，“甘冽醇厚，餘香繚繞，好酒！”
侯濤笑了笑，端起另外一瓶葡萄酒，打開蓋子，說道：“這是法蘭西紅酒莊園產的，度數很低，你可以多喝幾口。”
張帆端著酒杯，晃悠了兩圈，感慨道：“有錢人的世界太可怕了。”
侯濤失笑：“你現在也算是有錢人了。”
張帆抿嘴一笑：“你說對了，我現在也算有錢人了。”
侯濤看了看腕表，說：“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去上班。”
“我自己去就行。你還是早點迴去休息吧。”張帆搖搖頭，“你今晚值夜班呢。”
“沒事，反正我每天晚上都是值班。”
“我不想影響你的正常工作。你早點迴去休息吧。”
“沒關係，我習慣了。”
“聽話。”
“好吧。”侯濤妥協道，“你要記得早點迴來，別讓我擔心。”
“嗯，你迴去路上注意安全。”
“好，拜拜。”
“拜拜。”
張帆穿戴整齊，和侯濤告辭之後，便從賓館離開了。
他打車趕往醫院。
一路上，他覺得心情異常沉重。
雖然侯濤什麽都沒提及，但是他能夠猜測到，林偉一定是發現了些蛛絲馬跡，所以才派人監視自己。
他必須盡快處理好這些亂七八糟的破事，免得被林偉找上門來。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苦惱地揉揉腦袋。
到達醫院之後，張帆先去見了吳教授。
吳教授對他說，病人的恢複狀況很好，而且已經有了清醒的預兆，或許明天就可以蘇醒。
張帆鬆了一口氣，心想林偉應該沒那麽快找到自己。
迴到辦事室，張帆立刻撥通了林偉的號碼。
電話剛一接通，林偉便迫不及待地問：“你在哪裏？”
“哦，我在醫院。”張帆淡淡答道。
“你在醫院？”林偉疑惑道，“你在醫院做什麽？”
張帆不耐煩道：“林先生，我在哪兒需要跟你匯報嗎？”
林偉冷哼一聲：“如果我告訴你，這家醫院就是我的地盤，你信不信？”
“嗬嗬……林先生真幽默。”張帆嘲諷地笑道，“你要是認識這家醫院的醫生護士，你就把他們叫過來跟我說話。”
“張帆，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林偉怒極。
“我隻是實話實說罷了。”張帆毫無畏懼地說，“林先生想知道我在哪兒，直接來醫院抓我不就行了？何必費那個功夫？”
林偉咬牙切齒地罵道：“小兔崽子，等我抓住你，絕饒不了你！”
“我隨時恭候林先生的光臨。”張帆說完掛掉電話。
張帆在醫院呆了半個月，除了偶爾接到侯濤的電話之外，再沒見過林偉。他知道，林偉肯定沒有閑工夫搭理他，更沒有時間來找自己麻煩。
他趁此機會，抽出時間陪伴李婷婷母子，還幫她照顧了她的父親，並請了私人律師幫忙打官司。
李婷婷父親的死因是醉駕造成的交通事故，刑事責任並不嚴重，而且因為李父是退伍特種士官，有一定的社會地位，加上他平時積累了不少的善緣，所以最後打贏了這場官司。
李婷婷父親被判了20年徒刑，緩期執行，李婷婷將繼承其遺產，獲得15%的股份，其它財產則歸於李父的妻子，也就是李婷婷的養母。李母當初帶走了李婷婷，又拋棄了她，如今卻拿走了她應得的財產，還要分走李婷婷5%的股份，簡直是貪得無厭。但是李母卻沒有任何愧疚之色，依舊高傲地看著李婷婷。
李母說：“婷婷，我知道，我欠你良多，我也知道我對不起你。我這次來是為了補償你，不是想跟你索要任何東西。”
李婷婷冷冷地盯著她，說：“您真是高尚。”
李母說：“你爸爸給了你那麽多股份，我就分走5%，已經足夠彌補我的過失了。”
李婷婷不屑地冷笑：“您是怕我搶走您的財產吧？”
“這不是你的錯，你根本用不著這樣防備我。”
“那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李母歎了口氣，說：“因為你太傻了。如果你爸爸還活著，他肯定不願意把財產留給我們母女兩個人，所以我不想白占你的便宜。”
李婷婷說：“您真是高風亮節。可是，您憑什麽認為我會感激涕零？”
“你恨我也好怨我也好，我都不怪你。你不是想要股份嗎？你想要什麽就跟我談吧。我保證全都滿足你。”
“謝謝您。不過，我不需要。我要錢幹嘛？”
“你難道不缺錢花嗎？你不缺錢，為什麽非要買房子呢？”
“我喜歡這座城堡，這裏是我的家鄉，我要守護它。”
“你想要房子，可以跟我說啊！我給你買一套房子不就行了？為什麽非要跑到s城去買？”
李婷婷說：“您搞錯了。我沒打算跟您說。”
“那你為什麽要騙我？”
“我沒騙您。我說我沒有結婚，沒有孩子，這句話是真的。”
“那……”
“您想知道原因嗎？”
“嗯。”
“我媽媽死得早。我從小就和姥爺相依為命，姥爺身體不好，每天喝藥。有一天他突然病倒了，我急壞了，趕緊送姥爺去醫院。路上，我接到醫院打來的急救電話，讓我快點去搶救一個患癌的老人。我聽說醫院在郊外，離我們家很遠，就自己一個人背著姥爺往郊外跑，到了醫院才發現，急診科的護士說我姥爺已經死了。我當時哭暈了過去。醒來以後，我覺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我不敢迴家，害怕見到姥爺冰涼僵硬的屍體。那段時間，我隻能躲在醫院裏，靠著姥爺的照片和他曾經留下來的東西支撐下去。我不停告訴自己，不要放棄希望，姥爺沒有死，他隻是生病了。”
“你……”林偉的聲音哽咽起來，“你受苦了。”
“我確實受苦了，因為我連親人都見不到。”李婷婷痛哭流涕，“我不僅見不到姥爺，連家門都進不去。我隻能偷偷溜出醫院，在醫院周圍租了個屋子，一邊打工賺錢，一邊寄信給我媽媽，祈求她能迴來看我。可是我媽媽從來都不迴信，直到我畢業。我懷揣著巨額存款，準備在s城安頓下來，開始我的新生活。可是，我還沒踏入社會，就遇上了一個渣男。他騙走了我的錢，騙光了我的房子，我的存折也被他搶走了，甚至還逼迫我賣身給他。我不願意屈服，拚命反抗，最後跳樓自殺了。”
林偉聽完，淚水止不住流下來，他顫抖著說：“我知道這些。當年的報紙上登過。”
“我不想再提當年那個令人傷心絕望的夏天。”
“別再想了，婷婷。”
李婷婷抹掉臉上的淚水，抬頭堅毅地看著他，說：“我決定忘記那個惡魔。我要過屬於我自己的生活，但是我不會忘記我的仇恨。我要讓他們嚐盡世態炎涼，嚐遍人情冷暖，嚐遍痛楚煎熬。我要他們生不如死。”
侯濤看著眼前這個女人，雖然他知道自己無法阻攔她的複仇計劃，但他不忍心再看到她傷心落淚的表情。
侯濤站起身，伸手將她摟在懷裏，輕撫她柔軟的長發，低沉溫柔地說：“我會陪著你，哪兒也不去，哪兒也不去。”
李婷婷閉上眼睛，淚水又順著眼角滑落下來。她輕輕推開侯濤，轉身離開餐廳。
侯濤追上去問她：“你去哪兒？”
李婷婷沒有理睬他，徑直向餐廳外麵走去。
“等等。”侯濤拉住她的胳膊。
李婷婷甩開他的手，憤怒地瞪著他：“別碰我。”
“好，我不碰你。”
李婷婷冷哼一聲，扭頭就走。
侯濤跟著她的腳步，一起向外走。兩人剛邁過大堂門檻，就被一群警察包圍了。
一位穿製服的中年女警官走過來說：“對不起。我們在附近搜查犯罪嫌疑人。請配合我們調查。”
侯濤立刻明白了。李婷婷剛才肯定是報警了。他不由分說抱住李婷婷的腰肢，把她摟在懷裏。
“你放開我！”李婷婷用力掙紮著，想把侯濤推開。侯濤紋絲未動。
警察見狀，立刻掏槍指著他們倆。
李婷婷嚇得瑟縮了一下。她不再亂叫，也不敢亂掙紮了。
“請二位配合我們調查。”警察威脅說。
侯濤微笑著說：“這裏不方便談吧？”
“請隨我們來。”
侯濤帶著李婷婷跟著警察來到了警察署辦案處。
審訊室內，侯濤和李婷婷坐在椅子上，被銬著雙手，而對麵則坐著一位身材高挑，五官精致，氣質端莊的漂亮女警官。
女警官姓陳，名字叫張麗琴，四十多歲，剛從特警隊退役下來不久。她平時在家休假，偶爾加班，今天晚上正好值夜班，接到舉報電話就來抓捕侯濤和李婷婷。
陳麗琴問：“姓名。”
“侯濤。”
“性別。”
“男。”
“結婚了嗎？”
“單身。”
“有女朋友嗎？”
“沒有。”
“交往過幾次戀愛？”
“一共七次。”
“都有什麽證據或者人證？”
侯濤答：“沒有。”
陳麗琴皺眉說：“沒有證據怎麽算？”
侯濤攤開手，無辜地說：“這種情況我也不懂啊。我沒做錯過事情，憑什麽找我的麻煩？”
“我們會調查清楚。現在，我們要帶你去派出所，做口供。”
侯濤看了李婷婷一眼，笑眯眯地說：“你不是要調查嗎？你們帶她一塊兒去，免費幫我們錄口供。”
陳麗琴搖搖頭說：“不行。隻能帶你一個人進去。”
侯濤聳聳肩膀：“那真沒辦法。我也隻是為了保護我妻子罷了。我相信警察不會冤枉好人。”
陳麗琴盯著侯濤看了半晌，突然笑了。
侯濤莫名其妙：“你笑什麽？”
“我笑你太狡猾。你不覺得你妻子很像一個人嗎？”
“誰？”
“你的母親。”陳麗琴收斂了笑容，“你的妻子比你更狡猾。”
李婷婷猛地抬頭看著陳麗琴，目光淩厲。陳麗琴卻根本不怕她，淡定地與她對視著。
侯濤急忙岔開話題：“既然沒有人證，我可以申訴吧？”
“可以。”陳麗琴拿筆在紙上刷刷寫下一串號碼遞給侯濤。
“我們會在這裏留下聯係方式，以備不時之需。希望你們提供足夠的證詞。”陳麗琴認真地囑咐完畢，就揮手示意警察可以帶侯濤離開了。
侯濤和李婷婷走出警察署，李婷婷忽然停下腳步。
“怎麽了？”
“我們還沒吃飯呢……”
侯濤愣住了，他竟然差點把這件事情忘了。
“你先迴去吧。我還要繼續調查。”
“我想和你一起去。”
“不行，我必須先去警察署，然後迴酒店。”
“為什麽？”
“因為……”侯濤想了想，“因為我還有些東西在你那裏。”
“什麽東西？”
“你打車迴去，迴去之後，自己把錢包和鑰匙交給前台。記住，千萬不要告訴別人，我的密碼就是六個九。”侯濤嚴肅地叮囑李婷婷，“記住了嗎？”
李婷婷乖巧地點點頭：“嗯，記住了。”
“好，那我先走了。拜拜。”侯濤朝李婷婷擺擺手，轉身快速消失在茫茫黑暗裏。
李婷婷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侯濤遠去的背影，直到消失。
她轉身走出警察署，攔了輛出租車，迴到酒店房間。
她打開燈，走到床邊，拿起侯濤的錢包和鑰匙。
“侯濤。”李婷婷喃喃地念道，“我該怎麽感謝你？”她輕聲歎息，將侯濤的錢包放入櫃子深處，又把鑰匙塞進衣服口袋裏，然後拉過被子蓋在身上，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另一邊。侯濤來到警察署。
他走進辦案處，問陳麗琴：“我可以和她單獨聊兩句嗎？”
陳麗琴說：“當然可以。”
於是侯濤來到隔壁的審訊室門外，敲響了門。
審訊室的門開了，穿著製服的女警探頭出來問：“您是？”
“我姓侯，是來自a城的旅遊業開發商。我妻子李婷婷是我的助理，她是個非常好的姑娘，但是她最近遇到了一些困難……”
女警聽完侯濤的敘述，問：“你們是否存在利益輸送的關係？”
“當然！”侯濤肯定地點點頭，“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人！”
“那麽請跟我們迴警察廳。”女警冷冰冰地說。
“不用。”侯濤說，“我可以和她談談。”
“請不要妨礙我執行工作。”女警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侯濤看向女警身後，微笑道：“你是不敢嗎？”
“我為什麽要怕你？”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侯濤迴頭一看，果然是李婷婷。
“我說了我可以代表我妻子。”侯濤看向陳麗琴，“如果你擔心我們夫妻串供的話，我可以和她單獨談幾句。”
陳麗琴略微思考片刻：“好吧。但是我要監督你們。”
“可以。”
侯濤走進李婷婷的審訊室，坐到她對麵：“你剛才都聽到了？”
“是的。”李婷婷垂眸看著桌麵，“你不該替我做決定。”
“我沒想替你做決定。我隻是想幫你而已。”侯濤誠懇地看著李婷婷，“婷婷，我不知道你在顧慮什麽，但我願意陪你承擔。”
李婷婷緩慢地抬頭看向侯濤。
侯濤迎上她的視線，目光坦蕩，毫不閃躲。
兩人互相對視許久，李婷婷終究低下頭去。
侯濤也不再多言。
過了許久，李婷婷輕聲說：“我答應你。”
“太好了。”侯濤鬆了一口氣。
李婷婷搖搖頭，苦澀地一笑：“我現在連選擇權都沒有。”
“婷婷，我們是朋友啊。我會盡量幫助你的。”侯濤安慰她。
李婷婷點點頭：“好。我答應你。但是……我不希望你卷入任何麻煩之中。”
侯濤堅持：“我們是朋友。我們有共同的秘密，我希望能和你分享。你不信任我的話，那你信任誰？”
李婷婷看著侯濤，眼神複雜。
侯濤又說：“我很高興，我們能夠像朋友一樣相處。”
李婷婷默默地看了侯濤一會兒，忽然露出一絲溫柔的笑容：“好，我信你。我們是朋友。”
侯濤笑了，說：“那麽，我們可以走了嗎？”
“當然，走吧。”
李婷婷站起身，和侯濤並肩走出審訊室。
“等等。”陳麗琴喊道，“我覺得你們需要簽一份協議。”
“什麽協議？”侯濤皺眉問。
“就是你們倆單獨相處期間，你們之間所有涉及金額的交易和合作都必須經過我的核查。”
“這……”侯濤看向李婷婷，似乎有些遲疑。
“我同意。”李婷婷淡淡地說，“不過你們要保證，不準把我的名字寫在合約裏麵。”
陳麗琴愣了一瞬，隨即嚴肅地說：“好的。”
侯濤和李婷婷離開警察署，驅車趕往機場。
飛機降落在首都機場，他們乘車前往酒店。
侯濤給陳麗琴發短信告訴她，自己今晚會住在酒店裏，明天早晨七點半直接前往警察署。
侯濤把李婷婷帶到房間，讓她洗澡換衣服休息。
李婷婷看著侯濤，欲言又止。
“婷婷，有什麽事情，你說吧。”侯濤微笑道。
“你真的願意陪我冒險嗎？”李婷婷咬緊嘴唇。
“嗯。”侯濤點點頭，“別擔心，我不會害怕的。”
“你還記得上次我跟你說，我被人綁架，差點丟掉命嗎？”李婷婷說。
侯濤點頭：“我記得，我們還聊過呢。”
“其實……我當時真的嚇壞了，我以為我死定了。”李婷婷歎了一口氣，“幸好，我活下來了。我一直沒忘那件事。”
侯濤靜靜地注視著李婷婷：“所以你懷疑，這次又是他們幹的？”
李婷婷點點頭。
侯濤沉吟片刻：“婷婷，你想過沒有，如果真的是他們幹的，那他們的勢力一定比你想象得更加龐大。你現在這樣貿然行，隻會讓自己陷入危險。”
“我知道。”李婷婷點點頭，“但是我必須這麽做。否則，我會後悔一輩子。”
“你確定嗎？”
“我確定。”
侯濤深吸一口氣，點點頭：“好，我答應你。”
李婷婷露出笑容：“謝謝你。”
“不用客氣。”
“你先睡一會兒。我下樓買點東西吃。”
“嗯。”侯濤躺倒床上，閉上了眼睛，腦海裏卻浮現出李婷婷的臉。
她真的會後悔一輩子麽？
不會吧。
畢竟是她曾經愛過的人。哪怕他犯了再大的錯，也依舊無法抹殺這段感情。她或許會痛恨他，或許會憎惡他，甚至可能會怨恨她。
可是，李婷婷會後悔一輩子的原因，僅僅隻是因為，他曾經傷害過她而已嗎？
侯濤睜開眼睛。
窗戶邊，李婷婷穿著白色浴袍，背靠在沙發椅上。
她拿著手機正在翻看，陽光灑滿她的側臉，顯出幾分恬靜。
侯濤坐起身，走過去問：“你還不睡？”
李婷婷聽見他的腳步聲，轉頭衝他嫣然一笑：“我正打算睡呢。”
侯濤脫鞋上床，從背後擁抱住她。
李婷婷順勢將臉貼在他胸膛上，閉上眼睛。
“你剛才說什麽？”
“沒說什麽。”
“哦，對了，”李婷婷抬起頭，“你明天幾點鍾的航班？”
“八點。”
“你去哪兒辦事啊？”
“去趟美聯儲。”
“那我們九點就可以見麵了！”
“好。”侯濤輕撫著李婷婷的長發，“我送你迴家，好嗎？”
“嗯！”李婷婷欣喜地點頭。
兩人牽著手迴到李婷婷家門口，李婷婷敲了敲門。
門內傳來一陣拖鞋撞擊地板的響動，隨即，防盜門緩緩打開。
“媽，您醒啦？”李婷婷歡快地跑進屋，撲進母親懷中，“我想死您了。”
李父坐在餐桌旁吃飯，抬眼看了看他們，說：“快點洗手，過來吃飯了。”
“好。”李婷婷鬆開媽媽，蹦跳著跑進衛生間。
“侯濤，你也坐下吃飯。”李母熱情地招唿他。
侯濤笑著拉開椅子坐下：“阿姨，您太客氣了。”
“叫什麽阿姨，多見外。”李母嗔怪地瞪了丈夫一眼，“你叫我阿姨，是嫌棄我年紀大咯？”
“哎喲喂，您別誤會！”侯濤急忙解釋，“我是覺得，您年紀比我爸小，我應該叫叔叔阿姨。”
“噗哧……”李婷婷忍俊不禁，“我爸才二十五歲呢，怎麽成叔叔了？”
“你看看，這丫頭。”李母佯怒道，“我都說過多少遍了，別亂認親戚，你偏不聽。現在好了吧。”
侯濤連忙擺手：“沒關係，我覺得叔叔阿姨挺好的。”
李父低著頭繼續吃飯，李母偷偷瞥向丈夫，抿嘴竊笑：“我早說過侯濤是個好孩子，你偏不信。”
侯濤尷尬地笑了笑。
李婷婷洗完手，迴來坐在餐桌前，拿筷子夾菜：“今晚有肉嗎？”
“有。”李母說，“今晚燉了豬蹄湯。”
李婷婷咽下一口飯：“我要吃排骨和雞蛋！”
“好嘞！”李父把碗放下，站起身往廚房走。
“爸！等等我。我幫你切土豆絲。”李婷婷趕緊跟著追過去。
侯濤微微歎息。
“侯濤？”李母疑惑地看著他。
“呃，沒事。”
吃完飯，李婷婷陪侯濤聊了半晌，忽然接到一個電話。她掛斷之後，臉上閃過一片陰霾。
侯濤敏銳察覺到她的神色變化，立刻問：“怎麽了？”
李婷婷猶豫了一下，說：“剛才我同事告訴我，今天上午有兩位警察找我談話。”
侯濤皺起眉頭：“什麽意思？”
“他們說，昨天夜裏11點到10點期間，有人報案稱有人持刀搶劫銀行。”
侯濤愣住了：“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淩晨四點左右，”李婷婷說，“我當時正加班，所以沒有留意。”
“是不是你朋友打錯了？”侯濤安慰她，“或者是報假案？”
李婷婷搖搖頭，說：“不知道，不過警察說，他們查證過了，那輛車確實屬於搶劫銀行的兇器。”
“那就奇怪了……”
“我也覺得很奇怪，”李婷婷咬咬唇，說，“我不記得自己有報警的習慣，更何況，如果我報警了，肯定會通知你，不可能瞞著你的。”
侯濤若有所思地沉默良久：“你先別擔心，也許隻是巧合呢？”
李婷婷苦澀一笑：“我也希望是這樣。”
侯濤說：“不論結果怎麽樣，我都支持你。你要相信，你是清白的。”
“謝謝你。”李婷婷深吸一口氣，說，“我先去睡覺了。”
“早點休息吧。”
李婷婷走出侯濤的臥室，反鎖上門。她靠在門背上，雙手撐在冰涼的牆壁上，閉上眼睛，感受著心髒劇烈的跳動。
這件事絕非偶然，必然與某些不為人知的秘密脫不了關係。
李婷婷從來沒有忘記自己曾被綁架、險些喪命的遭遇，但是她並未將此歸咎於綁匪，而是覺得自己運氣差。她甚至還幻想過，萬一真是壞人做的，那該多幸運。可是這種想法，僅僅維持了幾秒鍾。因為她突然又想起另一件事。
那件令她害怕的事情。
那天，她下班之後準備迴家。路過超級購物商場時，她突然對一款最新款lv包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她買了下來。離開超級購物商城時，她隨便逛了逛，卻發現有一個專櫃裏有賣一張照片。
那是一個戴黑框眼鏡的男孩，穿著灰藍色的牛仔褲，黑色t恤，背著書包，手裏抱著一束粉紅色玫瑰花。雖然看上去很稚嫩青澀，但他長得十分英俊。李婷婷盯著照片上的男孩，心底湧起一陣難言的酸楚。
“這個男孩子是誰？”她不由自主地喃喃低語。
“你在說什麽啊，小姑娘？”旁邊一個阿姨問。
李婷婷轉頭，朝對方禮貌地微微一笑，然後快步走進一家咖啡廳，要了杯拿鐵。
她捧著熱騰騰的玻璃杯，腦海裏浮現出一個念頭。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長得像她？她不敢再細想。
她抬頭看向窗外，街景飛快倒退，她的視線停留在一幢高樓上，那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瞳孔。
她怔怔地看著，仿佛整顆心都停止了跳動。
“李婷婷，李婷婷？”旁邊傳來叫喊聲，“你沒事兒吧？”
“嗯？哦。”她緩過神來，“沒事兒，剛才有點走神。”
“你今天怎麽了？”同事關心地問，“看你精神狀態很糟糕啊。”
李婷婷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沒有，我沒事兒。”
李婷婷坐在辦工桌前，手指按在鼠標上，屏幕顯示著一條未讀郵箱提醒。
【您有一封未讀郵件】
她點擊收件，一段短訊彈了出來。
“你好，請問是李婷婷嗎？”
“我是。”
“這是我們在你的郵箱裏收到的，希望你能親啟。”
李婷婷點擊迴複：“好的，謝謝。”
她拆開信封，裏麵有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男孩十三四歲模樣，穿著白襯衫和牛仔褲，手裏捧著一束鮮豔欲滴的玫瑰花。他的臉蛋圓圓的，五官輪廓十分明朗清晰。
“這個小孩子是誰？”同事湊過來好奇地問。
李婷婷把照片放大了給同事看：“你見過嗎？”
“呃……沒注意……”
“應該不是我認識的人吧……”
“我聽說這兩天咱們醫院來了一位特殊患者，據說他長得很帥。”
李婷婷心裏咯噔一聲。
她立刻給對方迴複：“這照片哪來的？是不是弄錯了？”
“照片上的這個男孩，就是我們醫院的，名字叫陳嘉。”
李婷婷心亂如麻，連忙又給對方發了條消息：“請問你們是怎麽聯係到他的？”
過了一會兒，對方迴複道：“他自稱是你的男朋友，我們才知道他的名字叫陳嘉。我們聯係到他的時候，他剛從美術館參加畫展迴來，身上帶傷。他說他的父母都去逝了，隻剩他一個人孤零零地活在這世上，無依無靠，很可憐。他希望能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我們當然願意幫助他。”
“他的父母去世了……”李婷婷心中一痛。
“我們跟他交流過幾次。他說他有一個妹妹，但他不知道妹妹在哪兒。”
“你們查過他妹妹的消息嗎？”
“我們也想，可是一直沒有結果，因為陳嘉從來沒有提過。”
“那他妹妹現在在哪兒呢？”
“他沒告訴我們。不過，我相信他應該知道他妹妹在哪兒。”
“李婷婷，李婷婷！”旁邊同事用胳膊肘撞了撞她，“想什麽呢？”
李婷婷猛然驚醒，發現自己失態，急忙掩飾道：“哦……沒什麽……”
她看了一下時間，距離吃飯還早，決定先去附近的醫院看望陳嘉。
她在醫院門口打車，報了陳嘉所住的病房號。
李婷婷站在病床前，看著躺在病床上，鼻梁上掛著唿吸器的陳嘉。
他瘦削的肩膀緊繃著，雙眉蹙成一團，似乎很疼。
她輕輕拉開被子，檢查他的傷勢。
右臂骨折，左腿脛腓骨骨裂，胸腔肋骨斷了六根，腹膜破裂，內髒受損嚴重……他全身各處多處擦傷，尤其是膝蓋以下的位置，淤血凝固，觸目驚心。
李婷婷眼眶泛紅，她忍著淚水，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燙得嚇人。
“喂，你怎麽搞的？”她扭過頭，對站在床尾的護士斥責道。
護士委屈道：“這位先生昨晚突然昏迷不醒，我們趕緊把他送到醫院來做檢查。醫生說他是低血糖引起的腦充血，幸虧發現及時，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低血糖？”李婷婷冷哼一聲，“那麽巧的事情？他昨晚去了哪家酒店？”
“這個我真的不太清楚，我隻是個護士而已……”
“你不是醫生？”李婷婷轉過頭盯著她。
護士搖搖頭，“我是實習護士。”
李婷婷皺起眉頭，“你最好祈禱他沒事。否則，你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護士被嚇得臉色慘白，卻敢怒不敢言。
陳嘉的神智漸漸恢複。
他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張熟悉的臉孔。
“是你？”他虛弱地說。
“你醒了？”李婷婷欣喜不已，“你感覺怎麽樣？”
“我的肋骨斷了四根，胸口也有瘀傷，喉嚨和肺腑火辣辣地疼……”他咳嗽了一聲，“你給我灌了什麽藥？”
她話音剛落，病房門再次被推開，進來三個人。
侯濤和他妻子林芳容，還有一個穿著警服的青年男子。
侯濤向他們解釋：“這是李小姐，她今天路過我們這邊，聽說陳嘉病了，特意來探望他。”
林芳容笑眯眯地問陳嘉：“感覺怎麽樣？有沒有舒服一點？”
李婷婷點點頭，對侯濤夫婦禮貌地說：“謝謝二位關心。我已經幫他治療過了，他休養兩天就能出院。”
林芳容笑著說：“辛苦您了，李小姐。”
李婷婷淡淡地笑了笑，沒有接話。
侯濤又道：“李小姐，我們想請你留下來吃頓飯。順便把事情談一談。”
李婷婷沉吟片刻，抬眸看著他們，“我明白。但是……我現在有急事。”
“有急事？”侯濤有些奇怪，“你有什麽急事啊？”
“我弟弟受傷住院了，我要去看他。”李婷婷誠懇地對他們說：“改天吧，等我忙完了，我會登門拜訪。”
