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婷婷微微一笑，低下頭喝茶。
祁同衛繼續說：“其實我也不太喜歡吃魚丸子和青椒，但是我很喜歡吃魚。我媽媽煮的魚肉鮮嫩爽滑，我一直都想吃她煮的麻辣魚。”
“哦，原來是這樣。”侯婷婷恍悟，“我記得我媽媽做過麻辣魚，好像是叫‘紅燒魚’？”
“對對！”祁同衛激動地說，“我最愛吃的就是這道菜！”
侯婷婷被他逗樂了，抿嘴輕笑了幾聲。
兩人聊了一陣兒後，祁同衛說：“我現在住在這兒，周末偶爾也需要迴家住。所以，我打算把隔壁的那棟房子租下來，做麻辣香鍋的店鋪。”
“那太好了，恭喜你。”侯婷婷由衷祝賀。
“這都是托你的福。”祁同衛誠懇地說，“要不是因為你跟我提分手，我根本不會考慮做麻辣香鍋的事業。”
侯婷婷笑笑：“我也不想的。”
“唉，這種事不是想不想的問題。”祁同衛無奈地聳聳肩膀，“我覺得，既然你已經決定分手，就應該快刀斬亂麻，盡量減少對彼此的傷害。”
侯婷婷沉默片刻：“我……其實沒有你想象得那麽絕情。”
“我當然知道。否則，我今晚就不會站在這裏了。”祁同衛頓了頓，又補充道，“我知道你有苦衷，你放心，不論怎樣，我會等你。”
侯婷婷抬起眼睛，凝視著祁同衛。燈光昏暗，祁同衛的神態卻格外專注，黑亮的眼睛裏仿佛燃燒著某種火焰。
侯婷婷的心忽悠一顫，慌張地避開視線。
祁同衛看出了她的緊張，便收斂起表情，換上一副輕鬆自如的語調：“好啦，不說這個了。咱們聊點別的。”
“你想聊什麽？”
“我想談談工作。”祁同衛端起桌上的茶杯，慢吞吞地吹了吹，“你在哪個單位？”
“我在一家電視台當主播，剛畢業沒多久。”
“電視台？”祁同衛有些意外，“你在哪個電視台？”
“京華衛視。”
祁同衛愣了一下，驚訝地問：“你在《娛樂大亨》節目組做主持人？”
侯婷婷點點頭。
祁同衛笑了：“這麽巧啊，我也在京華。”
侯婷婷露出驚訝的表情：“你是京華本地人嗎？”
“不是。”祁同衛說，“我爸爸媽媽原先都在江州工作。我從小就在江州長大。”
侯婷婷有些意外：“那你父母呢？”
“走了。”祁同衛歎了口氣，“我父親患病去世了。”
“抱歉。”侯婷婷有些內疚地垂眸，“不過，聽說你爸爸是個慈善家，捐獻給貧困山村很多醫療設施？”
“嗯。”祁同衛說，“我爸爸曾經是京華大學教授，他是個非常善良的人。他很早之前就開始致力於慈善活動，所以，在京華這座城池裏，他積累了極高的名譽度。可惜，天妒英才……”
侯婷婷歎息道：“我爸爸媽媽離婚後，我一直跟爺爺奶奶住在一起。我們家雖然比較窮，但爺爺奶奶對我很好。我上初中的時候，爺爺奶奶相繼去世了。”
祁同衛問：“你爺爺奶奶去世前，有交代遺囑嗎？”
“他們的確留有遺囑。”侯婷婷說，“我爸爸死後，他的遺產全部由爺爺保管。爺爺去世前，立下遺囑，將遺產的百分之六十留給了我媽媽，剩下的百分之四十歸我，剩餘百分之八十由我弟弟繼承。”
“哦？”祁同衛若有所思，“你們家真幸運。有爺爺奶奶照顧，還有你這麽孝順的孫女。”
“爺爺去世之前，曾委托我爸幫忙照料弟弟的飲食起居。我爸一輩子忠厚老實，從未違背過爺爺的叮囑，對弟弟更是關懷備至。”
“難怪。”祁同衛點點頭，“他們倆感情肯定特別深厚吧。”
“對啊。”侯婷婷說，“我爸爸和弟弟都是很好的人。”
祁同衛笑了笑：“看得出來。他們都是好人。”
“祁先生，你呢？”侯婷婷轉而問道，“你的家庭條件應該很優越吧？”
“還行。”祁同衛笑了，“比起你，我算差遠了。”
“祁先生謙虛了。”侯婷婷說，“像你這樣的青年才俊，家境怎麽可能會差？”
“哈哈。”祁同衛爽朗地笑起來，“不錯！有眼光！我家裏是開餐廳的。不過我隻是個廚師。”
“哦。”侯婷婷微微蹙眉，“你是獨生子？”
“嗯？”祁同衛詫異道，“你怎麽知道？”
侯婷婷淡淡地說：“因為你長得帥。”
祁同衛忍俊不禁：“謝謝誇獎。”
“你平時喜歡吃什麽？”侯婷婷問。
“我平時都挺隨意的。”祁同衛答道，“吃飯嘛，吃飽喝足就夠了。”
侯婷婷點點頭：“那好吧。”她猶豫了一會兒，似乎不太好意思說，“那個……我今天晚上請你吃飯，算是感謝你昨天晚上救了我。”
祁同衛眨眨眼睛：“你打算怎麽謝我？”
侯婷婷咬唇道：“那個……你想怎麽謝？”
祁同衛認真想了想：“這個嘛，暫時沒想好。”
侯婷婷有些沮喪地抿抿嘴巴：“我……我還是把錢還給你吧。”
“你現在手頭上的錢不多了，用完就沒了。”祁同衛搖頭道，“再說，我並不缺錢。”
祁同衛笑眯眯地擺擺手：“就這麽決定了。”
祁同衛想了想：“如果你願意等的話，明天或者周末，我都可以。”
“沒問題。”祁同衛點頭，“你把電話號碼給我吧，我聯係你。”
“好。”侯婷婷站起身，把自己的私人號碼報給祁同衛。
兩個人又聊了幾句閑話，侯婷婷便告辭了。祁同衛把她送出門，看著她的車消失在街尾處，這才折返迴來。
此時已近黃昏，夕陽斜掛，映襯著整片天際。
祁同衛仰望著落日，腦袋裏卻浮現出另一幅景象。
那是他剛進入遊戲世界的場景，也是他和侯婷婷第二次見麵的時刻。當時侯婷婷穿著黑色皮衣，帶著墨鏡，一副殺伐果斷、冷酷無情的模樣。
那時候祁同衛隻覺得侯婷婷長得很漂亮，身材火爆，氣質高雅，簡直就是個女超人。
現在想想，其實那是她的偽裝。侯婷婷原本就是個柔弱的女孩子，她隻是被迫成熟起來罷了。
“哎，祁同衛。”一個聲音叫住了祁同衛，“你怎麽站這兒不動啊？”
祁同衛扭過頭來，發現是侯婷婷的妹妹，侯媛媛。
祁同衛笑著說：“侯媛媛？”
“你怎麽在這兒？”侯媛媛納悶道，“你找我姐？”
“我來找侯婷婷。”祁同衛說，“剛才送走了一個朋友。”
“你朋友？”侯媛媛皺了皺鼻子，“是哪個女孩？”
“呃……”祁同衛摸摸下巴，“你猜？”
侯媛媛歪著腦袋：“是男的吧？你不是說跟我姐不合適嗎？”
“咳咳，”祁同衛尷尬地咳嗽了兩聲，“是……男的。”
侯媛媛頓時露出鄙視的神態：“我就知道。姐夫，我勸你早點放棄吧！”
祁同衛哭笑不得：“侯媛媛，咱們好歹是朋友，別拆台行嗎？”
“哼！”侯媛媛白他一眼，“你敢說你從來沒幻想過和我姐在一起？”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祁同衛連忙表示，“我對你姐隻是純潔的革命友誼。”
侯媛媛歎息一聲：“唉，你不死心，我拿你也沒辦法。但你得聽我勸啊，我姐脾氣不太好，而且有嚴重的精神分裂症，萬一惹她生氣，後果不堪設想。”
“反正你別靠近她就是了。”侯媛媛說，“否則我也保護不了你！”
祁同衛張大嘴巴：“侯婷婷患了精神疾病？！”
“你不知道？”侯媛媛驚訝極了。
侯媛媛拍了拍他的肩膀：“祝你好運吧。”
祁同衛呆若木雞，半晌才緩過勁來，追問道：“那我該怎麽幫她治療？”
侯媛媛歎口氣：“我也不清楚……”
侯婷婷從醫院離開之後，就開始考慮去哪裏賺錢的事情。她仔細研究了一下各種app，最後選擇了“遊戲世界”。
這款遊戲是她前陣子才注冊的，據說在線人數已經突破三千萬了，收益率非常高，比較適合初期創業階段玩玩。
侯婷婷把銀行卡密碼輸入進去，登陸了遊戲賬戶。
遊戲的界麵和她預料中差不多，背景是一座城池，城牆上立著一塊巨石，石頭上雕刻著一尊佛像。城門兩側是寬闊的廣場和兩條河流，一群僧侶端坐在蒲團上，閉目誦念經典，一派祥和安靜。
在這片淨土般的城池四周，是茂盛蒼翠的林蔭山巒，偶爾可以見到鳥獸飛掠而過，遠處隱約傳來陣陣獸吼與蟲鳴。
侯婷婷在城池中逛了逛，發現這裏的npc都戴著帽子、穿著鬥篷，而且每個人的裝備都不同，顯然都是獨立於玩家之外的存在。
這時候，她突然感應到一股龐大而陰鬱的能量波動。
侯婷婷順著那股能量傳遞的方向望過去，發現遠處有一座宏偉宮殿佇立著。她朝著那宮殿走了幾步，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這股能量的恐怖。它仿佛一個巨大的旋渦，吞噬著所有靠近它的生靈。
侯婷婷停在距離那宮殿還有五六米遠的位置，再往前，似乎隨時都會陷入危險的境地。
侯婷婷猶豫了一番，轉身準備離開。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光芒閃過，她的身影瞬間被定格在原地。
侯婷婷愕然睜大眼睛。
一名紅袍僧侶出現在她麵前，手持權杖，低眉垂首，口宣佛號：“阿彌陀佛。”
“你……”侯婷婷瞪著眼睛看著他，“你做了什麽？”
紅袍僧侶微微一笑：“施主莫急。貧僧乃是這遊戲之主，自然有些手段能夠控製住您。”
“施主請隨貧僧前往大雄寶殿，屆時，您自然會明白一切。”紅袍僧侶抬手邀請道。
侯婷婷咬牙說：“我不想去！我根本就沒見過你！為什麽讓我跟你走？你是不是有什麽企圖？”
“施主何必緊張呢？”紅袍僧侶慈悲地微笑著，“這是您的榮幸。”
“榮幸你媽蛋！”侯婷婷怒斥道。
紅袍僧侶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雙眸中浮現殺意。
侯婷婷心裏一驚，卻依舊硬挺腰杆兒，冷笑道：“嗬，威脅我？我倒要看看你今天能把我怎麽樣！”
紅袍僧侶沉聲道：“既然如此，那貧僧隻好冒犯了。”
“你敢！我告訴你，我爸爸認識很多官員！你敢動我一根毫毛，就等著吃牢飯吧！”
紅袍僧侶不為所動：“阿彌陀佛，罪孽深重，唯有舍身成仁，以贖其罪。”
話音落盡，一道光束照亮整個大雄寶殿。
侯婷婷感覺全身都僵直了，完全動彈不得。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紅袍僧侶吟唱道。
侯婷婷感覺身體逐漸虛化，她拚命掙紮，卻根本無濟於事，最後，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
侯婷婷醒來的時候，腦袋昏沉沉的疼，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古樸華麗的禪房內。
窗外陽光燦爛，花香撲鼻。她揉了揉額角，撐著床沿站了起來。
“吱呀——”房門打開了，祁同衛端著托盤走進來，放到桌上，笑著說，“婷婷你醒啦？餓不餓？先喝碗粥暖暖胃吧。”
“哎呀，你嚇我一跳！”祁同衛捂住胸口，苦笑道，“我又不是妖怪。”
侯婷婷冷冰冰地看著他：“你是不是妖怪我不知道，但我肯定是你弄暈的。”
祁同衛愣了一下，隨即尷尬地摸了摸後腦勺：“你別誤會，我真沒惡意……”
侯婷婷哼了一聲：“你想幹嘛？”
“咳咳！”祁同衛輕咳一聲，神秘兮兮地湊近她，壓低聲音說，“婷婷，你猜猜，咱們現在是在什麽地方？”
祁同衛神神秘秘地說：“你再猜猜？”
“我想起來了。”侯婷婷忽然露出恍然的表情，“這裏是西域？”
“對對對！就是西域！”祁同衛激動萬分地說，“你猜對了！我們居然來到西域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侯婷婷翻了個白眼，鄙夷道：“有病啊！”
祁同衛一邊捧腹大笑，一邊解釋說：“這次是我的疏漏！因為我從前也參加過西域副本，所以就設定了這個副本的模式。結果，我忘記給你說副本規則了！”
侯婷婷沉默良久，輕聲道：“或許你應該聽聽我的看法。”
“哦？”祁同衛饒有興味地說，“請說。”
侯婷婷深唿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說：“你丈夫是個偉大的人，他做過很多善事。可是，他不該殺害他的妻子。因為他的妻子，是他唯一的親人。”
祁同衛垂下了睫毛，掩飾住自己複雜的神色，靜靜地等待侯婷婷繼續說下去。
侯婷婷又長歎了一聲，說：“你應該知道，每個人都有七情六欲。你丈夫有七情六欲，別人也一樣。比如，我的前婆婆，雖然她從未表露出來，但是我知道，她對我的丈夫非常不滿。她希望自己的兒媳婦能為祁家延綿香火。”
“所以，我婆婆就逼迫我離婚？”
“不止是逼迫。”侯婷婷平靜地說，“我婆婆是個非常霸道的女人，她根本容忍不了任何人威脅到她的權威。即便你是她的親孫子，她也依舊不肯鬆口。她一定要我離開祁家。”
祁同衛微微皺起眉頭：“可是我並沒有違反祖訓。”
侯婷婷苦笑道：“可是你父親不會允許你娶我這樣一個身份卑賤的女孩，即使我懷孕了。你父親一向最疼愛你，你的要求他怎麽會不答應呢？”
“那我怎麽辦？”祁同衛痛苦地說，“難道我要眼睜睜地看著我的孩子流落街頭嗎？”
“你放心，”侯婷婷柔聲安慰道，“我會帶著孩子走得遠遠的，再也不迴來了。”
“真的嗎？”祁同衛驚喜道，“我會幫你找個好去處，不會讓孩子受委屈的！”
侯婷婷咬了咬牙，說：“你說的這些，我都清楚。可是，我實在下不了手。畢竟，那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啊。”
侯婷婷搖搖頭：“這樣做對祁同衛不太合適。”
“那你想怎麽辦？”
侯婷婷抿了抿唇，說：“我想，我們需要談一談。”
次日清晨。
早飯剛吃完，祁同衛就接到了警察的電話，讓他去警署協助調查。
侯婷婷站在旁邊，憂慮地問：“出什麽事了？”
“不知道。”祁同衛聳聳肩膀，“你在家裏乖乖等我，我盡快迴來。”
“你要加倍小心。”侯婷婷叮囑道。
祁同衛擺擺手，轉身離去。
到了警署，警察告訴他，昨天晚上，有人報警說，祁同衛殺死了一條魚。
祁同衛頓時愣住了：“我殺死了魚？不可能啊！我昨晚還在湖泊釣魚，根本沒去殺魚啊！”
警察說：“是不是你記錯了？”
祁同衛想了想，確實沒印象：“也許是我記錯了吧。那我現在能離開嗎？”
“不行。”
“憑什麽不給我離開？”
“這是上級指示。你隻能留在這裏配合調查。”
“我根本沒殺魚！”祁同衛氣惱地叫道。
“有監控視頻為證。你當時確實拿刀刺傷了那條魚。你現在必須跟我去見你的律師。”
祁同衛氣憤地瞪著他：“你們這分明是誣賴！”
警察冷淡地說：“你是不是冤枉的，等我們調查之後再說吧。如果你真的殺了魚，我們絕不冤枉任何一個好人。但是如果是有人蓄意構陷你，你可千萬別上當。”
祁同衛冷哼道：“我才懶得理會那種無聊的謠言。你們趕緊把我的手銬打開。”
祁同衛被關進審訊室裏，等待法醫鑒定結果。
侯婷婷焦急地站在外麵等候消息。
“怎麽會出這樣的事？”侯婷婷喃喃道，“那條魚是祁同衛養的。他為什麽要殺死它呢？”
“你別擔心。”程序君安慰道，“他的嫌疑洗脫了，而且你們已經離婚了，他不可能害你的。”
侯婷婷低著頭不吭聲。她的心亂糟糟的，腦袋裏嗡嗡作響。
祁同衛被捕，這個消息令侯婷婷措手不及。她原以為，隻要祁同衛願意，他們就可以幸福美滿地生活在一起。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
祁同衛被捕後，侯婷婷每隔幾天就會給他送去一些食材或者衣服。
她從未忘記，自己還欠他一個孩子。
侯婷婷不止一次幻想過，如果能夠擁有一個屬於自己和祁同衛的孩子該多好。可惜，這注定成為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祁同衛被抓捕後，侯婷婷的生活徹底變了天。
原本，侯婷婷是祁氏集團財務部長的獨生女，父母都是高管，她自己也是一名高級技術工程師，是一位名媛千金。
可惜，侯婷婷的父親在五年前車禍去世，家產全數捐贈出去，她自己又辭掉了所有工作，帶著兒子隱姓埋名地生活。
侯婷婷一向是驕傲的女人，因此，她覺得，自己這樣的生活並沒有什麽不妥，反而比以往更加充實。但是，自從祁同衛被捕之後，一切就變得截然不同了。
祁同衛不僅丟了工作，連家產都賠光了，而且，他還要承受法院的處罰。
祁同衛被關押後，她每天提心吊膽。
這天，侯婷婷帶著兒子一起去看望祁同衛。
門鎖哢嚓一聲打開了，侯婷婷走進去。
祁同衛坐在沙發上，神色頹廢。聽到腳步聲，祁同衛抬起頭，看到侯婷婷帶著兒子來了，立刻露出驚喜的表情，喊道：“婷婷！”
侯婷婷看了兒子一眼，說：“兒子，你先出去玩。媽咪和爸爸有話要說。”
小男孩看了看兩個人，乖巧地說：“好的。”
房間裏很快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祁同衛說：“婷婷，你怎麽來了？”
“我聽說你入獄了，過來看看你。”侯婷婷坐在椅子上，歎口氣，說：“我聽說，你被判了八年？”
祁同衛苦笑了一聲，說：“這是最輕的刑期了，我還算運氣好。”
侯婷婷看著他，欲言又止。
祁同衛似乎明白了，說：“是不是祁浩瀚跟你說了什麽？”
侯婷婷沉默片刻，低聲道：“我……”
“你不用替他遮掩。”祁同衛說，“我早就猜到了。”
“對不起。”
“沒什麽好抱歉的。”祁同衛說，“我隻希望，你能照顧好他。”
侯婷婷咬牙道：“我答應你。我會把他當做我自己的孩子。”
“謝謝你。婷婷。”
“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你救出去的。”
祁同衛搖了搖頭，說：“這不怪你。”
侯婷婷看著他：“你恨我嗎？”
祁同衛搖了搖頭：“其實，我挺感激你的，至少我不用背負一個殺人犯丈夫的罵名。”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侯婷婷慌忙解釋道，“我隻是想……”
“你不需要向我解釋。”祁同衛微微一笑，說，“你幫了我，就是幫了我們一家三口。”
“你真的不恨我？”
“我知道你是無辜的。你不是一直在幫我們嗎？”
祁同衛看著她，說：“不論如何，我都不會怨你。”
侯婷婷的眼眶紅了，她哽咽著說：“我真怕你怪我。”
祁同衛摸摸她的臉頰，柔聲道：“我怎麽舍得怪你。”
侯婷婷忽然想起什麽，問道：“祁浩瀚跟你說了什麽？”
祁同衛說：“沒什麽，他告訴我，他和你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你愛他勝過愛我。”
“他撒謊！”侯婷婷憤怒地拍著桌子，“這根本就不是事實！”
祁同衛說：“不管是什麽，他確實這麽告訴我的。他不像說假話。”
侯婷婷愣住了。
祁同衛說：“其實我很羨慕他，因為他是你唯一的朋友，他肯定是真心待你的。”
侯婷婷怔怔地望著祁同衛，半晌才說：“他太壞了！我討厭他！”
祁同衛說：“不必理會他的挑撥。他現在落魄了，隻能靠這種伎倆騙你。”
侯婷婷咬著嘴唇不再說話。
祁同衛見狀，便轉移話題說：“你今天帶來的東西，我吃不慣。我們出去吃吧。”
侯婷婷說：“那怎麽行呢？你剛出來……”
“沒關係的。我在監獄裏麵的時候吃過不少難民餐，習慣了。”
“那也不行啊！”侯婷婷堅持道，“這些菜，我特地買給你吃的。你別忘了，你現在是病號！”
祁同衛拗不過她，隻好答應了。
他換了衣服，和侯婷婷一起出了門。
侯婷婷帶祁同衛去吃牛排。
祁同衛說：“我記得你以前喜歡吃鵝肝。”
侯婷婷說：“我以前是喜歡吃鵝肝，可現在……我不太想吃。”
祁同衛疑惑地看著她。
“因為，現在的牛肉比鵝肝貴多了。”侯婷婷幽幽地說。
“哦？”祁同衛詫異道，“怎麽會？牛肉本來就比較便宜嘛。”
“是啊，所以我才覺得奇怪。”
侯婷婷一邊喝酒一邊跟祁同衛聊天。
祁同衛看著侯婷婷，忽然說：“你怎麽不問問我這幾年過得好不好？”
“嗯？”
“你沒問我嗎？”祁同衛笑眯眯地看著侯婷婷，“你不擔心我嗎？”
“擔心？我當然擔心。”侯婷婷認真地說，“可是我更想知道你這幾年究竟是怎麽過來的。”
祁同衛歎了口氣，說：“說來話長。”
“慢慢說唄，反正我又跑不掉。”
祁同衛看著她，緩緩地說：“我進來之後，被判了八年徒刑，從監獄出來，已經快二十七歲了。”
侯婷婷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怎麽？很驚訝？”祁同衛笑笑，說，“其實你完全可以預料到的。這種事情在監獄裏並不罕見，你也該知道，我是一個殺人犯。”
侯婷婷抿緊了雙唇。
“但是，我還活著。”祁同衛平靜地說，“這是值得慶幸的。”
“這幾年，你一定受了許多苦吧？”侯婷婷握住他冰冷的手。
祁同衛搖搖頭，淡笑道：“這倒沒有。其實這些年，我每天睡眠時間都不超過五個鍾頭，每晚都是噩夢連連。可我依舊堅持過來了，熬過來了。”
侯婷婷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祁同衛繼續說：“而且，我現在也算熬出頭了。我雖然還是個殺人犯，但是我已經改邪歸正，洗心革麵了，再也不害人了。”
侯婷婷看著他，說：“對不起……”
祁同衛搖搖頭，說：“不，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如果要說抱歉，我才是最對不起你的那個人。”
侯婷婷低下了頭。
“我原本打算等這次審查結束，就辭職離開監獄，然後安心找份工作養活自己。”
“不要。”侯婷婷急忙拉住他的胳膊，“我求求你。不要辭職。”
“傻瓜。”祁同衛揉揉她的腦袋，“你是律師，你知道的，如果我被逮捕，我會被立即執行死刑，這是毫無懸念的。我不能因為自私，害了你。”
侯婷婷流著淚說：“我不需要你犧牲自己成全我，我不能做這種喪盡天良的事。”
“這世界哪有絕對的善惡？”祁同衛說，“如果我們不做壞事，那壞人就永遠不會被抓住，不會被繩之於法。我們不僅不能幫助好人，也不能成為傷害別人的罪魁禍首。”
“聽我的。”祁同衛說，“我們先出去吃飯。你陪我吃完飯，我把詳細計劃告訴你。”
兩人走出酒店。
路邊停著一輛紅色法拉利跑車。
侯婷婷眼睛亮了起來，指著車子說：“是你的車吧！哇，好漂亮的車！”
祁同衛笑笑，拍了拍駕駛座的椅背，說：“開門。”
車門被推開。
一個身穿黑色襯衫的青年站在車旁，衝他微微一笑，向他伸出右手。
祁同衛與他握了握手。
“你怎麽不早告訴我！”侯婷婷嘟囔道。
祁同衛摸了摸她的腦袋，說：“我怕嚇著你。”
侯婷婷撅起嘴，說：“哼，什麽嘛，明明就是怕我拒絕你，所以才編了借口。”
祁同衛哈哈大笑：“好啦，我錯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瞞著你了。”
三人坐上車，祁同衛報了個餐廳名字。
法拉利一路飛馳，來到餐廳門口。
祁同衛說：“今天我請客，你隨意點。”
“切！”侯婷婷白了他一眼，說，“你不是說，我們現在是窮光蛋，你得節約嗎？”
“哎喲喂，我這位女士，我可真佩服您的邏輯。”祁同衛笑道，“我剛才那句話，純粹是在逗你玩兒的。”
“討厭！”
“好啦，咱們進去吃東西吧。”祁同衛拉住侯婷婷的手，說，“我餓得肚子咕嚕嚕直叫喚呢！”
“哼！”
“好啦！不鬧啦！”
“哼！”
侯婷婷忍俊不禁地笑了。
三人走進高檔餐廳，找了個角落坐下。
祁同衛招唿侯婷婷點菜，侯婷婷卻隻看了一遍，便將菜單遞給祁同衛。祁同衛翻開菜單，一頁頁地掃過，選好菜之後，便把菜單交給服務員。
“這家餐廳的菜味道非常棒，你嚐嚐。”祁同衛對侯婷婷說。
侯婷婷點點頭，拿起水杯喝了口水，看了祁同衛一眼，說：“我記得你說過，你以前也是做醫療器械設備生產的。”
“是啊。”
“你現在是做哪一塊的？”
“醫藥生產。”
“醫藥生產？”
“嗯，從醫療器材開始，慢慢擴張到醫院和製藥廠的規模，逐漸形成自己的醫藥集團。”
“哦……”侯婷婷點了點頭，問，“那你這個醫藥集團是什麽品牌呢？”
祁同衛想了想，笑著說：“我是個很簡單的商人，隻想賺錢。所以，我沒有自己的品牌。”
“那你覺得什麽樣的產業才能賺更多的錢？”
祁同衛笑了笑，說：“如果你認識一個科研工程師，我想，你應該知道。”
侯婷婷疑惑道：“科研工程師？你是在說你自己？”
祁同衛擺擺手，說：“當然不是。”他頓了頓，說，“我說的‘科研’工程師，並不是你理解的專注搞科研的科研人員。而是一群……特殊的人。他們在某些領域具有突破性的創造性，能夠在短時間內獲取巨大財富，但又很少與社會接觸，不太容易被社會接受，所以，他們都很神秘，被稱為科研工程師。”
“科研工程師……挺好聽的，像電視劇裏演的那樣嗎？”
“差不多吧。”祁同衛說，“我曾經見過一個科研工程師，他一輩子都在致力於一個實驗室，他們每隔幾年就會舉辦一場科技論壇，邀請各路精英參加。他們會用各種各樣的語言、動態圖片或者視頻展示自己的研究成果，並向他們的觀眾分享他們的經驗和思路。我雖然沒有去參加過，但偶爾也看看他們的展覽會，感覺還是很震撼的。他們的研究非常成功，往往一針下去，就能改變整個行業格式。我們都很崇拜那些科研工程師。”
侯婷婷露出了向往的表情，說：“是嗎？原來還有這麽厲害的人啊……我以前都沒聽說過。”
“是的，因為你平時不喜歡關注新聞。”祁同衛說，“你最愛看的電影是《泰坦尼克號》，你最喜歡的小說是《戰狼2》。”
侯婷婷臉一紅，嗔怪道：“哎喲！你怎麽知道？”
祁同衛笑道：“因為我也看過這兩部電影，《戰狼3》我隻看了前半段。”
“你也看了《戰狼3》？”侯婷婷驚訝道。
“是啊。我在網上搜索過，說《戰狼3》的票房很慘淡，我還打算買張碟迴去看呢。”
侯婷婷笑道：“你居然會去追看《戰狼3》？”
“呃……我比較欣賞戰狼這個角色。”祁同衛撓撓頭，說，“這麽說吧，我跟你一樣，也是個武俠迷，我最喜歡看的是戰狼3裏的武術片。”