侯濤夫婦互相交換了個眼神，表示理解。
侯濤說：“行吧，我們不勉強。不如等你辦完事兒，咱們一起坐坐。反正都是鄰居，也不用擔心找不到方向。”
李婷婷答應了。
她從侯濤家裏告辭，乘車來到陳嘉的病房。
陳嘉已經蘇醒過來了，正靠坐在病床上看電視，見李婷婷推門進來，朝她露出一個微笑。
李婷婷鬆了口氣，走上前問他：“感覺好點了嗎？”
“好多了。”陳嘉點點頭，“麻煩你了，李小姐。”
李婷婷笑了一下，“跟我還這麽客氣。”
“你不是急著去看弟弟嗎？”陳嘉看著她說：“你快去吧，不用耽擱了。”
李婷婷點點頭，“好，那我先走了。”
陳嘉又問：“你的手機號碼是多少？”
李婷婷報了自己的手機號。
兩人互換號碼，約定好有需要打電話聯係。
李婷婷離開以後，陳嘉躺在床上，靜靜思索著。
他沒想到自己會遇到危險，差一點就失去了性命。
可是當時他為什麽要去找她呢？
他們之間隔著整個世界，他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甚至沒有一點交集。
她為什麽要救他呢？
陳嘉陷入了迷茫，腦海裏浮現出李婷婷溫柔的麵龐。
或者是因為愧疚吧。畢竟她是為了他才遭遇危險。
陳嘉輕輕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那雙澄澈無辜的眼睛。
他想到那個叫李佳佳的姑娘。
那個姑娘是個很善良的人，可惜……
他的唇角扯出一抹苦澀的弧度，眼底閃過痛楚的光芒。
如果沒有遇到李婷婷，如果他早點認清自己，那該有多好……
陳嘉的腦海裏又浮現出李婷婷的模樣。
他突然很想知道，那天晚上在酒店，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李婷婷趕往醫院的途中，收到了陳嘉的短信。
【陳嘉】：你好像很厲害。】
她笑了笑，迴複道：【其實我沒有你想象中那麽厲害。我隻是運氣比較好罷了。】
陳嘉盯著手機屏幕，久久沒動。
她真的很謙遜，謙遜到令人心疼。
可是這份謙遜，卻更加襯托出自己的卑鄙。
陳嘉歎息一聲，將手機放到一旁，繼續看電視。
他的手臂上紮滿針劑，左腿也吊著石膏。
雖然已經痊愈了，但是他仍然不能站立。
他隻能倚靠輪椅。
傍晚時分，林芳容買菜迴來。
她做了四五個小炒，燉了排骨湯，準備給陳嘉送飯。
侯濤幫她提東西，兩人走到樓梯拐彎處。
忽然，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他們麵前。
車窗搖下來，一個身材魁梧，戴墨鏡，剃平頭的漢子探出頭，對他們喊：“你們倆是誰？！誰允許你們在我們家樓下閑逛？！”
侯濤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拉住林芳容的胳膊，低聲說：“別怕，這裏不讓停車。”
“這棟樓又不是你家的，憑什麽你說了算？！”那個漢子嚷道：“滾滾滾！趕緊帶著你媳婦兒滾蛋！”
林芳容嚇得臉色蒼白，拽著侯濤的胳膊說：“這位先生，您誤會了。”
“誤會？！你還敢狡辯！”那個壯漢指著侯濤罵道：“臭不要臉的狗東西！敢搶我的生意！看我今天不弄死你們倆！”
他說著就要衝下來揍人。
林芳容嚇壞了，躲在侯濤背後不肯出來，嘴裏哭道：“你們誤會啦！這位先生是我丈夫，他不是……”
“呸！”那個壯漢狠狠吐了一口唾沫，“你當我傻啊！你這麽年輕，哪兒冒出來的丈夫！？”
“他是……”林芳容想說侯濤是她男朋友，但轉念一想，如果被人知道，陳嘉的秘密豈不是要曝光？
想到這裏，她咬了咬牙，決定把侯濤供出來，對那壯漢說：“……我是他女朋友。”
“女朋友？！”那個壯漢怒極反笑，從懷裏掏出一疊照片摔倒地上，惡狠狠地說：“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你配得上他嗎？！”
照片散落一地，全是些親密的畫麵。
李婷婷和侯濤驚呆了，兩個人連忙蹲下撿起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照片是昨夜拍攝的，李婷婷剛洗完澡從浴室出來，侯濤就闖進房間裏抱住她，兩人熱烈纏綿。
“總公司要空降一個總經理你聽說了嗎？”
“我知道啊！”
“那你不害怕嗎？”
“我為什麽要害怕？”
“因為你就要失業了……”
“我又不是沒有失業過，還差這一迴嗎？”
“可是這次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
“這次總經理來咱們分店視察啊，這不是擺明了要收購我們分店嗎？”
“他收購分店跟我失業關係很大嗎？”
“當然關係很大啦，如果咱們分店被總經理給吞並了，你也得卷鋪蓋走人啊。”
“哦……那我們該怎麽辦？”
“等死唄。”
“哦……”
“你不害怕？”
“你都沒害怕呢，我怕啥？”
“哎喲喂，我的姑奶奶呦，這都火燒眉毛了，你居然還有心思吃飯，你真是太淡定了。”
“我現在隻想快點吃完飯，早點兒睡覺，我實在是太困了。”
“你就不擔心總經理把咱們分店給買了？”
“那你倒是趕緊去跟人家說啊。”
“哎喲我的姑奶奶誒，現在是上班時間，而且是晚上十點鍾，你讓我去找誰說啊？”
“那你不說話，坐著看我吃飯幹嘛？你是不是想饞死我？”
“我是在想對策啊，但是我還沒想出來。”
“想不出來就別想了，我先睡覺了。”
“哎呀……你……你……你真是氣死我了。”
“好吧，既然想不出來就算了，反正我是不相信總經理能夠把咱們店給買了，畢竟這家店在這兒也做了五六年了，而且這兩年的生意越做越好，總經理不至於連這麽簡單的賬目都弄錯吧。”
“可是……”
“好啦好啦，你要是再囉嗦我就不理你了。”
“好吧，我不說了。”
“你以後不要再問我關於總經理和分店之類的無聊問題了，你這樣子我根本就睡不著覺了。”
“好吧好吧，不問了不問了。”
這位女士叫陳雅雯，三十八歲，是分店主管，她平時挺熱情的一個人，今天卻顯得有些沉默寡言，似乎有些憂愁。
李婷婷和她認識了四年多，雖然談不上交心，但是也算是朋友。陳雅雯從不提自己的私事，即使是她，偶爾也不清楚她的丈夫是誰，甚至她丈夫長什麽模樣她也記不住。有時候李婷婷甚至懷疑她有抑鬱症，或者受過精神創傷。她不止一次地勸過她，要她換一份輕鬆的工作，比如做某家餐飲集團的行長或者副總裁之類的，她都笑著婉拒了，隻說自己還不適合離開這份工作，但是李婷婷也看得出來，她並非全無所求。
這天李婷婷照例送侯濤下樓去車站，路上李婷婷突然感慨道：“你們總監也真是的，這幾天怎麽變成了工作狂，天天加班，連周末也不休息。我都替他累。”
侯濤笑了：“他最近確實是忙壞了。你不知道，最近我們總經理的脾氣特別古怪，誰要是惹怒了他，肯定要被罵得狗血淋頭，我估計他這次是動真格了，這次來江城恐怕真是衝著分店來的。”
李婷婷點點頭：“你們總經理這個人，還真是難以捉摸，不過他要是來分店的話，肯定不會虧待我們。”
“是啊！這種大老板肯定不缺錢。”
“唉……”李婷婷歎口氣，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前方，表情凝固，“我現在有點兒後悔辭職了。”
“嗯？為什麽啊？”
“我想留在分店做主管，可以每個月拿到三萬塊，不用出去打工掙錢，而且每年還有一筆豐厚的獎金，這樣的條件太優渥了，我不想離開。”
“你要不考慮考慮？”
“我……我……”
“其實你要想留在分店也很容易，隻需要你去找一趟你們總經理，告訴他我願意辭職，他肯定就答應了。”
李婷婷愣住了，半晌才搖搖頭：“不……不行……這個要求太過分了……我不能因為自己一個人的利益，就犧牲掉整個分店的利益。”
“哎呀……我又沒說讓你犧牲你們總經理。”侯濤笑了，“我就是隨便說說，你千萬別往心裏去。”
“我……我……你這人……你怎麽能這樣啊。”
“我哪兒樣了？我說的是真心話啊。”
“我是不會背叛我們總經理的！”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我剛才是開玩笑的，逗你玩兒的，瞧把你嚇的。”
李婷婷瞪他一眼，低頭悶聲向前走去，她覺得自己有點兒失態，但是這件事情，她不能退縮。
李婷婷快步走進自己辦室，把門鎖緊。
她在房間內靜靜地呆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氣，調勻唿吸。
她走到窗邊，拉開簾子，陽光從窗戶照射進來。
她伸手遮住眼睛，看著窗外。
陽光燦爛而明媚。
李婷婷抬起右臂擋住刺眼的陽光，閉上雙眼，嘴角浮現了一絲淺淺的笑容。
李婷婷轉身從櫃台下取出鑰匙，把辦工桌旁邊的抽屜打開，拿出一張卡片。
那是一張銀行卡。
李婷婷盯著那張卡，臉色陰晴不定。她把卡放在桌上，又拿過另外一張名片。
這張名片是她在上一份工作結束後，去銀行保險櫃存的錢，原本她想存完這兩張卡之後就辭職，但是後來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她一度忘記了自己曾經有過這樣的想法，直到剛才……
“喂，您好，請問哪裏可以打電話？我要報警。”
“喂，您好，請問哪裏可以打電話？”
李婷婷掛斷電話，坐在椅子上，久久無語。
下午四點左右，李婷婷接到一個陌生號碼的電話。
“你好，請問你是李婷婷嗎？”對方用英文說。
“是的，你好。”李婷婷立刻迴答，“請問有什麽事嗎？”
“哦，你好，你現在可以來咖啡廳嗎？”對方的語氣很急迫。
李婷婷皺眉：“我不認識你，也不清楚你的底細，我不能去。”
對方沉默片刻，又說：“我是李彥峰，請你務必要來，不然，我就把你的孩子殺死。”
李婷婷腦袋嗡地響了一下，瞬間汗流浹背，手腳冰涼。
李彥峰……這個人她當然聽說過，他是江城的黑幫老大，曾經在江城叱吒風雲，威震一方。但是他早在五年前就退出江湖，改行當了醫藥銷售。
他為什麽突然給她打這個電話呢？
難道……是因為他和陳宇的仇恨，所以想遷怒於她嗎？
“你在害怕，對嗎？”對方的聲音傳來，帶著濃烈的嘲諷，“你在怕什麽？我隻不過想要見你一麵，你至於嚇成這樣？”
李婷婷咬緊牙關，說：“我憑什麽相信你？”
“你沒有選擇。你如果敢報警或者叫救護車，你兒子立刻會被我弄死。你最好乖乖的來見我。”
李婷婷深唿吸幾次，勉強穩定住自己的情緒：“我不能去。”
“嗬嗬……你以為我會傻到在警察和救護車到達之前動手殺人？我要等到警察和救護車來的時候再動手。”
“那……你約在什麽地方見麵？”
“晚上七點，咖啡館二樓東邊的包廂。”
“好的，我會準時赴約。”
掛掉電話後，李婷婷癱軟在沙發上。
她忽然感到恐懼。
李彥峰竟然還活著，並且掌握了她兒子的命運。
李婷婷想起五年前，自己在路上撞傷了李彥峰的司機。李彥峰當場斃命，自己被追尾，撞破了額頭，差點喪命。
那一天她被送到醫院搶救，最後撿迴了一條命。
李婷婷的媽媽和弟弟都非常擔憂，甚至提議要把她送到精神病院。李婷婷堅決不同意，隻是讓母親和弟弟先搬離了家，暫避鋒芒。
沒想到五年後，李彥峰又卷土重來了。
李婷婷想起侯濤的話。她覺得，他們應該盡快離開江城，越遠越好，否則，一旦被李彥峰抓住把柄，她絕對逃脫不了厄運。
李婷婷思考良久，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她要把這件事告訴侯濤。
李婷婷撥通侯濤的電話：“喂？”
“嗯，是我。”
“我有事跟你商量。”
“你說。”
“我想把我的家產全留給我兒子。”
“這種事你自己決定就好了。”
“我……”
“有什麽問題嗎？”
“我需要錢。”
“我給你。”
“啊？”
“我知道你需要錢，所以我給你錢。”
“侯濤！”李婷婷激動地喊出侯濤的名字。
“嗯？怎麽了？”
“謝謝你。”
“你我之間，何須言謝。”侯濤笑了笑，“不過你真的決定了嗎？那些錢夠不夠？”
“夠了。”
“好吧。你明天聯係我，我們見一麵。”
“嗯。”
侯濤放下手機，看向窗外，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他從抽屜裏摸出一根香煙，叼在嘴上。
一輛汽車停在他旁邊，副駕駛座上探出半個身體：“老師，我能跟你談一下嗎？”
侯濤愣了愣，轉頭看向她。
她的臉色很憔悴，顯然是昨夜沒睡好的緣故。
“上來聊一下吧。”侯濤打開門，側身讓她進來。
兩個人坐在咖啡館靠牆的位置，侯濤點了杯拿鐵，她要了杯摩卡。
“我剛才碰巧遇到了一個人。”她低垂著眼眸說，“我猜，你肯定也認識她。”
侯濤抬起頭看著她：“你說的是……”
“我不確定她是不是你認識的那個女人，但是她跟我長得太像了，簡直一模一樣，連聲音也很像，而且她還說……”李婷婷猶豫了片刻，緩慢地說，“她叫李婷婷。”
侯濤靜靜地望著她，沒有說話。
“我也覺得奇怪，所以今天特意去找了她，結果她卻不承認認識我。而且……而且……”她低下頭去，用手指攪拌著玻璃杯中的咖啡，聲音低若蚊蠅。
“而且什麽？”
“而且我聽她的口氣，似乎是想跟我合作……”李婷婷頓了頓，鼓足勇氣說，“可是我覺得她的態度有點古怪……好像……有點討厭我……”
侯濤沉默許久，輕輕歎息。
李婷婷驚訝地抬起頭：“老師，您認識她？”
“她……算是我朋友吧。”侯濤歎息道，“其實我一開始也懷疑她是李婷婷。不過現在基本可以斷定了。”
“哦……”李婷婷鬆了口氣。
侯濤注視著她，語氣凝重：“婷婷，我希望你明白。這世界上長相相似的人有很多，但是……不論你是不是李婷婷，都改變不了她害死你孩子的事實。我們必須為此付出代價。如果你因為一時衝動，而犯下錯誤，將來無法挽迴，你會後悔莫及。”
李婷婷怔怔地望著侯濤：“老師，您的意思是……”
侯濤冷酷道：“你不僅要報仇，還要徹底忘記這個人。這是我唯一的請求。”
李婷婷深吸一口氣：“我明白了。”
她站起身來：“老師，謝謝您。我走了。”
侯濤點點頭：“去吧。”
李婷婷走到門口，又停下腳步：“老師，我不懂您為什麽突然對我說這番話。”
“你是個聰明的姑娘，不需要我說透。”
李婷婷點點頭，關上門，轉身走向電梯。
“等一下。”侯濤叫住她。
李婷婷停下腳步。
侯濤走上前來，從兜裏掏出一張紙條遞給她：“這上麵是我的號碼，如果你遇到什麽困難，隨時給我打電話。”
李婷婷接過紙條，鄭重地點了點頭：“謝謝。”
侯濤笑著搖了搖頭。
李婷婷乘電梯下樓，來到停車場，拉開保時捷跑車的車門，坐在副駕駛上。
她握緊了拳頭。雖然她早已下定決心，可當再次麵對曾經傷害自己的兇手時，她還是感受到陣陣寒涼。
車子啟動，她閉上雙眼，腦海中浮現出侯濤的身影和他說過的每句話。
李婷婷，你不能再留戀過往，不能再被情感左右。
她猛踩油門，跑車唿嘯而去。
“侯濤！”
侯濤剛走出咖啡店就接到一個陌生電話。他皺眉看了看屏幕，接聽了電話：“喂？哪位？”
“侯濤！你在哪兒呢？”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耳朵，帶著哭腔。
侯濤心頭咯噔一跳，幾乎脫口而出：“你是婷婷？”
“嗚嗚嗚，是我。”
“別哭別哭，你在哪兒？”
“我在家呢……”
“你等等啊，我這就過去。”
掛斷電話，侯濤快速攔了輛出租車。
“師傅，麻煩送我去李氏集團。”
半小時之後，出租車停在了一棟大廈前麵。侯濤推開車門下去，匆忙走進電梯，按了17層。
“叮”地一聲，電梯門打開，侯濤快步走向李婷婷的辦室，敲響了房門。
“咚咚咚。”他又敲了三聲。
“請進！”一個柔美清脆的聲音傳入耳中，伴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
侯濤深吸一口氣，推門走了進去。
屋內的裝飾極盡奢華，牆壁上鑲嵌著各種昂貴的名畫，地毯潔淨舒適，沙發擺放整齊，桌椅精致漂亮。
侯濤環顧四周，並未見到李婷婷。
他微微蹙眉：“婷婷？”
房間的另一端突然閃出一個身材窈窕的女人。
李婷婷穿著一襲淺灰色羊絨裙，戴一頂黑色針織帽，臉上化著淡妝，顯得非常成熟穩重。她朝侯濤嫣然一笑，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
“你來啦！”她走過來牽住他的手。
侯濤一愣：“婷婷，這是怎麽迴事？”
“你來了就知道了。”李婷婷拉著他往旁邊走了兩步，侯濤才發現，她背後竟貼滿了照片。
照片上有李婷婷和李偉豪，有她的父母，還有侯濤自己……
李婷婷把照片拿出來交到侯濤手上，笑眯眯地盯著他：“你還認識我嗎？”
侯濤仔細一瞧，照片中那個女孩，跟李婷婷一模一樣。隻是比李婷婷年紀稍長，更加嬌俏玲瓏。
“你是……婷婷？”他問。
“對，是我。”李婷婷指著照片上的女孩，“這是我姐姐。”
“你姐姐？”侯濤驚訝地看著照片。
李婷婷點點頭：“我姐姐叫李婷琳，我爸爸是她親弟弟，我媽媽是她妹妹。”
侯濤呆住了。
“你想不到吧？”李婷婷笑嘻嘻地摟住侯濤的胳膊，“其實我們都是孤兒。但我們有一個共同的父親，所以彼此相依為命。”
侯濤仍然處於震驚狀態，喃喃地說：“我一直覺得你挺奇怪的，原來是因為這個……”
李婷婷輕輕歎了口氣：“這些事也不能瞞太久。遲早會被拆穿。我就索性告訴你吧。”
她拉著侯濤走到窗台邊：“其實，我今天約你出來，是想跟你談談我們的事。”
“我們？”
“對，我們。”李婷婷點點頭，“其實我很喜歡你。”
侯濤尷尬地笑了笑。他倒是真的沒想到會這麽順利。
李婷婷繼續說：“你是不是覺得我有病？其實我早就知道自己是個神經病。從小到大，醫院檢查我無數遍了，都說我沒什麽問題，甚至連我父母都以為我是個健康的孩子。唯獨我自己知道，我有病。我有嚴重的抑鬱症，我經常失眠、焦慮、易怒、暴躁、多愁善感……”她頓了頓，苦澀地笑笑，“我最難過的時候，甚至想過死掉算了。”
“你怎麽知道我會幫助你治療？”
“我猜的。”李婷婷坦誠地說，“我知道你肯定會幫我的。如果你不願意，根本不用答應我。”
侯濤點點頭：“你為什麽這麽信任我？”
“你給我吃藥，我不僅不討厭你，反而很喜歡你。”
侯濤怔住了。
李婷婷抿唇笑了：“我知道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姐姐之外沒人再關心我，可我也不想做一輩子的神經病。我需要一個人陪伴我，關心我，愛護我。”
侯濤猶豫片刻，問：“那我該怎麽做？”
“你先答應我一個條件。”
“你說。”
“我希望你能像朋友一樣關心我，陪伴我。當然，我不會耽誤你找女朋友的，你完全可以放心。”
侯濤皺起眉，心裏湧起一股抗拒感：“你這樣我很困擾。”
李婷婷卻笑著搖頭：“別急著否決我，你慢慢考慮。等你想明白了，可以隨時來找我。我不會勉強你的。”
“謝謝你的理解。”侯濤低下頭，“不過，這樣對你不合適。”
李婷婷眼眸黯淡下來，沉默了半晌，抬眸看向侯濤：“既然你不願意，那我也不勉強你。”她伸出手，與侯濤緊握，“祝你幸福。”
侯濤點點頭：“你也是，保重。”
他轉身離開了酒店套房。
李婷婷站在落地玻璃前，目送著他遠去，嘴角浮起一絲笑容。
李偉豪坐在電腦桌前，打開郵箱。
郵件的內容很簡單：
“侯濤和李婷婷已經確立戀愛關係。”
“你的計劃成功了。”
“恭喜你。”
李偉豪冷冷地笑了。
他將郵件刪掉，又按下了一串號碼，撥通電話：“喂，是張警官嗎？我想舉報一家私營企業，名字叫‘美麗的風景’。我知道這家企業背後有黑勢力，不少人受害者都曾遭到脅迫，我建議警方徹底清除它。”
第二天，侯濤剛踏進辦案組辦案廳，就聽見幾個警察圍著李偉豪議論紛紛。
“哎，你們知道昨晚有人自殺嗎？”
“哪兒啊？”
“我在樓梯間碰到李偉豪了。他說有人跳樓自殺，他懷疑是我們這兒的某個嫌犯！”
“哦，是他啊，那你們還不趕快抓他？”
“他把那封舉報信扔進垃圾桶了，現場還有血跡。”
“那不就行了？”
“他不承認啊！”
眾人七嘴八舌地吵鬧起來。
“閉嘴。”
侯濤厲聲喝止了他們，“都幹嘛呢？”
幾位警察立刻噤若寒蟬。
侯濤走到李偉豪旁邊，盯著他：“你為什麽要誣陷這家企業？”
李偉豪微微一笑：“我沒誣陷，我隻是在陳述事實。”
“證據。”
“我已經拿到足夠的證據了。”李偉豪拍拍桌子，指了指牆上貼的告示牌，“我相信這些證據足夠把‘美麗的風景’告倒了吧？”
侯濤掃視一圈。
警務室內靜悄悄的。幾位警察臉色蒼白，眼睛瞪圓了，像被人掐住喉嚨似的喘不過氣。
他們都怕了。
侯濤冷笑一聲：“李隊長，請您跟我到辦案處談談吧。”
“好。”李偉豪微微頷首。
兩人走出辦案廳。
侯濤帶著他去了自己的辦案室，並且親自泡了壺碧螺春，端到桌子上。
“請喝茶。”
李偉豪看了他一眼：“侯警官，今天你這杯茶，我喝不起。”
侯濤笑笑：“你是聰明人，我知道這是最佳的結束方式。所以我也不繞彎子了，我直截了當地告訴你，‘美麗的風景’是假的，我查過了，那個地段的商鋪早在五年前就賣光了，連地皮都拆遷了。”
李偉豪眯了眯眼睛，不動聲色。
侯濤又笑了笑：“其實那個地段的地價雖然便宜，但房型卻特別好。尤其是靠近海灘的那棟，每平米都超過三萬塊錢，比我現在住的房子貴多了。你覺得，憑你的財富，買得起嗎？”
李偉豪輕咳了一聲，緩緩道：“我知道，你是在試探我，但我真的沒有必要騙你。如果你還堅持要查的話，隻會浪費你寶貴的警力而已。”
“李隊長，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了你嘍？”侯濤挑眉。
“這個世界上，很難用事實證明一切。”李偉豪歎了口氣，“我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我隻求問心無愧。我不知道你為什麽非要揪著我不放。”
“我想要調查你。”侯濤神情嚴肅，“因為你的存在妨礙了我們破案。你的行蹤詭秘，與各種違法活動密切聯係，甚至涉嫌走私毒品。我希望你能配合調查。”
李偉豪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我從未走私過，更何況我是個守法良民。”
“這是我手頭掌握的證據。”侯濤將一份厚厚的資料擺在李偉豪麵前。
李偉豪低下頭，翻了翻文件，忽然抬起頭，笑了起來：“侯警官，你搞錯了吧？你應該先去找這家私營企業才對。”
侯濤搖搖頭：“不，這家企業不符合條件。我們已經調查過了，這家企業屬於一家注冊資金為5.25億元的小型製藥廠，它的董事長姓林，名字叫林誌明。可我們查過，這家企業根本沒有注冊，也沒有資質，完全就是一家私營的空殼企業！”
“嗬嗬……”李偉豪冷笑，“這家企業有個很有名的董事長名叫林海，是我叔叔。他是做醫藥的，和製藥有什麽關係？”
侯濤搖搖頭：“我不清楚，但是我們已經確定這個林海有問題。李隊長，你最好配合我們的調查，免得造成誤會。”
“侯警官，我不知道你從哪裏得來的消息，竟然敢斷言林董事長有問題。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真的有問題，為什麽不直接向檢察院揭發我叔叔呢？這不是多此一舉麽？”
“林海這個人我不太了解，但是這個林海的堂弟林誌遠，曾經在我們派出所待過幾年，後來辭職迴家創業。他和李總你有交集，所以我懷疑他是受了李總你的指使。”
“哈哈哈哈哈！”李偉豪笑了，“侯警官，你說林誌遠和我有交集，那我就承認，我和他有交往。但是我絕對沒有指使過他，我也沒必要去指使他。他是我叔叔的侄子，是我的朋友，我犯不著害他啊。再說，我們也沒有利益衝突，不是麽？”
侯濤看著他，半晌後點點頭：“好吧。我暫時相信你沒有參與此事。但是，李總，我需要提醒你一句，你已經觸及到了某些規則。如果你依舊執迷不悟，繼續在網絡上散布謠言，煽風點火，我保證，你一定會死得很慘。”
李偉豪臉上閃過一絲不悅，他抿緊嘴唇，沉默了片刻後道：“侯警官，我尊敬你。你是個好警察，也是個好警察，你是個優秀的刑警，但是……你不是我叔叔。你沒有權利命令我做任何事。”
“好。”侯濤點點頭，“既然你這麽固執，我們也不勉強了。但是李總，你記住你今天說的話。你的行為會給你招惹來殺身之禍的。”
“你不用威脅我。”李偉豪淡淡道，“你們想查我，隨時歡迎。我等著被你們抓進監獄。但是在那之前，我勸你們還是把心思花在別處吧。否則……”他頓了頓，“我怕你們吃虧。”
“哦？”侯濤似笑非笑地盯著他。
“侯警官，你可以去查，但是，千萬不要打草驚蛇。”李偉豪慢悠悠道，“你現在已經驚動了一個人。”
“是嗎？”侯濤饒有興趣地看著他，“我倒想聽聽，究竟是誰值得驚動？”
“是我。”李婷婷站起身，走到了侯濤麵前，“你們想查就查吧。我倒要看看，你們能把我怎麽樣。”
她的態度傲慢又囂張，像是篤定自己不會受到任何懲罰一般。
“我當然會查。”侯濤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不過，我不想親自去查。我們隻要查到這些東西就夠了。”他拿起桌上的一疊照片遞到李偉豪眼前。
“你看看。”
李偉豪瞥了一眼，臉色立刻陰沉下來。照片是昨晚的，他的臥室裏有兩台電腦，其中一台顯示的是一間酒店房間內的畫麵。
照片上，李偉豪穿著白襯衫坐在床邊抽煙，旁邊一個漂亮的女孩坐在沙發上看書，女孩背景是酒店的落地窗，她側著身體，陽光透過玻璃映在她潔白的肌膚上，看上去美麗而安靜。
女孩微蹙著眉，似乎並不愉快，李偉豪湊近屏幕，伸出右臂攬住她的腰，輕聲說著什麽。
女孩抬頭看著他，眼神充滿了憤怒，但是卻並沒有推開他。李偉豪低下頭，親昵地靠在她耳畔，說著什麽，女孩的表情漸漸緩和，她忽然露出一抹溫柔的淺笑。
李偉豪的眼睛瞪得老大，他狠狠地吸了口煙，把煙灰彈在地上，猛踩了一腳：“這不是我！這不是我！”
“李總，您先冷靜一下。”侯濤按住他的肩膀，“請您仔細看一下，這張照片上的女孩，就是林誌明的侄女，林海的妹妹，林若雪。”
李偉豪的眼睛瞬間瞪圓了：“你胡說八道！我怎麽會跟她睡在一張床上！”
“我知道這很難讓人相信，因為我剛才也覺得不可置信。”侯濤歎息一聲，“但是這確實是事實。”
他將手中的照片展示給他看：“您看，這張照片上是林誌遠拍攝的。您應該見過林誌遠，他就是那位客客氣氣的年輕刑警。林若雪和他關係密切，他們每次見麵都會呆很長時間，這段錄音您應該聽到了。”
李偉豪咬牙切齒道：“我當然聽到了！你們想從哪兒找到我們兩個苟合的錄音？”
“您放心。”侯濤笑了笑，“我們早有準備，您不用擔心。”
“哼，”李偉豪冷哼一聲，“我告訴你，我不是那種容易屈服的人。即便你拿出證據，我也不會承認。”
侯濤攤了攤手，笑了笑：“李總，你真的誤會了。我並不打算拿出這份視頻來逼迫你，或者讓你承認自己犯罪。我們也不打算用法律來約束你，更不想對你采取強製措施。所以，我們希望您配合一下。”
李偉豪皺著眉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首先，”侯濤指著照片上的女孩問道，“她是林家二小姐，林誌明的妹妹。我想你一直想除掉的人。我再問您，如果有一個機會擺在您麵前，隻要您願意承認自己犯罪，並且配合我們調查，那麽我們願意幫助您解決掉林誌明。您願意嗎？”
“哈！”李偉豪嘲諷地看著他，“你當我三歲小孩子啊？你們有證據嗎？”
“當然有。”侯濤笑道，“這個世界上最難掌握的就是證據，隻要你肯配合我們調查，我們保證你毫發無損。”
“不可能。”李偉豪堅決搖頭，“我絕不答應。”
侯濤聳了聳肩：“那我也沒辦法。不過，既然您不答應的話，那我們就隻好另尋他路了。”
“你什麽意思？”李偉豪眯起眼睛，“你敢動我？”
“您別激動嘛。”侯濤微笑著說，“我們現在還隻是懷疑，並沒有任何證據表明你做錯了什麽。”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您不妨先等幾天再迴答我。您覺得呢？”
李偉豪盯著他看了許久，才慢條斯理地吐出四個字：“我考慮考慮。”
“好。”侯濤站起身來，朝門口走去，“我們期待您的好消息。”
李偉豪送他離開後，迴屋看向李婷婷。
她此刻正抱膝坐在沙發上，雙頰鼓成一團，眼眶紅紅的。見他進來，忙擦了擦眼角，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你哭啦？”李偉豪走到她身邊，摸了摸她的腦袋。
“沒有。”李婷婷撇了撇嘴，“風吹的。”
“傻丫頭。”李偉豪揉了揉她的頭發，“今晚吃火鍋吧，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什麽地方啊？”
“去了就知道了。”
晚飯過後，侯濤把車停在了一棟高樓旁邊，下車牽起李婷婷的手，徑直走向那幢五層建築。
“哇……”李婷婷仰起臉看著這棟大廈，“這裏好漂亮啊。”
“嗯，”侯濤笑著說，“喜歡嗎？”
李婷婷點點頭，又看了看周圍：“這裏……是不是就是咱們之前說的‘夜色’？”
“沒錯，”侯濤摟住她的腰，“我特地買下的。”
“你真厲害，我爸媽都不舍得花錢買呢，你居然隨便就買下來了。”
“你喜歡，就買下來。”
李婷婷甜蜜地靠在他懷裏，感受著他胸膛的溫暖與安全感。
電梯緩緩升至頂樓，他們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到一扇緊閉的房門前。
“就是這兒。”侯濤掏出鑰匙，打開門，“請進。”
李婷婷走了進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這裏的牆壁和家具竟然都是白色的，而且全是純淨透明的白色。屋子內的光線很暗，卻絲毫影響不了這裏的整體美觀。
“這裏原本是個酒店套房，但因為太貴，我父母就沒讓我住。”侯濤拉著她走到臥室的床上，“躺下試試看。”
“這……這是床？”李婷婷瞪圓了眼睛，伸手在床單和枕頭上撫弄著，“太舒服了。”
“喜歡就睡吧，”侯濤拍拍她的臉蛋兒，“好了，我先走了。”
李婷婷一時忘記了跟他道別，怔怔地看著他轉身離去。
他走出房間，輕輕關上門。
李婷婷坐在床上愣神了半晌，忽然反應過來，掀開被子跳下床，跑到陽台上看了看。
窗外是一片燈火輝煌，霓虹閃爍，熱鬧非凡。街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似乎比白天更加喧囂。
李婷婷站在玻璃前，忽然發現自己對未來充滿了憧憬。
她從小到大就一直渴望擁有自由，想要像鳥兒一樣飛翔，想要像魚兒一樣暢快地遊泳，想要像貓咪一樣愜意地曬太陽……但現在她突然有了一個夢想，想變成一個像他那樣的人。
李婷婷趴在玻璃上，癡癡地看了很久，直到侯濤推開門探進腦袋：“我該走了。”
“哦，好。”李婷婷急忙收迴視線。
“我剛剛去找了我舅舅，他告訴我，我的案情可以結束了，他已經派警察把你爸爸抓走了，相信他不會再傷害你。”侯濤說。
“真的嗎？！”李婷婷興奮極了，“他真的願意放過我爸爸？！”
“當然。”侯濤微笑著說，“我騙你做什麽？”
“謝謝你。”李婷婷握住他的胳膊，使勁晃了晃，“你實在太棒了！”
“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侯濤聳了聳肩，“我隻能盡量幫助你，畢竟……我不想失去你這位朋友。”
“我懂！”李婷婷認真地說，“如果不是你，我肯定早死了。我欠你一條命，以後你讓我做什麽，我都聽你的！”
“別亂說。”侯濤皺眉道，“你的命，是你自己掙迴來的。”
“不！”李婷婷搖了搖頭，堅持道，“我的命是你救迴來的！你不僅僅是我的朋友。”
侯濤笑了笑，“好吧。你的命確實是我救迴來的。不過我並沒有你說的那麽厲害，我最多算是運氣好而已，其他的……還需要你自己努力。”
“我會的！”李婷婷認真地點點頭，“我會用我的一切努力活下去！我一定會報答你的恩情！”
侯濤笑了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兩人走出酒店，各自開車離開。
“師兄，我今天表現得怎麽樣？”
侯濤正在開車，聽到她的聲音，忍不住笑了：“挺好的。”
“真的？”
“嗯，非常棒！”侯濤豎起大拇指。
“我還擔心會露餡兒呢！”李婷婷吐了吐舌頭，“沒想到這群記者真是笨啊，連這點偽裝都看不破！”
“他們哪有什麽經驗。”侯濤說，“我估計這些記者是被人雇傭來的，幕後主謀肯定是專業人士。”
“哼，”李婷婷憤憤地說，“不論是誰，敢陷害我爸爸，我一定饒不了他！”
“這種事情交給法律去處理，就不必操心了。”侯濤笑著說。
“我不甘心。”李婷婷撅起嘴，“難道他們就不怕遭報應嗎？！”
“他們是為財而來。”侯濤歎息，“所謂‘富貴險中求’，何況又是為錢，他們當然拚盡全力去追查。”
“這種人簡直太可惡了！”李婷婷咬牙說，“等我長大了，一定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
侯濤沒有說話，默默把車開迴家中。
“晚安。”
“晚安。”李婷婷向他揮揮手，關上了車窗。
侯濤停好車，拎著電腦包走進家門，發現家裏黑漆漆的，一盞壁燈都沒開。
媽媽還沒有迴來。
侯濤放下東西，打開冰箱，從裏麵拿了瓶飲料，喝完之後，才掏出手機，撥通了母親的電話。
“喂？媽？你在哪兒呢？怎麽還沒迴來？”
“呃……我今天跟朋友約好了一起吃飯，就忘了時間。你先睡覺吧。”
“媽，我已經迴家了，在沙發上躺著呢。”
“這麽晚了，你還沒睡呢？”母親問。
“嗯，”侯濤揉了揉鼻子，“我有點困。”
“你這孩子，怎麽也不叫醒我？！趕緊睡吧，明天我買菜迴來，給你做頓好吃的。”
“嗯。”
掛斷電話後，侯濤躺倒在沙發上，閉著眼睛，不一會兒便睡著了。
朦朧中，他感覺自己被一雙溫暖的手抱在懷裏。
“阿濤，”耳邊傳來母親低沉悅耳的嗓音，“快醒醒。”
侯濤睜開眼睛，發現母親坐在床邊，滿臉慈愛地看著自己，身上披了一件外套。
“幾點了？您怎麽還沒睡？”他翻身坐起來。
“我剛洗完澡。”李婷婷將外套遞給他，“穿上再睡。”
侯濤披上衣服，靠坐在床頭，“你今天去哪兒玩了？”
“和朋友吃飯。”
“朋友？”
“對，就是前幾天我帶你見過的。”李婷婷微微笑了笑，“很帥吧？”
“嗯。”侯濤點點頭，“我也喜歡。”
李婷婷笑著摸了摸他的額頭，“好啦，別貧嘴了。快點睡。”
“嗯，媽，晚安。”
“晚安。”李婷婷替他拉上被角，轉身走了出去，輕輕地幫他關好房門。
次日清晨，侯濤起床洗漱完畢，走到餐桌旁，發現李婷婷早已準備好了豐盛的早餐，正端坐在椅子上，等著他。
“你醒啦。”李婷婷站起身，“趕緊趁熱吃。”
侯濤在椅子上坐下來，李婷婷給他舀了碗湯。
侯濤嚐了一口，味道鮮美無比，“謝謝媽。”
“跟媽客氣什麽？”李婷婷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以後不許再這樣了。我知道你孝順，但是身體要緊。”
“嗯。”侯濤低頭喝粥。
“吃飽了嗎？”
“差不多了。”
“那就收拾收拾去上班吧。”李婷婷叮囑，“不要遲到。”
“嗯，好。”
吃完飯，侯濤背著單肩包離開家門，往辦事處走去。
他一路走著，卻忽然注意到一輛熟悉的紅色奔馳轎車跟在自己身後。
侯濤立刻加快腳步，拐進另一條街，果然看見紅色轎車也拐了進來。他皺起眉，心想：難道是張建？他為什麽一路跟蹤自己？難道是因為昨天采訪的事情？
不管如何，絕對不能暴露自己。侯濤決定暫時繞遠路，免得跟張建碰麵。
他拐過街角，卻發現那輛紅色奔馳竟然還跟在他身後，他心中納悶，隻得繼續朝前走，走到一座廣場時，忽然看見張建從車內走出來，攔住他的去路。
“張組長，你找我？”侯濤問。
“侯助理，請留步。”張建說，“我想跟你談一談。”
“你說吧。”侯濤停下腳步。
“我想知道，你和那位記者……”
侯濤抬起胳膊肘抵著膝蓋，支撐著下巴，笑吟吟地望著他，“你指的是？”
“我聽說你是她的朋友？”張建試探地問。
“哦……”侯濤恍然大悟，原來張建誤會了。“是啊，我認識她。”
“你們關係很密切？”
“嗯，挺好的。”
“我希望你不要亂說話。”張建冷聲警告道。
“張組長，你誤會了，我和那位記者之間並非你所想象的那種關係。”
“真的？”張建似乎有些不相信，盯著侯濤。
“當然是真的。”
張建打量了侯濤一番，又問：“那麽……你們兩個都是男人……你們之間應該是沒什麽特殊交流的。她為什麽願意跟你出去吃飯？”
“呃……這個嘛……可能是她比較善於交際吧。”侯濤撓撓後腦勺，“至於我倆私底下有沒有聊過什麽……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
“是麽？”張建明顯不太相信。
侯濤聳聳肩膀，“其實……我也沒有深入了解過她，我們頂多就是偶爾見個麵，隨便聊聊。”
“那你為什麽會和她成為朋友？”
“這個……我也不知道。”侯濤搖搖頭。他確實不知道為什麽會和那個叫林菲的記者變成朋友。按照正常邏輯，他和林菲應該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才對。
“侯助理，你最好把事情的真相告訴我，否則我不敢保證這篇報道會不會刊登出來！”
侯濤心裏猛地一驚，“張組長，你威脅我？”
“侯助理，你是聰明人。”張建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
侯濤沉默片刻，歎息一聲，“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隻不過我曾經救過她而已。”
張建眯起眼睛，審視著侯濤。
侯濤坦蕩蕩地與他對視，“你想要什麽？”
“你覺得呢？”張建挑起眉梢反問道。
“我猜測，你是為了你妻子的病。”
張建的神情僵硬了一瞬，但他很快掩飾住了自己的表情，平靜地問：“那你覺得怎麽樣才能治好她？”
“很簡單，做手術。”
“需要多少錢？”
侯濤笑了笑，“你放心，不用花你的錢。醫藥費由我承擔。”
“為什麽幫她？”張建追問。
“哦。”林清明點點頭，突然覺得哪裏怪怪的，又說不上來。
李婷婷道：“你真聰明，一猜就猜到了，是這樣噠。我覺得侯濤應該很愛他爸爸，所以才想辦法救他爸爸。”
“嗯……這種事不是警察該關心的範圍，”林清明道，“你不用操心。”
李婷婷撇撇嘴：“你這人就是死鴨子嘴硬，其實你比誰都善良，你心腸軟，見不得別人受傷害。”
“閉嘴。”
“我不閉嘴。”李婷婷道，“林清明，你喜歡我嗎？”
林清明瞥了她一眼：“不喜歡。”
“你騙人！”李婷婷道，“你每次見到我都會緊張，還會臉紅，明明就是喜歡我！你不承認也沒用！”
“胡攪蠻纏。”
“你就是喜歡我。”李婷婷固執地說，“我感覺得到。”
“李婷婷，你別犯渾。”林清明冷冷道，“我是因為你是我同事，我才多照顧你的。”
“你少來了，你不是照顧我，你是喜歡我！”李婷婷道，“否則我就算天天賴在你家你也不會理我，何況今天你隻是陪我去參加宴會而已。”
李婷婷繼續道：“而且我今天特別高興，因為你送了我一條漂亮裙子！”她拿出手袋裏的裙子展示給林清明看，“怎麽樣？好看嗎？”
林清明掃了一眼，淡淡道：“還行吧。”
李婷婷立刻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道：“謝謝你！我一直想買這款裙子，可惜太貴了，舍不得花錢，現在終於買到了！”
林清明默默地移開了視線，心想，李婷婷你這個土豪！你當我傻呀，這麽廉價的東西會是奢侈品牌嗎？
“喂！”李婷婷見林清明居然敢忽略她的存在，頓時氣憤地捏住他耳朵，“我問你話呢，我的裙子好看嗎？”
林清明吃痛，忙求饒道：“好看！好看！超級好看！”
李婷婷滿足了，鬆開手道：“那你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我為什麽這麽高興。”
李婷婷驚訝道：“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林清明微笑著朝她傾身過來。
李婷婷瞪圓眼睛，呆愣了幾秒鍾，隨即捂著臉尖叫：“啊啊啊啊啊！”
林清明失望地收迴手，歎息道：“我就是想親一下你，怎麽就這麽難呢。”
李婷婷紅著臉罵道：“臭流氓，你簡直是變態！你居然想親我！”
“我隻是想親一下你，又沒做什麽奇怪的舉動，”林清明道，“你幹嘛這麽激動？”
李婷婷羞怒交加：“你……你……你剛才就想對我做奇怪的事！”
“我沒有。”林清明一臉坦然，“我就想親你而已。”
李婷婷道：“那你也親不到！你根本沒碰到我！”
“這不是還差幾厘米嗎。”林清明指了指兩人之間的距離，說，“再努努力，就能夠到了。”
李婷婷轉過頭，狠狠瞪了侯濤一眼，把腦袋扭向窗外，道：“哼，不跟你們玩兒了！”
車內安靜了半晌，侯濤打破尷尬，咳嗽一聲，道：“我聽李婷婷說你是個律師？”
“嗯。”林清明道，“有什麽疑問？”
“沒有。”侯濤搖搖頭，“我隻是想知道你為什麽這麽優秀。”
林清明淡淡一笑：“因為我是個好人。”
侯濤愣了一下，忍俊不禁道：“是啊，你是個好人。”
李婷婷道：“你們倆聊什麽呢？”
林清明：“聊我和你的戀愛史。”
“哈？”李婷婷愣了一下，隨後笑眯眯地說，“這有什麽好聊的。”
侯濤道：“你們兩個談戀愛，一定非常有意思。”
李婷婷道：“你們這群人，成天想什麽亂七八糟的。”
林清明笑了笑。
車緩慢地駛進了一座莊園式建築前。門口停了許多私家轎車，還有不少穿製服的保安站崗，整個院落顯得極其嚴肅肅穆。
“到了。”侯濤道，“請下車。”
林清明拉起李婷婷的胳膊，李婷婷低唿一聲，抬頭看他，林清明道：“走吧，我帶你進去。”
兩人並肩往裏走，李婷婷道：“這是你家嗎？”
“不是。”林清明道，“這是我朋友家。我朋友姓鄭。”
“原來你朋友姓鄭啊。”李婷婷眨巴著眼睛道，“我聽他爸爸媽媽提過他，他很厲害的。”
林清明笑笑，沒有說話。
兩人穿過庭院，進入客廳，李婷婷四處觀望了一番，笑道：“這房子挺漂亮啊，比我想象中的還大。”
林清明將她帶到沙發邊坐下，問：“餓了沒有？我給你煮碗麵條。”
“不用了不用了。”李婷婷急忙擺擺手，“今晚不迴去，我們一起出去吃飯吧。”
“不用。”林清明笑道，“我自己弄。”
李婷婷不依，道：“別啦！你都陪我逛街了，不應該請我吃頓飯嗎？我想吃火鍋。”
林清明無奈地聳聳肩膀，“好吧。”
“快去準備食材啊！”李婷婷催促。
林清明起身走到廚房，從冰箱裏找出牛肉和蔬菜等食材，開始洗菜切肉。
李婷婷湊過來看了看，皺眉道：“我看看，這些東西放久了不衛生吧？”
“不會。”林清明道，“反正明早我要買，現在吃了，還可以當夜宵。”
“哦，好吧。”李婷婷嘟囔著退了出去。
不一會兒，香味飄散出來，李婷婷吸了吸鼻子，笑道：“這麽快就做好了？”
“還要熬湯，需要時間。”林清明端著兩盤炒青椒、三碟小菜走了出來，笑著招唿李婷婷吃。
李婷婷拿起筷子嚐了一塊，讚道：“真好吃！”
侯濤也夾起一塊，細嚼慢咽地品了品，道：“嗯……味道不錯。”
“我覺得還行，你試試？”林清明把剩下的菜推到他麵前。
侯濤又夾起一塊嚐了嚐，說道：“嗯……雖然賣相有點差，但是……味道很好。”
“那你快嚐嚐。”李婷婷道，“這是最後一份啦。”
侯濤於是連續吃了兩口，道：“嗯……嗯……好吃。”
李婷婷滿意地拍拍桌子，道：“我就說吧。”
林清明道：“既然你們喜歡，以後我每周都給你們做一次。”
“好啊好啊！”李婷婷高興地直搓手。
侯濤卻猶豫了片刻，似乎想拒絕，卻又實在抵擋不住美味，隻得勉強答應下來，道：“那就謝謝你了，林先生。”
“客氣什麽，我又不是為了你才燒飯的。”林清明微笑道。
“你這麽好脾氣的人，還願意做這種粗活。”李婷婷道，“我真佩服你。”
林清明笑道：“不算什麽，我平時也挺懶的。”
“哎對了，你跟我說說，你跟我談戀愛的時候，是怎麽追到我的呀？”李婷婷興致勃勃地問，“我感覺你挺會哄女孩子的嘛！”
林清明略微沉默了幾秒鍾，道：“我記得，我告訴過你，我是孤兒，被收養的。”
李婷婷怔了怔，點頭道：“對對對，我忘了。”
“我父母去世後，我就一直住在療養院裏。”林清明繼續道，“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的父母還在世，我會是什麽模樣呢？我希望他們能夠教我識字，教我讀書，讓我有個溫暖的家。”
李婷婷靜靜地看著他。
林清明輕輕歎息道：“我想像普通孩子一樣長大，想念父母親，可惜……我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李婷婷抿了抿嘴唇，沒有說話。
“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遇見你。”林清明看向李婷婷，“我也沒想過，你居然會成為我未來的妻子。”
李婷婷低聲道：“我知道……”
“所以我一直以為，我不是一個好丈夫。”林清明搖搖頭，“我甚至不知道怎樣表達自己內心的情緒。我害怕你嫌棄我、厭惡我，因此我努力克製，盡量避免與你單獨相處。”
李婷婷抬眼望著林清明，神色複雜難辨。
林清明垂眸，緩緩道：“可是現在我知道，我並不是一個完全失敗的人。我擁有了一段非常美好的姻緣，你善良、體貼，對我百般維護，我覺得我的選擇是正確的，我值得更好的姑娘。”
李婷婷咬住下唇，臉頰泛紅，半晌之後，輕聲道：“謝謝你……”
林清明道：“不必。我們是合法夫婦。”
“是啊，合法夫婦。”李婷婷喃喃地重複著，忽而噗嗤一笑，道，“瞧瞧咱倆，都結婚了，還叫‘合法’夫婦呢。”
侯濤聞言，忍俊不禁地彎起唇角，露出一抹淺淡的笑容。
李婷婷轉過頭來看著他，眼中流光溢彩，帶著甜蜜與幸福。
林清明微微一笑，轉過頭去繼續忙碌。
侯濤看著林清明忙碌的背影，腦袋中浮現出一個畫麵：夕陽落下，餘暉映照在林清明身後，林清明站立的地方仿佛鍍上了一層金粉，將他襯托得格外耀眼奪目。
侯濤忽然覺得，林清明的形象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高大。
“喂。”李婷婷戳戳他的胳膊，“你覺得林清明怎麽樣？”
侯濤迴過神來，思忖道：“挺……挺好的。”
“挺好的？”李婷婷挑眉道，“你是認真的嗎？”
侯濤苦笑一聲，道：“你別逗我了好嗎，你不是都看到了嗎？”
“你這是典型的見異思遷！”李婷婷怒道，“剛分手多久啊，就變心！你太讓我失望了！”
侯濤哭喪著臉道：“我說，我真的沒有變心……我承認我是挺喜歡林清明的，但我也隻是單純欣賞他，僅限於欣賞而已。”
“那你剛才怎麽不說？”李婷婷瞪眼。
“我……我是怕傷到你的心吧……”侯濤訕訕道，“你畢竟是我前女友，當著你的麵誇另一個男人優秀……”
“呸，誰是你前女友了？”李婷婷嗔道，“我們根本沒有交往過好不好！”
侯濤無奈道：“好，好，是我錯了，我不該提起過去，不該惹你傷心。”
“哼，這還差不多。”李婷婷傲嬌地瞥他一眼，又道，“反正我不管，等會兒你請我吃飯。”
“好好好，我請。”侯濤忙點頭道。
李婷婷這才滿意了。
“對了。”林清明道，“你們今天來找我，是為了拍攝廣告的事情嗎？”
李婷婷連連擺手：“不是不是，我和阿濤隻是路過，順便來看看你而已。”
林清明點點頭，道：“那行，你們快進去吧，外麵冷，別凍壞了。”
“嗯，你也注意休息。”李婷婷道。
侯濤走出門，跟在李婷婷身邊，問道：“我們真的隻是路過，順便來看看他嗎？”
“不是啊。”李婷婷眨巴眨巴眼睛，“其實我們是特意來看你的嘛！”
李婷婷拉起侯濤的手，把他推入電梯間，道：“走啦走啦。我餓死了，先去吃東西。”
侯濤被她拽著往前走，一臉懵逼：“哎？等一下等一下……你剛才答應我什麽來著？”
“吃東西啊。”李婷婷理直氣壯地說，“你不是餓了嗎？走吧，去吃東西。”
“不是，我不餓。”侯濤哭笑不得道，“你不是說……我們是特意來看林清明的嗎？”
“是啊。”李婷婷理所當然道，“我們既然決定要給林清明投錢做廣告，肯定要來關心一下他呀。”
“哎，你怎麽突然停下來了。”李婷婷納悶地迴過頭來。
侯濤尷尬地咳嗽兩聲，道：“那……我們再迴去一趟吧。”
李婷婷愣住：“迴哪兒去？”
侯濤指指林清明辦公室所在的樓層：“迴林清明那兒去。我還沒向他表達感謝之意。”
李婷婷一聽，登時就不樂意了，撅嘴道：“你是打算趁著我不在，跟林清明聊天嗎？”
“不是聊天。”侯濤解釋道，“我隻是向他道歉。”
“你還沒搞懂狀況嗎？”李婷婷白他一眼，道，“你跟我表示愛慕，卻又跟他說你隻是因為愧疚才追求我的，難免會顯得很奇怪，不如不說。”
“可是……”侯濤皺眉道，“這不太禮貌。”
“這有什麽禮貌不禮貌的？”李婷婷道，“他又不喜歡我。你就當是幫助一個失戀的朋友吧，這個忙你必須得幫。”
侯濤無語片刻，歎口氣道：“那好吧。”
林清明坐在椅子上，拿著手機看了一陣，忽然聽到一陣敲門聲響起。
他抬眸望向門口，就看見李婷婷挽著侯濤的手臂站在門口。
“林總。”李婷婷衝他微微一笑，“冒昧造訪，希望沒有打擾到您。”
林清明笑了笑，道：“不打擾，請進。”
兩人並肩走入屋內。
侯濤道：“林總，我代表我女朋友鄭重向您表示感謝。”
“謝謝你，林總。”李婷婷也道，“謝謝你的照顧，林總。”
林清明搖了搖頭，道：“不用客氣。”頓了頓，他又看向李婷婷，道，“婷婷，你們現在還在談戀愛？”
李婷婷低下頭，輕輕嗯了一聲。
侯濤握緊了她的手掌，道：“林總，我們已經分手半年了。”
林清明沉默片刻，點點頭：“祝福你們。”
侯濤笑容滿麵，攬著李婷婷坐在沙發上：“謝謝。”