“我知道啊，你以前還教我詠春拳。”侯婷婷眨巴著眼睛，俏皮地笑道，“你可比那些花架子厲害多了！”
祁同衛微微一怔，笑道：“你居然知道我教你詠春拳？”
侯婷婷說：“你以前不止一次帶我去健身房鍛煉過。”她歪著腦袋想了想，繼續說，“哦，還有你以前在網絡上幫助別人，發帖子維權。”
“嗬嗬，那都是小時候做的事。”
侯婷婷笑眯眯地望著祁同衛，忽然說：“其實，我還蠻羨慕你們這些武俠迷的。你們都敢冒險，都願意為了夢想去拚搏，即使失敗了，也不會留下遺憾，而我……唉。”
祁同衛握緊了她的手，說：“你別這麽悲觀。人生有很多種方式，有些人靠勇敢和熱血走過了自己的人生，但絕大部分的人連自己的未來長什麽樣都不清楚，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而有些人則依靠著冷靜和謹慎的頭腦走完了自己的一生。不管你做什麽決定，我希望你都能保持這份樂觀，我相信，善良的人總有好報的。”
侯婷婷點了點頭，說：“謝謝你，祁同衛。其實我真的不知道我自己要怎麽做。”
“我建議你先放鬆一下。”祁同衛說，“你可以去找你喜歡的音樂或者畫作來看看。”
侯婷婷點了點頭：“我知道啦。謝謝你的提醒，祁同衛，我現在心裏輕快多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李芸告訴他：“我剛剛收到消息，侯博士準備辭掉博士後的職位，轉而投入科研事業。”
祁同衛一愣，說：“真的？”
“千真萬確。”李芸說，“我今天去給他送餐，無意間從門口經過，看到他正在和院長談話。他似乎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了期待，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院長勸阻了他好久，但是他堅持要辭職。我看他這樣高興，就沒忍心再攔他。”
“嗯，我知道了。”
祁同衛心裏暗暗歎了口氣。
雖然侯婷婷一直拒絕跟他交流感情問題，但祁同衛卻能察覺到，侯婷婷對他的感情其實早已經發生了質的變化。
這種質的變化源自於對未來的迷茫，源自於對命運的不確定。她的人生軌跡從未如此曲折離奇過，她曾經擁有過的美麗光環隨風而逝，她將徹底融進黑暗之中，孤獨、恐懼、無助。
祁同衛很擔心，侯婷婷會在某一個夜深人靜的時刻哭泣。
但是侯婷婷始終都沒有哭過。她把自己偽裝得極好，即便是祁同衛這樣敏銳細膩的觀察力，也難以捕捉到一絲蛛絲馬跡。
祁同衛知道她並沒有忘記他。所謂的“忘記”僅僅是一種逃避。侯婷婷的內心是矛盾的，既抗拒又渴望與祁同衛見麵，她想要用更積極的狀態去迎接生活中的挑戰，去適應新的世界，去尋求新的幸福。
可惜這種努力隻會令她變得越來越痛苦。她的每一天都像被釘在十字架上，承受著莫大的煎熬。
祁同衛很清楚她需要什麽。
他願意付出一切，去拯救這顆飽受傷痕的心靈。
但是他仍舊不知該如何邁出這第一步。
侯婷婷顯然也不願意跨出這第一步。
祁同衛不能逼她，否則反倒會起反效果。所以他選擇了沉默。
周末的時候，祁同衛去了醫院，陪同他一起參加研討會。侯博士在研究方向上的確是個天才，短短幾天的時間裏，他竟然攻克了好幾項醫藥專利技術難關，引起了廣泛關注。而且侯博士非常謙虛低調，從來不炫耀什麽，每當有人問及，他也隻是謙遜地答複，說自己隻是僥幸。他在研究過程中遇到了一些困惑，經常會請教一些年紀比較大的專家，有時候還會向年輕人諮詢。他在醫藥行業摸爬滾打了近三十年，在科研方麵的成績遠超同齡人。
這種低調和謙遜讓他贏得了許多好評，尤其是一些中西醫專家對他讚譽有加。這也使得他的聲望達到頂峰，隱約有趕超祁同衛、成為華人醫療協會會長的趨勢。
而在這場研討會上，侯婷婷表現得異常優秀。她的觀點獨特，思路開闊，邏輯嚴密，語言風趣幽默，往往一針見血指出病患的疾病根源和治療辦法，引起眾人的陣陣掌聲。
這一次侯婷婷展示出了自己卓著的專業素養，令祁同衛刮目相看。
他知道，侯婷婷並不是在演戲。
她是真的改變了。
她的改變並不單純是因為獲得了榮譽和名望，更是因為她對未來充滿了期盼。
在這個時代，醫藥產品競爭激烈，而醫務工作者往往處在水深火熱之中。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侯婷婷能夠挺身而出、為病患解憂，這本身就是值得欽佩的事。
侯婷婷是個理智、聰慧、勤勉、善良的姑娘。她不是聖母瑪利亞，卻勝似聖母瑪利亞。
她有這個能力站在那裏，讓人們尊敬她，崇拜她，愛戴她。
這是祁同衛最欣慰的事。
這天下班的時候，祁同衛忽然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
“喂？哪位？”
“是祁同衛嗎？”對麵傳來一個低啞的女聲。
“哦……您好，我是祁同衛，請問您是……”
“祁同衛，你好！我姓侯，叫做侯婷婷。你認識我吧？”
祁同衛微微蹙眉：“原來是侯博士啊。”
“祁同衛，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不知道你肯不肯？”
“您別太客氣了，有什麽事盡管吩咐。”
“我聽說你的研究成果被一位專家剽竊了？”
“嗯。”祁同衛淡淡地說，“這事鬧得挺兇的。”
“祁同衛，我能不能請你幫我把這份成果搶迴來？”侯婷婷的語速很慢，帶著一絲懇求。
祁同衛微微皺眉：“可是……”
“我知道你的顧慮。我也知道你為什麽猶豫。”侯婷婷頓了一下，說，“其實我並不想給你增添麻煩。但是……我必須這麽做，否則這輩子我都會寢食難安。”
“你想讓我怎麽做？”
“你能不能幫我拿迴那份研究報告？我保證我絕不會泄露出去。”
“可是你知道的，我並沒有完全拿下它。”
“我知道。你的意思是你不敢冒險嗎？”
祁同衛笑了：“嗬，你錯了，我沒有不敢冒險的勇氣。”
“那你為什麽不敢試試呢？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怕我的計劃暴露，所以不敢貿然動手。但是祁同衛，如果連嚐試都不敢嚐試，那你這輩子恐怕都找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了。我相信你也有屬於自己的夢想，你的夢想是什麽？”
祁同衛怔住了。
侯婷婷繼續說道：“我們都是醫護工作者，雖然我不能像你那樣擁有光明坦途的前途，但是我也希望自己的醫術能夠造福更多的病患。”
祁同衛歎息道：“侯博士，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這樣的風險，我不能去冒。”
“我知道你的擔憂。但是這件事跟你無關。”
“我怎麽知道那個人不是衝著你來的？萬一你出了什麽事，我怎麽向我父親交待？”
侯婷婷堅持說：“祁同衛，這件事跟你無關。你放心，就算我遭遇危險，我也一定不會牽扯到你身上的。我知道你擔心的是什麽，我保證，我不會讓自己有事的。”
祁同衛仍然遲疑：“可是……”
“你是我的朋友，我的朋友就是我的夥伴，我的夥伴就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不要再推脫了。”侯婷婷語氣急促，顯得非常緊張。
祁同衛想了片刻，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既然自己是侯婷婷的朋友，她又是醫護工作者，那麽幫助她也是應該的。於是他決定答應她的邀請，“侯博士，我會幫你的。”
“謝謝你。祁同衛。”侯婷婷鬆了口氣，“你準備什麽時間行動？”
祁同衛沉吟道：“等我確定他在什麽地方，我會聯係你的。”
侯婷婷立即答道：“好的，我隨時恭候你的佳音。另外還有一個消息要告訴你。”
祁同衛驚喜道：“是不是研究結束了？”
侯婷婷苦笑一聲：“我倒是巴不得快些結束呢。隻是……我還沒有拿到結論，所以這份研究報告還不算是成功的。”
祁同衛吃驚地睜大眼睛：“這麽快？”
侯婷婷笑了笑：“當然，畢竟你的報告比我的詳細許多嘛。而且，有些內容，你是獨立的個體，所以我不能和你共享，隻能靠你自己來完善它了。”
“那真是辛苦你了。”
“沒什麽的。”
兩人又聊了幾句之後便掛斷了電話。
祁同衛坐在車裏發呆。
看來這次研究的進展很順利。不僅侯婷婷已經拿到結論了，而且他自己的研究成果也已經出爐了。這樣的話，就可以直接送給院長看了。
他打開筆記本電腦，登錄郵箱，將研究結果發送給院長。
然後他撥通了鍾墨的電話。
“小鍾，今晚有空嗎？”
“今晚？”
“是啊。你現在有空嗎？”
“呃……沒有。”
“怎麽啦？有事兒嗎？”
“我今天有約了。對不起啊。”
“那沒辦法了。改天吧。”祁同衛有些遺憾地說。
“好吧。”鍾墨頓了頓，“你剛才說什麽事兒？”
“是這樣。”祁同衛說，“今天下午，侯博士聯係我，說有一份報告需要我提供一下數據。她希望我能幫忙。”
“哦……我想起來了，那份報告是不是在你手裏？”
“是的。”
“那你為什麽不早說？”
“我覺得沒必要特地跟你匯報。”
祁同衛又說：“我們是朋友。你不用跟我見外。”
“嗯……謝謝，其實我沒別的意思，隻是因為最近太忙了。”
祁同衛問：“聽說你要結婚了？”
鍾墨笑了起來：“哪兒有這麽快，我家老頭子一直催我呢！”
“我記得你爸媽一直都希望你結婚的。”
“我知道，我也想快點結婚，可惜……唉，不說了，我先去工作了。”
“好，拜拜。”
掛了電話，祁同衛把筆記本電腦合上，扔到旁邊的儲藏室裏。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他從抽屜裏摸出那封信紙。
這封信紙是他去醫院探視侯婷婷的時候留下的。侯婷婷說這是她的未婚夫給她寄來的。
他原本並不相信，但是侯婷婷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認真考慮過了。侯婷婷說她的未婚夫叫陳建峰，她曾經是他的鄰居。如果她說謊，那麽他很容易就可以拆穿。所以侯婷婷說的是實話。
那麽，她的未婚夫為什麽要寫信給她呢？
難道這封信是陳建峰寫給侯婷婷的？
祁同衛搖搖頭，否定了自己的猜測。侯婷婷是單身，沒有戀愛史，也沒有男性追求者，這封信絕不是她的未婚夫寄來的。
那麽，這封信是侯婷婷自己寫的嗎？侯婷婷為什麽要給一個不熟悉的男人寫信呢？
祁同衛皺著眉頭陷入沉思。
祁同衛也知道她的底細。比如侯婷婷的丈夫，那是一名退伍的警衛員，名叫陳建峰。侯婷婷在十七年前離開了江州。這些信息是祁同衛在某次閑談時向侯婷婷打聽到的。當時的侯婷婷似乎已經恢複記憶，但她不願透露任何關於過去的事情，隻淡淡地說了聲“不要再問了”。後來，侯婷婷的丈夫犧牲在一場槍林彈雨中，侯婷婷便一直獨自撫養孩子長大。這件事情對侯婷婷的影響顯然是極壞的，她的性格變得越發孤僻，平時也不與任何人接觸。
侯婷婷是個非常善良的女人，對待病患和孩童總有著一種超乎尋常的耐心，所以，她在江州的人緣非常好。這也造成了侯婷婷對人際關係處理得不夠圓滑的缺點。
祁同衛對侯婷婷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在她的辦案過程中，侯婷婷從不會因為私人感情或者別的理由而放棄原則。在侯婷婷手下的犯罪嫌疑人，沒有一個是善茬。這樣的性格注定了她在工作中吃虧。
祁同衛想起剛才鍾玉紅告訴他的那段故事。鍾玉紅說，侯婷婷的未婚夫陳建峰，是一個非常優秀的人。他在江州的工作經驗和技術水平，在當時是排在前列的。侯婷婷能嫁給這樣一個男人，應該是非常幸福的。
祁同衛歎了口氣，他忽然覺得，這個故事有點狗血。
但是他沒有忘記侯婷婷說過的話，她說：“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不想跟他見麵。”
祁同衛坐在沙發上，閉眼想了一陣。他想起剛剛看完的那張紙條，又拿起手機，撥了陳建峰的號碼。
鈴聲響了幾下，電話接通了。
“喂？哪位？”
“您好，請問您認識一位叫侯婷婷的女士嗎？”
“哦……侯小姐啊！”
“你知道她在哪嗎？”
“嗯……我們剛才通過電話，現在還在一起。你找她有什麽事情嗎？”
祁同衛猶豫片刻，問道：“她現在在哪兒？”
“她去洗澡了。”
“嗯。我知道了。”
祁同衛掛斷電話。侯婷婷還在洗澡？難怪這麽久都沒迴來。她的確需要休息一下了。
祁同衛躺倒床上，準備睡覺。可是突然間，他的腦海中閃過一幕幕畫麵。那是一些非常模糊的片段，祁同衛努力分辨了很久，才拚湊出幾副零散的畫麵。
那天夜晚，一個戴眼鏡的男人從房門口走進來。他穿著西服，腳步匆忙，臉上帶著焦急的神色。
他走進浴室，用熱水衝刷著自己的身體，他把身上每一寸肌膚都搓紅了，可依然不解恨，他狠狠地甩動雙臂，將整塊牆壁都砸得搖晃起來。
他的眼睛充斥著憤怒和仇恨的火焰。這股憤怒化作了一柄鋒銳的劍刃，刺破他的皮肉和骨骼，他咬緊牙根忍受痛楚，像一頭瀕臨絕境的猛獸，試圖用盡全力撕碎敵人。
侯婷婷站在一旁看著他，表情呆滯。
“我不明白，”她輕聲說，“我已經答應離婚了，我們兩清了，你為什麽還要這樣逼我？”
祁同衛沒有說話。他盯著鏡子裏的侯婷婷，眼角跳動著一絲陰森詭異的笑意。
“你愛過我嗎？”他問。
侯婷婷怔住。
“我愛過你吧？我們曾經相戀五年，我愛你入骨。我以為你會陪我到老，我們有很多的時間和精力來互相折磨彼此。我甚至已經計劃好了，等我四十多歲的時候，帶著你到鄉下隱居，度過一生平凡安穩的日子。我以為這就是我們最大的夢想。”
“我錯了，婷婷。我們不合適，真的。我們不應該在一起，這樣做是錯誤的，我們必須分開，否則會毀掉你。”
“我們是真正相愛的，婷婷。我們的感情早已滲透到我們的骨髓裏，我們無法分開，更無法割舍。我們應該繼續往前走，不能停止，停下來我們就會死亡。你知道嗎？婷婷，當我聽說你在江州遇害的消息，我整個世界都塌了。你知道那種失去一切的感覺嗎？我不敢想象沒有你我要怎麽活下去。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我不能沒有他，不能沒有你。我們不能分開，我們必須分開，婷婷，我求你了，我們分開好嗎？你留下來，我保證，我保證我們還會在一起的，一定會。”
他說完之後，淚流滿麵。
“我不能沒有你。”
祁同衛哽咽著說出這句話，他仿佛看見了一個渾身浴血的男人，跪在侯婷婷麵前哭泣懇求。
“不要，不要離開我！”
侯婷婷捂著嘴巴，淚流滿麵。她的肩膀微微顫抖，眼神茫然而哀傷。
“婷婷，”祁同衛抓住她冰冷的手腕，“不論你願不願意，我都希望你留下來，你留下來，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們要一起走過這些艱辛的日子，你懂嗎？”
侯婷婷抬頭望向他，目光悲涼而決絕：“我不能。我們必須分開，我們必須分開。”
她說完，轉身跑出了臥室。
祁同衛愣了一秒，隨即追了出去。
他在樓梯上追趕著侯婷婷，一邊喊：“婷婷！你等一等！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我知道你是被陷害的！隻要我能夠幫助你，我們可以再次在一起的。婷婷！”
侯婷婷似乎沒有聽見，仍舊朝前奔跑著。她的腿很快就酸軟了，踉蹌著跌倒在地上。她扶著台階慢慢爬起來，背靠著牆喘息。祁同衛跟了過去，拉住她的胳膊。
“別走！”他乞求道，“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侯婷婷掙脫他的束縛，繼續往前跑。祁同衛又一次撲上去抱住了她，這一次他用盡了全力。
“放手！”侯婷婷奮力掙紮，但是她畢竟是女人，力量懸殊太大，很快就被製住了。
“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祁同衛緊緊擁抱著她，像是抱住一團易碎的玻璃。他的鼻尖抵在侯婷婷的耳側，唿吸沉重而淩亂。
侯婷婷閉上眼睛，淚水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下來。
她伸出一根指頭，戳進了祁同衛胸口的襯衣裏。
她的指甲深陷進他的皮膚裏，鮮血頓時湧了出來。
“婷婷……”祁同衛喃喃喚著她的名字，語調溫柔繾綣。
“對不起，對不起……”他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侯婷婷睜開了雙眼。
那是一張極其漂亮的臉龐，卻毫無生機。
祁同衛忽然感到恐懼。
侯婷婷的嘴唇微微勾起來。
“如果我們真的分開了，你一定要幸福啊。”
祁同衛鬆開手，後退了半步。
侯婷婷從地上撿起自己的包，頭也不迴地衝進電梯。她按下關門鍵，電梯緩緩合攏。
“砰！”一聲巨響傳來，祁同衛撞上了電梯門。
他摔倒在地，鮮血順著他的腦袋汩汩流淌。
“祁同衛？”
蘇倩從廚房裏探出頭來，一把將昏迷不醒的祁同衛拽進了屋內，急忙打120。
醫院裏的病床上躺著奄奄一息的祁同衛。
蘇倩坐在椅子上默默流淚。
祁同衛的右臂被鋼筋穿透了，幾乎斷成了兩截。
他的左手被吊在脖子上，纏滿繃帶，顯然是受傷過重。
蘇倩握住祁同衛的右手，輕輕摩挲著他的掌紋。
“小濤，你一直告訴我，要勇於麵對困難和挫折，可是現在你連命都丟了，你叫我怎麽辦呢？”
蘇倩哭得肝腸寸斷。
祁同衛睜著眼睛，眼珠一動不動，他虛弱地說：“倩……倩姐，你……別難過……我……還……有事情……要交代……”
蘇倩猛地抬起頭，問：“什麽事？”
“我……”祁同衛咬著牙關，額角青筋暴起，眼球充血，他痛苦地搖搖頭，“我不知道……但是……但是一定要告訴你……”
蘇倩慌忙湊近他，焦急地問：“到底什麽事？！你快告訴我！”
“我懷疑……”祁同衛喘了口氣，艱難地說，“我懷疑是林佳晨……殺死了……爸媽……”
蘇倩瞪大了眼睛，呆立當場。
“你胡說八道！”侯婷婷憤怒地吼道，“我早就警告過你！不許提這件事！你為什麽偏要提！”
祁同衛咳嗽了一陣，吐出了一塊黑色的淤血。
侯婷婷嚇壞了，連忙替他擦掉嘴邊的汙血。
“我……我沒事……”祁同衛喘著粗氣說，“你別擔心，我一定會查清楚的，我一定不會饒過她！”
蘇倩怔怔地站在原地，表情呆滯，似乎還未從震驚中迴過神來。
“祁同衛……”她低聲啜泣道，“你怎麽這麽傻……你怎麽這麽傻……”
祁同衛笑了一下，說：“因為我愛你啊。”
侯婷婷抹去臉上的淚水，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嗯。我相信你。”
祁同衛看著她，突然覺得喉嚨間哽咽，想說些什麽，卻又無言。
侯婷婷安靜地陪伴在他旁邊。祁同衛漸漸睡著了，臉色恢複了正常。
蘇倩守候在他身旁，看著他憔悴的模樣，忍不住紅了眼眶。
侯婷婷走出醫院，攔下一輛計程車，報出地址後，便靠在車窗上，盯著車窗外不斷掠過的風景。
司機問：“姑娘，你是去哪兒？”
侯婷婷猶豫片刻，說：“送我去……8路的酒吧吧。謝謝。”
司機點了點頭，驅車向前行駛。
此時天色剛剛蒙蒙亮，路上隻有零星的幾盞燈光，顯得蕭索冷寂。
街邊的樹木高聳入雲，枝葉繁茂，遮蔽了半個城池。侯婷婷抬頭望著遠處的樹冠，思緒飄到了遠方。
昨晚的夢境再次浮現。
她夢見父母被綁架了，被逼著拿出了銀行卡，最後他們都跳樓死了。她在夢裏悲慟欲絕，痛哭流涕，仿佛親身經曆。
侯婷婷想，那個噩夢並非幻象，而是一種預兆。或者應該說，她一直在等待那一幕發生。隻不過，在她的預料之中，這一幕比她以往所遭遇的每一次都更加殘酷，更加令她猝不及防。
侯婷婷伸手撫摸著自己平坦的腹部。她曾經試圖用藥物抑製它的發育，可效果甚微。
如果不盡快做出選擇，或許很快她的肚子就會變大，孩子出世的話，一定會引起懷疑。
但侯婷婷並不想放棄這個孩子，即使她明白自己可能活不久了，但至少在臨死前，她希望能給自己的孩子留下一筆錢。
侯婷婷決定鋌而走險，找到林佳晨，把這件事告訴她。如果她答應幫助自己隱瞞這個孩子的存在，那麽她願意把自己的全部積蓄都給她，包括那張支票。
雖然侯婷婷認識林佳晨不久，可是她知道她並不缺錢，所以她認定她會答應自己的請求。
但是，侯婷婷錯估了林佳晨。林佳晨拒絕了她，還嘲諷地說：“侯小姐，你的膽量真是越來越小了，竟然想用錢收買我。你也太瞧得起我了吧？”
“可是我的確需要錢。”
林佳晨說：“你的父母死了，你還有什麽可牽掛的呢？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倒是可以幫幫你，畢竟，我們也算朋友了，對嗎？”
“……我沒什麽可牽掛的。”
林佳晨笑了：“是嗎？你真的舍得拋棄這兩條生命，離開這個世界嗎？”
“不！”侯婷婷激烈反駁，“不是我殺死了他們！我根本不知道這件事！”
“那你告訴我，除了你，還有誰知道他們的秘密？”
侯婷婷啞然，半晌才緩慢地搖了搖頭。
林佳晨輕蔑地笑了：“既然你自己也承認這一切和你無關，那就乖乖按照我教你的辦法，去做一個合格的受害者，然後……帶著孩子滾蛋。”
侯婷婷顫抖著聲音說：“不！我不能丟下我的孩子！我要救他們出來！我要救出他們！”
林佳晨冷冷地打斷她：“侯小姐，我勸你還是先考慮一下你自己的情況。你現在已經成了眾矢之的。”
“可是我……我……我有錢！我有很多錢！”
“哦。”林佳晨漫不經心地翻動著雜誌，“你的錢都花完了，還剩多少？”
侯婷婷沉默了一會兒，說：“三千萬。”
“那也差不多了，”林佳晨笑道，“你不如去做一個捐贈人，捐出這筆錢，你的名譽還能保全一些。否則，你將會麵臨數不清的追債者，以及警察的騷擾。”
侯婷婷咬牙切齒道：“我……我要救我的孩子……我不會走的！”
林佳晨淡淡地說：“隨你便。”
祁同衛從昏迷中醒來，感覺腦袋疼得厲害。
他掙紮著坐起身，環顧四周，看到了侯婷婷。
祁同衛皺眉問道：“我……這是哪？”
侯婷婷趕緊站起來，扶他躺下：“別急，你還沒痊愈，先休息一下吧。”
祁同衛茫然道：“我……為什麽會在這？”
侯婷婷解釋道：“你暈倒了。”
祁同衛揉著額頭，說：“是嗎？”
“對。”侯婷婷歎了口氣，“你還記得昨天發生了什麽嗎？”
祁同衛愣了片刻：“昨天……我去了一趟醫院，見到了林佳晨。”
侯婷婷驚訝地睜大雙眸：“是啊！你怎麽忘了呢？我當時還擔心你是因為林佳晨的緣故才去的醫院，還特意去看了看你。”
“我……我記得你。”祁同衛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喃喃道，“但是我怎麽會在這兒？我不是跟你一起去見林佳晨的嗎？”
“你喝醉了。”侯婷婷歎了口氣，“然後就暈了過去。”
祁同衛努力迴憶了一下昨晚發生的事，卻隻能捕捉到模糊的印象。他說：“難怪我覺得頭疼。你昨天送我去酒店，然後又去醫院看了我？”
“嗯。”侯婷婷說，“你一整夜都沒有醒。我怕你出事，就一直守在旁邊。”
祁同衛說：“謝謝你。”
“我們還是朋友嘛。”侯婷婷笑了一下。
祁同衛遲疑地抬眼看了看侯婷婷，欲言又止。
侯婷婷問：“怎麽了？有什麽話你就直說吧。”
祁同衛猶豫再三，最後鼓足勇氣說：“其實……我還有一件事情想要問你。”
“什麽事情？”
祁同衛頓了頓，說：“你和我分手的時候，說你愛我。那你現在……愛我嗎？”
侯婷婷怔住了。她臉色蒼白，嘴唇輕微顫抖，似乎想說什麽，卻始終沒有吐露出一個字。
“……你還愛我嗎？”祁同衛問。
侯婷婷垂下眼睛，掩飾著內心深處的惶恐，良久，她勉強扯出一抹苦澀的笑容：“你怎麽突然這麽問了？我們之前的感情那麽好，難道我還騙你不成？”
“不是……我……”祁同衛慌忙擺手，“我隻是覺得……我不應該懷疑你的。”
侯婷婷握住祁同衛的手：“傻瓜，別瞎想啦，快睡一會兒吧。”
“嗯。”祁同衛閉上眼睛，心跳卻仍舊很快。
他剛才隻是一瞬間閃過念頭，希望聽到一句類似“我愛你”的答複，沒想到竟然被他給猜中了！
雖然他並沒有完全弄明白，侯婷婷為什麽會忽然變心，但至少她肯定還愛著自己，而且不會再像原來那樣傷害自己。這一點，祁同衛是非常確信的。
侯婷婷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祁同衛，臉上流露出溫柔與憐惜的表情。她輕聲道：“等你好了，我們就結婚吧。”
祁同衛猛然睜大眼睛，看向侯婷婷。
侯婷婷抿嘴微笑：“怎麽了？嚇到你了？我……我也是今天才決定的，我……我不敢太衝動。畢竟我們兩家門不當戶不對。所以，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立即把證領了。”
祁同衛呆呆地看著侯婷婷，心底湧上一股莫名的情緒。他張了張嘴巴，喉嚨仿佛被堵住了。他無法形容此刻內心究竟是喜悅還是悲哀，他隻知道他不想拒絕。
“好吧。”祁同衛艱難地點了點頭，“我……願意。”
“真的嗎？”侯婷婷激動地握緊祁同衛的手，“你答應了？你真的答應了？”
“嗯……”祁同衛含混地應了一聲。
祁同衛感受到掌心傳來的熱度。這種溫暖令他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他忍不住問：“那你父母那邊……”