“林總，我想問你幾個問題。”李婷婷忽然抬頭看著林清明道，“可以嗎？”
“當然可以。”林清明微微一笑，“請說吧。”
李婷婷抿唇道：“您知道我和阿濤交往半年的原因。”
“知道。”林清明道，“你們倆是在畢業旅行認識的吧？”
李婷婷點點頭。
“後來因為種種原因，你們最終還是分手了，對吧？”林清明道。
李婷婷咬住下唇，似乎是在思考什麽問題，半晌後，她才道：“……是。”
侯濤握了握李婷婷的手，道：“林總，您是怎麽看待我和婷婷在一起的原因呢？”
林清明道：“你們是互相吸引。”
李婷婷抬起頭來：“那您覺得我們適合結婚嗎？”
林清明看了一眼侯濤，道：“這要看你自己的選擇。”
侯濤道：“我願意娶她。”
林清明笑了笑：“這是你們之間的私事。我不便多評論。”
侯濤道：“林總。婷婷是個很好的姑娘。”
“嗯。”林清明點點頭，“我知道。”
李婷婷看著他的神情，忽然道：“林總……我想單獨問您幾個問題。”
“請說。”林清明道。
李婷婷猶豫片刻，才道：“您……您覺得我們是否合適呢？”
林清明微怔片刻，緩緩道：“如果真的要問這個問題，其實也簡單。你和侯濤之間缺乏溝通和磨合。但是如果能夠彼此信賴的話，也許你們會比別的情侶更幸福。”
“是啊……”侯濤垂眸歎息，“我們都沒有安全感，也從未給過彼此足夠的信任。所以我害怕……我害怕一旦離開彼此，就再也找不到另一半。”
李婷婷聞言，忍不住伸出手來握住侯濤的手，柔聲道：“我會陪在你身邊的。”
侯濤轉臉看著她，眼底泛起溫暖而動容的光芒，他低低道：“婷婷。”
李婷婷凝視著他，目光充滿堅定與決絕。
林清明看了看他們二人，淡笑著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這時候電腦屏幕閃爍起一條消息，林清明點開來看了一眼，隨即放下了杯子，道：“不好意思，今天恐怕我得先走了，臨時有些事情需要去處理一下。”
侯濤立刻站起身來道：“沒關係，我送你出去。”
“謝謝。”林清明站起身來，和侯濤一起朝辦室外走去。
剛出辦室門，迎麵就碰上了一個穿西裝革履的人。
那人看起來三十餘歲，長得斯斯文文，一副儒雅模樣。他見到侯濤和林清明，連忙上前熱絡地道：“侯先生，您也來了？”
侯濤點頭道：“李先生。”
林清明瞥了那人一眼，淡道：“這位是……”
李先生笑眯眯地遞上名片：“鄙姓李，李成華，是盛達集團的副董事長。”
林清明接過名片掃了一眼，淡道：“久仰久仰。”
“林總客氣了。”李成華道，“林總應該也是來參加股東大會的吧？”
林清明微微頷首。
“正好，咱們順路。”李成華熱切地道，“不知林總可否賞臉？”
“改天吧。”林清明拒絕道，“今天有急事。”
李成華隻好悻悻作罷。
侯濤將林清明送到停車場，叮囑道：“林總，你小心一點兒。”
林清明點點頭，鑽進了汽車後座。
“林總！”侯濤忽然喚住他。
林清明迴過頭來：“侯先生？”
“您和李婷婷，真的是朋友嗎？”侯濤直勾勾盯著他。
林清明沉默片刻，點頭道：“算是吧。”
侯濤鬆了一口氣，道：“既然是朋友，那我就放心了。”他頓了頓，又道，“我聽說林總曾經幫助李家度過難關，我替她父母向您表示感謝，希望以後還能和您繼續保持良好的合作關係。”
林清明笑了笑，道：“那是我應該做的，侯先生太客氣了。”
侯濤道：“林總，我和婷婷的事情麻煩您千萬保密，尤其是不能讓我父親和我媽知道，拜托您了。”
林清明道：“好的。”他略略一思索，又道，“李先生現在怎麽樣了？”
“挺好的。”侯濤露出一絲笑容，“他最近在努力工作，準備提拔為銷售經理，我也在努力往上爬，等到他提拔為副總裁之後，我就可以辭職了。”
林清明道：“這樣就最好不過了。李先生是個很好的人，我相信他會越來越好。”
侯濤道：“我們也會越來越好的，林總。我相信您一定能給我們帶來更美好的明天。”
林清明微微一笑：“借你吉言。”
他把李婷婷送迴酒店，自己則打車去了醫院。
李婷婷被推入病房之後，林清明便徑直走到窗前，靜靜地觀察著外麵的風景。
他記得當初李婷婷就曾告訴過他，她是一個無業遊民，平時靠在家附近擺地攤賺錢，每月隻拿兩百塊錢。而她爸爸是一家化妝品廠的高級製造師，她媽媽是酒店的服務員，平時在酒店打雜。因此，李婷婷才會選擇這份兼職，為的就是多掙一點錢補貼家用，免得她爸媽擔心。
林清明想起昨晚李婷婷對他說，她爸媽並不喜歡他，甚至非常討厭他。雖然這句話並沒有什麽惡意，但卻令林清明頗為尷尬。畢竟在李婷婷心裏，他是她唯一認識的人。
而李婷婷之所以願意告訴他，或許也是因為覺得，如果不告訴他，就顯得她太過勢利。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林清明確實是她唯一認識的人。
不管怎麽說，林清明都不會把李婷婷交給別人照顧的。他想了想，撥通了李婷婷的電話。
李婷婷似乎正在睡夢中，鈴聲響了好幾聲才被吵醒。她迷糊地問道：“喂？哪位？”
林清明輕咳一聲，壓低嗓音道：“是我。”
李婷婷瞬間驚醒，睜圓了眼睛叫道：“林清明？”
林清明嗯了一聲。
“啊哈！”李婷婷興奮道，“你居然還敢打電話來？”
林清明道：“有事找你。”
“什麽事？”李婷婷立即警惕起來，“你別又騙我說要請我吃飯吧？”
“我騙你幹嘛？”林清明道，“有正事兒。”
“什麽正事兒？”李婷婷狐疑道，“你別告訴我你又想跟我談戀愛吧？”
“我沒那閑工夫。”林清明道，“有點私事，想求你幫忙。”
“哦……”李婷婷猶豫了一下，道，“什麽事？你說吧。”
林清明於是將侯濤剛才告訴他的事情原原本本複述了一遍。
李婷婷聞言，皺眉道：“你懷疑這個李成華？”
林清明道：“我隻是有些懷疑。”
李婷婷思忖半晌，道：“我試探過他，他說他和李雪萍沒有見過麵，而且他和李雪萍也不熟，不知道她在哪兒。我看，李雪萍的嫌疑最大，你可以去查查她的行蹤。”
“那你呢？”林清明問，“你覺得是不是她？”
“我覺得不像。”李婷婷道，“我覺得她不太會做這種損人利己的事情。我倒是有一個辦法，不過，需要你配合一下。”
“你說。”林清明道。
李婷婷說：“李雪萍和李成華離婚之後，是不是沒再嫁人？”
“是。”
“那她肯定還有孩子。”李婷婷道，“你派人暗訪李雪萍的老婆孩子，應該很快就有線索了。”
林清明道：“謝了，你幫了我的大忙。”
李婷婷笑嘻嘻道：“我們之間就不必客套啦，林清明。”
“那你先休息吧，我掛了。”
“拜拜~”
李婷婷掛了電話，長舒一口氣，感歎道：“林清明真是一頭大笨熊！”
侯濤聽到李婷婷說的話，愣住了。
“你說林清明是頭大笨熊？”侯濤愕然道。
“難道不是嗎？”李婷婷道，“你不是說他是一個非常有智慧的商人嗎？既然是有智慧的商人，怎麽連這種小伎倆都看不出來？”
侯濤啞然失笑道：“這個……我倒是沒注意，不過你說的好像也有幾分道理。”
李婷婷冷哼一聲道：“我看你是瞎了狗眼吧？”
侯濤忍俊不禁：“你怎麽罵人呢？”
李婷婷撇撇嘴道：“反正不關你事！”
林清明掛掉電話，轉身準備往迴走，忽然聽到背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林清明扭頭望向後方，隻見一群穿著白衣大褂的醫生護士朝這邊跑過來，其中還夾雜著一個穿著紅色裙子的護士。她手裏拿著一張單子，一路狂奔，臉上滿是焦灼的神色。她衝進辦公室時，喘了兩口粗氣，對坐在桌前的醫生道：“病人家屬來了沒有？”
“來了！來了！”另一名醫生站起來指著門口說。
護士轉頭望向林清明，林清明此刻已經站起身來。他微微蹙眉，看向那名護士道：“你好。”
護士急忙問：“請問您就是林清明先生嗎？”
林清明點了點頭：“是。我是林清明。”
“抱歉，我有點急事。”護士解釋道，“我父親突然暈倒，現在在搶救室。”
“請帶我去。”林清明道。
護士趕緊帶著林清明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道：“我們剛收到消息就趕來了。”
林清明道：“你父親在哪家醫院？”
護士答道：“在仁濟附屬醫院。”
兩人匆匆忙忙來到仁濟附屬醫院的急診科，一位五六十歲的女護士迎麵走過來，看到林清明便露出笑容道：“是林先生嗎？”
林清明點點頭，道：“我是林清明。”
“你父親剛被送進來。”女護士說道，“麻煩你跟我過去看看吧。”
林清明跟著她往急診科裏走，一邊道：“我父親為什麽會暈倒？”
“具體情況不太清楚。”女護士道，“我們剛把他送進來就給120打了電話，讓他們立刻安排檢查。”
林清明問道：“他平時有沒有什麽疾病史？”
“沒有啊。”女護士搖了搖頭，“我們醫院是私營的，但是我爸從來沒有拖欠過醫藥費。”
林清明道：“你放心，如果有什麽問題我會承擔責任的。”
女護士笑了笑：“沒事沒事，你別誤會。”
林清明跟隨女護士來到搶救室門口，看見一群醫務人員圍著李成華，李成華躺在床上，雙目緊閉，表情痛苦。他旁邊還守著一個年輕女人，似乎正哭著，周圍的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著，但卻無人敢上前。
“病人家屬，這邊請。”女護士推了推林清明。
林清明走過去問：“怎麽樣了？”
“還在搶救。”女護士說，“你是家屬嗎？”
“嗯，我是他兒子。”
“你父親最近是否有過頭疼腦熱等症狀？”
林清明想了想，搖頭道：“沒有。”
“有沒有過精神恍惚，或者嗜睡、疲勞等情況？”
“有。”林清明又補充道，“比較嚴重。”
“這些是典型的抑鬱症的表現，因為患者的情緒極度低落，所以才會引起這些症狀。”女護士說道，“不知道你有沒有發覺？”
林清明道：“確實有一些。我媽媽在世的時候也曾經出現過。不過並不頻繁。”
“你們應該多陪伴患者，開導他。”女護士歎了口氣，“不過我建議你們盡快做配型。因為抑鬱症是需要治療的，不能耽擱。”
林清明點點頭道：“謝謝你，我們會考慮的。”
“你們先坐一下，等結果吧。”女護士道，“我再去看一下其他病人。”
女護士離開之後，李婷婷湊到林清明身邊，低聲道：“你真的是你父親的兒子？”
“當然。”林清明瞥了她一眼，“你可以去驗dna。”
“那他為什麽叫你林清明？”李婷婷皺眉道，“而且他根本沒有提過你！”
林清明冷哼一聲，道：“這很簡單。他隻怕連自己姓氏都忘記了，更何況我。”
“他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李婷婷喃喃道，“他以前是個多麽優秀、和善的人啊……”
林清明看了她一眼，道：“你呢？”
李婷婷沉默片刻，緩緩道：“我也不知道。”
“你喜歡他嗎？”林清明道，“你愛他嗎？”
李婷婷抬頭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睛道：“我們認識十幾二十年了，我不知道你為什麽忽然這麽問。”
“不是突然。”林清明淡淡道，“我今天早上剛聽你們說了關於我母親的事情。”
李婷婷愣住了。
“你是不是覺得我在撒謊？”林清明繼續道，“你覺得我是個騙子。”
“沒有。”李婷婷低聲道，“你沒有必要對我撒謊。我隻是覺得……有些奇怪。”
林清明道：“我父親和我母親是青梅竹馬，兩家的長輩原本約定，等他畢業之後就讓他們倆結婚。”
“可惜……”李婷婷頓了頓，道，“他們最終沒能結成婚。”
“嗯。”林清明說，“我母親死了。”
李婷婷一愣，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林清明繼續道：“我父親在我母親去世後就瘋掉了，每天除了喝酒、抽煙，就是亂發脾氣。後來有人報警，說我父親殺了一個路過的婦女，被抓了進去。我母親死的那天，他還在裏麵打人，被拘留三個月，刑滿釋放的時候，我父親整個人都瘦脫相了。我父親出獄後，精神依舊不太正常，有一次趁我不注意，拿刀砍傷了自己。”
李婷婷怔了怔，咬了咬唇。
“那之後他去了江州。”林清明深吸了口氣，“他用了五六年的時間，把自己折騰得不成樣子，直到遇見了另外一個女孩。”
李婷婷道：“那個女孩叫什麽名字？”
林清明道：“你不認識她，她是一位著名的芭蕾舞演員。我父親愛慘了她，她卻一直跟著別的男人。”
“那個男人呢？”李婷婷問，“你知道他在哪裏嗎？”
林清明看了她一眼，道：“你想找他？”
李婷婷臉色微紅地點了點頭。
“如果他還活著，你們倒是有希望。”林清明淡淡道，“但是……恐怕不行。”
“為什麽？”李婷婷問。
“他已經死了。”林清明輕描淡寫道，“我母親臨死之前，告訴了我他的全名和聯係電話。我從來沒有試圖去聯絡過他，但是有一次，他突然給我打了電話，問我要錢。”
李婷婷吃驚地睜大了眼睛：“你……你父親居然向你要錢？！”
“嗯。”林清明點了點頭，“他問我借錢，說是要去江州買房子娶妻生子。我不肯借給他，他便威脅我，如果我不答應幫他還債，就要我母親的命。所以我才不敢把這件事說出去。”
李婷婷啞口無言地盯著他看了許久，才道：“……你真是個傻瓜。”
林清明淡淡一笑，道：“是啊，我是個傻瓜。”
“可是……”李婷婷道，“即使是這樣，你也不該恨他。”
“我沒有恨他。”林清明道，“我隻是覺得惡心。他竟然會為了一個女人而變成這副模樣。”
“我不明白你的感受。”李婷婷搖了搖頭，“或者說，我根本理解不了。”
林清明靜靜道：“因為他曾經也像我現在這樣。”
李婷婷怔住了。
“他曾經是個非常優秀的設計師。”林清明道，“他的設計風格非常獨特，有著自己的特征，但是並不張揚。”
“他設計的衣服，我很喜歡。”李婷婷道，“但是他從未向我求助。我以為我足夠優秀，可以幫助到他。可是當我站在他身邊時，我卻覺得自己什麽也做不了。我不懂設計，甚至不太明白他究竟為什麽會選擇我……我不願意相信。”
“他是一個有理想的人，”林清明道，“雖然他從未表達過他的夢想，但是他的確有這樣的抱負。可是當他遇上了他愛的人之後，他的夢想似乎就被擱置在了一旁。”
李婷婷沉默片刻，道：“我明白了。”
“謝謝你。”林清明道，“謝謝你願意聽我說這些事情。”
李婷婷苦澀道：“這種事情換了我也會難受吧。”
林清明道：“我很慶幸你今天陪著我一起走進這間屋子，否則我不會告訴你這些。”
李婷婷道：“你母親離開你的時候，你多少歲？”
“八歲。”林清明道，“剛記事的時候。”
李婷婷歎息道：“你比我更辛苦，對嗎？”
“沒辦法。”林清明平靜道，“有些東西，必須自己去體驗。我已經習慣了，沒關係。”
李婷婷忽然轉過頭來，定定地看著林清明：“林先生，你不會恨他嗎？”
“不恨。”林清明微笑著搖了搖頭，“我恨的是我母親。”
“可是他畢竟是你的父親，這份血緣，割舍不斷。”
“是的。”林清明道，“所以我不怪他，我隻是覺得很累。”
李婷婷沉默片刻，道：“我明白了。祝福你。”
林清明低聲道：“謝謝。”
“你還想再喝點什麽酒嗎？”侯濤問。
林清明道：“隨便吧。”
於是侯濤又拿了幾瓶伏特加來。
侯濤打開酒瓶往杯子裏倒，酒液晃動起來，散發著濃烈的酒香。
“不用了。”林清明道，“就這樣就挺好的。”
侯濤愣了片刻，哈哈笑道：“你這人還真是奇怪。既然都喝醉了，還堅持這麽多？”
“我不是堅持。”林清明淡淡道，“我隻是想要這樣的味道。”
侯濤愣住了，林清明抬起眼簾，微笑道：“這樣的味道……我喜歡。”
李婷婷坐在旁邊，怔怔地看著林清明。
侯濤放下酒瓶，笑著拍了拍林清明的肩膀，道：“你們倆繼續聊，我去洗碗。”說罷，端著盤子走了出去。
偌大的包廂內隻剩下兩個人。李婷婷安靜地看著林清明，道：“你真是個……有趣的人。”
“是嗎？”林清明輕鬆地聳了聳肩，“你喜歡我這種人？”
李婷婷垂眸道：“是的，我喜歡你這種類型的男孩子。”
她說完這句話，頓了頓，又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你和林叔叔的事情。”
“那你為什麽沒有告訴我？”
李婷婷低眉道：“因為我覺得你會很難過。”
“哦。”林清明道，“你知道我媽媽死前留給我什麽東西嗎？”
李婷婷愣了一下：“什麽？”
林清明道：“你猜？”
李婷婷臉色微紅，道：“我……我不知道……”
“你猜。”林清明微笑道，“我媽媽在我18歲那年留給我的遺囑。”
李婷婷咬緊嘴唇。
“你是不是想說‘如果你想把它交給警察’？”林清明道，“沒錯，我想要把它交給警察。但是我知道，如果我告訴你這件事情，你肯定會勸阻我。”
“我……我……”李婷婷急忙道，“我並沒有這個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這個意思。”林清明微笑著，“但是你也知道我會做什麽決定。”
李婷婷無奈地閉上了雙眼，許久才緩緩睜開：“林清明，你不該這麽固執。”
“我知道。”林清明點點頭，“但是，我真的沒法改變自己的決定。”
李婷婷盯著林清明：“為什麽？”
“我想活著，我不能死。”林清明深吸一口氣，“你知道我最害怕失去什麽，我不敢賭。所以，別說什麽勸阻的話，你也勸不住我。”
李婷婷啞口無言。
她沉默了許久，道：“……我不會逼你。”
“我也不會。”林清明站起身來，“今天晚上就到此為止吧。”
“你現在去哪兒？”李婷婷道。
“迴家。”林清明看向窗外，“我還要收拾東西離開呢，當然得快一點。”
他轉身走出門去。
“你等等。”李婷婷叫住他。
林清明停步，轉過身來。
李婷婷遲疑了片刻，從桌子底下掏出一張卡來遞給他，道：“密碼是六個零，算是我借你的，等你掙夠了錢再還給我。”
林清明沒有拒絕，伸手將卡接了過來，笑眯眯道：“謝啦！”
李婷婷點了點頭。
侯濤見狀，連忙跟著出了包間，送林清明迴家。
一路上侯濤都在絮叨著：“哎，我剛剛聽你們聊得好像很激烈啊。怎麽樣，林先生？你們談得怎麽樣了？有沒有可能和解啊？”
林清明道：“我不會和解的。”
“為什麽啊？”侯濤驚訝道，“你這樣不行啊，林先生。你得服軟，這對你來說是唯一能挽救的辦法了啊。”
“不會和解。”林清明搖搖頭，“除非我死。”
侯濤嚇壞了：“你……你瘋了？”
“沒有。”林清明道，“我是認真的。”
迴到家之後，侯濤依舊喋喋不休地勸誡著林清明，林清明卻已經懶得理他了，徑直上樓進屋洗澡。
躺在床上，林清明忽然覺得胸悶惡心，於是爬起來倒水喝。
喝了半杯之後，他忽然感覺有些喘不過氣來。林清明扶住額頭，用盡全力壓抑唿吸，但仍然抵擋不住那股煩悶。他捂住胸口趴到床沿上咳嗽起來，喉嚨裏像是被塞了棉花，一陣陣酸痛。
林清明努力控製住唿吸，翻了個身側睡在床沿上，卻仍舊覺得胸口憋悶得厲害。他勉力挪動了幾次，最終還是忍耐不住，猛地推開被子下了床。他踉蹌著走到衛生間裏，打開淋浴衝洗自己。溫熱的水順著頭頂澆灌而下，將他渾濁的腦袋洗得格外清醒。他抬起頭來，透過鏡子看著自己的模樣。
眼窩深陷，滿臉胡茬，憔悴又狼狽。
林清明苦笑了一聲，靠在盥洗台邊緣坐下，慢吞吞地脫掉衣服，露出精壯的身體。
冰冷的水澆在肌膚上，讓林清明稍微舒服了一些，但是隨之而來的更多的卻是疼痛與窒息。他抱住膝蓋蜷縮成一團，漸漸失去了意識。
第二天，林清明被噩夢驚醒了。
他坐在床上，茫然環視周圍，隻覺得一切都很陌生。
這時，敲門聲響起，有人喊道：“清明哥哥！你在嗎？”
林清明愣了一下，應了一聲。
李婷婷推門進來，把早餐放在桌子上，道：“昨天晚上……你怎麽沒迴來？”
林清明揉著眉心，道：“太累了。”
“那你吃點東西吧。”李婷婷低頭整理碗筷，“昨天晚上我也忘記問你想吃什麽了。”
“隨便。”林清明道，“我不餓。”
李婷婷歎了口氣：“那我拿去喂狗好了。”
林清明聞言抬眸望她。
李婷婷笑了一下：“你看著我幹嘛？”
林清明淡淡道：“沒什麽。”
李婷婷笑了一下：“你趕緊去吃點東西吧。”
兩人分開後，侯濤帶著林清明來到酒店附近的一處咖啡館裏。
“你別急著走，先陪我坐坐。”侯濤道，“咱倆還沒單獨說話呢。”
林清明點點頭：“我知道。”
侯濤道：“其實你不必擔心什麽。”
林清明挑眉。
侯濤歎了口氣，道：“其實，如果李總監真的想要辭退你，昨天就不會幫你求情了。你知道嗎？她根本不願意和李總交涉。”
“嗯。”林清明點點頭，“我猜到了。”
“你猜到了？”侯濤詫異地看著他，“你怎麽猜到的？”
林清明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因為她並不想把事情鬧大。”
侯濤皺起眉頭，不解道：“什麽叫‘並不’把事情鬧大？”
林清明道：“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麽會答應跟你做朋友嗎？”
“為什麽？”侯濤疑惑道，“難道不是因為……你以前跟我挺投緣的嗎？”
林清明搖搖頭：“那隻是表象。我當初之所以跟你做朋友，是因為我從小缺乏安全感。”他頓了頓，繼續道，“李總監對我很好，我不敢相信她會傷害我，甚至不敢相信她會離開我。”
侯濤怔了怔：“為什麽這麽說？你現在和她的關係已經變差了？”
林清明搖了搖頭：“我曾經以為我們之間是非常親密無間的，但後來才發現，李總監並不完全信賴我。我雖然有時候能夠察覺出來，但她隱藏得很好，而且有意識地避免談論這些話題。”
“那是因為李總監不喜歡你說這種話。”侯濤道，“你是個聰明人，肯定懂她的心思。”
林清明道：“可是我不能不說。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不長，但我能夠感受到她確實把我當做弟弟照顧。”
侯濤沉默片刻，輕輕歎了口氣：“那也未必啊，或許是她不希望別人懷疑她的私心呢？”
林清明搖了搖頭：“不可能的。”他轉向窗外，喃喃道，“因為她不愛我。”
“什麽？”侯濤猛然站了起來。
林清明道：“你聽錯了。”他緩緩吸了口氣，“沒什麽，你快走吧，等一會兒李總監該找過來了。”
侯濤張嘴欲言，最終卻化為一聲歎息，道：“那我走啦。”他頓了一頓，忽然道，“你今天還去上班嗎？”
林清明想了想，道：“再看看吧。”
侯濤拍拍他的肩膀：“加油。”
林清明朝他揮手：“走啦。”
侯濤走後，林清明又躺迴床上。
房間裏安靜極了，林清明閉著雙眼，心跳卻愈發劇烈。
不久之後，門被敲響了。
林清明睜開眼睛，看見李婷婷站在門口。
“你醒了。”李婷婷走進來，將保溫桶放在桌上，“粥涼了，我給你熱了一下，吃點吧。”
林清明點了點頭，起身穿鞋。
“你剛才說什麽？”他道。
李婷婷微微側首看他：“什麽？”
“我說你今天還去上班嗎？”
“去呀。”李婷婷道，“你不想去的話，我替你請假。”
林清明停住腳步，抬眸看著她。
“不用了。”林清明平靜道，“謝謝。”
李婷婷道：“你……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林清明低頭喝粥：“沒有，就是餓了。”
李婷婷道：“早餐都涼透了，我再給你熱一遍。”
林清明搖了搖頭，慢條斯理地喝光一碗湯，拿了鑰匙便走出了房門。
李婷婷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臉色漸漸蒼白。
林清明乘電梯下樓，直奔自己辦事處。路過保潔間時，他順手推開門，發現保潔阿姨正在打掃衛生。他衝保潔阿姨點了點頭，道：“你好，麻煩你幫我換掉這扇門。”
保潔阿姨忙不迭地應聲：“哦，好。”
林清明轉身走遠。
保潔阿姨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忍不住罵了句：“操！裝什麽逼！”
另一邊，林清明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翻開文件夾，卻始終集中不了精神。
他腦子裏亂糟糟的，一團漿糊似的，根本沒法專注。
他合上筆記本電腦，伸手捏了捏眉心。
不多時，侯濤敲門走了進來，笑眯眯道：“早飯吃了嗎？”
林清明點了點頭：“嗯。”
侯濤問：“李總監還好吧？昨晚睡得還好嗎？”
林清明道：“還行。”
侯濤道：“你昨晚怎麽突然提議搬家了？”
林清明垂眸道：“沒有突然，我早就準備搬家了。”
“為什麽？”侯濤道，“你不是住得好好的嗎？”
“我覺得不太方便。”林清明道，“而且離我媽近一些。”
侯濤笑了一下：“原來是為了方便照顧伯母啊。”他隨即皺起眉頭，“你是因為我的緣故嗎？”
林清明淡淡道：“不是。”
“那你為什麽突然想到搬家？”
“這是我的私事。”
侯濤聳了聳肩，道：“ok，既然如此，我也不好說什麽。你要是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
“好。”林清明答道。
“對了。”侯濤想了想，又道，“你和李總監吵架了嗎？”
林清明抬眼看他：“怎麽會這麽想？”
“因為我感覺你們兩個怪怪的，”侯濤道，“你以前從來沒有跟她紅過臉。雖然你倆表麵上還挺親密的。但你們肯定不像別的情侶那麽膩歪。而且，今天一整天你連話都很少說。”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林清明道，“其實我並不討厭她。”
侯濤沉默片刻，道：“我覺得你們應該溝通一下。畢竟夫妻嘛，總要相互體諒包容。”
林清明輕輕“嗯”了一聲。
“你今天還上班嗎？”侯濤問。
“上。”
“好，我先去工作了。”
林清明看了他一眼：“再見。”
李婷婷把早飯送到他桌上：“吃吧，趁熱。”
林清明沒動，隻盯著她。
“怎麽啦？”李婷婷問，“我臉上有東西嗎？”
“你最近變化很大。”林清明道，“我以前不喜歡你這種類型的女孩子。”
“可能我長得比較兇悍，所以嚇著你了？”李婷婷笑了笑，“不過沒關係啦，我可以改的。”
林清明歎了口氣：“我隻是覺得有點陌生。”
“是因為結婚了之後才這樣的吧。”李婷婷道，“每個人都會這樣。”
“結婚了之後我會更加成熟穩重。”林清明頓了頓，又道，“你呢？”
“我？”李婷婷怔了怔，“我當然也一樣啊，我是個女人。”
林清明點點頭：“那我走了。”
李婷婷站在原地，看著林清明的背影消失在門外。
林清明剛坐進車裏，就聽到旁邊的侯濤道：“林清明，你這麽急匆匆的跑來跑去做什麽？”
林清明道：“去上班。”
“你這樣子，真不適合上班。”侯濤道，“要不請假休息一陣吧，反正也沒幾天了。”
林清明沒吭聲。
“喂，你是不是和李總監鬧別扭了？”侯濤湊近道，“是不是她說了你什麽？”
林清明道：“沒什麽，隻是不習慣罷了。”
侯濤笑嘻嘻道：“我懂我懂。不用謝啦。”
李婷婷坐在辦公桌上，看著窗外發呆。
“你看什麽呢？”侯濤推開椅子走過來，順著她的視線看向遠處，驚訝道，“那個不是林清明嗎？”
李婷婷收迴視線，轉頭朝他微笑：“是啊，好巧。”
侯濤嘖嘖道：“我就說你們怎麽怪怪的。”
李婷婷道：“哪兒怪怪的？”
“他居然換了輛車。”侯濤道，“還是奧迪a6。”
李婷婷愣了一瞬。
她知道林清明買了車。但具體什麽牌子她並不知道，也沒留意。
她隻知道這輛車不便宜。卻沒想到會貴到這個地步。
她想起那次和林清明逛超級購物廣場的時候，她試圖給他買一塊手表，被他拒絕了。
那個時候她心裏就猜測，他肯定不缺錢。
沒想到現在，他真的買了車。
李婷婷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思緒。
侯濤見狀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怎麽樣？是不是特別帥？”
李婷婷勉強扯出一絲笑容，道：“確實很帥，我以前怎麽沒發現呢？”
“他那麽低調，你怎麽會發現？”侯濤道，“你要是早點告訴我他買車了，我早就給你買禮物哄你高興了！哎你說他買的是什麽品牌？”
“奧迪a6。”李婷婷道，“很貴。”
侯濤倒抽一口涼氣：“多少萬？”
李婷婷淡淡道：“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應該差不多。”
侯濤咽了咽唾沫。
李婷婷笑了笑，道：“快去工作吧，別遲到了。”
“好吧。”侯濤道，“你也趕緊忙完，晚上我們聚餐。我請客，地址你來選。”
李婷婷道：“行。”
侯濤走後，李婷婷繼續埋首工作。過了許久，她拿出手機，撥通了林清明的電話。
林清明接通了電話。
李婷婷直截了當道：“你買車了？”
林清明道：“對，今天才提迴來的。”
“我知道。”李婷婷道，“我打電話問你，是想跟你談談。你的駕照考了多久？”
林清明道：“半年。”
李婷婷沉默片刻：“半年？”
“嗯。”
“我記得，你上個月的車齡才三個月。”李婷婷道，“而且還是你家裏幫忙買的。你的駕駛技術……”
“我沒問題。”林清明道，“我有足夠的自信，我可以勝任。”
“你知道你在幹嘛嗎？”李婷婷道，“如果你是為了證明你有駕照就買車，那我建議你放棄，你買車不僅浪費錢，還耽誤時間。我覺得你最好先把駕照補上，至於你說的什麽證明自己，等你拿到駕照再說不遲。”
林清明道：“我的駕駛技術不需要證明，也能保證安全。”
李婷婷皺眉道：“我希望你慎重一些。你不能因為我曾經幫助過你，你就認為我是在關心你，你不知道你這種冒險行為會帶來怎樣的危害。”
“我明白你的擔憂。”林清明道，“但是我相信我有這個實力。我可以保護好我自己。”
李婷婷歎了口氣，道：“既然你堅持，那麽我也不好說什麽了。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林清明道：“什麽條件？”
“你必須把車交給我檢查。”李婷婷鄭重其事地說，“我不想因為你的任性而造成更壞的結果。”
“可以。”林清明爽快道，“我相信你的專業水準。”
“那就好。”李婷婷鬆了口氣。
掛斷電話之後，李婷婷又給自己做了個深唿吸，將桌上的東西整理好，抱著包下班。
剛到樓下，李婷婷就碰上了迎麵而來的張曉麗。
張曉麗笑盈盈地走過來，伸手挽住她的胳膊道：“婷婷！你今天怎麽這麽早就下班了？”
李婷婷臉色一僵，隨即道：“嗯，有點私事要處理。”
“私事？什麽私事啊？”張曉麗八卦兮兮地道，“難道你男朋友要求你加班陪他啊？”
李婷婷無語。
張曉麗笑嘻嘻道：“你們兩個真恩愛！不像我……唉……”她突然長籲短歎起來，神情哀傷悲憤。
“你怎麽了？”李婷婷問。
“我男朋友今天晚上約我吃飯，我拒絕了。”張曉麗捂著嘴巴道，“你看，我都哭了……嗚嗚嗚嗚嗚……我這輩子就嫁給他了，我哪兒敢不聽他的話……”
李婷婷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婷婷，你說我要怎麽辦啊？”張曉麗苦惱地抓著頭發，“我怕我一個不注意惹他生氣。”
李婷婷冷靜地分析：“你不是喜歡喝酒嗎？”
“對啊。所以他叫我去喝酒，我肯定不會拒絕啦。”張曉麗道，“我平時也挺願意和他去喝酒的，我覺得他這人挺仗義的。”
“嗯，這麽說他人不錯，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男人。”李婷婷慢吞吞地道，“所以，你就去赴宴唄。”
張曉麗頓時傻了眼：“去赴宴？”
李婷婷拍了拍張曉麗的肩膀道：“你這麽單純善良，肯定是被人騙了。你男朋友這麽優秀，你一定要仔細觀察，別稀裏糊塗就失了身。”
張曉麗臉色煞白，連連搖頭：“不會的不會的……我很愛他的……”
“那你就去赴宴，順便把你男朋友叫上。”李婷婷道，“反正你男朋友那麽好，你請他吃飯，他不會不高興的。”
李婷婷微笑著摸了摸張曉麗的腦袋道：“去吧，勇敢一點，把自己獻給你的愛情。”
張曉麗咬了咬唇：“婷婷……”
李婷婷拍了拍她的背脊，輕聲道：“你是我見過的最聰明最漂亮的姑娘，也是最勇敢的姑娘。”
“我……我該怎麽辦呢？我……”張曉麗六神無主地看著李婷婷。
“別緊張。”李婷婷道，“就按照我說的做。”
張曉麗紅著眼睛點點頭，轉身跑進了電梯。
李婷婷站在原地，看著張曉麗消失在視線裏。
她從抽屜裏找出一瓶礦泉水，擰開蓋子咕咚咕咚灌了幾口，冰涼的感覺瞬間傳遍四肢百骸，讓她渾身打了個寒戰。她閉上眼睛，仰頭靠在椅背上，長長吐出一口氣，仿佛卸掉了身上的千斤重擔似的，整個人放鬆下來。
她的表情依舊淡定沉穩，隻是眼底卻透露出隱隱的疲憊。
李婷婷用力握了握拳頭，抬起腳往門外走去。
她坐上車，係上安全帶，踩下油門離開了停車場。
侯濤還等在路邊，他穿著黑色t恤衫和牛仔褲，看上去非常休閑，但是眼神卻銳利如鷹隼，仿佛能洞悉人世間一切陰謀詭計。看見李婷婷走近，他朝她點了點頭：“走吧。”
李婷婷上前與他並排行駛，低聲道：“謝謝你。”
“不客氣。”侯濤道，“我知道你需要我。”
李婷婷沉默了一陣才道：“對不起。”
“為什麽跟我道歉？”
“我太自私。”李婷婷道，“我利用你。”
侯濤淡淡一哂：“這是每個人都會犯的錯誤，沒什麽好抱歉的。再說你也沒損害到我什麽利益，不是嗎？”
李婷婷想了想道：“你可以提條件。”
“我現在暫時還沒有想到。”侯濤笑了笑道，“先欠著吧。”
李婷婷點點頭。
夜色漸深，街上的霓虹燈逐漸熄滅，夜風吹拂而來，帶來絲絲縷縷的清香。
侯濤開著車，沿著城西河道緩緩向東駛去，車窗半敞著，唿嘯的夜風吹亂了李婷婷額前柔軟的長發，她微眯著雙眸，凝視前方的漆黑夜幕。
忽然，汽笛聲劃破寂靜的黑暗，伴隨著一陣急促的喇叭聲，侯濤猛踩刹車，汽車驟然急停，差一點撞上旁邊的欄杆。李婷婷猝不及防，身體猛地向後傾倒，額頭狠狠磕在擋風玻璃上！
“怎麽迴事？”侯濤皺眉問。
“好像碰上交警了。”李婷婷捂著額角，揉了兩下，疼痛稍減，她推開車門下了車，繞到駕駛座另一側拉開了副駕駛室的門，侯濤剛準備關車門，李婷婷突然伸手按住車頂，將車門壓得死死的。
侯濤疑惑地看著她。
李婷婷彎腰鑽進了副駕駛位置，侯濤忙道：“你瘋了嗎？危險！”
李婷婷道：“沒事，我們趕快走。”她說著，從包裏掏出手銬，將侯濤的右手拷在了座椅靠墊上，“待會兒他們查過來，你就假裝喝醉了。”
“什麽意思？”侯濤道，“我怎麽可能喝醉？我酒量很好。”
“沒事，我知道你酒量很好。”李婷婷道，“你就當演戲嘛。”
侯濤愣了一下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李婷婷歎了口氣，“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反正今天晚上的事，我必須要這麽做。”
侯濤盯著她看了片刻，嘴唇抿成一線：“你不相信我。”
李婷婷沒說話，隻是靜靜望著遠處。
“李組長……”侯濤看著她的眼睛，“我不明白你為什麽這麽懷疑我。”
李婷婷道：“因為我沒辦法相信你。”
“那是因為什麽？”侯濤皺起眉。
“我不敢把命運寄托於你的身上。”李婷婷說，“侯濤，這不是遊戲。我不希望你受傷或者出現其它狀況。”
侯濤沉默片刻，語調平靜地問：“你認為我是壞人嗎？”
李婷婷搖搖頭。
侯濤又問：“所以你才要保護我？”
李婷婷仍是否認：“不……我不希望我的朋友出事。”
“你覺得我不配跟你成為朋友？”侯濤輕聲問。
李婷婷猶豫片刻後點了點頭：“至少你不應該幫我這種忙。”
“那我現在告訴你，”侯濤的聲音變得堅定起來，“我願意幫你。”
李婷婷怔怔地看著他。
侯濤繼續道：“我知道你擔心我，我也知道你想要保護我。但是李組長，我比你更需要保護自己。”
“你……”李婷婷張了張嘴巴，想說些什麽，最終隻化作了無言的歎息。
侯濤轉臉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你現在不能完全信任我，但是請你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證明自己的決心。”
李婷婷沉默了良久，終於艱難地說出了一句話：“……你不會有事的。”
侯濤苦澀地笑了一下，沒有再說話。
迴到家之後，兩人各自迴房休息。躺在床上的時候，侯濤的腦子裏始終盤旋著李婷婷的那句話。
“侯濤，我不會有事的。”
她的聲音雖低沉卻擲地有聲，仿佛蘊藏著一股莫名的力量，使他的情緒不斷安撫下來。
“我不會有事的。”
李婷婷的確沒有辜負侯濤對她的期盼，幾乎每天傍晚和晚間，他都聽到樓下傳來敲擊電器的響動，似乎在拆卸零件，又似乎在擺弄桌椅，偶爾有些噪雜的腳步聲，似乎是有人在拖拽行李箱。
“你在做什麽？”侯濤打開了臥室的房門，站在走廊裏，隔著落地窗戶望著樓底的人影。
李婷婷抬頭朝他笑了笑道：“收拾行李。”
“收拾什麽行李？”
“離職啊。”
“去哪兒？”
“不知道，去找份新的工作吧。”
侯濤微愕，半晌才道：“你……辭職了？”
“嗯。”李婷婷點了點頭，“謝謝你前段時間對我照顧有加。如果可以的話，希望我們還是朋友。”
“朋友？”侯濤啞然失笑，“我們能做朋友？”
“你可以拒絕我，但我還是會留下來。”李婷婷道，“你不用感到困擾，畢竟我並沒有逼迫你。我尊重你的選擇。”
侯濤看著她道：“我想你誤會了，我隻是覺得，我們應該互相尊重。”
“是的，我們應該互相尊重。”李婷婷說，“那就祝你未來順風順水吧。”
侯濤關上門，迴到房間，洗澡換衣服準備睡覺。
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
今天早晨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手銬綁住了雙手，而李婷婷坐在沙發上抽煙，神色凝重。
“你為什麽抓我？”侯濤道，“你憑什麽抓我？”
李婷婷抬眸看了他一眼，隨即又垂下了視線：“抱歉……侯先生。”
“我不懂你這是什麽意思。”侯濤坐起身道，“你要帶我去哪裏？”
“我要送你去一個地方。”李婷婷道，“很快你就能見到我們總裁了。”
“總裁？”侯濤冷哼一聲道，“你說的是許總？我不會認識他。”
李婷婷沒有理睬他，拿起鑰匙打開了門鎖，拉著侯濤往外走。
侯濤掙紮道：“你放開！我不去！”
李婷婷停下腳步：“侯先生，你必須去。”
侯濤怒道：“你憑什麽帶我去！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我不會答應的！”
“我當然知道，但是侯先生，你現在別無選擇。”李婷婷道，“你要是再鬧下去，我會報警的。”
侯濤咬牙切齒地瞪著她，卻又無計可施。
李婷婷將侯濤塞進車裏後，便把車子開了出去。
這輛黑色奔馳越野性能極佳，平穩地沿路駛去。
車廂內一片靜謐，侯濤側耳傾聽著，忽然聽到李婷婷道：“侯先生，我真的非常抱歉。”
侯濤閉口不語。
李婷婷又道：“其實你可以不用去的。我已經跟上級申請調查這件事了。你不用冒險。”
侯濤依舊不吭聲，李婷婷頓了頓又道：“侯先生……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時，你問我的那個問題嗎？”
侯濤緩慢地睜開了眼睛。
李婷婷看著前方，輕描淡寫道：“你問我，你喜歡我嗎？”
她的聲音很溫柔，像是春風拂過湖泊般輕盈。
侯濤怔怔地盯著她的側臉，半晌才吐出三個字：“你瘋了？”
“是啊，我瘋了。我愛你。”李婷婷扭頭看向他，“從見你的第一麵開始，我就喜歡上你了。”
侯濤猛地偏開了臉：“別胡扯！”
“你難道不信嗎？”李婷婷笑著說，“你還記得那年夏天嗎？我剛入職不久，有一次在食堂吃飯，碰巧遇見你了。”
“你和你的助理吃完飯迴辦事處，我正好給你們泡咖啡，結果不小心灑在了你的西裝褲上。我連忙蹲下幫你擦拭，你卻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腕。”李婷婷輕聲道，“我的手很燙……你卻摸得很仔細，仿佛怕弄疼了我似的。”
“我的手一直很冰涼，你的體溫比我高出太多，卻沒有一絲嫌棄，隻是緊緊攥著我的手。你的表情很嚴肅，可眼神很溫柔，你問我：‘怎麽這麽笨？’我說：‘我笨，所以你願意教我嗎？’你沉默了幾秒鍾，最後卻說：‘不願意’。你鬆開了我的手，轉身繼續往前走，卻撞到了迎麵而來的許總，你慌張地解釋了兩句，就急匆匆地跑掉了。我看到許總在你背後笑，他一定是以為你在耍流氓吧？”
李婷婷繼續道：“之後我每天都去找你，希望你能教我，可是你每次都拒絕我，你對我的態度非常疏遠，甚至稱得上冷漠。那段時間，我很害怕。”
“你怕什麽？”侯濤忍不住開口問道。
“因為我發現你好像根本不喜歡我，或者說你並不討厭我。”李婷婷道，“如果你對我沒感覺，為什麽會每次都接受我呢？”
侯濤沉默了。
“我曾經試圖向你表白。”李婷婷道，“那個時候，我們的關係雖然談不上曖昧，但彼此之間多少有些好感。我告訴你我喜歡你，並且希望能夠和你交往。我等了好久，也等不到你的迴複，直到有一天我無意間從許總嘴裏聽說了你辭職的消息，我立刻就去找你了。我想向你解釋清楚……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離開，但是你卻毫不猶豫地決定走了。你甚至沒有給我任何解釋的機會……”
“那天晚上，我站在電梯裏哭，哭得撕心裂肺。那時候，你就在旁邊看著我。”李婷婷苦澀地勾了勾唇角，“我以為你會安慰我。但是我錯了，我等了好久也沒等到你開口，你隻是皺著眉頭走開了。你走之後我又哭了好久，直到累得睡著了。我做夢都夢見你迴來了。”
“醒來的時候，我又想起了你。於是我打算再去找你一次。我知道你肯定又會拒絕我，但是我不甘心，即使被拒絕也沒關係，我隻想當麵問你。結果，在我快要趕到你家樓下的時候，許總攔住了我。”李婷婷歎了口氣，“許總說，你是被人陷害的，他們想利用這件事威脅你。你辭職，也是迫不得已。”
侯濤道：“你相信他說的話？”
“我自己的確是不信。因為你對我一直都很冷淡。”李婷婷低聲道，“我想，如果不是許總告訴我，你真的是被逼無奈，你應該不會選擇辭職。”
“我承認，我是懷疑過你。”李婷婷道，“但是你辭職後，許總又把這件事澄清了。他還說，你辭職是為了避免麻煩，是為了保護我。我覺得，他說的也許是實話。”
“嗬嗬，”侯濤冷笑，“你還真是蠢！”
“那你為什麽不早說？你為什麽要瞞著我？”
“我懶得跟你說。”侯濤閉上了眼睛，“我沒必要向一個傻瓜解釋這些東西。”
“你……你罵我……”李婷婷愣住了。
侯濤嗤笑道：“你不就想讓我說實話嗎？我現在告訴你了，你又失落了，還想聽假話？你這個人真奇怪。”
“你別生氣啊。”李婷婷急忙拉住了他的胳膊，“我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是擔心你，才去找你的。”她頓了頓，“其實我一直都在想，你既然已經不愛我了，為什麽還要留下來陪我工作？”
“你以為我留下來是為了你？”侯濤反駁道，“我是為了工作！”
“你騙我。”李婷婷堅持道，“如果你對我沒感覺，為什麽還要照顧我？”
“我照顧你？”侯濤指了指自己，“我哪兒有照顧你？我隻是盡量不讓你出錯罷了！我一個男的，總不能每天伺候你吧？”
李婷婷低垂著腦袋，“……對不起。”
侯濤道：“我沒空跟你廢話。你趕緊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收拾掉。”
李婷婷咬住嘴唇道：“我……我知道了。”她轉身走進廚房，開始整理餐桌上堆積如山的碗筷。
“喂，你還挺勤快的啊。”侯濤道，“我記得剛來的時候你可是懶得不行。”
“嗯。”李婷婷悶聲答道，“因為你是男人嘛，我不敢不勤快。”
侯濤撇了撇嘴，坐在沙發上翻了幾頁手機上的娛樂雜誌，忽然聽到廚房傳來乒乒乓乓的響動，李婷婷的聲音驚慌失措地喊了一句：“啊！有蟑螂！救命啊！”
侯濤抬頭一看，就見李婷婷抱著掃帚站在灶台前瑟瑟發抖，臉色慘白。
“蟑螂呢？”侯濤道，“你放屁把它熏跑了？”
“你胡說八道！”李婷婷怒瞪著侯濤，“這明明就是蟑螂！你看，你看！”她舉起手中的掃帚，“你看這根棍子上！”
掃帚底端有兩排牙印，顯然是被某種齧齒類爬蟲啃噬過。而李婷婷的手背上赫然也有幾處牙印。
“這是蟑螂？”侯濤簡直難以置信，“你逗我玩呢？”
李婷婷委屈巴巴地抽泣著，“我怎麽知道這東西在哪兒？我剛拿起來它就撲過來了，差點把我咬死。”
李婷婷瞪大了眼睛，“你說誰是智障！”
“誰應誰就是唄。”侯濤道，“還用說嗎？”
李婷婷氣唿唿地扔掉了掃帚，“我就是被嚇到了，你兇什麽兇？”
侯濤搖頭，“神經病，懶得跟你廢話。”他起身朝門外走去，“我先去吃飯了。”
“等等，”李婷婷追出來道，“你不能走。”
侯濤停下腳步，挑眉看著她。
“這些碗筷和鍋具都得你來洗，你走了我怎麽辦？”李婷婷道，“你不會忍心丟下我一個人吧？”
“你是個成年人了。”侯濤淡淡道，“我為什麽要替你分擔？”
“你是客人！我們家請你吃飯，你憑什麽連洗碗刷盤子都不做？”李婷婷憤懣道，“你別忘了，是我爸媽把你從監獄撈出來的。”
侯濤輕蔑地瞥了她一眼，“所以我謝謝他們了？”
侯濤哈哈大笑，揚長而去。
李婷婷看著侯濤離去的背影，跺了跺腳，迴屋繼續收拾殘羹剩飯去了。
吃完晚飯，李婷婷提議去散步，侯濤毫無興致地拒絕了她。
“侯濤！你就是討厭我！”李婷婷生氣地說，“我不喜歡你了。”
“哦，那恭喜你。”侯濤冷漠地說，“希望我們再也不見。”
“你……”李婷婷被噎得夠嗆，半晌說不出話來，她恨恨道，“你這個混蛋，你遲早有一天會後悔！”
侯濤懶得理睬她，徑直上樓了。
李婷婷站在原地，氣得渾身哆嗦，但最終卻沒有衝上去打侯濤。
侯濤上樓之後，給周雅靜發了條微博消息：“今天有個人莫名其妙跑來跟我吵架，說她很煩我，讓我不要來這裏，否則就報警抓我，搞得我像犯罪嫌疑人一樣。”
侯濤剛編輯完內容，又刪了一遍，最終還是將它發送出去了。
侯濤躺在床上，想象著周雅靜看到這條消息時的表情，心裏頓覺舒暢了許多。他關閉了燈，安穩睡去。
這一覺侯濤睡得格外香甜，他睜開眼睛，窗簾拉得密密實實，室內一片昏暗。侯濤習慣性地伸手摸了摸枕邊的手機，發現屏幕還亮著。他坐起來，靠著床頭看向手機，發現自己已經淩晨五點了。
他揉了揉太陽穴，想起今天還要上班，於是立即掀開被子下床。
昨晚侯濤喝酒喝得比較少，此刻清醒得很。他匆忙穿上衣服，洗漱完畢後拎著電腦包便出了門。
路上堵車厲害，他隻得加快速度，花了四十分鍾趕到了單位。
他一進辦室就聞到了濃烈的咖啡味，抬眼一看，發現孫凱竟然也在。
“喲，你可算來啦！”孫凱一拍桌子，指著旁邊的椅子，“坐坐坐！咱們倆聊聊。”
侯濤順勢坐下了。
孫凱遞給他一杯咖啡，道：“我昨天給你打了幾次電話你都沒接，問秘書才知道你居然住宿舍了，真是稀奇！你這個工科生居然還有時間住校？”
侯濤笑道：“沒法，工作壓力大，不住宿舍我還不得累死？”
“嗯，也對。”孫凱點點頭，“你的工作確實挺辛苦的。”
侯濤喝口咖啡，隨口問道，“你找我什麽事啊？”
孫凱嘿嘿笑了兩聲，低聲道：“昨晚跟你一塊兒去的那姑娘，叫什麽來著？”
侯濤愣了愣，“李婷婷，怎麽了？”
孫凱道：“我聽說她爸爸是李副院長。”
侯濤道：“嗯，李建仁，怎麽了？”
孫凱搓了搓手，笑眯眯道：“這李副院長，平常在家是幹嘛的？”
侯濤道：“當官的唄。”
“哎呦喂，怪不得。”孫凱恍然大悟，“他家肯定特有錢！”
侯濤皺眉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孫凱咳嗽一聲，神秘兮兮道：“兄弟，我問你，你跟那個女孩兒，啥時候交往的？”
侯濤道：“什麽交往啊？我們就吃了個飯而已。”
“吃飯？”孫凱瞪圓了眼睛，“吃個飯就這麽親熱？”
侯濤臉色變了變，“你胡說八道什麽呢？我們隻是朋友。”
“朋友你怕什麽？”孫凱一副“你少裝了”的表情，“你敢說那天晚上你們什麽事也沒發生嗎？”
“我就想問問，你跟她……發展到哪一步了？”
侯濤道：“我們什麽都沒發生。”
“我去！”孫凱驚訝道，“什麽都沒發生？你逗我玩兒呢？”
“我為什麽要逗你玩兒？”侯濤反問道，“我騙你又有什麽好處？”
“呃……”孫凱撓撓頭，“也是哈……可是……她為什麽會跟你吃飯？而且一待就是一整天？”
侯濤沉默了，不知該如何解釋這種複雜的感情。
“喂喂喂，”孫凱推了推他，“你倒是給句痛快話啊！別吊人胃口。”
侯濤歎了口氣，把李婷婷跟自己表白的事情簡短地敘述了一遍。孫凱越聽眼睛瞪得越大，最後忍不住爆笑出聲：“哈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有這麽好笑嗎？”
孫凱止了笑意，一本正經道：“不是，我是覺得她有些搞笑。你說她是不是腦子有坑啊？明明喜歡人家卻要跟人家表白。”
侯濤瞥他一眼，淡淡道：“我也這麽認為。所以我並不想理她。”
孫凱嘖嘖稱讚道：“你真夠冷酷無情的。你就不怕拒絕了人家，傷了人家的自尊心？”
侯濤嗤之以鼻，“你懂什麽？她那個人從來都是高傲慣了的，根本不會因為一點挫折就退縮。更何況她還有個當大官的爹。”
“哦，原來是這樣啊。”孫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模樣，“難怪她非要纏著你呢，原來還有這麽深厚的背景。不過你也太無趣了吧！這麽漂亮的美女追求你你還拒絕，你是木頭做的啊？”
侯濤搖搖頭，“這不是無趣。而是我不想耽誤她。”
“不耽誤？”孫凱挑起眉梢，“你們這些讀研究生、博士生的，不都是想找個有錢的媳婦嗎？我跟你說，像她那樣家世顯赫的，娶進門來就等於少奮鬥二三十年。再者說了，你倆不過剛認識兩周左右，還沒談婚論嫁吧？怎麽就耽誤了？”
“我不願意耽誤她，所以才拒絕了。”
“你是傻x嗎？”孫凱罵道，“有多少人搶破了頭都娶不到呢！”
侯濤聳了聳肩膀，“你說的對。”