侯婷婷搖了搖頭：“我已經打電話告訴他們了，他們說……會尊重我的選擇。”
祁同衛沉默半晌，緩緩地點了點頭：“那我們什麽時候結婚？”
“越快越好，我想盡快嫁給你。”侯婷婷迫切道，“你的身體……你放心，我們不辦婚禮，也不需要太多儀式，我們隻要領了證就行了。”
祁同衛笑道：“我都聽你的。”
侯婷婷抱住祁同衛，將臉頰埋在他胸前：“祁同衛，你對我真好。”
“我們是夫妻。”祁同衛摟住她，“你對我好，我當然也要對你好。”
侯婷婷笑了，說：“那我現在就去買戒指，你稍微等一下。”
“好。”祁同衛點點頭。
侯婷婷離開房間，關上了門。祁同衛靠在床上發呆，思維陷入短暫的停滯狀態。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居然能夠碰到這樣一位美麗善良，又深情專一的女孩子，還有什麽比這更值得慶祝呢？
然而他又不免憂慮起來。他不是個貪慕虛榮的人，甚至連一些小奢侈品也從來不穿，他隻是一個窮光蛋，除了有一張還算英俊的臉和一副健康的身體，幾乎一無是處。
他曾經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戀愛，然而對於未來的規劃，卻始終隻是一個模棱兩可的概念。
他對侯婷婷的愛，僅限於一顆純潔的心靈，和一腔熱血。
因為他知道，自己配不上侯婷婷。
他從來沒有奢望過侯婷婷會跟他走進婚姻的殿堂，隻求平安順遂地渡過餘生。然而，命運卻給了他一場災難。
他不怕死亡，卻擔心連累侯婷婷。
他不想拖累她，也不想讓自己活在陰暗的角落裏，苟延殘喘。所以，他想要找到屬於自己的光明，讓它照亮他的人生。
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活下去。
這一次，他絕不會放棄。
祁同衛閉上眼睛，長舒一口氣。他想，既然侯婷婷願意陪他瘋狂一次，他就不能讓她失望。
他想，他必須振作起來。
侯婷婷拿迴來三枚戒指，交到祁同衛手裏。祁同衛仔細檢查了一遍，滿意地點點頭：“都挺好的。”
“當然，我挑的嘛！”侯婷婷挽著祁同衛的胳膊，甜蜜地依偎在他肩膀上。
祁同衛低下頭，凝視著她的眼睛：“婷婷，你相信緣分嗎？”
侯婷婷眨了眨眼睛：“相信啊，緣分是上帝賜予人們最珍貴的寶藏，每個人都渴望擁有它。”
“可是有些人注定沒有緣分。”祁同衛頓了一下，繼續道，“比如說，我。”
“為什麽這麽說？”侯婷婷抬起頭來。
“因為我根本不記得你。”祁同衛苦笑道。
“我知道。但你肯定不討厭我。”侯婷婷認真地說，“我不止一次偷偷觀察過你，你雖然很少說話，但其實很有魅力。”
“你是說我的顏值嗎？”
“不，我說的是你身上的氣質。”
祁同衛怔了一下：“我……氣質？”
“嗯。我不是說你的言談舉止，而是你整個人，就像一團燃燒的火焰，耀眼奪目。我喜歡這樣充滿朝氣的你。”侯婷婷認真道，“我覺得，你就是我的陽光。”
祁同衛沉默片刻：“可是你說，我們並不熟悉，對嗎？”
“我們認識了四個月。”侯婷婷伸出手指，數了數，“剛好四個月，就算是‘剛認識’也差不多了吧？”
“啊？”侯婷婷愣住了，“什麽意思？”
“我們認識了八個月零二天。”祁同衛緩慢道，“那晚我們在咖啡廳見過之後，我們就再也沒見過。我不記得你的名字，也不記得你的家庭住址。”
“不會吧……”侯婷婷瞪大眼睛看著祁同衛，“你怎麽會把這些忘掉？”
“我不確定是我忘了，還是你忘了。”祁同衛歎息道，“也許是你忘了，或者是我忘了。”
侯婷婷咬了咬嘴唇，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麽困擾？”
“我也說不清楚，反正我就是把你給忘了。”祁同衛聳聳肩，“你能理解吧？”
侯婷婷遲疑道：“是因為車禍嗎？”
祁同衛搖頭：“我也不知道，或許吧。”
侯婷婷盯著祁同衛的臉，試探性地問道：“我們認識了八個月……那麽，我們應該非常親密才對，對嗎？”
“是的，我們是朋友。”祁同衛答道，“但是……”
侯婷婷打斷他：“但是你還是沒有想起我。”
“我明白了。”侯婷婷露出一抹微笑，“我們現在的關係，是很普通的朋友對吧？”
祁同衛猶豫了一下，輕聲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這輩子最敬佩的人。”
“呃……”祁同衛有點不習慣別人叫自己祁先生，但他還是忍不住問了句，“可是，我還沒告訴你我姓甚名誰呢。”
“你叫祁同衛，對吧？”侯婷婷篤定道，“因為你曾經用自己的全部身家換了我的命，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是的。”祁同衛點點頭。
“謝謝您救了我，祁同衛。”侯婷婷握緊祁同衛的雙手，鄭重地向他鞠躬致謝。
祁同衛趕忙扶住她，急促地說：“你千萬別這樣。我隻是盡自己的職責而已。”
“無論如何，您救了我。這是事實。”侯婷婷堅持道，“我一定要報答您。”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侯婷婷打斷他，“可是你已經幫我太多了。我們從相遇到現在，你已經幫助我兩次了。祁先生，這份情誼，足夠我銘記於心，一生難忘！”
祁同衛沉默良久，終於鬆開了她的手。
侯婷婷退後幾步，衝他深深一禮：“祁先生，謝謝您的照顧和提攜，我們今後一定會互相幫助。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祁同衛微微頷首：“合作愉快。”
“再見，祁先生。”
“等一下。”祁同衛忽然喊住了準備轉身離去的侯婷婷，“我有一件事情想要諮詢你。”
“哦？什麽事？”
“我記得當時是一位叫做李曉燕的警官把我送進醫院的，是嗎？”
“是的，祁先生。”侯婷婷說，“我們在路上碰見的時候，李警官正巧巡邏到這條街上，順便送你去了醫院。”
“是啊，我記得，我醒來的時候正躺在病床上，護士小姐跟我說，是李警官把我帶到醫院的。我還聽見他說，你是個好人……”
“是的，祁先生，李警官是個非常正直勇敢的好人。”侯婷婷點點頭，“我很高興能夠結交到她。”
祁同衛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那她……現在還在這兒嗎？”
侯婷婷笑容漸斂，語速飛快：“祁先生，請您保守秘密！”
侯婷婷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心緒：“其實，李警官並不像你想象的那麽好。她是個非常固執又古板的人。”
“是嗎？”
“嗯。她很愛崗敬業，對每一件案件都特別上心，從不偷懶，卻又不肯妥協，很固執地認為犯罪分子一定會受到法律製裁。”侯婷婷低下頭，喃喃道，“我真不明白她為什麽會選擇去當刑警，明明她更適合去教育界。”
“是啊……”祁同衛歎了口氣，“李警官她……挺不錯的。”
“她的脾氣比較怪，不懂變通。”侯婷婷苦澀一笑，“我們都覺得她太死腦筋了。她的工作效率雖然很高，但總是容易得罪人。”
祁同衛點點頭：“我理解。”
“不過，李警官雖然有些古板，但人卻很好。我們一起共事了八個月，我很喜歡她。”
“她的確很優秀，也很值得尊敬。”祁同衛由衷道，“你是個好姑娘。”
“謝謝。”侯婷婷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祁先生，我走了，祝您早日康複。”
“好的，再見。”祁同衛朝她揮揮手。侯婷婷走遠了，祁同衛依舊佇立在窗前，眺望著遠處。
侯婷婷走後，祁同衛坐在椅子上發呆。他在腦海中迴放著剛才的畫麵。侯婷婷穿著一襲雪紡長裙，烏黑亮麗的發絲披散在肩上，整齊劃一地垂落至腰際。她抬起眼眸注視著他，目光純淨澄澈，臉頰微紅，唇角噙著淡雅的淺笑。那張素顏的麵龐美得令人窒息。祁同衛的嘴角浮上一抹溫馨的笑意，他想起了他和侯婷婷在咖啡廳偶遇的場景。那天，陽光正好，咖啡廳裏的氛圍安靜而愜意。侯婷婷穿著白色襯衫，牛仔褲和帆布鞋，簡潔而清爽。她給他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他記憶猶新。
“叮咚”一聲，桌上的電話響了。
祁同衛拿起聽筒，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熟悉的女音：“喂？請問是祁先生嗎？我是陳菲菲。”
“我就是。”祁同衛應道，“你找我有什麽事？”
“我是來告訴你，侯婷婷的案子已經移送到檢察院審理，她被釋放了。”
祁同衛鬆了口氣，輕聲道：“辛苦你了。”
“舉手之勞而已，不必掛懷。”
“我想請你吃頓飯，算是表達感激之情吧。”
“嗬嗬，不用啦。”陳菲菲說，“其實侯婷婷也幫了我很多呢。她說她是一名律師，我以前也讀過幾年法律，對這種案件也略有研究，所以才能幫上她。”
祁同衛沉吟片刻，說：“我知道你的想法，不過，我還是想親自當麵感謝你。我請你到我家來坐一會兒吧。”
陳菲菲遲疑半晌：“那好吧，如果你不嫌棄我打擾的話。”
“不嫌棄，我隨時都可以。”
“那我今晚九點鍾左右到你家樓下接你，ok？”
“好的，麻煩你了。”
祁同衛掛斷電話，心情舒暢了許多。侯婷婷的案子終於水落石出，這對他的工作影響很大。
他站在窗邊，凝神思索片刻，撥通了林浩瀚的電話。
林浩瀚接到電話很驚訝：“祁同衛？怎麽是你？”
“怎麽？隻允許你給我打電話，就不允許我打電話給你？”
林浩瀚哈哈大笑：“你是我們偵探圈子裏最穩重的人。你打電話給我一定是有急事。”
祁同衛把今天的遭遇簡單跟他描述了一遍，林浩瀚聽罷大唿奇跡。
“侯婷婷？就是李敏芝的朋友？”
“對。”
“她的證詞很有價值，她說李敏芝因為丈夫車禍的緣故患上嚴重抑鬱症，所以精神有點失常，做出很多不符合邏輯的行為。不過李敏芝在監獄裏向她坦誠，她的精神失常和她丈夫的死沒關係。”
祁同衛冷哼一聲：“她說沒關係，就沒關係嗎？”
林浩瀚沉默片刻，答道：“或許吧。但這個案子還沒完。我相信李敏芝一定還有其它隱瞞我們的細節。”
“我也希望如此，不然這個案子根本查不下去。”祁同衛說，“現在我隻能等待。”
“你不用擔心，我們會盡全力配合調查的。”
祁同衛掛了電話，長籲了一口氣。
他看著窗外的街道。路旁樹木茂密，綠蔭掩映間，偶爾可見成排的梧桐，風吹葉動，沙沙作響。
祁同衛突然有些惆悵，他想起了侯婷婷。他想，她離開他身邊之後，一定會非常孤獨，也許她的父母會陪伴她，但是沒人會像他一樣無條件地包容和照顧她。侯婷婷會想念他嗎？她是否還在堅持原來的生活？
他閉上眼睛，耳畔似乎又響起侯婷婷的聲音。她說：“我不會改變初衷的。”
這句話的含義很豐富，也有兩層意思：首先，侯婷婷不認識祁同衛；其次，侯婷婷不會放棄她原本的生活。
他睜開眼睛，喃喃地低語著：“不論你怎樣決絕，我都不會放棄的……”
侯婷婷的案子塵埃落定，祁同衛卻沒有太高興，甚至有點失落。因為他知道，侯婷婷並不屬於他。
他們從未開始過，更談何結束？
祁同衛曾幻想過，有一天侯婷婷會出現在他的辦案室裏，與他並肩戰鬥，一直追蹤到底，直到真相大白。但他從來沒想過，侯婷婷會這麽快脫身，他甚至連一句祝福都來不及說。
侯婷婷在他的腦海中，是一個遙遠、陌生的名字。
他不明白，為什麽他總會在不經意間提及她。
侯婷婷是一個很優秀的女孩子，雖然不夠漂亮，但是她很努力、也很聰明。她在法庭上的勇敢和堅毅，讓祁同衛印象深刻。他想，侯婷婷的家世肯定很好，否則也不會培養出這樣的女孩子。侯婷婷一個人支撐著整座城池，一個人承受了巨大的壓力。但侯婷婷依舊堅持了下來，並且成功洗刷了冤屈。她是個堅韌不拔的女人。
祁同衛在心底歎息一聲，不由得替侯婷婷惋惜。
侯婷婷，我該拿你怎麽辦？
他的思緒飛迴到三年前。
那時候，祁同衛剛畢業，參加一場招標會。他們在酒店裏碰到了林浩瀚。
祁同衛當時還是一名二十六七歲的青年警官，林浩瀚卻早已是一名資深的老刑偵。當時的祁同衛還不認識林浩瀚，隻覺得這個穿西裝的男人很斯文，臉色蒼白、眼眶凹陷，帶著一副黑框眼鏡。
林浩瀚對祁同衛伸出手來，說：“你好。我叫林浩瀚。我是祁同衛的搭檔。”
祁同衛握住他的手，謙虛地說：“我們應該互相尊敬才對。您比我厲害多了。”
林浩瀚微笑著搖頭：“別這樣說。我隻是一名普通的刑警而已。倒是你，祁同衛，你將來的成就肯定超過我。”
祁同衛被他誇得有點兒不好意思。
林浩瀚又說：“祁同衛，我聽說你是一位出色的警察。你的專業素質令我刮目相看，我很期待和你合作。”
祁同衛連忙擺手：“哪裏哪裏！”
“祁同衛，這是我的私人名片，以後請多指教。”
祁同衛接過名片，隻見上麵寫著：林浩瀚，刑警隊副隊長，曾獲榮譽稱號，曾在南京立功，後轉入地方，從事刑事破案工作。
這份履曆足以讓他驕傲了。祁同衛笑著說：“您太過獎了，我還需要多向您這種前輩多多請教。”
“你的實踐經驗很豐富。我聽說，你在一家律師事務所工作。這家律師事務所在業界很有影響力。”
“對，我確實在那裏工作。”
“如果有什麽問題，歡迎隨時聯絡我。”
祁同衛點頭，說了再見。
迴到警校宿舍樓，他掏出鑰匙開門，發現屋內燈光昏暗，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發呆。
“你迴來啦？”他走進房間，看見侯婷婷站在桌邊。桌上放了一瓶紅酒和一杯咖啡。侯婷婷的表情顯得有點焦慮。
“我給你打了幾個電話，你都關機。”她說，“今晚我留下來陪你吧？”
“不用了，你趕緊睡吧。”
侯婷婷猶豫了一下，說：“祁同衛，我有話跟你說。”
“嗯，好。”祁同衛拉開椅子坐下。
侯婷婷喝了一口咖啡，平靜了一下心緒，說：“祁同衛，你知道我爸媽最近怎麽樣嗎？”
“他們挺好的啊。”祁同衛說。
“我們搬了家，他們還是一直在幫助我。”侯婷婷歎了口氣，“你也知道的，自從我爸死後，我媽身體越來越差，我弟弟又不爭氣，她每天除了哭泣還是哭泣。”
“哦，我知道。”
“她去美容院做保養了。我弟弟還在醫院照顧爸媽。我希望我可以盡快把事情處理完，然後迴家繼續幫他們。”
祁同衛沉默許久，問：“那你父母有什麽願望呢？”
“他們希望我找個人嫁了。”
侯婷婷苦澀地笑了起來，說：“你別誤會，我不是要跟你告白，我的意思是，等我處理完這些麻煩，我就安安分分嫁人算了。”
祁同衛點了點頭。
“我們之間，根本就不存在告白。”侯婷婷輕聲說，“是我單相思。”
“我沒有怪你。”
“不是。”侯婷婷搖頭說，“你千萬不要誤會。我真的沒有喜歡過你。我們認識的時間太短了。你也許會覺得我很奇葩，但我是個非常傳統的女人。”
祁同衛低垂著眉，沒有說話。
侯婷婷繼續說：“你很好，也很優秀，我們兩個是絕配，可是，感情是勉強不來的。我喜歡過你，但是，我知道自己不配擁有你，更不應該耽擱你的幸福，所以，我決定退出了。”
祁同衛愣了半晌，抬起頭看著她，說：“我沒有覺得委屈或者傷心。”
“謝謝你能理解我。”侯婷婷說，“我知道我們倆不合適。我其實很羨慕你。你能夠遇到像夏葉秋這樣漂亮的女孩，她真的很好。她是一朵帶刺的玫瑰花，可是你卻甘願為她折斷枝條，甘願承擔風吹雨淋。我知道這樣的愛情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的，因此，我很佩服你。”
祁同衛想辯解什麽，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我很抱歉。”侯婷婷誠懇地說，“其實我一直想跟你表達我的心意，卻始終鼓不起勇氣。我很怕傷害你，也很擔心失去你。可是，我知道自己無法忍受一個人孤零零地活在世上，即使這樣的孤獨會伴隨我一輩子。”
祁同衛的喉結動了動，說：“婷婷，我知道，我明白，你是一個值得托付的姑娘。”
“不。我並不是因為你才選擇離婚。我早就做好了準備，我甚至早就計劃好了未來。”
祁同衛看著她，說：“你打算和誰結婚？”
侯婷婷咬了咬嘴唇，似乎在斟酌該怎麽措辭，過了一會兒，她緩緩地說：“祁同衛，其實，我一直喜歡你。我從來沒有對誰產生過這樣的感覺。”
“我喜歡你，一直很喜歡。你能給我這個機會嗎？我願意當一次替身。”
祁同衛驚慌地說：“不行。”
“你先聽我說完！”侯婷婷急切地喊道，“我不是指這種喜歡，我是想要做你背後的妻子！我會尊重你的選擇，隻要你需要我的時候，我會立刻出現。”
“我知道，我這個請求很荒唐，很無恥。但是我必須向你坦白，我從來沒有考慮過你的感受。我隻是想，隻要能在你身邊就好。哪怕隻是遠遠的，我也心滿意足。我沒想過占據你的全部。隻要能待在你身邊，看到你就行了。我不會妨礙你的生活，我隻想遠遠的看著你就夠了。”
祁同衛沉默片刻，問道：“你是認真的嗎？”
“我是認真的。”
“你確定不會改變主意？”
“不會。我知道我這樣很卑鄙，但我控製不住自己。”
“如果我不答應呢？”
侯婷婷微微蹙眉，說：“你不答應的話，我隻好用我的手段來追求你了。我不想傷害你，但我也不想放棄。”
侯婷婷看了祁同衛一眼，臉色蒼白，眼角隱約滲出淚痕：“祁同衛，我知道我這個要求很過份，你拒絕我，也是理所當然的。我不怨恨你，我隻是很遺憾。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做你的秘書，陪你共度餘生。我們可以慢慢培養感情。”
祁同衛站起來說：“對不起，婷婷，我沒辦法答應你的要求。”
侯婷婷猛地睜大雙眼，神情淒楚，眼眶泛紅。她哽咽著說：“為什麽？你嫌棄我是個離異婦女？還是你不肯接受一個女人的心意？”
祁同衛淡淡地說：“都不是，是因為我有家庭，有老婆，有孩子。我無法對你的感情負責。”
“不，我不要什麽名分。我們隻談戀愛而已，我不會破壞你的家庭的。”
“那是一輩子的事情。”
侯婷婷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了內心翻騰的痛楚，說：“我知道。所以，我才會選擇把我的第二段婚姻拱手讓人。祁同衛，我是個成熟的女人，我懂得自己想要的東西。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我沒有別的奢望，隻希望能夠留在你身邊，看著你就夠了。”
祁同衛搖了搖頭，歎息一聲，說：“婷婷，我不知道說些什麽。我也曾經幻想過，假如有一天，我有了愛人，會是什麽樣的場景。可惜，我最近才剛剛知道，原來，這一切根本就不存在。”
侯婷婷的眼睛瞬間濕潤了，說：“那你告訴我，我該怎麽辦？”
“我也不清楚，我隻知道，現階段我還沒有做好娶另外一個女人的準備，也許將來某一天，我會遇見一個更合適的女人，也或者是我自己想結婚了。”
“那萬一你找不到呢？”
“我會試試。”
“可我不敢等你啊！”侯婷婷突然哭泣起來，“我每次夢醒，都想到你，你走了之後，我再也睡不著了。”
祁同衛愣了一下，說：“這……這個問題我無法迴答你。你知道，我沒有多少時間的。”
侯婷婷低聲啜泣著：“祁同衛，你是我第一個喜歡的男人，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嫁給別人，也沒有想過要離婚。我真的很喜歡你，你就給我一個機會吧。我知道這個要求有多麽無禮，甚至可以說是貪婪。我不敢奢望什麽未來，隻是單純地想要擁抱你。我隻是太愛你，想要你。”
“對不起，婷婷，你真的沒必要這樣委屈自己。”
“我不覺得委屈。我很慶幸你現在不肯接受我，否則，我就失去了唯一擁有你的機會。”
“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婷婷，謝謝你喜歡我。我真的很高興，你能這樣勇敢地表達自己的感情。”
“祁同衛……”侯婷婷抬眸看著他，目光中飽含著濃烈的情誼。
祁同衛被迫與她四目相視，腦袋裏亂哄哄的。他輕咳兩聲，說：“婷婷，今天就先聊到這裏吧。”
侯婷婷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咬唇問：“你不肯接受我，是不是因為我有什麽病？我是不是快死了？你別擔心，我早晚會走的。我隻是不舍得離開你而已。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我隻是……”
祁同衛趕緊打斷她：“婷婷，你別這麽想。你身體健康，比什麽都好。我隻是，真的還沒有做好準備和你發展關係。你能理解嗎？”
“我明白的，祁同衛，你是一個非常謹慎小心的人。這也難怪，畢竟，我這樣的人，配不上你的。”
“不是的，婷婷。你很美麗，很善良。”
侯婷婷搖搖頭，苦笑道：“謝謝誇獎，但是，我不認為這種誇讚是褒義詞。我隻能承認，我有缺陷，也有缺點。”
祁同衛說：“我並不認為，一個人完全沒有優點和缺點。”
侯婷婷抬眸看向他，眼中帶著幾絲期待。
祁同衛繼續說道：“婷婷，你雖然有缺點，但也有閃光點。其實我們兩個人各有千秋。我也不敢保證，在一起的這幾年裏，我就一定不會愛上你。但是，我不會辜負你對我的喜歡，因為我是一個誠信的人。”
侯婷婷笑了：“嗯，我知道，你是個好人。”
“婷婷，你別誤會。我隻是不願意欺騙你，不管怎樣，我都應該跟你說清楚。”
侯婷婷點點頭，說：“好啦，我明白，我不會誤會的。我隻是太愛你，怕你離開我。”
“婷婷，謝謝你的寬容。我不知道，這樣的話會不會傷害到你。可是，我想，你值得更好的，我真的……”
“祁同衛！”侯婷婷突然叫住他，“別說了，別說了！”
祁同衛停下來看著她。
她的眼神充滿悲傷和絕望，令人動容，又令人憐憫。她的嘴角掛著淚水，顫抖的雙肩仿佛隨時都會崩潰掉，她說：“不用說了，祁同衛，別說了。我不想聽……”
祁同衛張了張口，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侯婷婷擦幹眼淚，說：“我隻是不明白，這樣一份愛戀，究竟算不算錯付，我究竟該不該珍惜。祁同衛，如果我哪天離開了，請你幫我照顧我爸媽，拜托你了。”
“婷婷，不要這樣。”
“祁同衛，你不明白的。我這樣的家庭，注定了，我的人生，不能像普通姑娘一樣自由地生活。我不能像普通姑娘一樣談戀愛、結婚、生子，我要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事業當中，這樣，才能給父母一個交代。”
祁同衛沉默片刻，說：“婷婷，我知道，你不是一般的女孩兒，你是一個有誌向的姑娘，我不該勸你放棄你的事業。但是……”他頓了一下，說：“你可以考慮一下我的建議。我是認真的。”
侯婷婷搖搖頭，堅決地拒絕了他。
祁同衛歎息道：“那好吧，婷婷，祝福你。我希望將來的某一天，你可以找到真正屬於自己的另一半，我衷心祝願你。”
侯婷婷微微笑了，說：“你放心吧，祁同衛，一定會的。”
祁同衛轉身離開了。
侯婷婷坐在辦桌前，手指按在眉心，深唿吸幾次，臉色越發蒼白。
侯濤剛走進電梯，就聽見有人喊了一聲：“侯副科長！”
原來是辦事處的同事李靜。
“喲，侯副科長，你忙呢！”
李靜穿著黑色套裝，胸口別著紅底白花的胸針，整個人顯得幹淨利落，十分幹淨利落。
“你有事？”侯濤瞥了她一眼，淡漠地問。
李靜說：“沒事啊，就是打個招唿，順便提醒你一聲，別忘了晚上的飯菜。”
侯濤皺起眉：“你怎麽還惦記著這事兒呢？”
“哎呦喂，侯副科長，你可別這麽說，我這是提醒你。”李靜拍了拍他的胳膊，笑嘻嘻地說，“你可得抓緊時間，咱們單位現在就剩下四個名額了。”
侯濤不耐煩的推開她，說：“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肯定去。”
“哎喲，您可別逗我玩兒了。我告訴您，今兒這飯菜啊，可不能馬虎，必須得我親自盯著才行。”
侯濤不屑的冷哼一聲，轉身迴到辦室。
李靜看著他的背影，撇撇嘴巴，嘀咕道：“拽什麽拽啊，不就是有個好爹嘛。我告訴你，等著瞧。”
下班之後，侯婷婷和侯濤一起往食堂走去。
侯濤問：“今天吃什麽？”
“酸辣土豆絲。”
“你怎麽又吃這個？我昨天不是說了嘛，換個新鮮點兒的。”
侯婷婷無奈道：“我也覺得這個挺好吃的啊。”
侯濤說：“那你再去買個別的唄。”
“唉，別的哪有酸辣土豆絲好吃啊。”
侯濤說：“那你多少換個別的，這個真的不好吃。”
“我不。”侯婷婷嘟囔道，“反正你就得陪我吃這個。”
侯濤無語。
侯婷婷拿起一旁的礦泉水喝了一口，忽然驚訝地瞪大眼睛：“咦？祁同衛，你的臉怎麽了？怎麽腫成這樣？被貓撓的嗎？”
“不是貓。”
“啊？那是狗？”
侯濤翻了翻白眼，伸手摸摸左側的臉頰，說：“你猜對了。”
侯婷婷愣了愣：“你跟誰打架啦？”
侯濤沒理她，繼續低頭吃飯。
侯婷婷湊到他耳邊，悄聲說：“你是為了我才挨揍的吧？”
侯濤仍舊悶不吭聲。
侯婷婷偷笑一陣，繼而擔憂道：“不會留疤吧？我看你的臉好醜哦！”
侯濤瞪著她，沒好氣的說：“我就不信你不知道。”
侯婷婷笑眯眯地說：“我當然知道了！你不就是因為我，才跟陳偉打架的嘛。”
侯濤無奈的歎了口氣：“你怎麽還沒意識到呢？我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工作。”
“工作？”侯婷婷睜圓了眼睛，“你瘋了吧？你才做了兩三周，你居然就想跳槽？”
侯濤抬頭瞟她一眼，“你懂什麽。”
侯婷婷急道：“我當然懂了！你要辭職，不僅僅是因為我！還因為你的工作根本沒有保障，你根本就不能勝任這份工作！”
侯濤輕蔑地笑了一聲，不再說話。
“我知道你很厲害，你是個人才，你應該到更好的平台去展示你的才華，可是……可是，我隻有你了，難道連你都不要我了？”侯婷婷委屈地哭出來。
侯濤歎息一聲，放慢腳步，拉住她的胳膊，溫柔安慰道：“傻丫頭，我從來就沒說不要你，別瞎說。”
“你騙我。”
“我沒有騙你。”侯濤揉了揉她的腦袋，“我隻是覺得，我現在還太弱了。我需要變得更加強壯一些，才能夠站在更高的舞台上，給你帶來更好的生活，明白嗎？”
“嗯。”
“你乖。”侯濤捏了捏她的鼻尖兒，“別亂想，快迴家吃飯吧。”
侯婷婷擦了擦眼淚：“好，我們一起迴家。”
侯濤把侯婷婷送到樓下，叮囑道：“路上慢點，注意安全。”
“嗯。”
侯婷婷擺了擺手，向他揮揮手，踩著高跟鞋，噠噠噠地離開了。
侯濤看著她漸遠的背影，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
他剛入職那會兒，也曾經像其他剛畢業的年輕人一樣，抱怨這抱怨那，甚至動過辭職的念頭，但是他最終還是堅持下來了。原因很簡單，如果他真的辭職了，侯婷婷的未來將毫無依靠，她一個女孩子，該何去何從？
他雖然沒有讀過什麽大專，但也聽人說過，女孩子要想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並不容易，尤其是像她這種初中沒畢業的大專生，即使考上了研究生，也未必能找到合適的工作，除非像她現在的單位一樣，是一家私營企業，而且還要求有技術，有管理經驗，否則一般人根本沒法勝任這份工作，所以侯婷婷選擇了這家私營企業，這也是為什麽他能夠順利進入這間企業的原因。
盡管工作時間並不長，但侯濤卻深刻感受到了企業的壓力。
每次開會的時候，主管都要他站出來談一談自己的工作思路與觀點，這對於剛剛踏入職場的新人而言，確實是一件比較痛苦的事情。
不過，侯濤還是咬牙堅持了下來。
在這間企業待久了，侯濤發現，這家企業的領導，或者說董事會成員，並不像表麵看起來那麽嚴謹，他們更像是一群閑散的富二代，整天嘻嘻哈哈，混吃等死。他們並不像他之前認為的那樣，是為了工作才招聘他們的，事實恰恰相反，他們純粹是為了享樂才招收員工，他們隻喜歡用錢和權勢逼迫員工完成自己交代的任務。
而侯濤在這段時間裏，也充分見識了這些領導的無恥程度。
例行的一場會議，侯濤提出一個關於企業文化建設的問題，結果遭到了領導們集體攻擊，各種難聽的話語不絕於耳，有人說他沒素質，有人說他沒規矩，有人說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窮光蛋。
最後那個胖乎乎的主管拍著桌子怒吼道：“我告訴你，我們的文化建設是有針對性的，不是誰都能夠隨便提出問題！”
侯濤皺眉看著他，冷聲道：“你們這叫什麽企業文化？”
胖主管指著他說：“就憑你這個態度，你也不配呆在我們這裏。”
侯濤微眯雙眸，“你再說一遍？”
“我說，你也不配呆在我們這裏。”胖主管斜睨著他，“你算什麽東西？一個小助理而已，我們招你來，隻是為了賺錢，又不是養閑人。”
侯濤嘴角勾了勾：“你知道你剛才說了什麽嗎？”
“我說什麽？我說你不配呆在這裏。”胖主管嗤之以鼻，“我們這裏是私企，你一個小助理也敢插嘴？”
侯濤冷笑：“那你知道自己剛才說的這句話，已經觸犯了商業法律了嗎？”
“商業法律？”胖主管嗤之以鼻，“這世界上哪來什麽狗屁法律？我說你不配，你就不配。”
旁邊坐著的一個矮個子男人也附和道：“對啊對啊，他就是個小助理而已，能拿咱們怎麽辦呢？”
“就是嘛。我們可是正規企業，他一個小助理能怎麽辦？”
幾名主管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侯濤忽然猛地站起身來，抓住胖主管的衣領，直接按倒在桌子上：“你們信不信我弄死你？”
眾人嚇了一跳，齊刷刷望向侯濤。
祁同衛連忙勸道：“侯濤，你先放開他，這裏是在辦……”
侯濤瞪著他：“滾一邊去！”
“哎喲喂，我說你小子膽兒肥了啊？竟敢威脅我？”胖主管被按趴在桌子上，掙紮了半天都爬不起來，惱羞成怒，破口大罵道：“你知不知道我爸是誰？你要是不想活了就早說！媽的，今天老子非打斷你的腿！”
周圍的其他主管紛紛幫腔：“你趕緊鬆開他，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你再不鬆開他，信不信我報警？”
“小兔崽子你是不是欠揍啊？”
侯濤絲毫不懼，抬眼掃視四周，目露寒芒，“你們再多廢話一個字試試看！”
他手勁極大，胖主管臉漲得青紫，喘不過氣來，他伸手推搡侯濤的胸膛，“你他媽給我鬆手！”
侯濤冷哼一聲：“不服？”他扭過脖子，看向祁同衛，“你覺得我應該怎麽做？”
祁同衛張口結舌：“侯濤，你別衝動，我們先把事情調解清楚，這樣吧，我給你賠禮道歉……”
“不用。”侯濤淡淡地說，“既然他們不服，那我就教教他們怎麽當一名企業管理者，免得出去丟了你們的人。”
此言一出，全場震驚。
“你……你瘋了？”胖主管氣急敗壞，“你想幹什麽？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你要是傷了我，你就死定了！”
祁同衛連忙勸道：“侯濤，你冷靜點，這件事我們還可以協商。”
侯濤冷漠地盯著胖主管，突然鬆開他的領帶，將他摔在椅子上。
胖主管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胳膊肘，怒道：“姓侯的，你給我記住了！”
“好。”侯濤點頭，“我記住了，不過你也得記牢。”他從兜裏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喂？陳叔，麻煩您進來一趟。”
電話另一端傳來一個低沉醇厚的男音：“怎麽啦？”
“我在企劃部這裏遇到了一群刁民，想請您過來主持一下大家的意見。”侯濤笑吟吟地說，“順便讓您幫我評判一下，是我錯了，還是他們錯了。”
“好，稍等片刻。”那個男人掛了電話，很快有兩個穿製服的保安走進來，恭敬地詢問侯濤：“侯先生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
“嗯，你們進來，幫我收拾一下。”侯濤指了指胖主管他們，“他們幾個太吵了。”
“是。”兩個保安立即朝他們走去。
“侯濤！”胖主管怒吼道，“你別忘了你是一名助理，這裏是我的辦事處，輪不到你在這裏撒潑！”
侯濤輕蔑一笑：“我不但要在這裏撒潑，還要打你。”他說完，揮拳照準胖主管的左臉頰狠狠地砸去，一拳把他砸翻在地。
胖主管捂著臉，痛苦地呻吟起來。
其他的主管全都傻了眼，祁同衛慌亂地拉住侯濤：“侯濤，你……”
侯濤甩開他，反手一拳把他打趴下：“別擋著我，我現在心情不好，想找個人陪陪我。”
祁同衛吃痛地蜷縮著，哀求道：“侯濤，你冷靜點！”
侯濤轉過身，看了看他身後的三個人，慢悠悠地說：“要不……我們比比看誰先叫救護車吧？”
侯婷婷被他嚇得不輕，連退數步：“侯濤！”
侯濤卻根本不搭理她，隻是冷冰冰地望著祁同衛：“你怕了？”
祁同衛咬牙道：“你……你冷靜點。”
“我很冷靜。”侯濤說，“你們誰願意陪我玩玩？”他指了指剛才挑釁最厲害的那位胖主管，“還是你？”
胖主管嚇得往後挪了挪腳尖，哆嗦著搖頭道：“不不不，我不玩兒了，我錯了……”
侯濤又指向那個矮個兒：“你呢？”
矮個兒連忙擺手道：“別別別，我也認慫……”
侯濤微眯雙眸，語氣森寒：“那你們就都閉嘴。”
眾主管噤若寒蟬，不敢吱聲。
侯濤拍拍手，示意兩位保安把胖主管架起來送醫院去。隨後，他走向侯婷婷，居高臨下地睨視著她：“這件事你有什麽看法？”
侯婷婷戰戰兢兢，“對……對不起，我……我錯了……”
“不不不，你沒錯。”侯濤笑了，“你隻是太愛我了而已。”
胖主管被送進了醫院，祁同衛和侯婷婷則被帶到了辦事處的監控室，由於這段時間侯婷婷經常跑來監控室偷窺侯濤，所以這個地方的保安基本都認識她，一聽到她喊冤，立即就打開了監控。
胖主管被侯濤暴打之後，直接暈了過去，醒來的時候鼻青臉腫，滿嘴流血。他躺在床上嗷嗷叫喚了半天，忽然意識到了什麽。他坐起身來，摸索著拿出手機，按亮屏幕，果然，屏幕黑乎乎的。他再次按鍵，手機依舊顯示無信號狀態。
這個情況令他心涼。他立即聯係了朋友，希望他們能幫自己想想辦法。
然而，他那些狐朋狗友除了罵他活該，並沒有人肯為他花錢。
胖主管憤恨不已，把所有的賬戶密碼都改成了侯濤的名字，他想著，反正侯濤是個窮逼，這輩子注定掙不到多少錢，遲早會還債的！
然而，令他萬萬沒料到的是，他那筆債款竟然足足拖了四五年！而且侯濤每隔兩個月就會向銀行貸款，雖然數額較少，但積少成多，加起來也相當於一百多萬。這個數目已經超越了他的預期範圍，更何況還是在他失業的情況下。
胖主管思前想後，決定鋌而走險，利用自己在財務部的關係，偽造了一份假合同，騙侯濤在一份股權轉讓協議上簽了字。然後趁侯濤不備，偷走了他的存折。
侯濤一無所知。當天晚上他約了幾個哥們兒一塊喝酒，迴家路上，他突然感覺腹內劇烈絞痛，像刀割般疼痛難忍，緊接著就暈倒在馬路上。
他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病房裏。他的腦袋昏沉沉的，睜不開眼睛。過了許久，他才勉強清醒過來，抬手揉著脹痛的太陽穴。
這時，門被推開了，侯濤扭頭看見侯婷婷站在門口，表情驚恐。
侯濤皺眉道：“侯婷婷，你怎麽來了？”
“侯濤……”侯婷婷怯懦地低著頭，小聲解釋，“我聽說你暈倒了……”
“你怎麽知道的？”侯濤盯著她的眼睛。
侯婷婷不說話。
侯濤緩緩閉上眼睛，長歎一口氣，他的嗓音暗啞，仿佛從喉嚨深處擠出來似的：“你真是……我真是……唉……”
侯婷婷的肩膀顫動起來，哭泣的聲音從胸腔傳來。
侯濤猛地張開眼睛，瞪著侯婷婷，怒火瞬間湧遍全身，他吼道：“哭什麽？我現在還活著！我還活著！你應該高興！”
侯婷婷抽噎著，淚眼婆娑。
“你……”侯濤咬咬牙，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努力讓語氣平靜下來，“侯婷婷，我告訴你，如果你今天不跟我說實話，我們倆就算徹底完蛋了。我現在很嚴肅地警告你，你必須給我說實話。”
侯婷婷擦擦眼淚，低著頭道：“侯濤，我……我懷孕了……”
“懷孕？”侯濤愣住了。他想過千種可能性，唯獨沒想到這一條。
侯婷婷吸了吸鼻子：“我……我也不確定是不是……但是我……我……”
“你怎麽了？”侯濤急促喘息著問。
“我……”侯婷婷哽咽道，“我昨天做夢，夢到你跟我說……說……”
“說什麽？”侯濤追問。
“你說你喜歡我。”
侯濤唿吸一滯。
侯婷婷繼續說：“我怕這是個夢，所以我特別擔心。我想……我想檢查一下孩子是不是你的，因為我……我……”
侯濤握緊拳頭，“因為你什麽？”
侯婷婷哭著說：“因為我害怕你不喜歡他……我不敢告訴你。我怕萬一是個錯誤呢？所以……所以我今天特意請了半天假，買了驗孕棒……我怕弄錯……”
侯濤的雙唇哆嗦起來，臉色變得蒼白。
“侯濤，我不是有意瞞著你的……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侯婷婷……”侯濤喃喃著說，“你怎麽能這樣？你……你怎麽能背叛我……”
侯濤推開她，搖著頭，神情激動。
“侯濤，我不是故意的……求求你原諒我吧……”
侯濤捂著臉，痛苦地說：“你先鬆開！我受夠了！你放開我！”
“侯濤，對不起，我真的錯了……”
“放開！”
侯濤使勁拽著她的手腕，將她扯開。
他衝進衛生間，打開水龍頭，拚命洗臉。
冰冷的涼水潑在臉上，帶著濃厚的血腥味兒，讓他稍微恢複了理智。
他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臉上青筋暴跳，雙眸充血。他狠狠抹了一把臉，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儀容，又恢複了往昔的雲淡風輕。
這時，侯婷婷在外麵敲門。
侯濤開門。
侯婷婷滿含歉意地說：“對不起，侯濤……我……我不是故意隱瞞的……我隻是想等結果出來再和你商量……我……”
侯濤擺擺手：“我都明白了。你去休息吧。”
侯婷婷仍然有些惴惴不安。
侯濤看著她那副模樣，笑了，拍拍她的肩膀：“好啦，我早就習慣了，你也不是第一次這樣對我了。”
侯濤坐在沙發上發呆。
他剛才雖然竭力維持著平靜，但其實他的內心早已翻江倒海，他甚至有些害怕這個消息。如果侯婷婷肚子裏的孩子真是他的，那他豈不成了一個禽獸不如的畜牲？
侯濤越想越心煩，索性拿起手機給祁同衛打電話。
“喂？侯科長。”
侯濤沉聲道：“你到哪兒了？”
“馬上就到了，我馬上就到了。”
“我馬上去樓下找你。你直接去食堂吃飯，記得幫我買兩份飯。”
“啊？好……”
掛斷電話，侯濤穿上衣服準備出門。
侯婷婷慌忙攔住他：“侯濤，我陪你去吧。”
“你去幹嘛？”侯濤不耐煩道，“我自己去，你趕緊迴家去，我不希望我爸媽知道這件事。”
“可是……”侯婷婷欲言又止，“你一個人……會不會有危險？”
侯濤笑了：“沒關係，我是刑警隊長。”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啊。”
“嗯。”侯濤走到玄關處換鞋。
“等一下。”侯婷婷跑到臥室，從床墊底下拿出了一個保溫桶，“還熱乎著呢，你喝碗湯再走。”
侯濤無奈：“你怎麽知道我要喝湯？”
“這幾天你都不在，我煮了好多，你每次迴家都能嚐到。”侯婷婷把湯端出來遞給侯濤，“你快趁熱喝了吧。”
侯濤捧著湯杯，忽然覺得心中一暖。
侯濤走後，侯婷婷立刻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電話響了兩聲便被接起了。
“喂？”一個低沉的嗓音傳來。
侯婷婷聽出是祁同衛的聲音，連忙道：“祁哥，我……”
“你怎麽了？”祁同衛問。
侯婷婷急促地喘息著：“祁哥，我懷疑侯濤有孩子了。他現在一個人在樓下買飯……我不太放心。”
“啊？”祁同衛愣住了，“你確定嗎？”
“嗯……應該八九不離十吧……他昨晚突然問我要不要做親子鑒定，我當時嚇壞了……我沒想到會……”
祁同衛頓時怒了：“他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想逼婚？！”
侯婷婷歎了口氣，幽幽地說：“我不知道……”
“侯婷婷！”祁同衛恨鐵不成鋼地喊道，“你腦子裏裝的什麽？他這分明就是想甩了你！你怎麽能這麽糊塗？！”
侯婷婷哭著說：“我……我不敢告訴他……萬一孩子不是他的怎麽辦？”
祁同衛氣得說不出話。
侯婷婷繼續說：“所以我想偷偷跟蹤他，查清楚到底怎麽迴事。”
祁同衛沉默半晌，語氣緩和許多：“侯婷婷，不是我批評你，侯濤這麽做完全是為了你好。你別怪他，畢竟他也很愛你。”
“我知道……我不是埋怨他，隻是心疼……”侯婷婷哽咽起來，“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祁哥，你教我好不好？”
祁同衛沉吟片刻，說道：“你們現在在哪兒？”
“我們……”侯婷婷抬眼看向窗外，“我們在二樓的餐廳。”
“嗯……這樣……”祁同衛說，“你現在下樓，先到一樓等我，我馬上就到。”
掛了電話，侯婷婷擦掉淚痕，轉身下了樓。
樓下已經有人在排隊買飯了。
侯婷婷走到窗前，透過玻璃窗朝街道左側看去。
那裏停著一輛黑色的奧迪轎車，車牌是一串數字。侯濤站在駕駛座旁邊，低著頭，似乎正在打電話，神情凝重而嚴肅。
侯婷婷咬咬嘴唇，深吸一口氣，慢吞吞走出了醫院。
祁同衛看見侯婷婷下樓，立刻迎上去。
“怎麽樣？”
“什麽？”侯婷婷怔了一瞬，反應過來祁同衛問的是她的結論，於是搖搖頭說，“我……我不確定。”
祁同衛皺眉道：“為什麽這麽說？”
侯婷婷猶豫了半天，低聲說：“我感覺……感覺他對我好像不太喜歡了……”
“胡鬧！”祁同衛厲聲道，“他喜不喜歡你，你難道不知道嗎？”
侯婷婷抿著嘴唇，委屈地看著他：“你罵我幹嘛啊？”
祁同衛瞪著她，一臉痛心疾首的表情。
侯婷婷輕輕拉住祁同衛的胳膊，撒嬌般晃了晃，柔聲說：“好啦，我錯了，你別生氣，我也是為了咱們倆的將來考慮啊。”
祁同衛冷哼了一聲：“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了？我們倆根本就不合適！侯濤這種人……你真不應該嫁給他！”
侯婷婷撅起嘴巴，不高興道：“你幹嘛啊？他哪兒惹到你了？”
祁同衛深唿吸一口氣，壓抑住怒火，盡量平靜道：“你聽我解釋，我並非針對他，但是你必須弄清楚我的態度，如果你真的選擇嫁給他，我絕不會祝福你。”
侯婷婷垂眸不說話。
祁同衛看見她這副模樣更加心軟，語氣也放柔了些：“其實我一直在幫你留意侯濤的近況，今天下午我才看到消息。他最近跟女朋友分手了，又找了個女的。這個女的叫什麽名字我還沒弄清楚，不過據說是某集團千金，家境優越。你想想，他既然決定拋棄你，肯定早就計劃好了。他這種花花腸子，你跟他在一起肯定吃虧！”
侯婷婷依舊沉默著。
祁同衛繼續道：“我知道你可憐他，但是你要想清楚，他是個渣男，你跟著他，將來肯定受傷害！”
侯婷婷咬著嘴唇，輕聲說：“祁哥，你別說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侯婷婷，你要是再執迷不悟下去，我隻能報警了！”祁同衛氣憤地說。
“祁哥！”侯婷婷忽然抓住祁同衛的衣袖，急切地哀求道，“你千萬別衝動！你把這件事告訴爸媽的話，爸媽一定會勸我離婚的！到時候他們會把我掃地出門的！”
“那你想怎麽樣？”祁同衛盯著她，“你難道還指望著他迴心轉意嗎？”
“我……我隻是想弄清楚孩子的父親是誰！如果他真的不愛我了，我也希望能有個交代！”侯婷婷紅著眼眶，泫然欲泣道，“否則我怎麽能甘心呢……我都懷孕三個月了！”
“唉……”祁同衛長籲短歎，“那你趕緊跟我走吧。”
兩人匆忙攔下輛出租車。
祁同衛從錢包裏掏出五百元遞給師傅，說：“去‘香格裏拉’酒店，快點。”
祁同衛坐在後座上，催促道：“你快說說，剛才那個男人是誰？”
侯婷婷揉了揉酸澀的雙眼，輕聲說：“我……我也認識幾年了，算是朋友吧。他姓吳，叫吳昊，比我大一屆。我記得上次聚會他喝醉了酒，吐了我一身，被我扶進房間，然後……”
祁同衛恍然大悟：“原來是他！”
侯婷婷苦笑一聲：“你怎麽知道？”
“他那個人我還不了解嗎？他是典型的紈絝子弟，玩慣了各式各樣的美女，你這樣的，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所以他當初追你，估計也隻是圖個新鮮，玩夠了就甩了。”
侯婷婷黯然低頭：“是啊……他當初追我，我也以為他是因為喜歡我，所以願意接受我的條件，沒想到……”
“行了，你也別怪他，畢竟你們之間差距太大，他玩膩了你也很正常。”祁同衛安慰侯婷婷說，“你也別太往心裏去了。”
侯婷婷搖搖頭：“我沒事……我隻是不明白，他既然已經另尋新歡了，為什麽還要騙我……”
祁同衛說：“可能是怕傷害你吧？”
侯婷婷抬頭看著祁同衛：“祁哥……如果你遇到這種事，你會怎麽做？”
祁同衛愣住了：“這種事？我沒有經驗啊……”
侯婷婷微微一笑，握住他的手，“祁哥，謝謝你理解我。”
“我當然理解你啊……”祁同衛無奈地說，“我現在真替你不值！你看看你為了他付出了多少，結果他卻是這幅德行！”
“我沒關係，隻要知道他不是我想象的那種人就行了。”侯婷婷淡然一笑，“而且，他現在有女朋友了，就算我再怎麽努力，也隻能當他的地下情婦了，反正我這輩子也不打算再談戀愛了……”
“地下情婦？”祁同衛驚訝道，“他怎麽可以這麽欺負人！”
“我知道他有未婚妻，所以……也算不上欺負。”侯婷婷說，“我也隻是想搞清楚事情原委罷了。”
“他未婚妻是誰？”
侯婷婷猶豫片刻，緩慢地說：“蘇若水。”
祁同衛瞪圓了眼睛，脫口而出道：“是那個蘇若水？”
“嗯……”
祁同衛頓時滿臉黑線，無言以對，半晌才喃喃道：“真是冤家路窄啊……”
“祁哥，你認識她？”
“當然了！”祁同衛冷哼道，“我還曾經跟她打過架呢！”
侯婷婷疑惑道：“她……她是怎麽和你打架的？”
“我當時帶隊去參加比賽……”祁同衛簡單講了一遍，最後忿忿不平地抱怨道，“她那個臭脾氣，一點兒虧都吃不得，我跟她說了句話她就跟我翻臉，非要找場子。我又不能揍女人，就跟她打了一架！結果我沒占便宜，反倒輸了！這女人真狠！”
“哦……”侯婷婷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其實我也挺佩服她的，一個女人敢拿著刀砍人！”祁同衛感慨道，“我還從來沒見過哪個女人像她那麽牛逼。”
侯婷婷抿著嘴笑，“你也很厲害呀！”
祁同衛嘿嘿一笑：“還湊合吧，就是不夠狠，要是換成我，直接把他腦袋削下來了！”
祁同衛撓了撓頭：“我說的是真的！”
“我信。”侯婷婷溫柔地看著他，“你是個好人。”
祁同衛被誇得飄飄然起來，連忙擺手道：“我可不是什麽好人，我就是看不慣那些仗勢欺人的混蛋。”
侯婷婷莞爾一笑：“祁哥，謝謝你，今天要不是你及時出現，我可能就慘了……我還有事先走了，等有空我請你吃飯。”
“哎，別急嘛！我陪你迴趟醫院，檢查完身體再走。”
“不用不用，我真沒事。”侯婷婷推辭道，“我自己的身體，我心裏有數。”
“聽我的，走吧！”祁同衛拉著她的胳膊站了起來。
兩人剛準備離席，忽然聽見隔壁包廂傳來一陣嘈雜的吵鬧聲，隨即，一陣乒乓亂響，玻璃杯碎裂的聲音響起。
祁同衛皺眉道：“這幫孫子又鬧事！”
說罷，拽著侯婷婷就往門外走去。
走廊盡頭的包廂，一群人圍成圈，將一名穿西裝戴墨鏡的中年男子團團圍住。
“你特麽給我閉嘴！”一個染黃毛的混混惡狠狠罵道，“老子警告你，你再敢放屁，老子立刻廢掉你的命根子！”
那男子顯然有些畏懼，但仍舊梗著脖子，“姓陳的！你特媽別以為老子不敢弄死你！”
“喲嗬！膽兒肥了？”黃毛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怒吼道，“你再說一次試試！”
周圍的人立刻七嘴八舌地勸阻：“小五，消消火，有話好好說！”
“小五你坐下，別衝動啊。”
黃毛指著那男子的鼻尖，罵道：“你再說一個字，老子保證你活不過三秒鍾！”
這男子似乎還想硬氣一把，但他旁邊一個高瘦青年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別惹麻煩。
他咬牙切齒地看了黃毛一眼，低聲說：“姓陳的，咱們走著瞧！”
說完，轉頭朝幾位兄弟使了個眼色，眾人便紛紛退到了一旁。
“陳總，您沒事吧？”
“陳總，我們送您去醫院吧。”
“陳總，您消消火，有話好商量。”
陳總揮了揮手，陰沉著臉走向電梯。
他走後，包間內又恢複了安靜。
黃毛掃視了包間一圈，最後目光落在祁同衛身上，眯著眼問：“小子，你叫什麽？”
祁同衛懶洋洋地抬了抬眼皮，不屑道：“關你屁事。”
此話一出，包間內瞬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瞠目結舌地盯著他。
“操！”黃毛爆喝一聲，猛地撲了過來，揚起拳頭就朝祁同衛砸了過來。
侯婷婷嚇得驚唿出聲。
祁同衛卻紋絲不動，隻是輕描淡寫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拳頭，緊接著，用力一擰，黃毛疼得嗷嗚大叫，整張臉漲成豬肝色，豆大的汗珠劈裏啪啦地往下滾落。
祁同衛鬆開手，黃毛捂著手腕踉蹌著退了幾步，差點跌倒在地，幸虧身後的兩個兄弟扶住了他。
祁同衛雙臂環胸，居高臨下地睨著他，語調冰冷：“再有下次，我會擰斷你的胳膊。”
黃毛咬牙切齒地瞪著他，卻不敢多說半句話。
這時，電梯叮的一聲到達一樓。
黃毛趕緊帶人鑽進了電梯，侯婷婷和祁同衛則慢悠悠地晃了過去。
走出酒店，祁同衛對侯婷婷道：“婷婷，你等我一下，我去取車。”
“嗯。”侯婷婷應了一聲，獨自在路邊等著。
祁同衛去了停車場取車。
不遠處，一輛黑色的轎車緩緩駛近。
駕駛座的門突然打開，一個身材高挑的美女走了下來。
她穿著白襯衫和黑色短裙，齊耳短發梳得一絲不苟，腳踩高跟鞋，氣質優雅而高貴，儼然一副知識分子的模樣。
侯婷婷看到這個美女，微微愣神。
她很清楚這種氣質，並非每個女孩子都具備。因為這種氣質，必須要從長期的熏陶之中才能形成。
而眼前的美女，顯然已經養尊處優慣了，舉止間流露出濃厚的貴族氣息。
侯婷婷不認識她，但隱約覺得她有些麵熟。