孫凱道：“我跟你說，我看李婷婷是對你有意思。她這個人吧，雖然脾氣臭，但人很仗義。你幫過她的忙，她肯定會記在心裏的。”
“算了吧，你不了解她。”
“我怎麽不了解她了？”孫凱撇嘴道，“她脾氣臭，也不代表她是個壞人啊。我看她挺善良的。我跟你說……”
“行了，我知道了。謝謝你的提醒。”侯濤打斷他，“我還有工作要做。先走了。”
“哎……你別急著走啊！咱倆聊完再走啊。”
“改天再聊吧。”侯濤轉身離開。
“喂！你別走啊，我還沒說完呢！”孫凱叫道，“你這個人怎麽這樣啊！”
侯濤走遠了。
孫凱坐在座位上，摸著下巴，陷入了沉思。
李婷婷這姑娘長得漂亮，工作努力，脾氣臭了點，也不至於讓侯濤連見都不肯見她吧？
他們這些人都清楚侯濤和李婷婷是怎麽迴事。
其實在這個圈子裏，每個人都不是什麽好貨色。
侯濤是這群人裏比較純粹的，他的性格使得他不屑於做什麽違法亂紀的事情。他是個很單純的人。
李婷婷則是另一類人，她從來不會刻意壓抑自己的真實想法，她的想法往往都表現在臉上。她對誰都不掩飾，尤其是喜歡某個人時。
李婷婷從小被寵愛著長大，父母把她捧在手掌心裏，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想要什麽，也都可以毫不猶豫地拿去換。
這個世界上沒有她得不到的東西。
隻是……
侯濤不喜歡她而已。
李婷婷曾經試圖用各種方式引誘侯濤，譬如裝醉、假摔、脫衣服、送花、約會、酒店、車震、跳舞、喝咖啡、逛街……可惜侯濤始終保持著一顆平常心，不為所動。
李婷婷對此惱羞成怒。
她決定采用最直接的辦法——威脅！她告訴侯濤，要是敢不答應她，她就讓她爸撤掉侯濤現在的職務，將他趕出科室，逼他滾蛋！
侯濤對此隻是微微一笑，“隨便。”
反正他現在也不差這份薪水，就當是養老金了。
這次的合同談崩，侯濤就沒指望再續了。他準備辭職，專心致誌地搞自己的研究工作，不想再參與這個圈子裏的事兒。
李婷婷又不甘心放棄。她覺得侯濤既然喜歡錢，那麽自己給他錢，他一定會答應的。
她甚至暗示過他，可以把自己包養他。
侯濤沒說話。
這讓李婷婷感到很受傷，她甚至懷疑侯濤是在欲擒故縱。
侯濤並沒有把她當迴事兒。畢竟李婷婷除了長相漂亮、家世顯赫，也沒什麽特別的優勢。
侯濤對李婷婷的態度令李婷婷憤怒異常。
她想盡各種辦法報複他。
有一次她帶侯濤參加宴會，宴會結束後，她拉住侯濤的胳膊，低聲問他：“你今晚留下陪我好嗎？”
侯濤看著她嬌豔的臉龐，冷靜地說：“抱歉，我有未婚妻。”
李婷婷愣住了，臉上火辣辣地燒疼。
這時候，侯濤的電話響了。他看了一眼號碼，對李婷婷說：“不好意思，我去接個電話。”
他起身出去了。
李婷婷咬著牙齒盯著他的背影。
侯濤來到樓梯間，按下了免提鍵，“喂。”
那邊傳來女人甜美溫柔的聲音：“侯醫生。”
“嗯？”
“今晚有時間嗎？”
“有。”
“我媽媽想請你吃飯，順便聊聊你的工作問題。”
“好，幾點鍾？”
“七點半，香山路的‘華盛頓’西餐廳。”
“行，到時候見。”
“好的。拜拜。”
掛了電話，侯濤鬆了口氣。
今天他要去見一個病人，對方的丈夫是一名著名的鋼琴師。
因為丈夫的緣故，病人的脾氣很古怪。侯濤怕耽誤太久對方會失去耐心，於是六點五十分左右到了醫院門口，等待病人下班。
七點半剛過，病人就出現了。
“不好意思。”侯濤朝她伸出手，“我遲到了。”
“沒關係。”女人握住他的手，輕笑著，“我也剛來。”
兩人進了餐廳，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您想吃什麽？”侯濤遞給她菜單。
女人翻開看了看，“隨便吧。”
侯濤點了兩份套餐。
女人看著他問：“你吃什麽？”
“跟您一樣。”
“好。那我就不客氣啦。”
菜上齊之後，兩人開始用餐。
侯濤一邊切牛排，一邊偷偷打量對麵的女士。
她穿著一條白色蕾絲連衣裙，脖頸上戴著珍珠鏈，頭發盤在腦後，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鼻梁挺秀，嘴唇紅潤，一雙烏黑的眼睛，像是含了秋水。
她雖然不化妝，但是肌膚卻細膩光滑得仿佛嬰兒般，吹彈可破。
女人察覺到侯濤的注視，轉過頭來，衝他淺淺一笑。
侯濤收迴視線，心想，她確實非常漂亮。
女人見侯濤一副心神恍惚的模樣，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她端起果汁抿了一口，慢悠悠地說道：“你們醫院裏有多少護士喜歡你啊？”
侯濤愣了一下。他沒料到她會突然問這個。
他笑了笑，坦誠地說：“不知道。”
女人挑眉看著他。
侯濤繼續說：“可能都喜歡吧。”
他說的都是實話。他從來沒有刻意討好過哪個女孩子。他隻是做了自己該做的，無愧於自己的內心。
“真厲害。”女人由衷地讚歎，“那你喜歡哪個？”
侯濤搖頭苦笑：“喜歡哪個都不合適。”
“哦？”
侯濤看向她：“其實我早就有女朋友了。我還和她在一起住了三個月呢，隻是她父母堅決不同意。”
“原來如此。”女人微笑著，“那……”
“她是個好姑娘。”侯濤打斷她，“我希望她將來過得幸福快樂。而不是被某些人的利益所牽絆。”
女人聽懂了侯濤的弦外之音，她笑道：“侯醫生你是個好男人。”
侯濤搖了搖頭：“不是。”
“呃？”
“我不算好男人。”侯濤說，“我是個壞蛋。”
女人掩唇笑了，“侯醫生太幽默了。”
侯濤認真地看著她：“我說的是真的。”
女人看了看表，對侯濤說：“我還有個約會，先走了。改天再聊。”
“好的，謝謝。”
女人離開後，李婷婷才敢開口。
“侯濤！你竟然敢騙我！”李婷婷憤怒地瞪著侯濤。
“我哪裏騙你了？”侯濤聳肩，“我明明說我有女朋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怎麽能胡亂冤枉人？”
李婷婷氣急敗壞：“你有女朋友為什麽不告訴我？！你存心耍我？！”
侯濤攤手：“我沒耍你。我是真有女朋友了。”
“你有女朋友為什麽不帶給我看？！”
“你又沒問我。”
“你……”李婷婷指著侯濤，說不出話來，最後隻憋出兩句髒話，“你混蛋！”
侯濤低頭吃東西，沒理她。
李婷婷氣得直喘粗氣。最近這幾年，她越來越容易動怒，尤其是遇到侯濤以後。
“侯濤，我們分手吧。”李婷婷冷靜下來，說。
“為什麽？”
“我們在一起太累了。你不肯帶我去看你的女朋友，也不願意陪我逛街吃飯。我不要跟你在一起了。”
侯濤皺了皺眉：“你別胡攪蠻纏。我有女朋友就是女朋友。”
“你有女朋友還跟我交往！”李婷婷怒吼，“你把我當什麽了！”
侯濤放下刀叉，抬眸看著李婷婷：“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不帶你去看我女朋友，是不想讓你尷尬。我們倆都是成年人了，應該互相尊重彼此，而不是像孩子那樣隨便鬧脾氣，更何況我現在還有事情瞞著你，更加不能帶你去看我的女朋友了。”
李婷婷怔怔地看著他，淚珠順著臉頰滾落下來：“你不愛我。”
侯濤歎息一聲，站起身，走到她旁邊，摟著她，輕拍著她的背安慰她：“婷婷，你不要胡思亂想。我很喜歡你。”
“你騙我。”李婷婷哽咽道，“你根本就不喜歡我。你隻是喜歡我的錢！你跟那個蘇菲菲是一路貨色！”
侯濤沉吟片刻，說：“你怎麽會覺得我喜歡蘇菲菲？我承認，她長得美麗漂亮，身材又好。但是我從沒對她有過非分之想。”
“她勾引你！”
“她勾引我？”侯濤失笑，“你哪隻眼睛看見了？”
李婷婷說：“我親耳聽到她說的！”
“那時候我剛進醫療室，她跟我套近乎，我並不搭理她，結果她就找借口說自己腿疼，要我幫她揉腿。”侯濤頓了頓，說，“這種借口，你信？”
李婷婷啞口無言。侯濤看著她的眼睛，緩緩地說道：“婷婷，你應該相信我。”
李婷婷咬緊嘴唇，低下頭。
“你還記不記得我第一次見你，我問過你家庭條件。你說，你媽媽去世了。你爸爸還在監獄。你是獨生女。你的家境雖然不算富裕，但也絕對稱不上貧窮。可是你卻在這裏做護士，每個月收入也就幾千塊，甚至還不夠維持你的花銷。你在這裏辛苦工作，是因為你喜歡它，它能給予你滿足感。婷婷，你的夢想並不單純。你需要更多。你應該清楚自己想要什麽，而不是用你的感情和夢想來填補這些虛幻的欲望。這是錯誤的。”
“你怎麽知道？”
侯濤笑了笑：“我猜的。”
李婷婷沉默許久，才慢吞吞地問道：“那你呢？你想要的是什麽？”
侯濤愣住了。
李婷婷看著侯濤的雙眼，繼續追問：“你想要什麽？”
侯濤避開她的視線，轉移話題：“婷婷，我們今晚去吃火鍋吧？”
李婷婷搖搖頭，擦掉眼角的淚水，勉強扯起一抹微笑：“不吃了。我得趕緊迴去換衣服，準備上班了。”
李婷婷走後，侯濤坐在位置上發呆，想了半天，拿起電話打給張帆：“喂，小帆。你在哪兒呢？”
“我在家。”張帆迴答。
“哦。”侯濤停頓了片刻，說，“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找你。”
掛斷電話，侯濤快步朝樓梯間跑去，衝進一樓的洗手間，鎖上門，撥通了張帆的號碼。
張帆接通了：“喂？”
侯濤壓低聲音，急促地說：“你在家嗎？”
“嗯。”
“你別出來。”侯濤說，“有人盯著咱們家。”
“啊？”張帆驚訝極了，“誰在盯著咱們家？”
“一個姓林的警察。”侯濤壓低聲音說，“他叫林偉。前陣子查我的戶籍資料，我怕被他懷疑。昨天早晨我在街上買菜，碰到了林偉。林偉問我是不是侯濤。我說不是。林偉就說，你的父母是我們係統裏的人，如果你是侯濤，麻煩你配合調查。我說我真不是侯濤，他不信，說我不肯跟他迴去。我當場嚇傻了，就逃了出來……”
“林偉還說了什麽？”
“他還說我要是再不配合調查，就抓我迴去。我一慌，就躲了起來。”
張帆皺眉道：“林偉怎麽會突然盯上我們？他是怎麽知道我們的？”
“我不清楚。但是他既然敢派人盯梢，就證明他確實掌握了些東西。”
張帆深吸一口氣，說：“好。你等我。我先把行李整理好。待會兒你直接來我這裏。”
兩人約定之後，侯濤匆匆忙忙離開了。
張帆簡單收拾了一下屋子，拎包準備出門。
“張帆，你要出去？”李婷婷問道。
“嗯。”
“去哪兒？”
“有點私事。”張帆敷衍地說。
“你最近都沒有休息好，臉色很差，我幫你請假吧？”
“不用。我很快迴來。”
張帆走出院門，看到一輛黑色轎車停在路邊，侯濤站在駕駛座旁邊，向他招招手。
張帆坐進副駕駛座，關切地問：“你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侯濤伸出左臂，將他攬進懷裏，輕輕撫摸著他柔軟的頭發。
張帆靠在他胸口，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漸漸睡著了。
夜幕降臨，燈紅酒綠的城際酒店，一片喧囂熱鬧。
侯濤牽著張帆的手，走進酒店大堂，徑直朝電梯間走去。
“你帶我來這裏幹嘛？”張帆奇怪地問。
侯濤摟緊他的肩膀：“你放心，這裏安全又高級，隻有vip客人才能入住。不會有危險。”
兩人乘坐專用電梯上了頂層，進入一套豪華套房。
房間裏裝飾得非常奢華。牆壁上貼著金燦燦的浮雕，沙發是歐洲名貴的象牙白木材製成，桌椅則是古董木質，擺設精巧考究，令人賞心悅目。
“這裏怎麽這麽豪華？”張帆驚歎道。
“因為這裏比較隱秘，不容易引起注意。”侯濤拉著張帆坐下，倒了杯紅酒遞給他，“嚐嚐，82年的拉菲。”
“82年的拉菲？”張帆喝了一口，讚道，“甘冽醇厚，餘香繚繞，好酒！”
侯濤笑了笑，端起另外一瓶葡萄酒，打開蓋子，說道：“這是法蘭西紅酒莊園產的，度數很低，你可以多喝幾口。”
張帆端著酒杯，晃悠了兩圈，感慨道：“有錢人的世界太可怕了。”
侯濤失笑：“你現在也算是有錢人了。”
張帆抿嘴一笑：“你說對了，我現在也算有錢人了。”
侯濤看了看腕表，說：“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去上班。”
“我自己去就行。你還是早點迴去休息吧。”張帆搖搖頭，“你今晚值夜班呢。”
“沒事，反正我每天晚上都是值班。”
“我不想影響你的正常工作。你早點迴去休息吧。”
“沒關係，我習慣了。”
“聽話。”
“好吧。”侯濤妥協道，“你要記得早點迴來，別讓我擔心。”
“嗯，你迴去路上注意安全。”
“好，拜拜。”
“拜拜。”
張帆穿戴整齊，和侯濤告辭之後，便從賓館離開了。
他打車趕往醫院。
一路上，他覺得心情異常沉重。
雖然侯濤什麽都沒提及，但是他能夠猜測到，林偉一定是發現了些蛛絲馬跡，所以才派人監視自己。
他必須盡快處理好這些亂七八糟的破事，免得被林偉找上門來。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苦惱地揉揉腦袋。
到達醫院之後，張帆先去見了吳教授。
吳教授對他說，病人的恢複狀況很好，而且已經有了清醒的預兆，或許明天就可以蘇醒。
張帆鬆了一口氣，心想林偉應該沒那麽快找到自己。
迴到辦事室，張帆立刻撥通了林偉的號碼。
電話剛一接通，林偉便迫不及待地問：“你在哪裏？”
“哦，我在醫院。”張帆淡淡答道。
“你在醫院？”林偉疑惑道，“你在醫院做什麽？”
張帆不耐煩道：“林先生，我在哪兒需要跟你匯報嗎？”
林偉冷哼一聲：“如果我告訴你，這家醫院就是我的地盤，你信不信？”
“嗬嗬……林先生真幽默。”張帆嘲諷地笑道，“你要是認識這家醫院的醫生護士，你就把他們叫過來跟我說話。”
“張帆，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林偉怒極。
“我隻是實話實說罷了。”張帆毫無畏懼地說，“林先生想知道我在哪兒，直接來醫院抓我不就行了？何必費那個功夫？”
林偉咬牙切齒地罵道：“小兔崽子，等我抓住你，絕饒不了你！”
“我隨時恭候林先生的光臨。”張帆說完掛掉電話。
張帆在醫院呆了半個月，除了偶爾接到侯濤的電話之外，再沒見過林偉。他知道，林偉肯定沒有閑工夫搭理他，更沒有時間來找自己麻煩。
他趁此機會，抽出時間陪伴李婷婷母子，還幫她照顧了她的父親，並請了私人律師幫忙打官司。
李婷婷父親的死因是醉駕造成的交通事故，刑事責任並不嚴重，而且因為李父是退伍特種士官，有一定的社會地位，加上他平時積累了不少的善緣，所以最後打贏了這場官司。
李婷婷父親被判了20年徒刑，緩期執行，李婷婷將繼承其遺產，獲得15%的股份，其它財產則歸於李父的妻子，也就是李婷婷的養母。李母當初帶走了李婷婷，又拋棄了她，如今卻拿走了她應得的財產，還要分走李婷婷5%的股份，簡直是貪得無厭。但是李母卻沒有任何愧疚之色，依舊高傲地看著李婷婷。
李母說：“婷婷，我知道，我欠你良多，我也知道我對不起你。我這次來是為了補償你，不是想跟你索要任何東西。”
李婷婷冷冷地盯著她，說：“您真是高尚。”
李母說：“你爸爸給了你那麽多股份，我就分走5%，已經足夠彌補我的過失了。”
李婷婷不屑地冷笑：“您是怕我搶走您的財產吧？”
“這不是你的錯，你根本用不著這樣防備我。”
“那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李母歎了口氣，說：“因為你太傻了。如果你爸爸還活著，他肯定不願意把財產留給我們母女兩個人，所以我不想白占你的便宜。”
李婷婷說：“您真是高風亮節。可是，您憑什麽認為我會感激涕零？”
“你恨我也好怨我也好，我都不怪你。你不是想要股份嗎？你想要什麽就跟我談吧。我保證全都滿足你。”
“謝謝您。不過，我不需要。我要錢幹嘛？”
“你難道不缺錢花嗎？你不缺錢，為什麽非要買房子呢？”
“我喜歡這座城堡，這裏是我的家鄉，我要守護它。”
“你想要房子，可以跟我說啊！我給你買一套房子不就行了？為什麽非要跑到s城去買？”
李婷婷說：“您搞錯了。我沒打算跟您說。”
“那你為什麽要騙我？”
“我沒騙您。我說我沒有結婚，沒有孩子，這句話是真的。”
“那……”
“您想知道原因嗎？”
“嗯。”
“我媽媽死得早。我從小就和姥爺相依為命，姥爺身體不好，每天喝藥。有一天他突然病倒了，我急壞了，趕緊送姥爺去醫院。路上，我接到醫院打來的急救電話，讓我快點去搶救一個患癌的老人。我聽說醫院在郊外，離我們家很遠，就自己一個人背著姥爺往郊外跑，到了醫院才發現，急診科的護士說我姥爺已經死了。我當時哭暈了過去。醒來以後，我覺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我不敢迴家，害怕見到姥爺冰涼僵硬的屍體。那段時間，我隻能躲在醫院裏，靠著姥爺的照片和他曾經留下來的東西支撐下去。我不停告訴自己，不要放棄希望，姥爺沒有死，他隻是生病了。”
“你……”林偉的聲音哽咽起來，“你受苦了。”
“我確實受苦了，因為我連親人都見不到。”李婷婷痛哭流涕，“我不僅見不到姥爺，連家門都進不去。我隻能偷偷溜出醫院，在醫院周圍租了個屋子，一邊打工賺錢，一邊寄信給我媽媽，祈求她能迴來看我。可是我媽媽從來都不迴信，直到我畢業。我懷揣著巨額存款，準備在s城安頓下來，開始我的新生活。可是，我還沒踏入社會，就遇上了一個渣男。他騙走了我的錢，騙光了我的房子，我的存折也被他搶走了，甚至還逼迫我賣身給他。我不願意屈服，拚命反抗，最後跳樓自殺了。”
林偉聽完，淚水止不住流下來，他顫抖著說：“我知道這些。當年的報紙上登過。”
“我不想再提當年那個令人傷心絕望的夏天。”
“別再想了，婷婷。”
李婷婷抹掉臉上的淚水，抬頭堅毅地看著他，說：“我決定忘記那個惡魔。我要過屬於我自己的生活，但是我不會忘記我的仇恨。我要讓他們嚐盡世態炎涼，嚐遍人情冷暖，嚐遍痛楚煎熬。我要他們生不如死。”
侯濤看著眼前這個女人，雖然他知道自己無法阻攔她的複仇計劃，但他不忍心再看到她傷心落淚的表情。
侯濤站起身，伸手將她摟在懷裏，輕撫她柔軟的長發，低沉溫柔地說：“我會陪著你，哪兒也不去，哪兒也不去。”
李婷婷閉上眼睛，淚水又順著眼角滑落下來。她輕輕推開侯濤，轉身離開餐廳。
侯濤追上去問她：“你去哪兒？”
李婷婷沒有理睬他，徑直向餐廳外麵走去。
“等等。”侯濤拉住她的胳膊。
李婷婷甩開他的手，憤怒地瞪著他：“別碰我。”
“好，我不碰你。”
李婷婷冷哼一聲，扭頭就走。
侯濤跟著她的腳步，一起向外走。兩人剛邁過大堂門檻，就被一群警察包圍了。
一位穿製服的中年女警官走過來說：“對不起。我們在附近搜查犯罪嫌疑人。請配合我們調查。”
侯濤立刻明白了。李婷婷剛才肯定是報警了。他不由分說抱住李婷婷的腰肢，把她摟在懷裏。
“你放開我！”李婷婷用力掙紮著，想把侯濤推開。侯濤紋絲未動。
警察見狀，立刻掏槍指著他們倆。
李婷婷嚇得瑟縮了一下。她不再亂叫，也不敢亂掙紮了。
“請二位配合我們調查。”警察威脅說。
侯濤微笑著說：“這裏不方便談吧？”
“請隨我們來。”
侯濤帶著李婷婷跟著警察來到了警察署辦案處。
審訊室內，侯濤和李婷婷坐在椅子上，被銬著雙手，而對麵則坐著一位身材高挑，五官精致，氣質端莊的漂亮女警官。
女警官姓陳，名字叫張麗琴，四十多歲，剛從特警隊退役下來不久。她平時在家休假，偶爾加班，今天晚上正好值夜班，接到舉報電話就來抓捕侯濤和李婷婷。
陳麗琴問：“姓名。”
“侯濤。”
“性別。”
“男。”
“結婚了嗎？”
“單身。”
“有女朋友嗎？”
“沒有。”
“交往過幾次戀愛？”
“一共七次。”
“都有什麽證據或者人證？”
侯濤答：“沒有。”
陳麗琴皺眉說：“沒有證據怎麽算？”
侯濤攤開手，無辜地說：“這種情況我也不懂啊。我沒做錯過事情，憑什麽找我的麻煩？”
“我們會調查清楚。現在，我們要帶你去派出所，做口供。”
侯濤看了李婷婷一眼，笑眯眯地說：“你不是要調查嗎？你們帶她一塊兒去，免費幫我們錄口供。”
陳麗琴搖搖頭說：“不行。隻能帶你一個人進去。”
侯濤聳聳肩膀：“那真沒辦法。我也隻是為了保護我妻子罷了。我相信警察不會冤枉好人。”
陳麗琴盯著侯濤看了半晌，突然笑了。
侯濤莫名其妙：“你笑什麽？”
“我笑你太狡猾。你不覺得你妻子很像一個人嗎？”
“誰？”
“你的母親。”陳麗琴收斂了笑容，“你的妻子比你更狡猾。”
李婷婷猛地抬頭看著陳麗琴，目光淩厲。陳麗琴卻根本不怕她，淡定地與她對視著。
侯濤急忙岔開話題：“既然沒有人證，我可以申訴吧？”
“可以。”陳麗琴拿筆在紙上刷刷寫下一串號碼遞給侯濤。
“我們會在這裏留下聯係方式，以備不時之需。希望你們提供足夠的證詞。”陳麗琴認真地囑咐完畢，就揮手示意警察可以帶侯濤離開了。
侯濤和李婷婷走出警察署，李婷婷忽然停下腳步。
“怎麽了？”
“我們還沒吃飯呢……”
侯濤愣住了，他竟然差點把這件事情忘了。
“你先迴去吧。我還要繼續調查。”
“我想和你一起去。”
“不行，我必須先去警察署，然後迴酒店。”
“為什麽？”
“因為……”侯濤想了想，“因為我還有些東西在你那裏。”
“什麽東西？”
“你打車迴去，迴去之後，自己把錢包和鑰匙交給前台。記住，千萬不要告訴別人，我的密碼就是六個九。”侯濤嚴肅地叮囑李婷婷，“記住了嗎？”
李婷婷乖巧地點點頭：“嗯，記住了。”
“好，那我先走了。拜拜。”侯濤朝李婷婷擺擺手，轉身快速消失在茫茫黑暗裏。
李婷婷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侯濤遠去的背影，直到消失。
她轉身走出警察署，攔了輛出租車，迴到酒店房間。
她打開燈，走到床邊，拿起侯濤的錢包和鑰匙。
“侯濤。”李婷婷喃喃地念道，“我該怎麽感謝你？”她輕聲歎息，將侯濤的錢包放入櫃子深處，又把鑰匙塞進衣服口袋裏，然後拉過被子蓋在身上，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另一邊。侯濤來到警察署。
他走進辦案處，問陳麗琴：“我可以和她單獨聊兩句嗎？”
陳麗琴說：“當然可以。”
於是侯濤來到隔壁的審訊室門外，敲響了門。
審訊室的門開了，穿著製服的女警探頭出來問：“您是？”
“我姓侯，是來自a城的旅遊業開發商。我妻子李婷婷是我的助理，她是個非常好的姑娘，但是她最近遇到了一些困難……”
女警聽完侯濤的敘述，問：“你們是否存在利益輸送的關係？”
“當然！”侯濤肯定地點點頭，“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人！”
“那麽請跟我們迴警察廳。”女警冷冰冰地說。
“不用。”侯濤說，“我可以和她談談。”
“請不要妨礙我執行工作。”女警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侯濤看向女警身後，微笑道：“你是不敢嗎？”
“我為什麽要怕你？”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侯濤迴頭一看，果然是李婷婷。
“我說了我可以代表我妻子。”侯濤看向陳麗琴，“如果你擔心我們夫妻串供的話，我可以和她單獨談幾句。”
陳麗琴略微思考片刻：“好吧。但是我要監督你們。”
“可以。”
侯濤走進李婷婷的審訊室，坐到她對麵：“你剛才都聽到了？”
“是的。”李婷婷垂眸看著桌麵，“你不該替我做決定。”
“我沒想替你做決定。我隻是想幫你而已。”侯濤誠懇地看著李婷婷，“婷婷，我不知道你在顧慮什麽，但我願意陪你承擔。”
李婷婷緩慢地抬頭看向侯濤。
侯濤迎上她的視線，目光坦蕩，毫不閃躲。
兩人互相對視許久，李婷婷終究低下頭去。
侯濤也不再多言。
過了許久，李婷婷輕聲說：“我答應你。”
“太好了。”侯濤鬆了一口氣。
李婷婷搖搖頭，苦澀地一笑：“我現在連選擇權都沒有。”
“婷婷，我們是朋友啊。我會盡量幫助你的。”侯濤安慰她。
李婷婷點點頭：“好。我答應你。但是……我不希望你卷入任何麻煩之中。”
侯濤堅持：“我們是朋友。我們有共同的秘密，我希望能和你分享。你不信任我的話，那你信任誰？”
李婷婷看著侯濤，眼神複雜。
侯濤又說：“我很高興，我們能夠像朋友一樣相處。”
李婷婷默默地看了侯濤一會兒，忽然露出一絲溫柔的笑容：“好，我信你。我們是朋友。”
侯濤笑了，說：“那麽，我們可以走了嗎？”
“當然，走吧。”
李婷婷站起身，和侯濤並肩走出審訊室。
“等等。”陳麗琴喊道，“我覺得你們需要簽一份協議。”
“什麽協議？”侯濤皺眉問。
“就是你們倆單獨相處期間，你們之間所有涉及金額的交易和合作都必須經過我的核查。”
“這……”侯濤看向李婷婷，似乎有些遲疑。
“我同意。”李婷婷淡淡地說，“不過你們要保證，不準把我的名字寫在合約裏麵。”
陳麗琴愣了一瞬，隨即嚴肅地說：“好的。”
侯濤和李婷婷離開警察署，驅車趕往機場。
飛機降落在首都機場，他們乘車前往酒店。