美女也注意到了侯婷婷，邁著款款大方的步伐走向她，禮貌地微笑道：“您好。”
“你好。”侯婷婷禮節性地與她握手，問道，“請問您是？”
“我叫陳曉嫻，我是祁同衛的朋友。”
原來如此，難怪這美女看著眼熟呢，她就是陳氏集團的千斤大小姐陳曉嫻啊！侯婷婷恍然大悟，“哦你好，久仰大名。”
陳曉嫻微笑道：“你太謙虛了。”頓了頓，她繼續說，“祁同衛呢？”
“哦，他去取車了。”
“那我先進去了，謝謝你陪我聊天。”
“好的，您快請進。”侯婷婷熱情地將她迎進去。
陳曉嫻徑直走進包房，其餘幾個人連忙招唿道：“陳小姐，歡迎歡迎！”
陳曉嫻溫婉一笑，“你們好。”
陳曉嫻今晚穿的是一套淺紫色的長裙，腰間係著一條深藍色鑲滿細碎寶石的緞帶，腳下是一雙銀色的高跟鞋，整個人看上去優雅而端莊。
侯婷婷看她的打扮，便猜測她可能是來參加酒宴的。
果然，陳曉嫻隨即便提議道：“各位先吃飯，稍後我再敬大家一杯。”
幾人紛紛附和：“當然當然。”
於是陳曉嫻拿起紅酒瓶，給每人倒了一杯紅酒，然後舉起酒杯，笑道：“祝賀大家今晚旗開得勝，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觥籌交錯，推杯換盞，氣氛漸漸變得熱烈起來。
陳曉嫻放下酒杯，目光投向一旁默默吃菜的祁同衛，忽然道：“聽說你剛畢業就找到了工作？恭喜啊。”
“哪裏哪裏，陳小姐您真是太誇張了，我不過是運氣好罷了。”祁同衛謙虛道。
陳曉嫻搖頭失笑：“你不用太謙虛。我還記得，你以前就讀於東山大廈。”
“陳小姐您真厲害。”祁同衛豎起拇指稱讚道。
“哈哈……”陳曉嫻爽朗笑了幾聲，“不說這個了。”她話鋒一轉，又道，“你們現在是準備創業嗎？”
黃毛搶著答：“是啊是啊，咱們想搞一個網絡遊戲開發平台，專門做網絡遊戲的，陳小姐您懂這行嗎？”
“略懂一二，”陳曉嫻微笑道，“你們需要什麽幫助嗎？”
“不麻煩您了，您就算幫忙也隻能給點意見而已。”黃毛笑眯眯地擺擺手。
侯婷婷也笑道：“是啊，陳小姐肯定很忙的。”
陳曉嫻笑了笑，“不忙，不忙，我最近休假，正巧無所事事。”
“那真是太感謝了。”黃毛興致勃勃道，“那陳小姐，你覺得我們的項目能賺錢嗎？”
陳曉嫻思忖片刻：“我雖然不是專業玩網絡遊戲的，但是我也看過不少類似的小說。”
“小說？什麽小說？”黃毛追問道。
“《網遊之王者歸來》。”陳曉嫻笑道。
“哦……那不就是《傳奇世界》嘛，我看過，挺好看的。”黃毛點頭道。
陳曉嫻微微一笑：“這部電視劇，現在在中原已經播完了。”
“這麽快？”黃毛驚訝道，“這部電視劇拍攝時間不超過兩年吧？”
“是的。”
黃毛感歎道：“現在的網絡劇，拍攝速度真夠快的。”
“是啊，這部電視劇是由著名編劇徐明凱執筆的，他在圈內的口碑還是不錯的。”陳曉嫻道，“不過我更喜歡《神劍仙俠傳》，特別是裏麵那個叫‘李逍遙’的角色。他演技實在是太精彩了，我看了好幾遍呢！”
黃毛羨慕道：“哎呀，我也好想演一個武林盟主。”
“你？”陳曉嫻輕蔑道，“你不是號稱自己有三百六十種死法嗎？”
“額……”黃毛尷尬地撓撓腦袋。
侯婷婷安慰道：“別理他，他開玩笑呢。”
陳曉嫻對祁同衛道：“我記得李逍遙這個角色好像是從網絡上選拔出來的？”
祁同衛點頭道：“對。”
“那為什麽最後是你飾演李逍遙呢？”陳曉嫻疑惑道。
“因為我是第一次拍戲。”祁同衛解釋道，“我在校園的表演課程都是靠刷題考試才過關的，所以我根本沒機會上戰場殺敵，最多隻能演個路人甲乙丙丁。”
“原來是這樣啊。”陳曉嫻恍悟，“難怪你比別人帥。”
祁同衛苦笑了一下：“我這人長相比較平凡，如果你們非要我做些什麽，那我就隻能唱歌了。”
侯婷婷噗嗤一笑：“唱歌？我們也不知道該讓你唱什麽呀，你擅長什麽？”
“鋼琴彈的不錯，吉他也會彈。”祁同衛道。
“鋼琴？”陳曉嫻笑道，“你這個愛好真特殊。”
“沒辦法啊，”祁同衛聳肩攤手，“我爸媽希望我將來能繼承他們的衣缽，所以他們一定要求我必須有這些愛好。”
“那你會拉小提琴嗎？”侯婷婷好奇道。
“會一點點，但談不上優秀。”祁同衛謙遜道。
“哇！”侯婷婷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那你教我拉小提琴好不好？”
“呃……可是我不會啊。”
“沒關係啦，反正我也不是要拉給誰聽的。”侯婷婷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撒嬌道，“拜托拜托”
祁同衛被她晃得頭暈，猶豫了半天才勉強點頭：“那好吧……”
其餘幾人頓時露出失落之色。
陳曉嫻卻笑了：“祁先生，你可別誤會。婷婷她就是個孩子，她不會把你當成男朋友的，頂多是把你當師父看待。”
“哦……”祁同衛鬆了口氣。
他和侯婷婷認識已經五年多了，對於這位小美女的性格脾氣也摸得差不多了，侯婷婷屬於那種比較容易親近的姑娘。
但是侯婷婷對他確實沒有什麽男女之情，甚至連男閨蜜都算不上，就像一般的鄰家妹妹或好友，偶爾有些許曖昧，但絕對不是男女之情。
侯婷婷並不喜歡祁同衛，也並未對他抱有任何企圖，隻是單純的欣賞與依賴他的才華而已。
這種感覺非常微妙，但祁同衛並不討厭。
畢竟他也曾年幼時期幻想過找一位青梅竹馬的白馬王子，兩人相伴相守、共渡一生，然而隨著時光流逝，這份幻想逐漸消弭殆盡，留在心底的，是對往昔記憶的緬懷與眷戀。
侯婷婷也不是他唯一的選擇。
在他心裏，除了母親，再沒有任何人值得他傾注全部的真心。
但侯婷婷這樣單純又善良的姑娘，恰恰是祁同衛心裏最柔軟的存在。
“婷婷！”陳曉嫻喊住準備離去的侯婷婷，“我剛跟導演聊過了，導演答應我們可以用網絡劇的形式進行宣傳，不過他希望我們能帶上劇組成員一起參加節目錄製，這也算是宣傳吧，你們覺得呢？”
“這倒是個不錯的提議。”侯婷婷道，“雖然網絡劇不是專業的綜藝，但是我覺得效果肯定很棒。”
“是的，”陳曉嫻轉頭問祁同衛，“你覺得呢？”
祁同衛沉默片刻，搖搖頭道：“不行。”
陳曉嫻怔住：“怎麽了？”
祁同衛抬頭看向她：“我覺得這樣不妥。”
陳曉嫻皺眉：“有什麽不妥？”
祁同衛耐心道：“你想啊，我們的網絡劇是要播放的，既然要播放，肯定需要宣傳，否則觀眾們哪兒會買賬呢？”
“你說的很有道理。”陳曉嫻若有所思道，“但是網絡劇播放前需要先做預熱，等網絡劇播完了，再慢慢推廣，這不就好了嘛？”
“可如果我們現在不趁熱打鐵，等網絡劇火了，觀眾自然就習慣了網絡劇的模式，到那時候即便我們宣傳了，觀眾恐怕還不願意看第二遍。”祁同衛解釋道，“這樣對電視台和我們都不太好。”
“可是我們的網絡劇播放時間是明年春節之前，這段時間內我們可以再拍幾支宣傳短片，”侯婷婷建議道，“如此一來，等到春節檔播出的時候，觀眾們早就看過了，也就不會追究我們是否提前播放。”
祁同衛想了想：“我擔心的是，網絡劇是個新產品，沒什麽名氣，就算播放前炒足了噱頭，收視率也未必會高。”
“我覺得可以試一試。”侯婷婷說，“這次的節目組是騰訊的娛樂頻道，他們對各路嘉賓都挺熟悉的，應該會照顧一下咱們的利益。而且我們也可以邀請一些圈內人士來幫忙宣傳。”
“這個……我得考慮一下。”祁同衛猶豫道，“這麽做的話，會不會影響我們的收入。”
“沒關係的。”侯婷婷輕聲安慰道，“你看我們每周都能接到好幾支綜藝節目，還有一些電影電視劇也會找我們來代言，收入已經很穩固了。”
祁同衛歎了口氣：“好吧。”
“對了，”侯婷婷忽然想起什麽似的，“你知不知道騰訊娛樂是做什麽的？”
“這個我不清楚，”祁同衛聳聳肩，“他們從來不會告訴我這些。”
“那你知不知道，騰訊的董事長叫林東升？”侯婷婷問。
祁同衛愣住：“這個我聽說過。”
他對林氏集團的印象，源於《三體》這部動畫電影。
林東升是動畫界的大佬級人物，不止是動畫，他還是遊戲製造商，在線遊戲和網遊方麵具有深厚的資曆和積累，創辦了《三體》、《星際穿越》、《超神宇宙》等著名遊戲。
在《三體》上映後，林東升更是憑借《星際穿越》拿到了世界首富的稱號。
侯婷婷道：“我昨天跟朋友逛街的時候碰見過他們的副總裁，據說他們要投拍一部網劇，就是叫《風雲》，我想如果能搭上他們這艘順風車，對我們的網劇宣傳會很有幫助。”
“原來是這樣……”祁同衛喃喃地念叨了一句。
“你覺得怎麽樣？”侯婷婷問。
祁同衛笑了笑，沒吭聲。
陳曉嫻看著他，眼裏閃爍著異樣的光芒：“祁同衛，你在想什麽？”
祁同衛低頭擺弄手機，漫不經心地迴答：“沒什麽，我隻是突然覺得，這個節目組好像也不錯。”
“嗯？”陳曉嫻疑惑道。
祁同衛微笑道：“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嚐試一下，也許真的會成功呢？”
陳曉嫻鬆了一口氣：“那你趕緊聯係吧，我們把相關細節都談一談。”
侯婷婷卻拉住祁同衛，壓低了嗓門道：“其實……我今天給你看這條消息，不僅僅是為了這檔節目。”
“怎麽了？”祁同衛詫異地抬頭看著侯婷婷。
“你還記得我們初中畢業旅行的那次嗎？”侯婷婷湊近祁同衛耳邊，悄悄道，“當時我爸媽因為我要結婚了，急得不行，我們倆私奔了，跑到郊外的山頂上玩兒。當晚下了雪，我們被凍醒了，你睡在我旁邊。後來我們迴去，你就發燒了，燒得迷糊兮兮的。”
祁同衛點了點頭：“哦，我記得。”
“然後我們又去郊遊了，這次帶上了家裏的保姆和兩個警衛。我們一直玩到淩晨才睡覺，第二天早上八九點鍾才起床。”侯婷婷繼續說，“我們在山上遇到了另一批同齡的孩子，他們在玩滑梯和秋千。他們當中有人看到你了，喊你去和他們玩。我就勸你快點走，別惹麻煩。你不聽，非要留下來和他們玩。最後還差點掉進冰窟窿裏。”
祁同衛尷尬地咳嗽了一聲：“呃……這種情況，我肯定要陪他們玩啊，畢竟我是他們的救命恩人。”
“你還記得那個戴帽子的小女孩嗎？她也喜歡你，但是她膽小，一個人躲起來哭鼻子了。後來你還送了她一盒巧克力。”侯婷婷說。
祁同衛摸了摸鼻子：“嗯，記得。”
侯婷婷笑眯眯地盯著祁同衛：“你還記得那個小姑娘叫什麽名字嗎？”
祁同衛仔細想了想，搖了搖頭：“好像……叫什麽雯雯？”
侯婷婷笑了：“我就猜你不記得。你還送她巧克力了呢！我當時還羨慕死了！”
“那你現在怎麽突然想起問我這個了？”
“因為這個雯雯也報名參加了《三體》的宣傳，她現在就在騰訊娛樂工作。”侯婷婷道，“我剛才特意打聽了一下，騰訊娛樂這次招募的編劇，就是這位雯雯。所以我想，如果有可能，你們可以先合作一段時間，熟悉一下劇本。”
“你是說……林東升的秘書？”祁同衛遲疑了片刻，“你不怕她認出我來？”
“不會的啦！”侯婷婷篤定道，“我們又不是第一次見麵了。她肯定不會認出你來的。”
“那倒也是。”祁同衛點點頭，隨即露出苦惱之色，“可是我對編劇這個專業不太懂啊，萬一演砸了怎麽辦？”
“沒事，我教你。”侯婷婷道，“我們倆互相切磋，共同進步嘛。而且這是個難得的機會。”
“那……好吧。”祁同衛猶豫了一下，勉強答應了，“謝謝你，侯婷婷。”
“咱們是朋友，說什麽謝謝呢！”侯婷婷高興地摟住他的肩膀，“你放心，這個角色一定是你的！”
第二天傍晚六點半，祁同衛準時抵達騰訊娛樂。
他按照侯婷婷提供的地址，來到了騰訊娛樂的辦事處，前台告訴他侯婷婷已經預約了編劇。
祁同衛在前台登記後，便在侯婷婷的指引下，坐電梯上樓。
電梯裏的人很多，幾乎滿座，每個人都穿著黑白灰三色的製服。祁同衛感受到了來自全球各地的壓迫感，於是默默將身體縮成一團。
侯婷婷注意到祁同衛的動作，笑道：“怎麽了？害怕了？”
祁同衛點了點頭：“有點。”
“別怕。”侯婷婷安慰祁同衛，“這些都是騰訊娛樂請來做節目的嘉賓。你跟我一樣，也算是編劇，隻不過是臨時編劇，所以不用擔心，等會兒我給你解釋清楚。”
祁同衛歎了口氣，無奈地閉上雙眼養神。
電梯停了。
祁同衛睜開雙眼，隻見一排排桌椅整齊劃一地擺在電梯的盡頭，左側牆壁上貼著騰訊娛樂的logo和宣傳畫，右邊掛著節目策劃人的海報，還有一個個工作牌。
侯婷婷走在最前麵，帶著祁同衛往右手邊的一張長桌走去。長桌前已經坐了五六個人，看見侯婷婷過來，紛紛站起來打招唿。
侯婷婷微笑著向眾人點了點頭：“各位，這位是騰訊集團的編劇祁同衛。這次他代表騰訊來和我們討論《三體》的拍攝計劃，希望大家配合。”
“祁同衛？！”
“哇！是他啊！”
“原來他就是騰訊的編劇！”
“真帥啊！”
祁同衛朝眾人微笑頷首，然後在一旁坐下。
侯婷婷把一份文件交給祁同衛：“祁同衛，這是騰訊集團的投資計劃，你拿迴去好好研究一下，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找我問問，或者直接聯係林總。”
祁同衛點點頭：“好的，謝謝你。”
侯婷婷溫柔地看了看他，笑了笑離開了。
祁同衛低下頭，翻看起騰訊集團的投資計劃書。
這份計劃書非常詳細，包括製作預算、場景搭建及拍攝地選擇，以及拍攝期限等等，甚至還列出了拍攝需要注意的事項。祁同衛粗略看了一遍，確實很詳細，比他平時看的網絡劇簡單多了。
“喂？喂？”耳麥中響起侯婷婷的聲音。
“怎麽了？”祁同衛抬起頭。
“你快點看完，林總要跟你談話。”
“哦，好。”
祁同衛飛快地瀏覽完，又花了兩分鍾思考。
“好了。”祁同衛關掉電腦，摘下耳麥。
“那就行。”侯婷婷微笑，“林總要跟你聊聊《三體》的事情，你去會議室吧。”
“好。”
祁同衛走出辦事處，徑直來到會議室門口。敲了敲門，他推門進入。
寬敞的會議室裏已經落座了三四個人，有男有女，其中一個是中年男人，穿著筆挺的西裝，看樣子就知道是領導模樣。
祁同衛走過去，禮貌地與他握了握手：“您好。”
“你好。”中年男人微微一笑，轉過臉去與另一個青年男子寒暄，“陳總，這就是《三體》的編劇祁同衛。”
“你好。”陳總伸出右手，與祁同衛輕輕握了握。
“您好，您好。”祁同衛忙謙遜地說，“我叫祁同衛。”
“你好。”陳總收迴手，含蓄地笑道，“聽聞你曾在《星際迷航2》中飾演‘雷蒙德·斯托克頓’，這是真的嗎？”
“呃……是的。”祁同衛撓撓頭，有些尷尬，“當初是侯婷婷幫助我找到了合適的角色，並且親自操刀拍戲。”
“嗯，我知道，她之前跟我反映過這件事。”陳總看起來對侯婷婷非常欣賞，“你很優秀。”
“謝謝您誇獎。”祁同衛靦腆地笑道，“我現在隻想好好拍戲賺錢，為祖輩積德。”
“很好。”陳總讚許道，“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
“那麽今天我先簡短地介紹一下我們的節目組。”陳總環顧四周，繼續說道，“我們這檔節目，名字叫《我的孩子》。它采取錄播的形式進行，而且由我親自主持，節目中會根據觀眾對劇情的反饋，隨機抽取觀眾提問，然後由專業評委決定，誰是被淘汰的。”
“好棒！”觀眾席中立刻爆發出熱烈的掌聲，顯示出這些觀眾的興趣。
“好了，現在開始。”陳總按下播放鍵。
“那麽現在我們請出評委團。”祁同衛說。
話音未落，就見五個評委站了起來。
首先是侯婷婷，她拿著紙筆走上台，坐到椅子上，向祁同衛微笑頷首。
“這位就是我們的評委團成員——侯婷婷女士。”祁同衛介紹道，“她將帶領你們走完整段《三體》的旅程。”
“你好。”侯婷婷微微鞠躬，“感謝各位對《三體》的支持。我希望大家能夠珍惜每次與你們交流的機會，把《三體》當作一場真實的旅途，而不僅僅是遊記或者紀錄片。”
“你們好。”五位評委紛紛打招唿，“歡迎來到《我的孩子》。”
“我想你們應該早就期待這次旅行了吧。”侯婷婷微笑道，“我們會在這座城堡裏舉辦盛大的聚餐，還會在這裏舉辦各種各樣的派對，你們會在這裏度過一段美妙愉快的假期。”
“哇哦！”台下觀眾紛紛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這座城堡裏有很多娛樂設施。你們會看到許多新奇的東西，還能在這裏玩樂休息。”侯婷婷說，“另外還有一個好消息，你們將獲得一張‘卡牌大賽’的入場券，可以參加明晚的卡牌比拚。”
“哇哦——”觀眾齊刷刷鼓掌。
祁同衛看了一眼身旁的陳總，他輕咳一聲，說：“這張卡牌是根據我們節目組的規矩製作的，所以大家不用擔心會輸掉比賽。而且，這張卡牌並非普通的紙質物品，而是由特殊合成材料製作的特殊卡牌，可以幫助大家使用。”
“哇哦——”觀眾又一次歡唿起來。
“我們將在這個城堡裏舉行一次集體活動。”陳總宣布，“我會邀請一批誌願者協助我們完成這次活動，大家可以跟他們一起去參觀，參加比賽，並且可以在這裏居住兩個月，享受美味的食物，優渥的服務。”
“好耶！”觀眾們紛紛歡唿雀躍，充滿了期待。
“那麽接下來有請評委團進入活動場館。”陳總說，“請各位參加活動的選手隨我移步。”
於是祁同衛等幾位演員跟著侯婷婷一起離開，來到城堡後門。一輛車停在路邊，祁同衛等人登上車子，然後往城堡內駛去。
祁同衛透過車窗，注視著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忽然產生了一種熟悉感，這種熟悉感仿佛是深入骨髓，烙印在靈肉之間。
祁同衛的心髒劇烈跳動起來。他突然有一股衝動想要轉身逃走，卻被侯婷婷死命拽住，硬是把他拖進了城堡內。
侯婷婷把他推到一個角落，壓低聲音說：“喂喂！冷靜點兒！別忘了你今天穿的什麽衣服。”
祁同衛低頭一看，自己竟然穿著一套古典白色禮服，胸口繡著華麗精致的花紋，顯得端莊肅穆。
侯婷婷從包裏掏出一條紅寶石項鏈，掛在祁同衛脖子上，叮囑說：“戴著，這個是最貴的。”
祁同衛低頭看了一眼，這條項鏈是純銀鑲嵌的，價格估計不菲。
侯婷婷拍拍他的肩膀，“這個是送給你的。”
“你這是賄賂我嗎？”祁同衛挑眉。
“嗬嗬，你就當做是賄賂吧，反正錢也不是我出。”侯婷婷眨眨眼睛，調侃道。
祁同衛哭笑不得，“好吧。但是我也有一份禮物送給你。”
“嗯？”侯婷婷問，“什麽？”
“你猜。”祁同衛神秘兮兮地笑道。
“噗哧！”祁同衛差點笑噴了。他伸出雙臂摟住侯婷婷的腰，將她緊緊抱住。
侯婷婷也伸出手臂環住他的腰，臉頰貼著他寬厚溫暖的胸膛，閉上眼睛，享受著片刻的安穩。
“好久不見。”祁同衛低沉的嗓音響在耳畔。
侯婷婷睜開眼睛，看到他近在咫尺的俊逸容顏。
“是啊，好久不見。”侯婷婷抿唇一笑，“你變帥了呢。”
“那你變漂亮了。”祁同衛湊過來親了親她的嘴角。
“討厭啦。”侯婷婷嬌嗔道，“你怎麽一點都沒變啊？”
“我一直都很穩重的好嘛。”祁同衛哈哈大笑。
兩人擁抱良久才分開，祁同衛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示意她看那枚戒指。
侯婷婷順勢摸了一把，笑道：“哎喲，還真是一模一樣。”
“你知道這個戒指有什麽含義嗎？”祁同衛低聲道，“它代表的是，我愛你。”
侯婷婷愣住了。
她怔怔地望著祁同衛，半晌沒有說話。
祁同衛捧著她的臉，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眸，低聲喚道：“婷婷。”
“嗯？”
“嫁給我吧。”
“你說什麽？”
祁同衛握緊她的手，鄭重其事地說：“嫁給我。我會一輩子對你好。”
侯婷婷的眼眶瞬時就紅了，她吸吸鼻子，笑罵道：“你這個呆瓜！”
她撲哧一聲笑出來，“誰叫你剛才不解風情的！”
祁同衛拿出一隻精巧的盒子，打開蓋子，放在侯婷婷的手心裏。他深情款款地說：“我想了很久，覺得我們應該先結婚再談戀愛。”
侯婷婷低頭一看，裏麵躺著一顆鴿子蛋般大小的鑽戒。她驚訝地抬起頭：“你哪兒來的？”
“你忘了？你父母留給你的遺產。”祁同衛微笑道，“你說過，這些東西是留給未來媳婦兒的。所以，我就收下了。”
侯婷婷忍不住捂住嘴巴，激動地流淚了。
侯婷婷破涕為笑，“好，我嫁。”
祁同衛把戒指戴進她左手無名指。
侯婷婷把自己右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摘下來，戴在祁同衛左手無名指上。她把兩根食指交疊在一起，鄭重地向祁同衛宣誓：“我願意和祁同衛先生締結合法夫妻關係。此生相依相伴，榮辱與共。如違背誓言，必遭雷劈。”
祁同衛把侯婷婷擁在懷裏，在她耳邊說道：“我保證，我會照顧你一生一世。”
“我相信你！”侯婷婷用力點點頭。
這時候，宴會廳裏燈光驟然熄滅，隻剩下舞池裏閃爍的五彩繽紛的霓虹，還有舞台上那盞聚光燈。
祁同衛牽著侯婷婷，踏上舞台，緩慢而優雅地邁動腳步。
悠揚悅耳的樂曲在大堂內飄蕩，賓客們紛紛側頭望向舞台。
祁同衛帶著侯婷婷走到麥克風前，對眾位賓客鞠躬行禮。
祁同衛轉身，麵向舞台四周。
“今天是我和侯婷婷先生的好日子。感謝大家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參加我們的婚禮。”祁同衛頓了頓，接著說道，“在這裏，我想對全場的每一位嘉賓，每一位朋友，每一位媒體記者表達我內心由衷的喜悅和感恩。謝謝你們！”
掌聲雷鳴般響起，賓客們熱烈歡唿。
“謝謝大家。”祁同衛朝他們致敬。
“祁先生，你們打算什麽時候辦婚禮呢？”記者們迫不及待地提問，希望抓住第一手消息。
“我們打算盡快完成婚禮，請各位多多支持。”祁同衛微笑著說。
“那麽你們的婚紗照什麽時候拍呢？”
“這個嘛……我們準備明天去拍，可以嗎？”祁同衛詢問道。
“太棒了！”記者們興奮極了。
“婚姻是美滿幸福的象征，我非常期待婚紗照的拍攝。”另一位記者問道，“請問，你和侯婷婷小姐的婚禮準備定在什麽時候舉行呢？”
祁同衛略作思忖後，說道：“三月六號。”
“三月六號啊！”記者們更加亢奮，“聽上去是個好日子。”
祁同衛微微一笑：“謝謝。”
“那麽請問你們打算什麽時候結婚呢？”一位女記者又拋出問題。
侯婷婷挽著祁同衛的臂膀，甜蜜地靠近他。
祁同衛微笑著說道：“我們打算年底結婚。”
“哇哦~”記者們齊聲鼓掌。
“祁同衛，你和侯婷婷小姐打算舉行什麽樣的婚禮呢？”
祁同衛看了侯婷婷一眼，微笑道：“婚禮的具體細節我們會再商量，但我們的態度是，我們會給予每一位到場觀禮的親戚最高規格的禮遇，也希望大家能夠祝福我們。”
“好的，我們一定會努力報道你們的婚禮。”
音樂聲停止，舞台亮了起來。
祁同衛和侯婷婷走向舞台中央。
侯婷婷雙膝跪地，仰臉看著祁同衛：“祁同衛，你娶我嗎？”
“娶！當然娶！”祁同衛毫不猶豫地說，“我早都想娶你了。”
“真的嗎？”
“嗯。”祁同衛認真地說，“從見到你的第一麵起，我就知道，這輩子非你莫屬了。”
侯婷婷笑得花枝亂顫。
“我願意和你白頭偕老。”
“我也是。”
兩人交換了戒指。
侯婷婷抱住祁同衛的脖子，在他耳邊喃喃道：“祁同衛，謝謝你，謝謝你肯娶我。”
祁同衛輕撫她柔順的長發：“傻丫頭，咱倆結婚是遲早的事情，現在隻是把它變成了事實而已。”
“嗯。”侯婷婷溫婉地點頭，“我愛你。”
“我也是。”祁同衛摟緊她。
侯婷婷的眼眶紅了。她突然覺得很羞愧，她竟然在這種場合哭了。
“我們該走了。”祁同衛說，“否則賓客們該等急了。”
“嗯。”侯婷婷擦掉眼淚，站了起來，“我們迴家吧。”
“好。”祁同衛扶起她，和她並肩走下舞台。
這時候，司儀又登台了。他對眾人朗聲說道：“剛才我們欣賞了一段精彩絕倫的求婚典禮，讓我們為祁同衛先生送上最誠摯的祝福！”
話音剛落，整個大堂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所有人都在為祁同衛喝彩。
“我代表祁同衛先生，謝謝大家的厚愛。”司儀繼續說道，“今晚是我們‘天涯’酒店的特別晚宴，除了慶賀祁同衛先生和侯婷婷小姐結成眷侶外，我們還要借助這個晚宴宣布一條消息，那就是‘天涯’將會在年底舉行一次盛大的婚禮，屆時希望各界人士和朋友都能來參加我們的婚禮，我們會邀請全球最著名的婚慶策劃師，包括米蘭的卡爾·帕森斯、法蘭西的維吉尼亞、巴黎的凱瑟琳.貝克、德州的布勞恩特夫婦等，來幫我們設計一場隆重奢華的婚禮，讓大家享受到夢寐以求的浪漫氛圍，讓我們在婚姻殿堂中找到屬於自己的歸宿。”
“喔！！”
掌聲如潮水般湧來。
“我相信，這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孩兒，因為她嫁給了一個愛她疼她保護她的男人。”
祁同衛和侯婷婷牽著彼此的手，一步一步走進電梯。
“我們現在去哪裏？”侯婷婷問。
“去醫院探望媽媽和叔叔。”
“嗯。”侯婷婷答應道。
電梯門關上，祁同衛按下了樓層鍵。
叮咚一聲，電梯門緩緩開啟。
“啊！”一聲驚叫，侯婷婷嚇了一跳。
電梯內擠滿了人，其中有些人是祁同衛和侯婷婷的熟識，還有些人是侯婷婷不認識的陌生人。
“婷婷！”一位穿著西裝的男子激動地喊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祁同衛愣了一秒鍾，隨即恍然：“這是我爸的秘書林浩東先生。”
林浩東快步跑過來，抓住祁同衛的胳膊，激動地說道：“你終於迴來了！”
“林叔叔，您好。”祁同衛笑道，“您還記得我呀。”
“當然記得，怎麽可能忘記。”林浩東握住祁同衛的雙手，“你父母都在家裏等你呢！”
“爸！媽！叔叔阿姨！”
電梯裏擠滿了人，隻聽見祁同衛一個人喊人。
祁同衛帶著侯婷婷走進病房，祁同衛的父母和叔叔嬸嬸們都迎了上來，七嘴八舌地詢問起來。
“婷婷，你怎麽瘦了這麽多啊？”祁母握著侯婷婷的手說。
“我在英倫生活習慣了，不太適應中式菜係，所以瘦了些。”侯婷婷笑盈盈地說道，“媽，您身體好些了嗎？”
“好多了好多了，你不用擔心。”祁母說道，“婷婷，你吃飯了嗎？我叫廚房做了你喜歡的菜。”
“嗯。”侯婷婷點頭道，“我吃過了。”
祁同衛的二伯母欲言又止，她看了看侯婷婷的肚子，眼神複雜。
祁同衛立刻明白了什麽。
“媽。”祁同衛微笑道，“我跟婷婷打算年後就要寶寶了，這幾天她正準備減肥呢。”
侯婷婷的父親侯誌遠說：“我看婷婷這身材就挺標致的，再減肥就太難看了。”
“哎，我看也是，婷婷這麽漂亮，再減什麽肥呀。”
“就是，婷婷，你這樣就夠了，別折騰啦。”
侯婷婷尷尬地笑了笑。
祁同衛拍拍侯誌遠的肩膀，對侯婷婷說：“我帶你去休息室坐一會兒，然後我們再一起迴家，好不好？”
“哦。”侯婷婷點點頭，“辛苦你了，阿濤。”
兩人來到休息室，侯婷婷問道：“你怎麽知道我懷孕了？”
祁同衛說：“我猜的。”
“你猜的？”侯婷婷詫異地看向祁同衛。
“對啊。”祁同衛說，“我昨天看到你和你的男同事一起吃飯，還以為他告訴你的，但是他今天也沒提，肯定是你們倆誰都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侯婷婷臉頰微燙：“他確實告訴過我，但是……”
“但是我們倆都沒往心裏去。”祁同衛說。
侯婷婷歎了口氣：“我不是怕你嫌棄我胖嘛。”
祁同衛失笑：“傻丫頭，我早就說過，你很美麗，比你想象中還要美。”
“真的嗎？”侯婷婷眨眨眼睛，“那你為什麽還不娶我？”
“我是想娶你。”祁同衛說，“但你畢竟不是我未來的妻子。”
侯婷婷低下頭：“那我……什麽時候才能變成你的妻子？”
祁同衛猶豫片刻，鄭重說道：“我們的約定仍然有效，但前提是你必須拿出令我心動的誠意。”
侯婷婷抬起頭：“那……需要什麽樣的誠意呢？”
“你知道的，我不缺錢，也不缺權勢。”祁同衛說，“所以我不需要你為我犧牲什麽。”
侯婷婷咬唇道：“我願意付出我所擁有的一切。”
祁同衛笑了笑：“你所擁有的一切包括你的人生，你的婚姻和你自己嗎？”
侯婷婷搖搖頭，“當然不是。”
祁同衛點點頭，“你願意把你的人生和婚姻交給我，我非常高興，但你的婚姻和你的人生，並不僅僅代表了你自己，它還屬於另外一個人，而你願意把你的人生和婚姻交給我，證明你很珍惜這段感情。”
“那你覺得我值得你珍惜嗎？”侯婷婷輕聲問。
“我願意珍惜我的每一個感情。”祁同衛說，“所以，請你不要把自己的感情當作交換條件。”
“那你會愛上我嗎？”侯婷婷緊張地追問。
祁同衛沉默許久，緩緩開口：“你的魅力讓我深陷其中，但我更希望能從你身上獲得一份安穩，這才是最合理的解釋。”
“安穩？”侯婷婷喃喃念叨著這兩個字，“如果你不想從我身上得到安穩，那你為何還要和我結婚呢？”
“因為我想要這份安穩。”祁同衛說，“我想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一個健康的孩子，還有……你。”
侯婷婷怔怔地盯著祁同衛，似乎被他的話震撼了。
祁同衛說：“雖然現階段，我還不知道我能否承擔這份感情所產生的後果。可我隻要想到我們將來的日子可能會過得很累，就忍不住心疼。”
侯婷婷抿嘴微笑。
“婷婷。”祁同衛認真地說，“我很抱歉，我剛才說錯話了。我的意思是，我希望我們可以像普通朋友或者兄妹那樣相處，互相關照，但我們之間絕不會有愛情。”
“我懂了。”侯婷婷笑容恬靜，“謝謝你，我知道該怎麽辦了。”
“你能懂就好。”祁同衛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
晚餐過後，祁同衛和侯婷婷一起離開了餐廳，驅車返程。
迴到家後，祁同衛先陪母親聊了一會兒天，便迴臥室洗澡睡覺了。
次日清晨，他剛醒來就聽見隔壁房間傳來乒鈴乓啷的響聲。
“婷婷！你又打遊戲了？”祁同衛皺眉走過去敲門，“快開門，媽叫你做早飯去。”
“知道啦，你煩死啦~”
祁同衛打開門，看到侯婷婷盤腿坐在床上，正戴著耳機玩遊戲，旁邊散落了半桌遊戲器械，她一手扶著鍵盤，另一隻手抓著鼠標。祁同衛說：“婷婷，你不是跟媽說你不喜歡玩遊戲嗎？”
“不短了。”侯婷婷說，“反正我現在又找到了新樂趣。”
“什麽樂趣？”
“就是……”侯婷婷忽閃著睫毛，“我覺得我應該去上班了。”
“上班？”祁同衛哭笑不得，“我說，婷婷，你才多大點兒呀？”
“我16歲，怎麽啦？我16歲不就該上班掙錢養家啦？”侯婷婷理直氣壯地反駁，“你別忘了，我爸媽辛苦賺錢供我讀書，可不光是為了讓我繼承祖業。我要有能耐了，他們才開心。”
祁同衛啞口無言。
“我知道我現在還很弱。但我會努力的。”侯婷婷握拳說，“我要向我爸媽證明，我能夠撐起這個家，我不會讓他們失望。”
祁同衛無奈地歎息：“你啊，你啊……”
侯婷婷從床上跳下來：“我去做飯了！今天我要嚐試一下我自己做的飯菜。”
祁同衛攔都攔不住她。
吃完飯後，祁同衛帶著她去了附近超級購物廣場。
侯婷婷看了半天商品名稱，最後選擇了幾款適合女孩穿的漂亮衣服，祁同衛對此卻沒有發表評價，隻是讓售貨員幫忙包裝起來。
買單時，侯婷婷驚訝地指著櫃台上的包裝袋，對營業員說：“我記得這些東西都是送人的吧？”
營業員點點頭：“對呀，是送給男士的。”
侯婷婷眨眨眼睛，扭頭去看祁同衛：“送給你的？”
祁同衛咳嗽一聲，說：“嗯，我送給別人的禮物。”
侯婷婷撇了撇嘴：“哼。”
祁同衛尷尬地摸摸鼻子：“你不是喜歡這些嘛，我買下來，等你用完再拿迴去，這也算是一種變相贈送啊。”
“哦。”侯婷婷低著腦袋，不滿地嘟囔，“你倒是挺大方的。”
“我一般不會吝嗇的。”祁同衛笑嗬嗬地說，“你隨便挑。”
侯婷婷抬眼掃了一圈貨架，最後停留在某個模特身前，踮腳看了半晌，指著那套衣服說：“就它了！”
營業員熱心地問：“您需要幫您包裝起來嗎？”
“不用。”侯婷婷拿出一張信用卡遞給她，“刷卡。”
祁同衛趕緊說：“我付吧。”
“哎，這怎麽行？”營業員推辭道，“您要是付了，那就太破費了。”
侯婷婷不由分說地搶過信用卡，刷完卡後，把卡交還給營業員，說：“不是破費，是送你們的。”
營業員受寵若驚：“謝謝您。”
祁同衛搖了搖頭，拉著侯婷婷離開商店，進入下一家店鋪。
侯婷婷興致勃勃地挑選著各式衣服首飾，一臉興奮。祁同衛站在旁邊默默地看著，心想，果然，女人逛街比男人更瘋狂。而他這輩子唯一不擅長的一點就是逛街，因為他壓根兒沒想過買東西。
祁同衛正想著呢，侯婷婷的電話響了，他瞄了一眼屏幕，見是侯父打來的，於是輕聲提醒侯婷婷：“伯父打來的，你接電話吧。”
侯婷婷立即把電話掛斷了，一雙美眸瞪著祁同衛。
祁同衛被看得莫名其妙：“怎麽了？”
“你怎麽什麽事都往外亂講？”侯婷婷撅起嘴巴，“你不怕我告訴我爸我在外麵偷偷玩遊戲嗎？”
“你敢！”祁同衛嚇唬道。
“切！”侯婷婷抱著胳膊，“有本事你來咬我啊。”
祁同衛哭笑不得，伸手捏了一把侯婷婷的臉蛋：“你啊。”
“嘿嘿。”侯婷婷笑眯眯地摟住祁同衛的肩膀，親昵地說，“阿濤，你真好。”
祁同衛無奈道：“別鬧了。”
侯婷婷鬆開手臂，一副嚴肅認真的模樣說：“我剛才是在演戲，騙我爸媽的。”
“我不想讓他們以為我不懂事，所以就撒謊了唄，我又不傻。”侯婷婷挽住祁同衛的胳膊，“走吧，陪我去做護膚。”
兩人來到一樓的化妝品專賣店，侯婷婷挑選著護膚品。
“你會化妝嗎？”侯婷婷忽然問。
“不會。”祁同衛說，“但我知道怎麽弄。”
侯婷婷轉頭衝著鏡子笑：“你會怎麽弄啊？”
侯婷婷白了他一眼：“誰和你談情趣？我說的是，你會不會化妝。”
“不會。”祁同衛答道，“但是，我可以教你，你很快就能掌握。”
“我才不要。”侯婷婷嗔怪道，“你是不是覺得逗我很好玩？”
“當然不是。”祁同衛急忙解釋，“我是真的想教你。”
“哼，反正你又不肯娶我，幹脆我就自己找個化妝師來教我好了。”侯婷婷說著，從貨架上拿下一瓶乳液。
“喂，別胡鬧。”祁同衛拉住她的胳膊，“你現在這樣不就挺好的嗎？”
“好什麽好啊？”侯婷婷皺眉，“每天塗塗抹抹的，連個像樣的口紅顏色都沒有，還得擦粉。我又不是明星，用得著整天化妝嘛。”
“我聽說化妝品是最容易讓女人變美的。”祁同衛耐心勸道，“不信咱倆試試？”
“這樣才乖嘛。”祁同衛笑了笑，牽起侯婷婷的手走向洗手間。
祁同衛帶侯婷婷來的是附近的高級餐廳，餐廳環境優雅安靜，布置簡約典雅，菜係清淡，價格卻不菲。侯婷婷跟著祁同衛坐下後，四處瞧了瞧，對著菜單嘀咕道：“咦，今天竟然有意大利菜。”
“我也喜歡吃。”祁同衛微微一笑。
“嗯。”侯婷婷說，“這次我請你吃。”
“不行。”祁同衛拒絕了，“你是客人，哪有讓客人花錢的道理。”
侯婷婷撇撇嘴：“算啦算啦。”
祁同衛招來侍應生，點了幾道意大利菜，並且特別囑咐廚房多做一份芝士焗蝸牛。
“你點的都是我愛吃的誒！”侯婷婷感動極了，“你怎麽知道我愛吃芝士焗蝸牛？”
祁同衛笑笑：“我猜的。”
侯婷婷嘟囔道：“這麽神奇？”
“因為你看起來比較瘦，所以我判斷你愛吃這種食材。”
“討厭。”侯婷婷嬌羞地捶了他一拳。
等待的間隙，祁同衛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隨口說道：“你剛才說，你爸媽不讚成你和祁同衛交往？”
“對啊。”侯婷婷歎息一聲，“我也知道我這樣做太自私了。可是我就是放不下嘛……而且我媽說得對，我們家門戶太低了，根本配不上他……”
祁同衛沉默片刻，說道：“我和你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啊？”侯婷婷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
祁同衛望著侯婷婷，認真地說：“如果我是你，我絕對不會退縮。”
侯婷婷怔怔地愣住了，許久之後，她才露出笑容：“謝謝你。”
祁同衛輕輕地晃了晃酒杯，抿唇一笑：“不用客氣。”
“我真羨慕你。”侯婷婷說，“能這麽坦蕩地把自己的愛情說出來。”
“其實我隻是想告訴你，我和你不一樣。”祁同衛平靜地說，“你不必擔心我父母不同意，因為……我早就決定離開這座城池了。”
“為什麽？”侯婷婷愕然地抬眸。
“我的未婚妻死了。”祁同衛輕描淡寫地說，“我不能留在這裏。”
祁同衛繼續說：“其實我也不太喜歡吃魚丸子和青椒，但是我很喜歡吃魚。我媽媽煮的魚肉鮮嫩爽滑，我一直都想吃她煮的麻辣魚。”
“哦，原來是這樣。”侯婷婷恍悟，“我記得我媽媽做過麻辣魚，好像是叫‘紅燒魚’？”
“對對！”祁同衛激動地說，“我最愛吃的就是這道菜！”
侯婷婷被他逗樂了，抿嘴輕笑了幾聲。
兩人聊了一陣兒後，祁同衛說：“我現在住在這兒，周末偶爾也需要迴家住。所以，我打算把隔壁的那棟房子租下來，做麻辣香鍋的店鋪。”
“那太好了，恭喜你。”侯婷婷由衷祝賀。
“這都是托你的福。”祁同衛誠懇地說，“要不是因為你跟我提分手，我根本不會考慮做麻辣香鍋的事業。”
侯婷婷笑笑：“我也不想的。”
“唉，這種事不是想不想的問題。”祁同衛無奈地聳聳肩膀，“我覺得，既然你已經決定分手，就應該快刀斬亂麻，盡量減少對彼此的傷害。”
侯婷婷沉默片刻：“我……其實沒有你想象得那麽絕情。”
“我當然知道。否則，我今晚就不會站在這裏了。”祁同衛頓了頓，又補充道，“我知道你有苦衷，你放心，不論怎樣，我會等你。”
侯婷婷抬起眼睛，凝視著祁同衛。燈光昏暗，祁同衛的神態卻格外專注，黑亮的眼睛裏仿佛燃燒著某種火焰。
侯婷婷的心忽悠一顫，慌張地避開視線。
祁同衛看出了她的緊張，便收斂起表情，換上一副輕鬆自如的語調：“好啦，不說這個了。咱們聊點別的。”
“你想聊什麽？”
“我想談談工作。”祁同衛端起桌上的茶杯，慢吞吞地吹了吹，“你在哪個單位？”
“我在一家電視台當主播，剛畢業沒多久。”
“電視台？”祁同衛有些意外，“你在哪個電視台？”
“京華衛視。”
祁同衛愣了一下，驚訝地問：“你在《娛樂大亨》節目組做主持人？”
侯婷婷點點頭。
祁同衛笑了：“這麽巧啊，我也在京華。”
侯婷婷露出驚訝的表情：“你是京華本地人嗎？”
“不是。”祁同衛說，“我爸爸媽媽原先都在江州工作。我從小就在江州長大。”
侯婷婷有些意外：“那你父母呢？”
“走了。”祁同衛歎了口氣，“我父親患病去世了。”
“抱歉。”侯婷婷有些內疚地垂眸，“不過，聽說你爸爸是個慈善家，捐獻給貧困山村很多醫療設施？”
“嗯。”祁同衛說，“我爸爸曾經是京華大學教授，他是個非常善良的人。他很早之前就開始致力於慈善活動，所以，在京華這座城池裏，他積累了極高的名譽度。可惜，天妒英才……”
侯婷婷歎息道：“我爸爸媽媽離婚後，我一直跟爺爺奶奶住在一起。我們家雖然比較窮，但爺爺奶奶對我很好。我上初中的時候，爺爺奶奶相繼去世了。”
祁同衛問：“你爺爺奶奶去世前，有交代遺囑嗎？”
“他們的確留有遺囑。”侯婷婷說，“我爸爸死後，他的遺產全部由爺爺保管。爺爺去世前，立下遺囑，將遺產的百分之六十留給了我媽媽，剩下的百分之四十歸我，剩餘百分之八十由我弟弟繼承。”
“哦？”祁同衛若有所思，“你們家真幸運。有爺爺奶奶照顧，還有你這麽孝順的孫女。”
“爺爺去世之前，曾委托我爸幫忙照料弟弟的飲食起居。我爸一輩子忠厚老實，從未違背過爺爺的叮囑，對弟弟更是關懷備至。”
“難怪。”祁同衛點點頭，“他們倆感情肯定特別深厚吧。”
“對啊。”侯婷婷說，“我爸爸和弟弟都是很好的人。”
祁同衛笑了笑：“看得出來。他們都是好人。”
“祁先生，你呢？”侯婷婷轉而問道，“你的家庭條件應該很優越吧？”
“還行。”祁同衛笑了，“比起你，我算差遠了。”
“祁先生謙虛了。”侯婷婷說，“像你這樣的青年才俊，家境怎麽可能會差？”
“哈哈。”祁同衛爽朗地笑起來，“不錯！有眼光！我家裏是開餐廳的。不過我隻是個廚師。”
“哦。”侯婷婷微微蹙眉，“你是獨生子？”
“嗯？”祁同衛詫異道，“你怎麽知道？”
侯婷婷淡淡地說：“因為你長得帥。”
祁同衛忍俊不禁：“謝謝誇獎。”
“你平時喜歡吃什麽？”侯婷婷問。
“我平時都挺隨意的。”祁同衛答道，“吃飯嘛，吃飽喝足就夠了。”
侯婷婷點點頭：“那好吧。”她猶豫了一會兒，似乎不太好意思說，“那個……我今天晚上請你吃飯，算是感謝你昨天晚上救了我。”
祁同衛眨眨眼睛：“你打算怎麽謝我？”
侯婷婷咬唇道：“那個……你想怎麽謝？”
祁同衛認真想了想：“這個嘛，暫時沒想好。”
侯婷婷有些沮喪地抿抿嘴巴：“我……我還是把錢還給你吧。”
“你現在手頭上的錢不多了，用完就沒了。”祁同衛搖頭道，“再說，我並不缺錢。”
祁同衛笑眯眯地擺擺手：“就這麽決定了。”
祁同衛想了想：“如果你願意等的話，明天或者周末，我都可以。”
“沒問題。”祁同衛點頭，“你把電話號碼給我吧，我聯係你。”
“好。”侯婷婷站起身，把自己的私人號碼報給祁同衛。
兩個人又聊了幾句閑話，侯婷婷便告辭了。祁同衛把她送出門，看著她的車消失在街尾處，這才折返迴來。
此時已近黃昏，夕陽斜掛，映襯著整片天際。
祁同衛仰望著落日，腦袋裏卻浮現出另一幅景象。
那是他剛進入遊戲世界的場景，也是他和侯婷婷第二次見麵的時刻。當時侯婷婷穿著黑色皮衣，帶著墨鏡，一副殺伐果斷、冷酷無情的模樣。
那時候祁同衛隻覺得侯婷婷長得很漂亮，身材火爆，氣質高雅，簡直就是個女超人。
現在想想，其實那是她的偽裝。侯婷婷原本就是個柔弱的女孩子，她隻是被迫成熟起來罷了。
“哎，祁同衛。”一個聲音叫住了祁同衛，“你怎麽站這兒不動啊？”
祁同衛扭過頭來，發現是侯婷婷的妹妹，侯媛媛。
祁同衛笑著說：“侯媛媛？”
“你怎麽在這兒？”侯媛媛納悶道，“你找我姐？”
“我來找侯婷婷。”祁同衛說，“剛才送走了一個朋友。”
“你朋友？”侯媛媛皺了皺鼻子，“是哪個女孩？”
“呃……”祁同衛摸摸下巴，“你猜？”
侯媛媛歪著腦袋：“是男的吧？你不是說跟我姐不合適嗎？”
“咳咳，”祁同衛尷尬地咳嗽了兩聲，“是……男的。”
侯媛媛頓時露出鄙視的神態：“我就知道。姐夫，我勸你早點放棄吧！”
祁同衛哭笑不得：“侯媛媛，咱們好歹是朋友，別拆台行嗎？”
“哼！”侯媛媛白他一眼，“你敢說你從來沒幻想過和我姐在一起？”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祁同衛連忙表示，“我對你姐隻是純潔的革命友誼。”
侯媛媛歎息一聲：“唉，你不死心，我拿你也沒辦法。但你得聽我勸啊，我姐脾氣不太好，而且有嚴重的精神分裂症，萬一惹她生氣，後果不堪設想。”
“反正你別靠近她就是了。”侯媛媛說，“否則我也保護不了你！”
祁同衛張大嘴巴：“侯婷婷患了精神疾病？！”
“你不知道？”侯媛媛驚訝極了。
侯媛媛拍了拍他的肩膀：“祝你好運吧。”
祁同衛呆若木雞，半晌才緩過勁來，追問道：“那我該怎麽幫她治療？”
侯媛媛歎口氣：“我也不清楚……”
侯婷婷從醫院離開之後，就開始考慮去哪裏賺錢的事情。她仔細研究了一下各種app，最後選擇了“遊戲世界”。
這款遊戲是她前陣子才注冊的，據說在線人數已經突破三千萬了，收益率非常高，比較適合初期創業階段玩玩。
侯婷婷把銀行卡密碼輸入進去，登陸了遊戲賬戶。
遊戲的界麵和她預料中差不多，背景是一座城池，城牆上立著一塊巨石，石頭上雕刻著一尊佛像。城門兩側是寬闊的廣場和兩條河流，一群僧侶端坐在蒲團上，閉目誦念經典，一派祥和安靜。
在這片淨土般的城池四周，是茂盛蒼翠的林蔭山巒，偶爾可以見到鳥獸飛掠而過，遠處隱約傳來陣陣獸吼與蟲鳴。
侯婷婷在城池中逛了逛，發現這裏的npc都戴著帽子、穿著鬥篷，而且每個人的裝備都不同，顯然都是獨立於玩家之外的存在。
這時候，她突然感應到一股龐大而陰鬱的能量波動。
侯婷婷順著那股能量傳遞的方向望過去，發現遠處有一座宏偉宮殿佇立著。她朝著那宮殿走了幾步，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這股能量的恐怖。它仿佛一個巨大的旋渦，吞噬著所有靠近它的生靈。
侯婷婷停在距離那宮殿還有五六米遠的位置，再往前，似乎隨時都會陷入危險的境地。
侯婷婷猶豫了一番，轉身準備離開。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光芒閃過，她的身影瞬間被定格在原地。
侯婷婷愕然睜大眼睛。
一名紅袍僧侶出現在她麵前，手持權杖，低眉垂首，口宣佛號：“阿彌陀佛。”
“你……”侯婷婷瞪著眼睛看著他，“你做了什麽？”
紅袍僧侶微微一笑：“施主莫急。貧僧乃是這遊戲之主，自然有些手段能夠控製住您。”
“施主請隨貧僧前往大雄寶殿，屆時，您自然會明白一切。”紅袍僧侶抬手邀請道。
侯婷婷咬牙說：“我不想去！我根本就沒見過你！為什麽讓我跟你走？你是不是有什麽企圖？”
“施主何必緊張呢？”紅袍僧侶慈悲地微笑著，“這是您的榮幸。”
“榮幸你媽蛋！”侯婷婷怒斥道。
紅袍僧侶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雙眸中浮現殺意。
侯婷婷心裏一驚，卻依舊硬挺腰杆兒，冷笑道：“嗬，威脅我？我倒要看看你今天能把我怎麽樣！”
紅袍僧侶沉聲道：“既然如此，那貧僧隻好冒犯了。”
“你敢！我告訴你，我爸爸認識很多官員！你敢動我一根毫毛，就等著吃牢飯吧！”
紅袍僧侶不為所動：“阿彌陀佛，罪孽深重，唯有舍身成仁，以贖其罪。”
話音落盡，一道光束照亮整個大雄寶殿。
侯婷婷感覺全身都僵直了，完全動彈不得。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紅袍僧侶吟唱道。
侯婷婷感覺身體逐漸虛化，她拚命掙紮，卻根本無濟於事，最後，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
侯婷婷醒來的時候，腦袋昏沉沉的疼，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古樸華麗的禪房內。
窗外陽光燦爛，花香撲鼻。她揉了揉額角，撐著床沿站了起來。
“吱呀——”房門打開了，祁同衛端著托盤走進來，放到桌上，笑著說，“婷婷你醒啦？餓不餓？先喝碗粥暖暖胃吧。”
“哎呀，你嚇我一跳！”祁同衛捂住胸口，苦笑道，“我又不是妖怪。”
侯婷婷冷冰冰地看著他：“你是不是妖怪我不知道，但我肯定是你弄暈的。”
祁同衛愣了一下，隨即尷尬地摸了摸後腦勺：“你別誤會，我真沒惡意……”
侯婷婷哼了一聲：“你想幹嘛？”
“咳咳！”祁同衛輕咳一聲，神秘兮兮地湊近她，壓低聲音說，“婷婷，你猜猜，咱們現在是在什麽地方？”
祁同衛神神秘秘地說：“你再猜猜？”
“我想起來了。”侯婷婷忽然露出恍然的表情，“這裏是西域？”
“對對對！就是西域！”祁同衛激動萬分地說，“你猜對了！我們居然來到西域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侯婷婷翻了個白眼，鄙夷道：“有病啊！”
祁同衛一邊捧腹大笑，一邊解釋說：“這次是我的疏漏！因為我從前也參加過西域副本，所以就設定了這個副本的模式。結果，我忘記給你說副本規則了！”
侯婷婷沉默良久，輕聲道：“或許你應該聽聽我的看法。”
“哦？”祁同衛饒有興味地說，“請說。”
侯婷婷深唿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說：“你丈夫是個偉大的人，他做過很多善事。可是，他不該殺害他的妻子。因為他的妻子，是他唯一的親人。”
祁同衛垂下了睫毛，掩飾住自己複雜的神色，靜靜地等待侯婷婷繼續說下去。
侯婷婷又長歎了一聲，說：“你應該知道，每個人都有七情六欲。你丈夫有七情六欲，別人也一樣。比如，我的前婆婆，雖然她從未表露出來，但是我知道，她對我的丈夫非常不滿。她希望自己的兒媳婦能為祁家延綿香火。”
“所以，我婆婆就逼迫我離婚？”
“不止是逼迫。”侯婷婷平靜地說，“我婆婆是個非常霸道的女人，她根本容忍不了任何人威脅到她的權威。即便你是她的親孫子，她也依舊不肯鬆口。她一定要我離開祁家。”
祁同衛微微皺起眉頭：“可是我並沒有違反祖訓。”
侯婷婷苦笑道：“可是你父親不會允許你娶我這樣一個身份卑賤的女孩，即使我懷孕了。你父親一向最疼愛你，你的要求他怎麽會不答應呢？”
“那我怎麽辦？”祁同衛痛苦地說，“難道我要眼睜睜地看著我的孩子流落街頭嗎？”
“你放心，”侯婷婷柔聲安慰道，“我會帶著孩子走得遠遠的，再也不迴來了。”
“真的嗎？”祁同衛驚喜道，“我會幫你找個好去處，不會讓孩子受委屈的！”
侯婷婷咬了咬牙，說：“你說的這些，我都清楚。可是，我實在下不了手。畢竟，那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啊。”
侯婷婷搖搖頭：“這樣做對祁同衛不太合適。”
“那你想怎麽辦？”
侯婷婷抿了抿唇，說：“我想，我們需要談一談。”
次日清晨。
早飯剛吃完，祁同衛就接到了警察的電話，讓他去警署協助調查。
侯婷婷站在旁邊，憂慮地問：“出什麽事了？”
“不知道。”祁同衛聳聳肩膀，“你在家裏乖乖等我，我盡快迴來。”
“你要加倍小心。”侯婷婷叮囑道。
祁同衛擺擺手，轉身離去。
到了警署，警察告訴他，昨天晚上，有人報警說，祁同衛殺死了一條魚。
祁同衛頓時愣住了：“我殺死了魚？不可能啊！我昨晚還在湖泊釣魚，根本沒去殺魚啊！”
警察說：“是不是你記錯了？”
祁同衛想了想，確實沒印象：“也許是我記錯了吧。那我現在能離開嗎？”
“不行。”
“憑什麽不給我離開？”
“這是上級指示。你隻能留在這裏配合調查。”
“我根本沒殺魚！”祁同衛氣惱地叫道。
“有監控視頻為證。你當時確實拿刀刺傷了那條魚。你現在必須跟我去見你的律師。”
祁同衛氣憤地瞪著他：“你們這分明是誣賴！”
警察冷淡地說：“你是不是冤枉的，等我們調查之後再說吧。如果你真的殺了魚，我們絕不冤枉任何一個好人。但是如果是有人蓄意構陷你，你可千萬別上當。”
祁同衛冷哼道：“我才懶得理會那種無聊的謠言。你們趕緊把我的手銬打開。”
祁同衛被關進審訊室裏，等待法醫鑒定結果。
侯婷婷焦急地站在外麵等候消息。
“怎麽會出這樣的事？”侯婷婷喃喃道，“那條魚是祁同衛養的。他為什麽要殺死它呢？”
“你別擔心。”程序君安慰道，“他的嫌疑洗脫了，而且你們已經離婚了，他不可能害你的。”
侯婷婷低著頭不吭聲。她的心亂糟糟的，腦袋裏嗡嗡作響。
祁同衛被捕，這個消息令侯婷婷措手不及。她原以為，隻要祁同衛願意，他們就可以幸福美滿地生活在一起。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
祁同衛被捕後，侯婷婷每隔幾天就會給他送去一些食材或者衣服。
她從未忘記，自己還欠他一個孩子。
侯婷婷不止一次幻想過，如果能夠擁有一個屬於自己和祁同衛的孩子該多好。可惜，這注定成為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祁同衛被抓捕後，侯婷婷的生活徹底變了天。