侯濤給陳麗琴發短信告訴她，自己今晚會住在酒店裏，明天早晨七點半直接前往警察署。
侯濤把李婷婷帶到房間，讓她洗澡換衣服休息。
李婷婷看著侯濤，欲言又止。
“婷婷，有什麽事情，你說吧。”侯濤微笑道。
“你真的願意陪我冒險嗎？”李婷婷咬緊嘴唇。
“嗯。”侯濤點點頭，“別擔心，我不會害怕的。”
“你還記得上次我跟你說，我被人綁架，差點丟掉命嗎？”李婷婷說。
侯濤點頭：“我記得，我們還聊過呢。”
“其實……我當時真的嚇壞了，我以為我死定了。”李婷婷歎了一口氣，“幸好，我活下來了。我一直沒忘那件事。”
侯濤靜靜地注視著李婷婷：“所以你懷疑，這次又是他們幹的？”
李婷婷點點頭。
侯濤沉吟片刻：“婷婷，你想過沒有，如果真的是他們幹的，那他們的勢力一定比你想象得更加龐大。你現在這樣貿然行，隻會讓自己陷入危險。”
“我知道。”李婷婷點點頭，“但是我必須這麽做。否則，我會後悔一輩子。”
“你確定嗎？”
“我確定。”
侯濤深吸一口氣，點點頭：“好，我答應你。”
李婷婷露出笑容：“謝謝你。”
“不用客氣。”
“你先睡一會兒。我下樓買點東西吃。”
“嗯。”侯濤躺倒床上，閉上了眼睛，腦海裏卻浮現出李婷婷的臉。
她真的會後悔一輩子麽？
不會吧。
畢竟是她曾經愛過的人。哪怕他犯了再大的錯，也依舊無法抹殺這段感情。她或許會痛恨他，或許會憎惡他，甚至可能會怨恨她。
可是，李婷婷會後悔一輩子的原因，僅僅隻是因為，他曾經傷害過她而已嗎？
侯濤睜開眼睛。
窗戶邊，李婷婷穿著白色浴袍，背靠在沙發椅上。
她拿著手機正在翻看，陽光灑滿她的側臉，顯出幾分恬靜。
侯濤坐起身，走過去問：“你還不睡？”
李婷婷聽見他的腳步聲，轉頭衝他嫣然一笑：“我正打算睡呢。”
侯濤脫鞋上床，從背後擁抱住她。
李婷婷順勢將臉貼在他胸膛上，閉上眼睛。
“你剛才說什麽？”
“沒說什麽。”
“哦，對了，”李婷婷抬起頭，“你明天幾點鍾的航班？”
“八點。”
“你去哪兒辦事啊？”
“去趟美聯儲。”
“那我們九點就可以見麵了！”
“好。”侯濤輕撫著李婷婷的長發，“我送你迴家，好嗎？”
“嗯！”李婷婷欣喜地點頭。
兩人牽著手迴到李婷婷家門口，李婷婷敲了敲門。
門內傳來一陣拖鞋撞擊地板的響動，隨即，防盜門緩緩打開。
“媽，您醒啦？”李婷婷歡快地跑進屋，撲進母親懷中，“我想死您了。”
李父坐在餐桌旁吃飯，抬眼看了看他們，說：“快點洗手，過來吃飯了。”
“好。”李婷婷鬆開媽媽，蹦跳著跑進衛生間。
“侯濤，你也坐下吃飯。”李母熱情地招唿他。
侯濤笑著拉開椅子坐下：“阿姨，您太客氣了。”
“叫什麽阿姨，多見外。”李母嗔怪地瞪了丈夫一眼，“你叫我阿姨，是嫌棄我年紀大咯？”
“哎喲喂，您別誤會！”侯濤急忙解釋，“我是覺得，您年紀比我爸小，我應該叫叔叔阿姨。”
“噗哧……”李婷婷忍俊不禁，“我爸才二十五歲呢，怎麽成叔叔了？”
“你看看，這丫頭。”李母佯怒道，“我都說過多少遍了，別亂認親戚，你偏不聽。現在好了吧。”
侯濤連忙擺手：“沒關係，我覺得叔叔阿姨挺好的。”
李父低著頭繼續吃飯，李母偷偷瞥向丈夫，抿嘴竊笑：“我早說過侯濤是個好孩子，你偏不信。”
侯濤尷尬地笑了笑。
李婷婷洗完手，迴來坐在餐桌前，拿筷子夾菜：“今晚有肉嗎？”
“有。”李母說，“今晚燉了豬蹄湯。”
李婷婷咽下一口飯：“我要吃排骨和雞蛋！”
“好嘞！”李父把碗放下，站起身往廚房走。
“爸！等等我。我幫你切土豆絲。”李婷婷趕緊跟著追過去。
侯濤微微歎息。
“侯濤？”李母疑惑地看著他。
“呃，沒事。”
吃完飯，李婷婷陪侯濤聊了半晌，忽然接到一個電話。她掛斷之後，臉上閃過一片陰霾。
侯濤敏銳察覺到她的神色變化，立刻問：“怎麽了？”
李婷婷猶豫了一下，說：“剛才我同事告訴我，今天上午有兩位警察找我談話。”
侯濤皺起眉頭：“什麽意思？”
“他們說，昨天夜裏11點到10點期間，有人報案稱有人持刀搶劫銀行。”
侯濤愣住了：“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淩晨四點左右，”李婷婷說，“我當時正加班，所以沒有留意。”
“是不是你朋友打錯了？”侯濤安慰她，“或者是報假案？”
李婷婷搖搖頭，說：“不知道，不過警察說，他們查證過了，那輛車確實屬於搶劫銀行的兇器。”
“那就奇怪了……”
“我也覺得很奇怪，”李婷婷咬咬唇，說，“我不記得自己有報警的習慣，更何況，如果我報警了，肯定會通知你，不可能瞞著你的。”
侯濤若有所思地沉默良久：“你先別擔心，也許隻是巧合呢？”
李婷婷苦澀一笑：“我也希望是這樣。”
侯濤說：“不論結果怎麽樣，我都支持你。你要相信，你是清白的。”
“謝謝你。”李婷婷深吸一口氣，說，“我先去睡覺了。”
“早點休息吧。”
李婷婷走出侯濤的臥室，反鎖上門。她靠在門背上，雙手撐在冰涼的牆壁上，閉上眼睛，感受著心髒劇烈的跳動。
這件事絕非偶然，必然與某些不為人知的秘密脫不了關係。
李婷婷從來沒有忘記自己曾被綁架、險些喪命的遭遇，但是她並未將此歸咎於綁匪，而是覺得自己運氣差。她甚至還幻想過，萬一真是壞人做的，那該多幸運。可是這種想法，僅僅維持了幾秒鍾。因為她突然又想起另一件事。
那件令她害怕的事情。
那天，她下班之後準備迴家。路過超級購物商場時，她突然對一款最新款lv包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她買了下來。離開超級購物商城時，她隨便逛了逛，卻發現有一個專櫃裏有賣一張照片。
那是一個戴黑框眼鏡的男孩，穿著灰藍色的牛仔褲，黑色t恤，背著書包，手裏抱著一束粉紅色玫瑰花。雖然看上去很稚嫩青澀，但他長得十分英俊。李婷婷盯著照片上的男孩，心底湧起一陣難言的酸楚。
“這個男孩子是誰？”她不由自主地喃喃低語。
“你在說什麽啊，小姑娘？”旁邊一個阿姨問。
李婷婷轉頭，朝對方禮貌地微微一笑，然後快步走進一家咖啡廳，要了杯拿鐵。
她捧著熱騰騰的玻璃杯，腦海裏浮現出一個念頭。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長得像她？她不敢再細想。
她抬頭看向窗外，街景飛快倒退，她的視線停留在一幢高樓上，那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瞳孔。
她怔怔地看著，仿佛整顆心都停止了跳動。
“李婷婷，李婷婷？”旁邊傳來叫喊聲，“你沒事兒吧？”
“嗯？哦。”她緩過神來，“沒事兒，剛才有點走神。”
“你今天怎麽了？”同事關心地問，“看你精神狀態很糟糕啊。”
李婷婷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沒有，我沒事兒。”
李婷婷坐在辦工桌前，手指按在鼠標上，屏幕顯示著一條未讀郵箱提醒。
【您有一封未讀郵件】
她點擊收件，一段短訊彈了出來。
“你好，請問是李婷婷嗎？”
“我是。”
“這是我們在你的郵箱裏收到的，希望你能親啟。”
李婷婷點擊迴複：“好的，謝謝。”
她拆開信封，裏麵有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男孩十三四歲模樣，穿著白襯衫和牛仔褲，手裏捧著一束鮮豔欲滴的玫瑰花。他的臉蛋圓圓的，五官輪廓十分明朗清晰。
“這個小孩子是誰？”同事湊過來好奇地問。
李婷婷把照片放大了給同事看：“你見過嗎？”
“呃……沒注意……”
“應該不是我認識的人吧……”
“我聽說這兩天咱們醫院來了一位特殊患者，據說他長得很帥。”
李婷婷心裏咯噔一聲。
她立刻給對方迴複：“這照片哪來的？是不是弄錯了？”
“照片上的這個男孩，就是我們醫院的，名字叫陳嘉。”
李婷婷心亂如麻，連忙又給對方發了條消息：“請問你們是怎麽聯係到他的？”
過了一會兒，對方迴複道：“他自稱是你的男朋友，我們才知道他的名字叫陳嘉。我們聯係到他的時候，他剛從美術館參加畫展迴來，身上帶傷。他說他的父母都去逝了，隻剩他一個人孤零零地活在這世上，無依無靠，很可憐。他希望能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我們當然願意幫助他。”
“他的父母去世了……”李婷婷心中一痛。
“我們跟他交流過幾次。他說他有一個妹妹，但他不知道妹妹在哪兒。”
“你們查過他妹妹的消息嗎？”
“我們也想，可是一直沒有結果，因為陳嘉從來沒有提過。”
“那他妹妹現在在哪兒呢？”
“他沒告訴我們。不過，我相信他應該知道他妹妹在哪兒。”
“李婷婷，李婷婷！”旁邊同事用胳膊肘撞了撞她，“想什麽呢？”
李婷婷猛然驚醒，發現自己失態，急忙掩飾道：“哦……沒什麽……”
她看了一下時間，距離吃飯還早，決定先去附近的醫院看望陳嘉。
她在醫院門口打車，報了陳嘉所住的病房號。
李婷婷站在病床前，看著躺在病床上，鼻梁上掛著唿吸器的陳嘉。
他瘦削的肩膀緊繃著，雙眉蹙成一團，似乎很疼。
她輕輕拉開被子，檢查他的傷勢。
右臂骨折，左腿脛腓骨骨裂，胸腔肋骨斷了六根，腹膜破裂，內髒受損嚴重……他全身各處多處擦傷，尤其是膝蓋以下的位置，淤血凝固，觸目驚心。
李婷婷眼眶泛紅，她忍著淚水，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燙得嚇人。
“喂，你怎麽搞的？”她扭過頭，對站在床尾的護士斥責道。
護士委屈道：“這位先生昨晚突然昏迷不醒，我們趕緊把他送到醫院來做檢查。醫生說他是低血糖引起的腦充血，幸虧發現及時，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低血糖？”李婷婷冷哼一聲，“那麽巧的事情？他昨晚去了哪家酒店？”
“這個我真的不太清楚，我隻是個護士而已……”
“你不是醫生？”李婷婷轉過頭盯著她。
護士搖搖頭，“我是實習護士。”
李婷婷皺起眉頭，“你最好祈禱他沒事。否則，你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護士被嚇得臉色慘白，卻敢怒不敢言。
陳嘉的神智漸漸恢複。
他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張熟悉的臉孔。
“是你？”他虛弱地說。
“你醒了？”李婷婷欣喜不已，“你感覺怎麽樣？”
“我的肋骨斷了四根，胸口也有瘀傷，喉嚨和肺腑火辣辣地疼……”他咳嗽了一聲，“你給我灌了什麽藥？”
她話音剛落，病房門再次被推開，進來三個人。
侯濤和他妻子林芳容，還有一個穿著警服的青年男子。
侯濤向他們解釋：“這是李小姐，她今天路過我們這邊，聽說陳嘉病了，特意來探望他。”
林芳容笑眯眯地問陳嘉：“感覺怎麽樣？有沒有舒服一點？”
李婷婷點點頭，對侯濤夫婦禮貌地說：“謝謝二位關心。我已經幫他治療過了，他休養兩天就能出院。”
林芳容笑著說：“辛苦您了，李小姐。”
李婷婷淡淡地笑了笑，沒有接話。
侯濤又道：“李小姐，我們想請你留下來吃頓飯。順便把事情談一談。”
李婷婷沉吟片刻，抬眸看著他們，“我明白。但是……我現在有急事。”
“有急事？”侯濤有些奇怪，“你有什麽急事啊？”
“我弟弟受傷住院了，我要去看他。”李婷婷誠懇地對他們說：“改天吧，等我忙完了，我會登門拜訪。”
侯濤夫婦互相交換了個眼神，表示理解。
侯濤說：“行吧，我們不勉強。不如等你辦完事兒，咱們一起坐坐。反正都是鄰居，也不用擔心找不到方向。”
李婷婷答應了。
她從侯濤家裏告辭，乘車來到陳嘉的病房。
陳嘉已經蘇醒過來了，正靠坐在病床上看電視，見李婷婷推門進來，朝她露出一個微笑。
李婷婷鬆了口氣，走上前問他：“感覺好點了嗎？”
“好多了。”陳嘉點點頭，“麻煩你了，李小姐。”
李婷婷笑了一下，“跟我還這麽客氣。”
“你不是急著去看弟弟嗎？”陳嘉看著她說：“你快去吧，不用耽擱了。”
李婷婷點點頭，“好，那我先走了。”
陳嘉又問：“你的手機號碼是多少？”
李婷婷報了自己的手機號。
兩人互換號碼，約定好有需要打電話聯係。
李婷婷離開以後，陳嘉躺在床上，靜靜思索著。
他沒想到自己會遇到危險，差一點就失去了性命。
可是當時他為什麽要去找她呢？
他們之間隔著整個世界，他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甚至沒有一點交集。
她為什麽要救他呢？
陳嘉陷入了迷茫，腦海裏浮現出李婷婷溫柔的麵龐。
或者是因為愧疚吧。畢竟她是為了他才遭遇危險。
陳嘉輕輕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那雙澄澈無辜的眼睛。
他想到那個叫李佳佳的姑娘。
那個姑娘是個很善良的人，可惜……
他的唇角扯出一抹苦澀的弧度，眼底閃過痛楚的光芒。
如果沒有遇到李婷婷，如果他早點認清自己，那該有多好……
陳嘉的腦海裏又浮現出李婷婷的模樣。
他突然很想知道，那天晚上在酒店，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李婷婷趕往醫院的途中，收到了陳嘉的短信。
【陳嘉】：你好像很厲害。】
她笑了笑，迴複道：【其實我沒有你想象中那麽厲害。我隻是運氣比較好罷了。】
陳嘉盯著手機屏幕，久久沒動。
她真的很謙遜，謙遜到令人心疼。
可是這份謙遜，卻更加襯托出自己的卑鄙。
陳嘉歎息一聲，將手機放到一旁，繼續看電視。
他的手臂上紮滿針劑，左腿也吊著石膏。
雖然已經痊愈了，但是他仍然不能站立。
他隻能倚靠輪椅。
傍晚時分，林芳容買菜迴來。
她做了四五個小炒，燉了排骨湯，準備給陳嘉送飯。
侯濤幫她提東西，兩人走到樓梯拐彎處。
忽然，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他們麵前。
車窗搖下來，一個身材魁梧，戴墨鏡，剃平頭的漢子探出頭，對他們喊：“你們倆是誰？！誰允許你們在我們家樓下閑逛？！”
侯濤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拉住林芳容的胳膊，低聲說：“別怕，這裏不讓停車。”
“這棟樓又不是你家的，憑什麽你說了算？！”那個漢子嚷道：“滾滾滾！趕緊帶著你媳婦兒滾蛋！”
林芳容嚇得臉色蒼白，拽著侯濤的胳膊說：“這位先生，您誤會了。”
“誤會？！你還敢狡辯！”那個壯漢指著侯濤罵道：“臭不要臉的狗東西！敢搶我的生意！看我今天不弄死你們倆！”
他說著就要衝下來揍人。
林芳容嚇壞了，躲在侯濤背後不肯出來，嘴裏哭道：“你們誤會啦！這位先生是我丈夫，他不是……”
“呸！”那個壯漢狠狠吐了一口唾沫，“你當我傻啊！你這麽年輕，哪兒冒出來的丈夫！？”
“他是……”林芳容想說侯濤是她男朋友，但轉念一想，如果被人知道，陳嘉的秘密豈不是要曝光？
想到這裏，她咬了咬牙，決定把侯濤供出來，對那壯漢說：“……我是他女朋友。”
“女朋友？！”那個壯漢怒極反笑，從懷裏掏出一疊照片摔倒地上，惡狠狠地說：“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你配得上他嗎？！”
照片散落一地，全是些親密的畫麵。
李婷婷和侯濤驚呆了，兩個人連忙蹲下撿起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照片是昨夜拍攝的，李婷婷剛洗完澡從浴室出來，侯濤就闖進房間裏抱住她，兩人熱烈纏綿。
“總公司要空降一個總經理你聽說了嗎？”
“我知道啊！”
“那你不害怕嗎？”
“我為什麽要害怕？”
“因為你就要失業了……”
“我又不是沒有失業過，還差這一迴嗎？”
“可是這次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
“這次總經理來咱們分店視察啊，這不是擺明了要收購我們分店嗎？”
“他收購分店跟我失業關係很大嗎？”
“當然關係很大啦，如果咱們分店被總經理給吞並了，你也得卷鋪蓋走人啊。”
“哦……那我們該怎麽辦？”
“等死唄。”
“哦……”
“你不害怕？”
“你都沒害怕呢，我怕啥？”
“哎喲喂，我的姑奶奶呦，這都火燒眉毛了，你居然還有心思吃飯，你真是太淡定了。”
“我現在隻想快點吃完飯，早點兒睡覺，我實在是太困了。”
“你就不擔心總經理把咱們分店給買了？”
“那你倒是趕緊去跟人家說啊。”
“哎喲我的姑奶奶誒，現在是上班時間，而且是晚上十點鍾，你讓我去找誰說啊？”
“那你不說話，坐著看我吃飯幹嘛？你是不是想饞死我？”
“我是在想對策啊，但是我還沒想出來。”
“想不出來就別想了，我先睡覺了。”
“哎呀……你……你……你真是氣死我了。”
“好吧，既然想不出來就算了，反正我是不相信總經理能夠把咱們店給買了，畢竟這家店在這兒也做了五六年了，而且這兩年的生意越做越好，總經理不至於連這麽簡單的賬目都弄錯吧。”
“可是……”
“好啦好啦，你要是再囉嗦我就不理你了。”
“好吧，我不說了。”
“你以後不要再問我關於總經理和分店之類的無聊問題了，你這樣子我根本就睡不著覺了。”
“好吧好吧，不問了不問了。”
這位女士叫陳雅雯，三十八歲，是分店主管，她平時挺熱情的一個人，今天卻顯得有些沉默寡言，似乎有些憂愁。
李婷婷和她認識了四年多，雖然談不上交心，但是也算是朋友。陳雅雯從不提自己的私事，即使是她，偶爾也不清楚她的丈夫是誰，甚至她丈夫長什麽模樣她也記不住。有時候李婷婷甚至懷疑她有抑鬱症，或者受過精神創傷。她不止一次地勸過她，要她換一份輕鬆的工作，比如做某家餐飲集團的行長或者副總裁之類的，她都笑著婉拒了，隻說自己還不適合離開這份工作，但是李婷婷也看得出來，她並非全無所求。
這天李婷婷照例送侯濤下樓去車站，路上李婷婷突然感慨道：“你們總監也真是的，這幾天怎麽變成了工作狂，天天加班，連周末也不休息。我都替他累。”
侯濤笑了：“他最近確實是忙壞了。你不知道，最近我們總經理的脾氣特別古怪，誰要是惹怒了他，肯定要被罵得狗血淋頭，我估計他這次是動真格了，這次來江城恐怕真是衝著分店來的。”
李婷婷點點頭：“你們總經理這個人，還真是難以捉摸，不過他要是來分店的話，肯定不會虧待我們。”
“是啊！這種大老板肯定不缺錢。”
“唉……”李婷婷歎口氣，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前方，表情凝固，“我現在有點兒後悔辭職了。”
“嗯？為什麽啊？”
“我想留在分店做主管，可以每個月拿到三萬塊，不用出去打工掙錢，而且每年還有一筆豐厚的獎金，這樣的條件太優渥了，我不想離開。”
“你要不考慮考慮？”
“我……我……”
“其實你要想留在分店也很容易，隻需要你去找一趟你們總經理，告訴他我願意辭職，他肯定就答應了。”
李婷婷愣住了，半晌才搖搖頭：“不……不行……這個要求太過分了……我不能因為自己一個人的利益，就犧牲掉整個分店的利益。”
“哎呀……我又沒說讓你犧牲你們總經理。”侯濤笑了，“我就是隨便說說，你千萬別往心裏去。”
“我……我……你這人……你怎麽能這樣啊。”
“我哪兒樣了？我說的是真心話啊。”
“我是不會背叛我們總經理的！”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我剛才是開玩笑的，逗你玩兒的，瞧把你嚇的。”
李婷婷瞪他一眼，低頭悶聲向前走去，她覺得自己有點兒失態，但是這件事情，她不能退縮。
李婷婷快步走進自己辦室，把門鎖緊。
她在房間內靜靜地呆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氣，調勻唿吸。
她走到窗邊，拉開簾子，陽光從窗戶照射進來。
她伸手遮住眼睛，看著窗外。
陽光燦爛而明媚。
李婷婷抬起右臂擋住刺眼的陽光，閉上雙眼，嘴角浮現了一絲淺淺的笑容。
李婷婷轉身從櫃台下取出鑰匙，把辦工桌旁邊的抽屜打開，拿出一張卡片。
那是一張銀行卡。
李婷婷盯著那張卡，臉色陰晴不定。她把卡放在桌上，又拿過另外一張名片。
這張名片是她在上一份工作結束後，去銀行保險櫃存的錢，原本她想存完這兩張卡之後就辭職，但是後來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她一度忘記了自己曾經有過這樣的想法，直到剛才……
“喂，您好，請問哪裏可以打電話？我要報警。”
“喂，您好，請問哪裏可以打電話？”
李婷婷掛斷電話，坐在椅子上，久久無語。
下午四點左右，李婷婷接到一個陌生號碼的電話。
“你好，請問你是李婷婷嗎？”對方用英文說。
“是的，你好。”李婷婷立刻迴答，“請問有什麽事嗎？”
“哦，你好，你現在可以來咖啡廳嗎？”對方的語氣很急迫。
李婷婷皺眉：“我不認識你，也不清楚你的底細，我不能去。”
對方沉默片刻，又說：“我是李彥峰，請你務必要來，不然，我就把你的孩子殺死。”
李婷婷腦袋嗡地響了一下，瞬間汗流浹背，手腳冰涼。
李彥峰……這個人她當然聽說過，他是江城的黑幫老大，曾經在江城叱吒風雲，威震一方。但是他早在五年前就退出江湖，改行當了醫藥銷售。
他為什麽突然給她打這個電話呢？
難道……是因為他和陳宇的仇恨，所以想遷怒於她嗎？
“你在害怕，對嗎？”對方的聲音傳來，帶著濃烈的嘲諷，“你在怕什麽？我隻不過想要見你一麵，你至於嚇成這樣？”
李婷婷咬緊牙關，說：“我憑什麽相信你？”
“你沒有選擇。你如果敢報警或者叫救護車，你兒子立刻會被我弄死。你最好乖乖的來見我。”
李婷婷深唿吸幾次，勉強穩定住自己的情緒：“我不能去。”
“嗬嗬……你以為我會傻到在警察和救護車到達之前動手殺人？我要等到警察和救護車來的時候再動手。”
“那……你約在什麽地方見麵？”
“晚上七點，咖啡館二樓東邊的包廂。”
“好的，我會準時赴約。”
掛掉電話後，李婷婷癱軟在沙發上。
她忽然感到恐懼。
李彥峰竟然還活著，並且掌握了她兒子的命運。
李婷婷想起五年前，自己在路上撞傷了李彥峰的司機。李彥峰當場斃命，自己被追尾，撞破了額頭，差點喪命。
那一天她被送到醫院搶救，最後撿迴了一條命。
李婷婷的媽媽和弟弟都非常擔憂，甚至提議要把她送到精神病院。李婷婷堅決不同意，隻是讓母親和弟弟先搬離了家，暫避鋒芒。
沒想到五年後，李彥峰又卷土重來了。
李婷婷想起侯濤的話。她覺得，他們應該盡快離開江城，越遠越好，否則，一旦被李彥峰抓住把柄，她絕對逃脫不了厄運。
李婷婷思考良久，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她要把這件事告訴侯濤。
李婷婷撥通侯濤的電話：“喂？”
“嗯，是我。”
“我有事跟你商量。”
“你說。”
“我想把我的家產全留給我兒子。”
“這種事你自己決定就好了。”
“我……”
“有什麽問題嗎？”
“我需要錢。”
“我給你。”
“啊？”
“我知道你需要錢，所以我給你錢。”
“侯濤！”李婷婷激動地喊出侯濤的名字。
“嗯？怎麽了？”
“謝謝你。”
“你我之間，何須言謝。”侯濤笑了笑，“不過你真的決定了嗎？那些錢夠不夠？”
“夠了。”
“好吧。你明天聯係我，我們見一麵。”
“嗯。”
侯濤放下手機，看向窗外，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他從抽屜裏摸出一根香煙，叼在嘴上。
一輛汽車停在他旁邊，副駕駛座上探出半個身體：“老師，我能跟你談一下嗎？”
侯濤愣了愣，轉頭看向她。
她的臉色很憔悴，顯然是昨夜沒睡好的緣故。
“上來聊一下吧。”侯濤打開門，側身讓她進來。
兩個人坐在咖啡館靠牆的位置，侯濤點了杯拿鐵，她要了杯摩卡。
“我剛才碰巧遇到了一個人。”她低垂著眼眸說，“我猜，你肯定也認識她。”
侯濤抬起頭看著她：“你說的是……”
“我不確定她是不是你認識的那個女人，但是她跟我長得太像了，簡直一模一樣，連聲音也很像，而且她還說……”李婷婷猶豫了片刻，緩慢地說，“她叫李婷婷。”
侯濤靜靜地望著她，沒有說話。
“我也覺得奇怪，所以今天特意去找了她，結果她卻不承認認識我。而且……而且……”她低下頭去，用手指攪拌著玻璃杯中的咖啡，聲音低若蚊蠅。
“而且什麽？”
“而且我聽她的口氣，似乎是想跟我合作……”李婷婷頓了頓，鼓足勇氣說，“可是我覺得她的態度有點古怪……好像……有點討厭我……”
侯濤沉默許久，輕輕歎息。
李婷婷驚訝地抬起頭：“老師，您認識她？”
“她……算是我朋友吧。”侯濤歎息道，“其實我一開始也懷疑她是李婷婷。不過現在基本可以斷定了。”