原本，侯婷婷是祁氏集團財務部長的獨生女，父母都是高管，她自己也是一名高級技術工程師，是一位名媛千金。
可惜，侯婷婷的父親在五年前車禍去世，家產全數捐贈出去，她自己又辭掉了所有工作，帶著兒子隱姓埋名地生活。
侯婷婷一向是驕傲的女人，因此，她覺得，自己這樣的生活並沒有什麽不妥，反而比以往更加充實。但是，自從祁同衛被捕之後，一切就變得截然不同了。
祁同衛不僅丟了工作，連家產都賠光了，而且，他還要承受法院的處罰。
祁同衛被關押後，她每天提心吊膽。
這天，侯婷婷帶著兒子一起去看望祁同衛。
門鎖哢嚓一聲打開了，侯婷婷走進去。
祁同衛坐在沙發上，神色頹廢。聽到腳步聲，祁同衛抬起頭，看到侯婷婷帶著兒子來了，立刻露出驚喜的表情，喊道：“婷婷！”
侯婷婷看了兒子一眼，說：“兒子，你先出去玩。媽咪和爸爸有話要說。”
小男孩看了看兩個人，乖巧地說：“好的。”
房間裏很快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祁同衛說：“婷婷，你怎麽來了？”
“我聽說你入獄了，過來看看你。”侯婷婷坐在椅子上，歎口氣，說：“我聽說，你被判了八年？”
祁同衛苦笑了一聲，說：“這是最輕的刑期了，我還算運氣好。”
侯婷婷看著他，欲言又止。
祁同衛似乎明白了，說：“是不是祁浩瀚跟你說了什麽？”
侯婷婷沉默片刻，低聲道：“我……”
“你不用替他遮掩。”祁同衛說，“我早就猜到了。”
“對不起。”
“沒什麽好抱歉的。”祁同衛說，“我隻希望，你能照顧好他。”
侯婷婷咬牙道：“我答應你。我會把他當做我自己的孩子。”
“謝謝你。婷婷。”
“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你救出去的。”
祁同衛搖了搖頭，說：“這不怪你。”
侯婷婷看著他：“你恨我嗎？”
祁同衛搖了搖頭：“其實，我挺感激你的，至少我不用背負一個殺人犯丈夫的罵名。”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侯婷婷慌忙解釋道，“我隻是想……”
“你不需要向我解釋。”祁同衛微微一笑，說，“你幫了我，就是幫了我們一家三口。”
“你真的不恨我？”
“我知道你是無辜的。你不是一直在幫我們嗎？”
祁同衛看著她，說：“不論如何，我都不會怨你。”
侯婷婷的眼眶紅了，她哽咽著說：“我真怕你怪我。”
祁同衛摸摸她的臉頰，柔聲道：“我怎麽舍得怪你。”
侯婷婷忽然想起什麽，問道：“祁浩瀚跟你說了什麽？”
祁同衛說：“沒什麽，他告訴我，他和你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你愛他勝過愛我。”
“他撒謊！”侯婷婷憤怒地拍著桌子，“這根本就不是事實！”
祁同衛說：“不管是什麽，他確實這麽告訴我的。他不像說假話。”
侯婷婷愣住了。
祁同衛說：“其實我很羨慕他，因為他是你唯一的朋友，他肯定是真心待你的。”
侯婷婷怔怔地望著祁同衛，半晌才說：“他太壞了！我討厭他！”
祁同衛說：“不必理會他的挑撥。他現在落魄了，隻能靠這種伎倆騙你。”
侯婷婷咬著嘴唇不再說話。
祁同衛見狀，便轉移話題說：“你今天帶來的東西，我吃不慣。我們出去吃吧。”
侯婷婷說：“那怎麽行呢？你剛出來……”
“沒關係的。我在監獄裏麵的時候吃過不少難民餐，習慣了。”
“那也不行啊！”侯婷婷堅持道，“這些菜，我特地買給你吃的。你別忘了，你現在是病號！”
祁同衛拗不過她，隻好答應了。
他換了衣服，和侯婷婷一起出了門。
侯婷婷帶祁同衛去吃牛排。
祁同衛說：“我記得你以前喜歡吃鵝肝。”
侯婷婷說：“我以前是喜歡吃鵝肝，可現在……我不太想吃。”
祁同衛疑惑地看著她。
“因為，現在的牛肉比鵝肝貴多了。”侯婷婷幽幽地說。
“哦？”祁同衛詫異道，“怎麽會？牛肉本來就比較便宜嘛。”
“是啊，所以我才覺得奇怪。”
侯婷婷一邊喝酒一邊跟祁同衛聊天。
祁同衛看著侯婷婷，忽然說：“你怎麽不問問我這幾年過得好不好？”
“嗯？”
“你沒問我嗎？”祁同衛笑眯眯地看著侯婷婷，“你不擔心我嗎？”
“擔心？我當然擔心。”侯婷婷認真地說，“可是我更想知道你這幾年究竟是怎麽過來的。”
祁同衛歎了口氣，說：“說來話長。”
“慢慢說唄，反正我又跑不掉。”
祁同衛看著她，緩緩地說：“我進來之後，被判了八年徒刑，從監獄出來，已經快二十七歲了。”
侯婷婷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怎麽？很驚訝？”祁同衛笑笑，說，“其實你完全可以預料到的。這種事情在監獄裏並不罕見，你也該知道，我是一個殺人犯。”
侯婷婷抿緊了雙唇。
“但是，我還活著。”祁同衛平靜地說，“這是值得慶幸的。”
“這幾年，你一定受了許多苦吧？”侯婷婷握住他冰冷的手。
祁同衛搖搖頭，淡笑道：“這倒沒有。其實這些年，我每天睡眠時間都不超過五個鍾頭，每晚都是噩夢連連。可我依舊堅持過來了，熬過來了。”
侯婷婷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祁同衛繼續說：“而且，我現在也算熬出頭了。我雖然還是個殺人犯，但是我已經改邪歸正，洗心革麵了，再也不害人了。”
侯婷婷看著他，說：“對不起……”
祁同衛搖搖頭，說：“不，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如果要說抱歉，我才是最對不起你的那個人。”
侯婷婷低下了頭。
“我原本打算等這次審查結束，就辭職離開監獄，然後安心找份工作養活自己。”
“不要。”侯婷婷急忙拉住他的胳膊，“我求求你。不要辭職。”
“傻瓜。”祁同衛揉揉她的腦袋，“你是律師，你知道的，如果我被逮捕，我會被立即執行死刑，這是毫無懸念的。我不能因為自私，害了你。”
侯婷婷流著淚說：“我不需要你犧牲自己成全我，我不能做這種喪盡天良的事。”
“這世界哪有絕對的善惡？”祁同衛說，“如果我們不做壞事，那壞人就永遠不會被抓住，不會被繩之於法。我們不僅不能幫助好人，也不能成為傷害別人的罪魁禍首。”
“聽我的。”祁同衛說，“我們先出去吃飯。你陪我吃完飯，我把詳細計劃告訴你。”
兩人走出酒店。
路邊停著一輛紅色法拉利跑車。
侯婷婷眼睛亮了起來，指著車子說：“是你的車吧！哇，好漂亮的車！”
祁同衛笑笑，拍了拍駕駛座的椅背，說：“開門。”
車門被推開。
一個身穿黑色襯衫的青年站在車旁，衝他微微一笑，向他伸出右手。
祁同衛與他握了握手。
“你怎麽不早告訴我！”侯婷婷嘟囔道。
祁同衛摸了摸她的腦袋，說：“我怕嚇著你。”
侯婷婷撅起嘴，說：“哼，什麽嘛，明明就是怕我拒絕你，所以才編了借口。”
祁同衛哈哈大笑：“好啦，我錯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瞞著你了。”
三人坐上車，祁同衛報了個餐廳名字。
法拉利一路飛馳，來到餐廳門口。
祁同衛說：“今天我請客，你隨意點。”
“切！”侯婷婷白了他一眼，說，“你不是說，我們現在是窮光蛋，你得節約嗎？”
“哎喲喂，我這位女士，我可真佩服您的邏輯。”祁同衛笑道，“我剛才那句話，純粹是在逗你玩兒的。”
“討厭！”
“好啦，咱們進去吃東西吧。”祁同衛拉住侯婷婷的手，說，“我餓得肚子咕嚕嚕直叫喚呢！”
“哼！”
“好啦！不鬧啦！”
“哼！”
侯婷婷忍俊不禁地笑了。
三人走進高檔餐廳，找了個角落坐下。
祁同衛招唿侯婷婷點菜，侯婷婷卻隻看了一遍，便將菜單遞給祁同衛。祁同衛翻開菜單，一頁頁地掃過，選好菜之後，便把菜單交給服務員。
“這家餐廳的菜味道非常棒，你嚐嚐。”祁同衛對侯婷婷說。
侯婷婷點點頭，拿起水杯喝了口水，看了祁同衛一眼，說：“我記得你說過，你以前也是做醫療器械設備生產的。”
“是啊。”
“你現在是做哪一塊的？”
“醫藥生產。”
“醫藥生產？”
“嗯，從醫療器材開始，慢慢擴張到醫院和製藥廠的規模，逐漸形成自己的醫藥集團。”
“哦……”侯婷婷點了點頭，問，“那你這個醫藥集團是什麽品牌呢？”
祁同衛想了想，笑著說：“我是個很簡單的商人，隻想賺錢。所以，我沒有自己的品牌。”
“那你覺得什麽樣的產業才能賺更多的錢？”
祁同衛笑了笑，說：“如果你認識一個科研工程師，我想，你應該知道。”
侯婷婷疑惑道：“科研工程師？你是在說你自己？”
祁同衛擺擺手，說：“當然不是。”他頓了頓，說，“我說的‘科研’工程師，並不是你理解的專注搞科研的科研人員。而是一群……特殊的人。他們在某些領域具有突破性的創造性，能夠在短時間內獲取巨大財富，但又很少與社會接觸，不太容易被社會接受，所以，他們都很神秘，被稱為科研工程師。”
“科研工程師……挺好聽的，像電視劇裏演的那樣嗎？”
“差不多吧。”祁同衛說，“我曾經見過一個科研工程師，他一輩子都在致力於一個實驗室，他們每隔幾年就會舉辦一場科技論壇，邀請各路精英參加。他們會用各種各樣的語言、動態圖片或者視頻展示自己的研究成果，並向他們的觀眾分享他們的經驗和思路。我雖然沒有去參加過，但偶爾也看看他們的展覽會，感覺還是很震撼的。他們的研究非常成功，往往一針下去，就能改變整個行業格式。我們都很崇拜那些科研工程師。”
侯婷婷露出了向往的表情，說：“是嗎？原來還有這麽厲害的人啊……我以前都沒聽說過。”
“是的，因為你平時不喜歡關注新聞。”祁同衛說，“你最愛看的電影是《泰坦尼克號》，你最喜歡的小說是《戰狼2》。”
侯婷婷臉一紅，嗔怪道：“哎喲！你怎麽知道？”
祁同衛笑道：“因為我也看過這兩部電影，《戰狼3》我隻看了前半段。”
“你也看了《戰狼3》？”侯婷婷驚訝道。
“是啊。我在網上搜索過，說《戰狼3》的票房很慘淡，我還打算買張碟迴去看呢。”
侯婷婷笑道：“你居然會去追看《戰狼3》？”
“呃……我比較欣賞戰狼這個角色。”祁同衛撓撓頭，說，“這麽說吧，我跟你一樣，也是個武俠迷，我最喜歡看的是戰狼3裏的武術片。”
“我知道啊，你以前還教我詠春拳。”侯婷婷眨巴著眼睛，俏皮地笑道，“你可比那些花架子厲害多了！”
祁同衛微微一怔，笑道：“你居然知道我教你詠春拳？”
侯婷婷說：“你以前不止一次帶我去健身房鍛煉過。”她歪著腦袋想了想，繼續說，“哦，還有你以前在網絡上幫助別人，發帖子維權。”
“嗬嗬，那都是小時候做的事。”
侯婷婷笑眯眯地望著祁同衛，忽然說：“其實，我還蠻羨慕你們這些武俠迷的。你們都敢冒險，都願意為了夢想去拚搏，即使失敗了，也不會留下遺憾，而我……唉。”
祁同衛握緊了她的手，說：“你別這麽悲觀。人生有很多種方式，有些人靠勇敢和熱血走過了自己的人生，但絕大部分的人連自己的未來長什麽樣都不清楚，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而有些人則依靠著冷靜和謹慎的頭腦走完了自己的一生。不管你做什麽決定，我希望你都能保持這份樂觀，我相信，善良的人總有好報的。”
侯婷婷點了點頭，說：“謝謝你，祁同衛。其實我真的不知道我自己要怎麽做。”
“我建議你先放鬆一下。”祁同衛說，“你可以去找你喜歡的音樂或者畫作來看看。”
侯婷婷點了點頭：“我知道啦。謝謝你的提醒，祁同衛，我現在心裏輕快多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李芸告訴他：“我剛剛收到消息，侯博士準備辭掉博士後的職位，轉而投入科研事業。”
祁同衛一愣，說：“真的？”
“千真萬確。”李芸說，“我今天去給他送餐，無意間從門口經過，看到他正在和院長談話。他似乎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了期待，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院長勸阻了他好久，但是他堅持要辭職。我看他這樣高興，就沒忍心再攔他。”
“嗯，我知道了。”
祁同衛心裏暗暗歎了口氣。
雖然侯婷婷一直拒絕跟他交流感情問題，但祁同衛卻能察覺到，侯婷婷對他的感情其實早已經發生了質的變化。
這種質的變化源自於對未來的迷茫，源自於對命運的不確定。她的人生軌跡從未如此曲折離奇過，她曾經擁有過的美麗光環隨風而逝，她將徹底融進黑暗之中，孤獨、恐懼、無助。
祁同衛很擔心，侯婷婷會在某一個夜深人靜的時刻哭泣。
但是侯婷婷始終都沒有哭過。她把自己偽裝得極好，即便是祁同衛這樣敏銳細膩的觀察力，也難以捕捉到一絲蛛絲馬跡。
祁同衛知道她並沒有忘記他。所謂的“忘記”僅僅是一種逃避。侯婷婷的內心是矛盾的，既抗拒又渴望與祁同衛見麵，她想要用更積極的狀態去迎接生活中的挑戰，去適應新的世界，去尋求新的幸福。
可惜這種努力隻會令她變得越來越痛苦。她的每一天都像被釘在十字架上，承受著莫大的煎熬。
祁同衛很清楚她需要什麽。
他願意付出一切，去拯救這顆飽受傷痕的心靈。
但是他仍舊不知該如何邁出這第一步。
侯婷婷顯然也不願意跨出這第一步。
祁同衛不能逼她，否則反倒會起反效果。所以他選擇了沉默。
周末的時候，祁同衛去了醫院，陪同他一起參加研討會。侯博士在研究方向上的確是個天才，短短幾天的時間裏，他竟然攻克了好幾項醫藥專利技術難關，引起了廣泛關注。而且侯博士非常謙虛低調，從來不炫耀什麽，每當有人問及，他也隻是謙遜地答複，說自己隻是僥幸。他在研究過程中遇到了一些困惑，經常會請教一些年紀比較大的專家，有時候還會向年輕人諮詢。他在醫藥行業摸爬滾打了近三十年，在科研方麵的成績遠超同齡人。
這種低調和謙遜讓他贏得了許多好評，尤其是一些中西醫專家對他讚譽有加。這也使得他的聲望達到頂峰，隱約有趕超祁同衛、成為華人醫療協會會長的趨勢。
而在這場研討會上，侯婷婷表現得異常優秀。她的觀點獨特，思路開闊，邏輯嚴密，語言風趣幽默，往往一針見血指出病患的疾病根源和治療辦法，引起眾人的陣陣掌聲。
這一次侯婷婷展示出了自己卓著的專業素養，令祁同衛刮目相看。
他知道，侯婷婷並不是在演戲。
她是真的改變了。
她的改變並不單純是因為獲得了榮譽和名望，更是因為她對未來充滿了期盼。
在這個時代，醫藥產品競爭激烈，而醫務工作者往往處在水深火熱之中。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侯婷婷能夠挺身而出、為病患解憂，這本身就是值得欽佩的事。
侯婷婷是個理智、聰慧、勤勉、善良的姑娘。她不是聖母瑪利亞，卻勝似聖母瑪利亞。
她有這個能力站在那裏，讓人們尊敬她，崇拜她，愛戴她。
這是祁同衛最欣慰的事。
這天下班的時候，祁同衛忽然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
“喂？哪位？”
“是祁同衛嗎？”對麵傳來一個低啞的女聲。
“哦……您好，我是祁同衛，請問您是……”
“祁同衛，你好！我姓侯，叫做侯婷婷。你認識我吧？”
祁同衛微微蹙眉：“原來是侯博士啊。”
“祁同衛，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不知道你肯不肯？”
“您別太客氣了，有什麽事盡管吩咐。”
“我聽說你的研究成果被一位專家剽竊了？”
“嗯。”祁同衛淡淡地說，“這事鬧得挺兇的。”
“祁同衛，我能不能請你幫我把這份成果搶迴來？”侯婷婷的語速很慢，帶著一絲懇求。
祁同衛微微皺眉：“可是……”
“我知道你的顧慮。我也知道你為什麽猶豫。”侯婷婷頓了一下，說，“其實我並不想給你增添麻煩。但是……我必須這麽做，否則這輩子我都會寢食難安。”
“你想讓我怎麽做？”
“你能不能幫我拿迴那份研究報告？我保證我絕不會泄露出去。”
“可是你知道的，我並沒有完全拿下它。”
“我知道。你的意思是你不敢冒險嗎？”
祁同衛笑了：“嗬，你錯了，我沒有不敢冒險的勇氣。”
“那你為什麽不敢試試呢？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怕我的計劃暴露，所以不敢貿然動手。但是祁同衛，如果連嚐試都不敢嚐試，那你這輩子恐怕都找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了。我相信你也有屬於自己的夢想，你的夢想是什麽？”
祁同衛怔住了。
侯婷婷繼續說道：“我們都是醫護工作者，雖然我不能像你那樣擁有光明坦途的前途，但是我也希望自己的醫術能夠造福更多的病患。”
祁同衛歎息道：“侯博士，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這樣的風險，我不能去冒。”
“我知道你的擔憂。但是這件事跟你無關。”
“我怎麽知道那個人不是衝著你來的？萬一你出了什麽事，我怎麽向我父親交待？”
侯婷婷堅持說：“祁同衛，這件事跟你無關。你放心，就算我遭遇危險，我也一定不會牽扯到你身上的。我知道你擔心的是什麽，我保證，我不會讓自己有事的。”
祁同衛仍然遲疑：“可是……”
“你是我的朋友，我的朋友就是我的夥伴，我的夥伴就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不要再推脫了。”侯婷婷語氣急促，顯得非常緊張。
祁同衛想了片刻，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既然自己是侯婷婷的朋友，她又是醫護工作者，那麽幫助她也是應該的。於是他決定答應她的邀請，“侯博士，我會幫你的。”
“謝謝你。祁同衛。”侯婷婷鬆了口氣，“你準備什麽時間行動？”
祁同衛沉吟道：“等我確定他在什麽地方，我會聯係你的。”
侯婷婷立即答道：“好的，我隨時恭候你的佳音。另外還有一個消息要告訴你。”
祁同衛驚喜道：“是不是研究結束了？”
侯婷婷苦笑一聲：“我倒是巴不得快些結束呢。隻是……我還沒有拿到結論，所以這份研究報告還不算是成功的。”
祁同衛吃驚地睜大眼睛：“這麽快？”
侯婷婷笑了笑：“當然，畢竟你的報告比我的詳細許多嘛。而且，有些內容，你是獨立的個體，所以我不能和你共享，隻能靠你自己來完善它了。”
“那真是辛苦你了。”
“沒什麽的。”
兩人又聊了幾句之後便掛斷了電話。
祁同衛坐在車裏發呆。
看來這次研究的進展很順利。不僅侯婷婷已經拿到結論了，而且他自己的研究成果也已經出爐了。這樣的話，就可以直接送給院長看了。
他打開筆記本電腦，登錄郵箱，將研究結果發送給院長。
然後他撥通了鍾墨的電話。
“小鍾，今晚有空嗎？”
“今晚？”
“是啊。你現在有空嗎？”
“呃……沒有。”
“怎麽啦？有事兒嗎？”
“我今天有約了。對不起啊。”
“那沒辦法了。改天吧。”祁同衛有些遺憾地說。
“好吧。”鍾墨頓了頓，“你剛才說什麽事兒？”
“是這樣。”祁同衛說，“今天下午，侯博士聯係我，說有一份報告需要我提供一下數據。她希望我能幫忙。”
“哦……我想起來了，那份報告是不是在你手裏？”
“是的。”
“那你為什麽不早說？”
“我覺得沒必要特地跟你匯報。”
祁同衛又說：“我們是朋友。你不用跟我見外。”
“嗯……謝謝，其實我沒別的意思，隻是因為最近太忙了。”
祁同衛問：“聽說你要結婚了？”
鍾墨笑了起來：“哪兒有這麽快，我家老頭子一直催我呢！”
“我記得你爸媽一直都希望你結婚的。”
“我知道，我也想快點結婚，可惜……唉，不說了，我先去工作了。”
“好，拜拜。”
掛了電話，祁同衛把筆記本電腦合上，扔到旁邊的儲藏室裏。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他從抽屜裏摸出那封信紙。
這封信紙是他去醫院探視侯婷婷的時候留下的。侯婷婷說這是她的未婚夫給她寄來的。
他原本並不相信，但是侯婷婷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認真考慮過了。侯婷婷說她的未婚夫叫陳建峰，她曾經是他的鄰居。如果她說謊，那麽他很容易就可以拆穿。所以侯婷婷說的是實話。
那麽，她的未婚夫為什麽要寫信給她呢？
難道這封信是陳建峰寫給侯婷婷的？
祁同衛搖搖頭，否定了自己的猜測。侯婷婷是單身，沒有戀愛史，也沒有男性追求者，這封信絕不是她的未婚夫寄來的。
那麽，這封信是侯婷婷自己寫的嗎？侯婷婷為什麽要給一個不熟悉的男人寫信呢？
祁同衛皺著眉頭陷入沉思。
祁同衛也知道她的底細。比如侯婷婷的丈夫，那是一名退伍的警衛員，名叫陳建峰。侯婷婷在十七年前離開了江州。這些信息是祁同衛在某次閑談時向侯婷婷打聽到的。當時的侯婷婷似乎已經恢複記憶，但她不願透露任何關於過去的事情，隻淡淡地說了聲“不要再問了”。後來，侯婷婷的丈夫犧牲在一場槍林彈雨中，侯婷婷便一直獨自撫養孩子長大。這件事情對侯婷婷的影響顯然是極壞的，她的性格變得越發孤僻，平時也不與任何人接觸。
侯婷婷是個非常善良的女人，對待病患和孩童總有著一種超乎尋常的耐心，所以，她在江州的人緣非常好。這也造成了侯婷婷對人際關係處理得不夠圓滑的缺點。
祁同衛對侯婷婷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在她的辦案過程中，侯婷婷從不會因為私人感情或者別的理由而放棄原則。在侯婷婷手下的犯罪嫌疑人，沒有一個是善茬。這樣的性格注定了她在工作中吃虧。
祁同衛想起剛才鍾玉紅告訴他的那段故事。鍾玉紅說，侯婷婷的未婚夫陳建峰，是一個非常優秀的人。他在江州的工作經驗和技術水平，在當時是排在前列的。侯婷婷能嫁給這樣一個男人，應該是非常幸福的。
祁同衛歎了口氣，他忽然覺得，這個故事有點狗血。
但是他沒有忘記侯婷婷說過的話，她說：“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不想跟他見麵。”
祁同衛坐在沙發上，閉眼想了一陣。他想起剛剛看完的那張紙條，又拿起手機，撥了陳建峰的號碼。
鈴聲響了幾下，電話接通了。
“喂？哪位？”
“您好，請問您認識一位叫侯婷婷的女士嗎？”
“哦……侯小姐啊！”
“你知道她在哪嗎？”
“嗯……我們剛才通過電話，現在還在一起。你找她有什麽事情嗎？”
祁同衛猶豫片刻，問道：“她現在在哪兒？”
“她去洗澡了。”
“嗯。我知道了。”
祁同衛掛斷電話。侯婷婷還在洗澡？難怪這麽久都沒迴來。她的確需要休息一下了。
祁同衛躺倒床上，準備睡覺。可是突然間，他的腦海中閃過一幕幕畫麵。那是一些非常模糊的片段，祁同衛努力分辨了很久，才拚湊出幾副零散的畫麵。
那天夜晚，一個戴眼鏡的男人從房門口走進來。他穿著西服，腳步匆忙，臉上帶著焦急的神色。
他走進浴室，用熱水衝刷著自己的身體，他把身上每一寸肌膚都搓紅了，可依然不解恨，他狠狠地甩動雙臂，將整塊牆壁都砸得搖晃起來。
他的眼睛充斥著憤怒和仇恨的火焰。這股憤怒化作了一柄鋒銳的劍刃，刺破他的皮肉和骨骼，他咬緊牙根忍受痛楚，像一頭瀕臨絕境的猛獸，試圖用盡全力撕碎敵人。
侯婷婷站在一旁看著他，表情呆滯。
“我不明白，”她輕聲說，“我已經答應離婚了，我們兩清了，你為什麽還要這樣逼我？”
祁同衛沒有說話。他盯著鏡子裏的侯婷婷，眼角跳動著一絲陰森詭異的笑意。
“你愛過我嗎？”他問。
侯婷婷怔住。
“我愛過你吧？我們曾經相戀五年，我愛你入骨。我以為你會陪我到老，我們有很多的時間和精力來互相折磨彼此。我甚至已經計劃好了，等我四十多歲的時候，帶著你到鄉下隱居，度過一生平凡安穩的日子。我以為這就是我們最大的夢想。”
“我錯了，婷婷。我們不合適，真的。我們不應該在一起，這樣做是錯誤的，我們必須分開，否則會毀掉你。”
“我們是真正相愛的，婷婷。我們的感情早已滲透到我們的骨髓裏，我們無法分開，更無法割舍。我們應該繼續往前走，不能停止，停下來我們就會死亡。你知道嗎？婷婷，當我聽說你在江州遇害的消息，我整個世界都塌了。你知道那種失去一切的感覺嗎？我不敢想象沒有你我要怎麽活下去。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我不能沒有他，不能沒有你。我們不能分開，我們必須分開，婷婷，我求你了，我們分開好嗎？你留下來，我保證，我保證我們還會在一起的，一定會。”
他說完之後，淚流滿麵。
“我不能沒有你。”
祁同衛哽咽著說出這句話，他仿佛看見了一個渾身浴血的男人，跪在侯婷婷麵前哭泣懇求。
“不要，不要離開我！”
侯婷婷捂著嘴巴，淚流滿麵。她的肩膀微微顫抖，眼神茫然而哀傷。
“婷婷，”祁同衛抓住她冰冷的手腕，“不論你願不願意，我都希望你留下來，你留下來，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們要一起走過這些艱辛的日子，你懂嗎？”
侯婷婷抬頭望向他，目光悲涼而決絕：“我不能。我們必須分開，我們必須分開。”