“哦……”李婷婷鬆了口氣。
侯濤注視著她，語氣凝重：“婷婷，我希望你明白。這世界上長相相似的人有很多，但是……不論你是不是李婷婷，都改變不了她害死你孩子的事實。我們必須為此付出代價。如果你因為一時衝動，而犯下錯誤，將來無法挽迴，你會後悔莫及。”
李婷婷怔怔地望著侯濤：“老師，您的意思是……”
侯濤冷酷道：“你不僅要報仇，還要徹底忘記這個人。這是我唯一的請求。”
李婷婷深吸一口氣：“我明白了。”
她站起身來：“老師，謝謝您。我走了。”
侯濤點點頭：“去吧。”
李婷婷走到門口，又停下腳步：“老師，我不懂您為什麽突然對我說這番話。”
“你是個聰明的姑娘，不需要我說透。”
李婷婷點點頭，關上門，轉身走向電梯。
“等一下。”侯濤叫住她。
李婷婷停下腳步。
侯濤走上前來，從兜裏掏出一張紙條遞給她：“這上麵是我的號碼，如果你遇到什麽困難，隨時給我打電話。”
李婷婷接過紙條，鄭重地點了點頭：“謝謝。”
侯濤笑著搖了搖頭。
李婷婷乘電梯下樓，來到停車場，拉開保時捷跑車的車門，坐在副駕駛上。
她握緊了拳頭。雖然她早已下定決心，可當再次麵對曾經傷害自己的兇手時，她還是感受到陣陣寒涼。
車子啟動，她閉上雙眼，腦海中浮現出侯濤的身影和他說過的每句話。
李婷婷，你不能再留戀過往，不能再被情感左右。
她猛踩油門，跑車唿嘯而去。
“侯濤！”
侯濤剛走出咖啡店就接到一個陌生電話。他皺眉看了看屏幕，接聽了電話：“喂？哪位？”
“侯濤！你在哪兒呢？”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耳朵，帶著哭腔。
侯濤心頭咯噔一跳，幾乎脫口而出：“你是婷婷？”
“嗚嗚嗚，是我。”
“別哭別哭，你在哪兒？”
“我在家呢……”
“你等等啊，我這就過去。”
掛斷電話，侯濤快速攔了輛出租車。
“師傅，麻煩送我去李氏集團。”
半小時之後，出租車停在了一棟大廈前麵。侯濤推開車門下去，匆忙走進電梯，按了17層。
“叮”地一聲，電梯門打開，侯濤快步走向李婷婷的辦室，敲響了房門。
“咚咚咚。”他又敲了三聲。
“請進！”一個柔美清脆的聲音傳入耳中，伴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
侯濤深吸一口氣，推門走了進去。
屋內的裝飾極盡奢華，牆壁上鑲嵌著各種昂貴的名畫，地毯潔淨舒適，沙發擺放整齊，桌椅精致漂亮。
侯濤環顧四周，並未見到李婷婷。
他微微蹙眉：“婷婷？”
房間的另一端突然閃出一個身材窈窕的女人。
李婷婷穿著一襲淺灰色羊絨裙，戴一頂黑色針織帽，臉上化著淡妝，顯得非常成熟穩重。她朝侯濤嫣然一笑，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
“你來啦！”她走過來牽住他的手。
侯濤一愣：“婷婷，這是怎麽迴事？”
“你來了就知道了。”李婷婷拉著他往旁邊走了兩步，侯濤才發現，她背後竟貼滿了照片。
照片上有李婷婷和李偉豪，有她的父母，還有侯濤自己……
李婷婷把照片拿出來交到侯濤手上，笑眯眯地盯著他：“你還認識我嗎？”
侯濤仔細一瞧，照片中那個女孩，跟李婷婷一模一樣。隻是比李婷婷年紀稍長，更加嬌俏玲瓏。
“你是……婷婷？”他問。
“對，是我。”李婷婷指著照片上的女孩，“這是我姐姐。”
“你姐姐？”侯濤驚訝地看著照片。
李婷婷點點頭：“我姐姐叫李婷琳，我爸爸是她親弟弟，我媽媽是她妹妹。”
侯濤呆住了。
“你想不到吧？”李婷婷笑嘻嘻地摟住侯濤的胳膊，“其實我們都是孤兒。但我們有一個共同的父親，所以彼此相依為命。”
侯濤仍然處於震驚狀態，喃喃地說：“我一直覺得你挺奇怪的，原來是因為這個……”
李婷婷輕輕歎了口氣：“這些事也不能瞞太久。遲早會被拆穿。我就索性告訴你吧。”
她拉著侯濤走到窗台邊：“其實，我今天約你出來，是想跟你談談我們的事。”
“我們？”
“對，我們。”李婷婷點點頭，“其實我很喜歡你。”
侯濤尷尬地笑了笑。他倒是真的沒想到會這麽順利。
李婷婷繼續說：“你是不是覺得我有病？其實我早就知道自己是個神經病。從小到大，醫院檢查我無數遍了，都說我沒什麽問題，甚至連我父母都以為我是個健康的孩子。唯獨我自己知道，我有病。我有嚴重的抑鬱症，我經常失眠、焦慮、易怒、暴躁、多愁善感……”她頓了頓，苦澀地笑笑，“我最難過的時候，甚至想過死掉算了。”
“你怎麽知道我會幫助你治療？”
“我猜的。”李婷婷坦誠地說，“我知道你肯定會幫我的。如果你不願意，根本不用答應我。”
侯濤點點頭：“你為什麽這麽信任我？”
“你給我吃藥，我不僅不討厭你，反而很喜歡你。”
侯濤怔住了。
李婷婷抿唇笑了：“我知道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姐姐之外沒人再關心我，可我也不想做一輩子的神經病。我需要一個人陪伴我，關心我，愛護我。”
侯濤猶豫片刻，問：“那我該怎麽做？”
“你先答應我一個條件。”
“你說。”
“我希望你能像朋友一樣關心我，陪伴我。當然，我不會耽誤你找女朋友的，你完全可以放心。”
侯濤皺起眉，心裏湧起一股抗拒感：“你這樣我很困擾。”
李婷婷卻笑著搖頭：“別急著否決我，你慢慢考慮。等你想明白了，可以隨時來找我。我不會勉強你的。”
“謝謝你的理解。”侯濤低下頭，“不過，這樣對你不合適。”
李婷婷眼眸黯淡下來，沉默了半晌，抬眸看向侯濤：“既然你不願意，那我也不勉強你。”她伸出手，與侯濤緊握，“祝你幸福。”
侯濤點點頭：“你也是，保重。”
他轉身離開了酒店套房。
李婷婷站在落地玻璃前，目送著他遠去，嘴角浮起一絲笑容。
李偉豪坐在電腦桌前，打開郵箱。
郵件的內容很簡單：
“侯濤和李婷婷已經確立戀愛關係。”
“你的計劃成功了。”
“恭喜你。”
李偉豪冷冷地笑了。
他將郵件刪掉，又按下了一串號碼，撥通電話：“喂，是張警官嗎？我想舉報一家私營企業，名字叫‘美麗的風景’。我知道這家企業背後有黑勢力，不少人受害者都曾遭到脅迫，我建議警方徹底清除它。”
第二天，侯濤剛踏進辦案組辦案廳，就聽見幾個警察圍著李偉豪議論紛紛。
“哎，你們知道昨晚有人自殺嗎？”
“哪兒啊？”
“我在樓梯間碰到李偉豪了。他說有人跳樓自殺，他懷疑是我們這兒的某個嫌犯！”
“哦，是他啊，那你們還不趕快抓他？”
“他把那封舉報信扔進垃圾桶了，現場還有血跡。”
“那不就行了？”
“他不承認啊！”
眾人七嘴八舌地吵鬧起來。
“閉嘴。”
侯濤厲聲喝止了他們，“都幹嘛呢？”
幾位警察立刻噤若寒蟬。
侯濤走到李偉豪旁邊，盯著他：“你為什麽要誣陷這家企業？”
李偉豪微微一笑：“我沒誣陷，我隻是在陳述事實。”
“證據。”
“我已經拿到足夠的證據了。”李偉豪拍拍桌子，指了指牆上貼的告示牌，“我相信這些證據足夠把‘美麗的風景’告倒了吧？”
侯濤掃視一圈。
警務室內靜悄悄的。幾位警察臉色蒼白，眼睛瞪圓了，像被人掐住喉嚨似的喘不過氣。
他們都怕了。
侯濤冷笑一聲：“李隊長，請您跟我到辦案處談談吧。”
“好。”李偉豪微微頷首。
兩人走出辦案廳。
侯濤帶著他去了自己的辦案室，並且親自泡了壺碧螺春，端到桌子上。
“請喝茶。”
李偉豪看了他一眼：“侯警官，今天你這杯茶，我喝不起。”
侯濤笑笑：“你是聰明人，我知道這是最佳的結束方式。所以我也不繞彎子了，我直截了當地告訴你，‘美麗的風景’是假的，我查過了，那個地段的商鋪早在五年前就賣光了，連地皮都拆遷了。”
李偉豪眯了眯眼睛，不動聲色。
侯濤又笑了笑：“其實那個地段的地價雖然便宜，但房型卻特別好。尤其是靠近海灘的那棟，每平米都超過三萬塊錢，比我現在住的房子貴多了。你覺得，憑你的財富，買得起嗎？”
李偉豪輕咳了一聲，緩緩道：“我知道，你是在試探我，但我真的沒有必要騙你。如果你還堅持要查的話，隻會浪費你寶貴的警力而已。”
“李隊長，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了你嘍？”侯濤挑眉。
“這個世界上，很難用事實證明一切。”李偉豪歎了口氣，“我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我隻求問心無愧。我不知道你為什麽非要揪著我不放。”
“我想要調查你。”侯濤神情嚴肅，“因為你的存在妨礙了我們破案。你的行蹤詭秘，與各種違法活動密切聯係，甚至涉嫌走私毒品。我希望你能配合調查。”
李偉豪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我從未走私過，更何況我是個守法良民。”
“這是我手頭掌握的證據。”侯濤將一份厚厚的資料擺在李偉豪麵前。
李偉豪低下頭，翻了翻文件，忽然抬起頭，笑了起來：“侯警官，你搞錯了吧？你應該先去找這家私營企業才對。”
侯濤搖搖頭：“不，這家企業不符合條件。我們已經調查過了，這家企業屬於一家注冊資金為5.25億元的小型製藥廠，它的董事長姓林，名字叫林誌明。可我們查過，這家企業根本沒有注冊，也沒有資質，完全就是一家私營的空殼企業！”
“嗬嗬……”李偉豪冷笑，“這家企業有個很有名的董事長名叫林海，是我叔叔。他是做醫藥的，和製藥有什麽關係？”
侯濤搖搖頭：“我不清楚，但是我們已經確定這個林海有問題。李隊長，你最好配合我們的調查，免得造成誤會。”
“侯警官，我不知道你從哪裏得來的消息，竟然敢斷言林董事長有問題。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真的有問題，為什麽不直接向檢察院揭發我叔叔呢？這不是多此一舉麽？”
“林海這個人我不太了解，但是這個林海的堂弟林誌遠，曾經在我們派出所待過幾年，後來辭職迴家創業。他和李總你有交集，所以我懷疑他是受了李總你的指使。”
“哈哈哈哈哈！”李偉豪笑了，“侯警官，你說林誌遠和我有交集，那我就承認，我和他有交往。但是我絕對沒有指使過他，我也沒必要去指使他。他是我叔叔的侄子，是我的朋友，我犯不著害他啊。再說，我們也沒有利益衝突，不是麽？”
侯濤看著他，半晌後點點頭：“好吧。我暫時相信你沒有參與此事。但是，李總，我需要提醒你一句，你已經觸及到了某些規則。如果你依舊執迷不悟，繼續在網絡上散布謠言，煽風點火，我保證，你一定會死得很慘。”
李偉豪臉上閃過一絲不悅，他抿緊嘴唇，沉默了片刻後道：“侯警官，我尊敬你。你是個好警察，也是個好警察，你是個優秀的刑警，但是……你不是我叔叔。你沒有權利命令我做任何事。”
“好。”侯濤點點頭，“既然你這麽固執，我們也不勉強了。但是李總，你記住你今天說的話。你的行為會給你招惹來殺身之禍的。”
“你不用威脅我。”李偉豪淡淡道，“你們想查我，隨時歡迎。我等著被你們抓進監獄。但是在那之前，我勸你們還是把心思花在別處吧。否則……”他頓了頓，“我怕你們吃虧。”
“哦？”侯濤似笑非笑地盯著他。
“侯警官，你可以去查，但是，千萬不要打草驚蛇。”李偉豪慢悠悠道，“你現在已經驚動了一個人。”
“是嗎？”侯濤饒有興趣地看著他，“我倒想聽聽，究竟是誰值得驚動？”
“是我。”李婷婷站起身，走到了侯濤麵前，“你們想查就查吧。我倒要看看，你們能把我怎麽樣。”
她的態度傲慢又囂張，像是篤定自己不會受到任何懲罰一般。
“我當然會查。”侯濤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不過，我不想親自去查。我們隻要查到這些東西就夠了。”他拿起桌上的一疊照片遞到李偉豪眼前。
“你看看。”
李偉豪瞥了一眼，臉色立刻陰沉下來。照片是昨晚的，他的臥室裏有兩台電腦，其中一台顯示的是一間酒店房間內的畫麵。
照片上，李偉豪穿著白襯衫坐在床邊抽煙，旁邊一個漂亮的女孩坐在沙發上看書，女孩背景是酒店的落地窗，她側著身體，陽光透過玻璃映在她潔白的肌膚上，看上去美麗而安靜。
女孩微蹙著眉，似乎並不愉快，李偉豪湊近屏幕，伸出右臂攬住她的腰，輕聲說著什麽。
女孩抬頭看著他，眼神充滿了憤怒，但是卻並沒有推開他。李偉豪低下頭，親昵地靠在她耳畔，說著什麽，女孩的表情漸漸緩和，她忽然露出一抹溫柔的淺笑。
李偉豪的眼睛瞪得老大，他狠狠地吸了口煙，把煙灰彈在地上，猛踩了一腳：“這不是我！這不是我！”
“李總，您先冷靜一下。”侯濤按住他的肩膀，“請您仔細看一下，這張照片上的女孩，就是林誌明的侄女，林海的妹妹，林若雪。”
李偉豪的眼睛瞬間瞪圓了：“你胡說八道！我怎麽會跟她睡在一張床上！”
“我知道這很難讓人相信，因為我剛才也覺得不可置信。”侯濤歎息一聲，“但是這確實是事實。”
他將手中的照片展示給他看：“您看，這張照片上是林誌遠拍攝的。您應該見過林誌遠，他就是那位客客氣氣的年輕刑警。林若雪和他關係密切，他們每次見麵都會呆很長時間，這段錄音您應該聽到了。”
李偉豪咬牙切齒道：“我當然聽到了！你們想從哪兒找到我們兩個苟合的錄音？”
“您放心。”侯濤笑了笑，“我們早有準備，您不用擔心。”
“哼，”李偉豪冷哼一聲，“我告訴你，我不是那種容易屈服的人。即便你拿出證據，我也不會承認。”
侯濤攤了攤手，笑了笑：“李總，你真的誤會了。我並不打算拿出這份視頻來逼迫你，或者讓你承認自己犯罪。我們也不打算用法律來約束你，更不想對你采取強製措施。所以，我們希望您配合一下。”
李偉豪皺著眉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首先，”侯濤指著照片上的女孩問道，“她是林家二小姐，林誌明的妹妹。我想你一直想除掉的人。我再問您，如果有一個機會擺在您麵前，隻要您願意承認自己犯罪，並且配合我們調查，那麽我們願意幫助您解決掉林誌明。您願意嗎？”
“哈！”李偉豪嘲諷地看著他，“你當我三歲小孩子啊？你們有證據嗎？”
“當然有。”侯濤笑道，“這個世界上最難掌握的就是證據，隻要你肯配合我們調查，我們保證你毫發無損。”
“不可能。”李偉豪堅決搖頭，“我絕不答應。”
侯濤聳了聳肩：“那我也沒辦法。不過，既然您不答應的話，那我們就隻好另尋他路了。”
“你什麽意思？”李偉豪眯起眼睛，“你敢動我？”
“您別激動嘛。”侯濤微笑著說，“我們現在還隻是懷疑，並沒有任何證據表明你做錯了什麽。”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您不妨先等幾天再迴答我。您覺得呢？”
李偉豪盯著他看了許久，才慢條斯理地吐出四個字：“我考慮考慮。”
“好。”侯濤站起身來，朝門口走去，“我們期待您的好消息。”
李偉豪送他離開後，迴屋看向李婷婷。
她此刻正抱膝坐在沙發上，雙頰鼓成一團，眼眶紅紅的。見他進來，忙擦了擦眼角，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你哭啦？”李偉豪走到她身邊，摸了摸她的腦袋。
“沒有。”李婷婷撇了撇嘴，“風吹的。”
“傻丫頭。”李偉豪揉了揉她的頭發，“今晚吃火鍋吧，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什麽地方啊？”
“去了就知道了。”
晚飯過後，侯濤把車停在了一棟高樓旁邊，下車牽起李婷婷的手，徑直走向那幢五層建築。
“哇……”李婷婷仰起臉看著這棟大廈，“這裏好漂亮啊。”
“嗯，”侯濤笑著說，“喜歡嗎？”
李婷婷點點頭，又看了看周圍：“這裏……是不是就是咱們之前說的‘夜色’？”
“沒錯，”侯濤摟住她的腰，“我特地買下的。”
“你真厲害，我爸媽都不舍得花錢買呢，你居然隨便就買下來了。”
“你喜歡，就買下來。”
李婷婷甜蜜地靠在他懷裏，感受著他胸膛的溫暖與安全感。
電梯緩緩升至頂樓，他們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到一扇緊閉的房門前。
“就是這兒。”侯濤掏出鑰匙，打開門，“請進。”
李婷婷走了進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這裏的牆壁和家具竟然都是白色的，而且全是純淨透明的白色。屋子內的光線很暗，卻絲毫影響不了這裏的整體美觀。
“這裏原本是個酒店套房，但因為太貴，我父母就沒讓我住。”侯濤拉著她走到臥室的床上，“躺下試試看。”
“這……這是床？”李婷婷瞪圓了眼睛，伸手在床單和枕頭上撫弄著，“太舒服了。”
“喜歡就睡吧，”侯濤拍拍她的臉蛋兒，“好了，我先走了。”
李婷婷一時忘記了跟他道別，怔怔地看著他轉身離去。
他走出房間，輕輕關上門。
李婷婷坐在床上愣神了半晌，忽然反應過來，掀開被子跳下床，跑到陽台上看了看。
窗外是一片燈火輝煌，霓虹閃爍，熱鬧非凡。街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似乎比白天更加喧囂。
李婷婷站在玻璃前，忽然發現自己對未來充滿了憧憬。
她從小到大就一直渴望擁有自由，想要像鳥兒一樣飛翔，想要像魚兒一樣暢快地遊泳，想要像貓咪一樣愜意地曬太陽……但現在她突然有了一個夢想，想變成一個像他那樣的人。
李婷婷趴在玻璃上，癡癡地看了很久，直到侯濤推開門探進腦袋：“我該走了。”
“哦，好。”李婷婷急忙收迴視線。
“我剛剛去找了我舅舅，他告訴我，我的案情可以結束了，他已經派警察把你爸爸抓走了，相信他不會再傷害你。”侯濤說。
“真的嗎？！”李婷婷興奮極了，“他真的願意放過我爸爸？！”
“當然。”侯濤微笑著說，“我騙你做什麽？”
“謝謝你。”李婷婷握住他的胳膊，使勁晃了晃，“你實在太棒了！”
“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侯濤聳了聳肩，“我隻能盡量幫助你，畢竟……我不想失去你這位朋友。”
“我懂！”李婷婷認真地說，“如果不是你，我肯定早死了。我欠你一條命，以後你讓我做什麽，我都聽你的！”
“別亂說。”侯濤皺眉道，“你的命，是你自己掙迴來的。”
“不！”李婷婷搖了搖頭，堅持道，“我的命是你救迴來的！你不僅僅是我的朋友。”
侯濤笑了笑，“好吧。你的命確實是我救迴來的。不過我並沒有你說的那麽厲害，我最多算是運氣好而已，其他的……還需要你自己努力。”
“我會的！”李婷婷認真地點點頭，“我會用我的一切努力活下去！我一定會報答你的恩情！”
侯濤笑了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兩人走出酒店，各自開車離開。
“師兄，我今天表現得怎麽樣？”
侯濤正在開車，聽到她的聲音，忍不住笑了：“挺好的。”
“真的？”
“嗯，非常棒！”侯濤豎起大拇指。
“我還擔心會露餡兒呢！”李婷婷吐了吐舌頭，“沒想到這群記者真是笨啊，連這點偽裝都看不破！”
“他們哪有什麽經驗。”侯濤說，“我估計這些記者是被人雇傭來的，幕後主謀肯定是專業人士。”
“哼，”李婷婷憤憤地說，“不論是誰，敢陷害我爸爸，我一定饒不了他！”
“這種事情交給法律去處理，就不必操心了。”侯濤笑著說。
“我不甘心。”李婷婷撅起嘴，“難道他們就不怕遭報應嗎？！”
“他們是為財而來。”侯濤歎息，“所謂‘富貴險中求’，何況又是為錢，他們當然拚盡全力去追查。”
“這種人簡直太可惡了！”李婷婷咬牙說，“等我長大了，一定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
侯濤沒有說話，默默把車開迴家中。
“晚安。”
“晚安。”李婷婷向他揮揮手，關上了車窗。
侯濤停好車，拎著電腦包走進家門，發現家裏黑漆漆的，一盞壁燈都沒開。
媽媽還沒有迴來。
侯濤放下東西，打開冰箱，從裏麵拿了瓶飲料，喝完之後，才掏出手機，撥通了母親的電話。
“喂？媽？你在哪兒呢？怎麽還沒迴來？”
“呃……我今天跟朋友約好了一起吃飯，就忘了時間。你先睡覺吧。”
“媽，我已經迴家了，在沙發上躺著呢。”
“這麽晚了，你還沒睡呢？”母親問。
“嗯，”侯濤揉了揉鼻子，“我有點困。”
“你這孩子，怎麽也不叫醒我？！趕緊睡吧，明天我買菜迴來，給你做頓好吃的。”
“嗯。”
掛斷電話後，侯濤躺倒在沙發上，閉著眼睛，不一會兒便睡著了。
朦朧中，他感覺自己被一雙溫暖的手抱在懷裏。
“阿濤，”耳邊傳來母親低沉悅耳的嗓音，“快醒醒。”
侯濤睜開眼睛，發現母親坐在床邊，滿臉慈愛地看著自己，身上披了一件外套。
“幾點了？您怎麽還沒睡？”他翻身坐起來。
“我剛洗完澡。”李婷婷將外套遞給他，“穿上再睡。”
侯濤披上衣服，靠坐在床頭，“你今天去哪兒玩了？”
“和朋友吃飯。”
“朋友？”
“對，就是前幾天我帶你見過的。”李婷婷微微笑了笑，“很帥吧？”
“嗯。”侯濤點點頭，“我也喜歡。”
李婷婷笑著摸了摸他的額頭，“好啦，別貧嘴了。快點睡。”
“嗯，媽，晚安。”
“晚安。”李婷婷替他拉上被角，轉身走了出去，輕輕地幫他關好房門。
次日清晨，侯濤起床洗漱完畢，走到餐桌旁，發現李婷婷早已準備好了豐盛的早餐，正端坐在椅子上，等著他。
“你醒啦。”李婷婷站起身，“趕緊趁熱吃。”
侯濤在椅子上坐下來，李婷婷給他舀了碗湯。
侯濤嚐了一口，味道鮮美無比，“謝謝媽。”
“跟媽客氣什麽？”李婷婷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以後不許再這樣了。我知道你孝順，但是身體要緊。”
“嗯。”侯濤低頭喝粥。
“吃飽了嗎？”
“差不多了。”
“那就收拾收拾去上班吧。”李婷婷叮囑，“不要遲到。”
“嗯，好。”
吃完飯，侯濤背著單肩包離開家門，往辦事處走去。
他一路走著，卻忽然注意到一輛熟悉的紅色奔馳轎車跟在自己身後。
侯濤立刻加快腳步，拐進另一條街，果然看見紅色轎車也拐了進來。他皺起眉，心想：難道是張建？他為什麽一路跟蹤自己？難道是因為昨天采訪的事情？
不管如何，絕對不能暴露自己。侯濤決定暫時繞遠路，免得跟張建碰麵。
他拐過街角，卻發現那輛紅色奔馳竟然還跟在他身後，他心中納悶，隻得繼續朝前走，走到一座廣場時，忽然看見張建從車內走出來，攔住他的去路。
“張組長，你找我？”侯濤問。
“侯助理，請留步。”張建說，“我想跟你談一談。”
“你說吧。”侯濤停下腳步。
“我想知道，你和那位記者……”
侯濤抬起胳膊肘抵著膝蓋，支撐著下巴，笑吟吟地望著他，“你指的是？”
“我聽說你是她的朋友？”張建試探地問。
“哦……”侯濤恍然大悟，原來張建誤會了。“是啊，我認識她。”
“你們關係很密切？”
“嗯，挺好的。”
“我希望你不要亂說話。”張建冷聲警告道。
“張組長，你誤會了，我和那位記者之間並非你所想象的那種關係。”
“真的？”張建似乎有些不相信，盯著侯濤。
“當然是真的。”
張建打量了侯濤一番，又問：“那麽……你們兩個都是男人……你們之間應該是沒什麽特殊交流的。她為什麽願意跟你出去吃飯？”
“呃……這個嘛……可能是她比較善於交際吧。”侯濤撓撓後腦勺，“至於我倆私底下有沒有聊過什麽……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
“是麽？”張建明顯不太相信。
侯濤聳聳肩膀，“其實……我也沒有深入了解過她，我們頂多就是偶爾見個麵，隨便聊聊。”
“那你為什麽會和她成為朋友？”
“這個……我也不知道。”侯濤搖搖頭。他確實不知道為什麽會和那個叫林菲的記者變成朋友。按照正常邏輯，他和林菲應該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才對。
“侯助理，你最好把事情的真相告訴我，否則我不敢保證這篇報道會不會刊登出來！”
侯濤心裏猛地一驚，“張組長，你威脅我？”
“侯助理，你是聰明人。”張建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
侯濤沉默片刻，歎息一聲，“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隻不過我曾經救過她而已。”
張建眯起眼睛，審視著侯濤。
侯濤坦蕩蕩地與他對視，“你想要什麽？”
“你覺得呢？”張建挑起眉梢反問道。
“我猜測，你是為了你妻子的病。”
張建的神情僵硬了一瞬，但他很快掩飾住了自己的表情，平靜地問：“那你覺得怎麽樣才能治好她？”
“很簡單，做手術。”
“需要多少錢？”
侯濤笑了笑，“你放心，不用花你的錢。醫藥費由我承擔。”
“為什麽幫她？”張建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