她說完，轉身跑出了臥室。
祁同衛愣了一秒，隨即追了出去。
他在樓梯上追趕著侯婷婷，一邊喊：“婷婷！你等一等！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我知道你是被陷害的！隻要我能夠幫助你，我們可以再次在一起的。婷婷！”
侯婷婷似乎沒有聽見，仍舊朝前奔跑著。她的腿很快就酸軟了，踉蹌著跌倒在地上。她扶著台階慢慢爬起來，背靠著牆喘息。祁同衛跟了過去，拉住她的胳膊。
“別走！”他乞求道，“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侯婷婷掙脫他的束縛，繼續往前跑。祁同衛又一次撲上去抱住了她，這一次他用盡了全力。
“放手！”侯婷婷奮力掙紮，但是她畢竟是女人，力量懸殊太大，很快就被製住了。
“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祁同衛緊緊擁抱著她，像是抱住一團易碎的玻璃。他的鼻尖抵在侯婷婷的耳側，唿吸沉重而淩亂。
侯婷婷閉上眼睛，淚水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下來。
她伸出一根指頭，戳進了祁同衛胸口的襯衣裏。
她的指甲深陷進他的皮膚裏，鮮血頓時湧了出來。
“婷婷……”祁同衛喃喃喚著她的名字，語調溫柔繾綣。
“對不起，對不起……”他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侯婷婷睜開了雙眼。
那是一張極其漂亮的臉龐，卻毫無生機。
祁同衛忽然感到恐懼。
侯婷婷的嘴唇微微勾起來。
“如果我們真的分開了，你一定要幸福啊。”
祁同衛鬆開手，後退了半步。
侯婷婷從地上撿起自己的包，頭也不迴地衝進電梯。她按下關門鍵，電梯緩緩合攏。
“砰！”一聲巨響傳來，祁同衛撞上了電梯門。
他摔倒在地，鮮血順著他的腦袋汩汩流淌。
“祁同衛？”
蘇倩從廚房裏探出頭來，一把將昏迷不醒的祁同衛拽進了屋內，急忙打120。
醫院裏的病床上躺著奄奄一息的祁同衛。
蘇倩坐在椅子上默默流淚。
祁同衛的右臂被鋼筋穿透了，幾乎斷成了兩截。
他的左手被吊在脖子上，纏滿繃帶，顯然是受傷過重。
蘇倩握住祁同衛的右手，輕輕摩挲著他的掌紋。
“小濤，你一直告訴我，要勇於麵對困難和挫折，可是現在你連命都丟了，你叫我怎麽辦呢？”
蘇倩哭得肝腸寸斷。
祁同衛睜著眼睛，眼珠一動不動，他虛弱地說：“倩……倩姐，你……別難過……我……還……有事情……要交代……”
蘇倩猛地抬起頭，問：“什麽事？”
“我……”祁同衛咬著牙關，額角青筋暴起，眼球充血，他痛苦地搖搖頭，“我不知道……但是……但是一定要告訴你……”
蘇倩慌忙湊近他，焦急地問：“到底什麽事？！你快告訴我！”
“我懷疑……”祁同衛喘了口氣，艱難地說，“我懷疑是林佳晨……殺死了……爸媽……”
蘇倩瞪大了眼睛，呆立當場。
“你胡說八道！”侯婷婷憤怒地吼道，“我早就警告過你！不許提這件事！你為什麽偏要提！”
祁同衛咳嗽了一陣，吐出了一塊黑色的淤血。
侯婷婷嚇壞了，連忙替他擦掉嘴邊的汙血。
“我……我沒事……”祁同衛喘著粗氣說，“你別擔心，我一定會查清楚的，我一定不會饒過她！”
蘇倩怔怔地站在原地，表情呆滯，似乎還未從震驚中迴過神來。
“祁同衛……”她低聲啜泣道，“你怎麽這麽傻……你怎麽這麽傻……”
祁同衛笑了一下，說：“因為我愛你啊。”
侯婷婷抹去臉上的淚水，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嗯。我相信你。”
祁同衛看著她，突然覺得喉嚨間哽咽，想說些什麽，卻又無言。
侯婷婷安靜地陪伴在他旁邊。祁同衛漸漸睡著了，臉色恢複了正常。
蘇倩守候在他身旁，看著他憔悴的模樣，忍不住紅了眼眶。
侯婷婷走出醫院，攔下一輛計程車，報出地址後，便靠在車窗上，盯著車窗外不斷掠過的風景。
司機問：“姑娘，你是去哪兒？”
侯婷婷猶豫片刻，說：“送我去……8路的酒吧吧。謝謝。”
司機點了點頭，驅車向前行駛。
此時天色剛剛蒙蒙亮，路上隻有零星的幾盞燈光，顯得蕭索冷寂。
街邊的樹木高聳入雲，枝葉繁茂，遮蔽了半個城池。侯婷婷抬頭望著遠處的樹冠，思緒飄到了遠方。
昨晚的夢境再次浮現。
她夢見父母被綁架了，被逼著拿出了銀行卡，最後他們都跳樓死了。她在夢裏悲慟欲絕，痛哭流涕，仿佛親身經曆。
侯婷婷想，那個噩夢並非幻象，而是一種預兆。或者應該說，她一直在等待那一幕發生。隻不過，在她的預料之中，這一幕比她以往所遭遇的每一次都更加殘酷，更加令她猝不及防。
侯婷婷伸手撫摸著自己平坦的腹部。她曾經試圖用藥物抑製它的發育，可效果甚微。
如果不盡快做出選擇，或許很快她的肚子就會變大，孩子出世的話，一定會引起懷疑。
但侯婷婷並不想放棄這個孩子，即使她明白自己可能活不久了，但至少在臨死前，她希望能給自己的孩子留下一筆錢。
侯婷婷決定鋌而走險，找到林佳晨，把這件事告訴她。如果她答應幫助自己隱瞞這個孩子的存在，那麽她願意把自己的全部積蓄都給她，包括那張支票。
雖然侯婷婷認識林佳晨不久，可是她知道她並不缺錢，所以她認定她會答應自己的請求。
但是，侯婷婷錯估了林佳晨。林佳晨拒絕了她，還嘲諷地說：“侯小姐，你的膽量真是越來越小了，竟然想用錢收買我。你也太瞧得起我了吧？”
“可是我的確需要錢。”
林佳晨說：“你的父母死了，你還有什麽可牽掛的呢？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倒是可以幫幫你，畢竟，我們也算朋友了，對嗎？”
“……我沒什麽可牽掛的。”
林佳晨笑了：“是嗎？你真的舍得拋棄這兩條生命，離開這個世界嗎？”
“不！”侯婷婷激烈反駁，“不是我殺死了他們！我根本不知道這件事！”
“那你告訴我，除了你，還有誰知道他們的秘密？”
侯婷婷啞然，半晌才緩慢地搖了搖頭。
林佳晨輕蔑地笑了：“既然你自己也承認這一切和你無關，那就乖乖按照我教你的辦法，去做一個合格的受害者，然後……帶著孩子滾蛋。”
侯婷婷顫抖著聲音說：“不！我不能丟下我的孩子！我要救他們出來！我要救出他們！”
林佳晨冷冷地打斷她：“侯小姐，我勸你還是先考慮一下你自己的情況。你現在已經成了眾矢之的。”
“可是我……我……我有錢！我有很多錢！”
“哦。”林佳晨漫不經心地翻動著雜誌，“你的錢都花完了，還剩多少？”
侯婷婷沉默了一會兒，說：“三千萬。”
“那也差不多了，”林佳晨笑道，“你不如去做一個捐贈人，捐出這筆錢，你的名譽還能保全一些。否則，你將會麵臨數不清的追債者，以及警察的騷擾。”
侯婷婷咬牙切齒道：“我……我要救我的孩子……我不會走的！”
林佳晨淡淡地說：“隨你便。”
祁同衛從昏迷中醒來，感覺腦袋疼得厲害。
他掙紮著坐起身，環顧四周，看到了侯婷婷。
祁同衛皺眉問道：“我……這是哪？”
侯婷婷趕緊站起來，扶他躺下：“別急，你還沒痊愈，先休息一下吧。”
祁同衛茫然道：“我……為什麽會在這？”
侯婷婷解釋道：“你暈倒了。”
祁同衛揉著額頭，說：“是嗎？”
“對。”侯婷婷歎了口氣，“你還記得昨天發生了什麽嗎？”
祁同衛愣了片刻：“昨天……我去了一趟醫院，見到了林佳晨。”
侯婷婷驚訝地睜大雙眸：“是啊！你怎麽忘了呢？我當時還擔心你是因為林佳晨的緣故才去的醫院，還特意去看了看你。”
“我……我記得你。”祁同衛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喃喃道，“但是我怎麽會在這兒？我不是跟你一起去見林佳晨的嗎？”
“你喝醉了。”侯婷婷歎了口氣，“然後就暈了過去。”
祁同衛努力迴憶了一下昨晚發生的事，卻隻能捕捉到模糊的印象。他說：“難怪我覺得頭疼。你昨天送我去酒店，然後又去醫院看了我？”
“嗯。”侯婷婷說，“你一整夜都沒有醒。我怕你出事，就一直守在旁邊。”
祁同衛說：“謝謝你。”
“我們還是朋友嘛。”侯婷婷笑了一下。
祁同衛遲疑地抬眼看了看侯婷婷，欲言又止。
侯婷婷問：“怎麽了？有什麽話你就直說吧。”
祁同衛猶豫再三，最後鼓足勇氣說：“其實……我還有一件事情想要問你。”
“什麽事情？”
祁同衛頓了頓，說：“你和我分手的時候，說你愛我。那你現在……愛我嗎？”
侯婷婷怔住了。她臉色蒼白，嘴唇輕微顫抖，似乎想說什麽，卻始終沒有吐露出一個字。
“……你還愛我嗎？”祁同衛問。
侯婷婷垂下眼睛，掩飾著內心深處的惶恐，良久，她勉強扯出一抹苦澀的笑容：“你怎麽突然這麽問了？我們之前的感情那麽好，難道我還騙你不成？”
“不是……我……”祁同衛慌忙擺手，“我隻是覺得……我不應該懷疑你的。”
侯婷婷握住祁同衛的手：“傻瓜，別瞎想啦，快睡一會兒吧。”
“嗯。”祁同衛閉上眼睛，心跳卻仍舊很快。
他剛才隻是一瞬間閃過念頭，希望聽到一句類似“我愛你”的答複，沒想到竟然被他給猜中了！
雖然他並沒有完全弄明白，侯婷婷為什麽會忽然變心，但至少她肯定還愛著自己，而且不會再像原來那樣傷害自己。這一點，祁同衛是非常確信的。
侯婷婷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祁同衛，臉上流露出溫柔與憐惜的表情。她輕聲道：“等你好了，我們就結婚吧。”
祁同衛猛然睜大眼睛，看向侯婷婷。
侯婷婷抿嘴微笑：“怎麽了？嚇到你了？我……我也是今天才決定的，我……我不敢太衝動。畢竟我們兩家門不當戶不對。所以，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立即把證領了。”
祁同衛呆呆地看著侯婷婷，心底湧上一股莫名的情緒。他張了張嘴巴，喉嚨仿佛被堵住了。他無法形容此刻內心究竟是喜悅還是悲哀，他隻知道他不想拒絕。
“好吧。”祁同衛艱難地點了點頭，“我……願意。”
“真的嗎？”侯婷婷激動地握緊祁同衛的手，“你答應了？你真的答應了？”
“嗯……”祁同衛含混地應了一聲。
祁同衛感受到掌心傳來的熱度。這種溫暖令他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他忍不住問：“那你父母那邊……”
侯婷婷搖了搖頭：“我已經打電話告訴他們了，他們說……會尊重我的選擇。”
祁同衛沉默半晌，緩緩地點了點頭：“那我們什麽時候結婚？”
“越快越好，我想盡快嫁給你。”侯婷婷迫切道，“你的身體……你放心，我們不辦婚禮，也不需要太多儀式，我們隻要領了證就行了。”
祁同衛笑道：“我都聽你的。”
侯婷婷抱住祁同衛，將臉頰埋在他胸前：“祁同衛，你對我真好。”
“我們是夫妻。”祁同衛摟住她，“你對我好，我當然也要對你好。”
侯婷婷笑了，說：“那我現在就去買戒指，你稍微等一下。”
“好。”祁同衛點點頭。
侯婷婷離開房間，關上了門。祁同衛靠在床上發呆，思維陷入短暫的停滯狀態。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居然能夠碰到這樣一位美麗善良，又深情專一的女孩子，還有什麽比這更值得慶祝呢？
然而他又不免憂慮起來。他不是個貪慕虛榮的人，甚至連一些小奢侈品也從來不穿，他隻是一個窮光蛋，除了有一張還算英俊的臉和一副健康的身體，幾乎一無是處。
他曾經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戀愛，然而對於未來的規劃，卻始終隻是一個模棱兩可的概念。
他對侯婷婷的愛，僅限於一顆純潔的心靈，和一腔熱血。
因為他知道，自己配不上侯婷婷。
他從來沒有奢望過侯婷婷會跟他走進婚姻的殿堂，隻求平安順遂地渡過餘生。然而，命運卻給了他一場災難。
他不怕死亡，卻擔心連累侯婷婷。
他不想拖累她，也不想讓自己活在陰暗的角落裏，苟延殘喘。所以，他想要找到屬於自己的光明，讓它照亮他的人生。
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活下去。
這一次，他絕不會放棄。
祁同衛閉上眼睛，長舒一口氣。他想，既然侯婷婷願意陪他瘋狂一次，他就不能讓她失望。
他想，他必須振作起來。
侯婷婷拿迴來三枚戒指，交到祁同衛手裏。祁同衛仔細檢查了一遍，滿意地點點頭：“都挺好的。”
“當然，我挑的嘛！”侯婷婷挽著祁同衛的胳膊，甜蜜地依偎在他肩膀上。
祁同衛低下頭，凝視著她的眼睛：“婷婷，你相信緣分嗎？”
侯婷婷眨了眨眼睛：“相信啊，緣分是上帝賜予人們最珍貴的寶藏，每個人都渴望擁有它。”
“可是有些人注定沒有緣分。”祁同衛頓了一下，繼續道，“比如說，我。”
“為什麽這麽說？”侯婷婷抬起頭來。
“因為我根本不記得你。”祁同衛苦笑道。
“我知道。但你肯定不討厭我。”侯婷婷認真地說，“我不止一次偷偷觀察過你，你雖然很少說話，但其實很有魅力。”
“你是說我的顏值嗎？”
“不，我說的是你身上的氣質。”
祁同衛怔了一下：“我……氣質？”
“嗯。我不是說你的言談舉止，而是你整個人，就像一團燃燒的火焰，耀眼奪目。我喜歡這樣充滿朝氣的你。”侯婷婷認真道，“我覺得，你就是我的陽光。”
祁同衛沉默片刻：“可是你說，我們並不熟悉，對嗎？”
“我們認識了四個月。”侯婷婷伸出手指，數了數，“剛好四個月，就算是‘剛認識’也差不多了吧？”
“啊？”侯婷婷愣住了，“什麽意思？”
“我們認識了八個月零二天。”祁同衛緩慢道，“那晚我們在咖啡廳見過之後，我們就再也沒見過。我不記得你的名字，也不記得你的家庭住址。”
“不會吧……”侯婷婷瞪大眼睛看著祁同衛，“你怎麽會把這些忘掉？”
“我不確定是我忘了，還是你忘了。”祁同衛歎息道，“也許是你忘了，或者是我忘了。”
侯婷婷咬了咬嘴唇，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麽困擾？”
“我也說不清楚，反正我就是把你給忘了。”祁同衛聳聳肩，“你能理解吧？”
侯婷婷遲疑道：“是因為車禍嗎？”
祁同衛搖頭：“我也不知道，或許吧。”
侯婷婷盯著祁同衛的臉，試探性地問道：“我們認識了八個月……那麽，我們應該非常親密才對，對嗎？”
“是的，我們是朋友。”祁同衛答道，“但是……”
侯婷婷打斷他：“但是你還是沒有想起我。”
“我明白了。”侯婷婷露出一抹微笑，“我們現在的關係，是很普通的朋友對吧？”
祁同衛猶豫了一下，輕聲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這輩子最敬佩的人。”
“呃……”祁同衛有點不習慣別人叫自己祁先生，但他還是忍不住問了句，“可是，我還沒告訴你我姓甚名誰呢。”
“你叫祁同衛，對吧？”侯婷婷篤定道，“因為你曾經用自己的全部身家換了我的命，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是的。”祁同衛點點頭。
“謝謝您救了我，祁同衛。”侯婷婷握緊祁同衛的雙手，鄭重地向他鞠躬致謝。
祁同衛趕忙扶住她，急促地說：“你千萬別這樣。我隻是盡自己的職責而已。”
“無論如何，您救了我。這是事實。”侯婷婷堅持道，“我一定要報答您。”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侯婷婷打斷他，“可是你已經幫我太多了。我們從相遇到現在，你已經幫助我兩次了。祁先生，這份情誼，足夠我銘記於心，一生難忘！”
祁同衛沉默良久，終於鬆開了她的手。
侯婷婷退後幾步，衝他深深一禮：“祁先生，謝謝您的照顧和提攜，我們今後一定會互相幫助。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祁同衛微微頷首：“合作愉快。”
“再見，祁先生。”
“等一下。”祁同衛忽然喊住了準備轉身離去的侯婷婷，“我有一件事情想要諮詢你。”
“哦？什麽事？”
“我記得當時是一位叫做李曉燕的警官把我送進醫院的，是嗎？”
“是的，祁先生。”侯婷婷說，“我們在路上碰見的時候，李警官正巧巡邏到這條街上，順便送你去了醫院。”
“是啊，我記得，我醒來的時候正躺在病床上，護士小姐跟我說，是李警官把我帶到醫院的。我還聽見他說，你是個好人……”
“是的，祁先生，李警官是個非常正直勇敢的好人。”侯婷婷點點頭，“我很高興能夠結交到她。”
祁同衛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那她……現在還在這兒嗎？”
侯婷婷笑容漸斂，語速飛快：“祁先生，請您保守秘密！”
侯婷婷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心緒：“其實，李警官並不像你想象的那麽好。她是個非常固執又古板的人。”
“是嗎？”
“嗯。她很愛崗敬業，對每一件案件都特別上心，從不偷懶，卻又不肯妥協，很固執地認為犯罪分子一定會受到法律製裁。”侯婷婷低下頭，喃喃道，“我真不明白她為什麽會選擇去當刑警，明明她更適合去教育界。”
“是啊……”祁同衛歎了口氣，“李警官她……挺不錯的。”
“她的脾氣比較怪，不懂變通。”侯婷婷苦澀一笑，“我們都覺得她太死腦筋了。她的工作效率雖然很高，但總是容易得罪人。”
祁同衛點點頭：“我理解。”
“不過，李警官雖然有些古板，但人卻很好。我們一起共事了八個月，我很喜歡她。”
“她的確很優秀，也很值得尊敬。”祁同衛由衷道，“你是個好姑娘。”
“謝謝。”侯婷婷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祁先生，我走了，祝您早日康複。”
“好的，再見。”祁同衛朝她揮揮手。侯婷婷走遠了，祁同衛依舊佇立在窗前，眺望著遠處。
侯婷婷走後，祁同衛坐在椅子上發呆。他在腦海中迴放著剛才的畫麵。侯婷婷穿著一襲雪紡長裙，烏黑亮麗的發絲披散在肩上，整齊劃一地垂落至腰際。她抬起眼眸注視著他，目光純淨澄澈，臉頰微紅，唇角噙著淡雅的淺笑。那張素顏的麵龐美得令人窒息。祁同衛的嘴角浮上一抹溫馨的笑意，他想起了他和侯婷婷在咖啡廳偶遇的場景。那天，陽光正好，咖啡廳裏的氛圍安靜而愜意。侯婷婷穿著白色襯衫，牛仔褲和帆布鞋，簡潔而清爽。她給他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他記憶猶新。
“叮咚”一聲，桌上的電話響了。
祁同衛拿起聽筒，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熟悉的女音：“喂？請問是祁先生嗎？我是陳菲菲。”
“我就是。”祁同衛應道，“你找我有什麽事？”
“我是來告訴你，侯婷婷的案子已經移送到檢察院審理，她被釋放了。”
祁同衛鬆了口氣，輕聲道：“辛苦你了。”
“舉手之勞而已，不必掛懷。”
“我想請你吃頓飯，算是表達感激之情吧。”
“嗬嗬，不用啦。”陳菲菲說，“其實侯婷婷也幫了我很多呢。她說她是一名律師，我以前也讀過幾年法律，對這種案件也略有研究，所以才能幫上她。”
祁同衛沉吟片刻，說：“我知道你的想法，不過，我還是想親自當麵感謝你。我請你到我家來坐一會兒吧。”
陳菲菲遲疑半晌：“那好吧，如果你不嫌棄我打擾的話。”
“不嫌棄，我隨時都可以。”
“那我今晚九點鍾左右到你家樓下接你，ok？”
“好的，麻煩你了。”
祁同衛掛斷電話，心情舒暢了許多。侯婷婷的案子終於水落石出，這對他的工作影響很大。
他站在窗邊，凝神思索片刻，撥通了林浩瀚的電話。
林浩瀚接到電話很驚訝：“祁同衛？怎麽是你？”
“怎麽？隻允許你給我打電話，就不允許我打電話給你？”
林浩瀚哈哈大笑：“你是我們偵探圈子裏最穩重的人。你打電話給我一定是有急事。”
祁同衛把今天的遭遇簡單跟他描述了一遍，林浩瀚聽罷大唿奇跡。
“侯婷婷？就是李敏芝的朋友？”
“對。”
“她的證詞很有價值，她說李敏芝因為丈夫車禍的緣故患上嚴重抑鬱症，所以精神有點失常，做出很多不符合邏輯的行為。不過李敏芝在監獄裏向她坦誠，她的精神失常和她丈夫的死沒關係。”
祁同衛冷哼一聲：“她說沒關係，就沒關係嗎？”
林浩瀚沉默片刻，答道：“或許吧。但這個案子還沒完。我相信李敏芝一定還有其它隱瞞我們的細節。”
“我也希望如此，不然這個案子根本查不下去。”祁同衛說，“現在我隻能等待。”
“你不用擔心，我們會盡全力配合調查的。”
祁同衛掛了電話，長籲了一口氣。
他看著窗外的街道。路旁樹木茂密，綠蔭掩映間，偶爾可見成排的梧桐，風吹葉動，沙沙作響。
祁同衛突然有些惆悵，他想起了侯婷婷。他想，她離開他身邊之後，一定會非常孤獨，也許她的父母會陪伴她，但是沒人會像他一樣無條件地包容和照顧她。侯婷婷會想念他嗎？她是否還在堅持原來的生活？
他閉上眼睛，耳畔似乎又響起侯婷婷的聲音。她說：“我不會改變初衷的。”
這句話的含義很豐富，也有兩層意思：首先，侯婷婷不認識祁同衛；其次，侯婷婷不會放棄她原本的生活。
他睜開眼睛，喃喃地低語著：“不論你怎樣決絕，我都不會放棄的……”
侯婷婷的案子塵埃落定，祁同衛卻沒有太高興，甚至有點失落。因為他知道，侯婷婷並不屬於他。
他們從未開始過，更談何結束？
祁同衛曾幻想過，有一天侯婷婷會出現在他的辦案室裏，與他並肩戰鬥，一直追蹤到底，直到真相大白。但他從來沒想過，侯婷婷會這麽快脫身，他甚至連一句祝福都來不及說。
侯婷婷在他的腦海中，是一個遙遠、陌生的名字。
他不明白，為什麽他總會在不經意間提及她。
侯婷婷是一個很優秀的女孩子，雖然不夠漂亮，但是她很努力、也很聰明。她在法庭上的勇敢和堅毅，讓祁同衛印象深刻。他想，侯婷婷的家世肯定很好，否則也不會培養出這樣的女孩子。侯婷婷一個人支撐著整座城池，一個人承受了巨大的壓力。但侯婷婷依舊堅持了下來，並且成功洗刷了冤屈。她是個堅韌不拔的女人。
祁同衛在心底歎息一聲，不由得替侯婷婷惋惜。
侯婷婷，我該拿你怎麽辦？
他的思緒飛迴到三年前。
那時候，祁同衛剛畢業，參加一場招標會。他們在酒店裏碰到了林浩瀚。
祁同衛當時還是一名二十六七歲的青年警官，林浩瀚卻早已是一名資深的老刑偵。當時的祁同衛還不認識林浩瀚，隻覺得這個穿西裝的男人很斯文，臉色蒼白、眼眶凹陷，帶著一副黑框眼鏡。
林浩瀚對祁同衛伸出手來，說：“你好。我叫林浩瀚。我是祁同衛的搭檔。”
祁同衛握住他的手，謙虛地說：“我們應該互相尊敬才對。您比我厲害多了。”
林浩瀚微笑著搖頭：“別這樣說。我隻是一名普通的刑警而已。倒是你，祁同衛，你將來的成就肯定超過我。”
祁同衛被他誇得有點兒不好意思。
林浩瀚又說：“祁同衛，我聽說你是一位出色的警察。你的專業素質令我刮目相看，我很期待和你合作。”
祁同衛連忙擺手：“哪裏哪裏！”
“祁同衛，這是我的私人名片，以後請多指教。”
祁同衛接過名片，隻見上麵寫著：林浩瀚，刑警隊副隊長，曾獲榮譽稱號，曾在南京立功，後轉入地方，從事刑事破案工作。
這份履曆足以讓他驕傲了。祁同衛笑著說：“您太過獎了，我還需要多向您這種前輩多多請教。”
“你的實踐經驗很豐富。我聽說，你在一家律師事務所工作。這家律師事務所在業界很有影響力。”
“對，我確實在那裏工作。”
“如果有什麽問題，歡迎隨時聯絡我。”
祁同衛點頭，說了再見。
迴到警校宿舍樓，他掏出鑰匙開門，發現屋內燈光昏暗，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發呆。
“你迴來啦？”他走進房間，看見侯婷婷站在桌邊。桌上放了一瓶紅酒和一杯咖啡。侯婷婷的表情顯得有點焦慮。
“我給你打了幾個電話，你都關機。”她說，“今晚我留下來陪你吧？”
“不用了，你趕緊睡吧。”
侯婷婷猶豫了一下，說：“祁同衛，我有話跟你說。”
“嗯，好。”祁同衛拉開椅子坐下。
侯婷婷喝了一口咖啡，平靜了一下心緒，說：“祁同衛，你知道我爸媽最近怎麽樣嗎？”
“他們挺好的啊。”祁同衛說。
“我們搬了家，他們還是一直在幫助我。”侯婷婷歎了口氣，“你也知道的，自從我爸死後，我媽身體越來越差，我弟弟又不爭氣，她每天除了哭泣還是哭泣。”
“哦，我知道。”
“她去美容院做保養了。我弟弟還在醫院照顧爸媽。我希望我可以盡快把事情處理完，然後迴家繼續幫他們。”
祁同衛沉默許久，問：“那你父母有什麽願望呢？”
“他們希望我找個人嫁了。”
侯婷婷苦澀地笑了起來，說：“你別誤會，我不是要跟你告白，我的意思是，等我處理完這些麻煩，我就安安分分嫁人算了。”
祁同衛點了點頭。
“我們之間，根本就不存在告白。”侯婷婷輕聲說，“是我單相思。”
“我沒有怪你。”
“不是。”侯婷婷搖頭說，“你千萬不要誤會。我真的沒有喜歡過你。我們認識的時間太短了。你也許會覺得我很奇葩，但我是個非常傳統的女人。”
祁同衛低垂著眉，沒有說話。
侯婷婷繼續說：“你很好，也很優秀，我們兩個是絕配，可是，感情是勉強不來的。我喜歡過你，但是，我知道自己不配擁有你，更不應該耽擱你的幸福，所以，我決定退出了。”
祁同衛愣了半晌，抬起頭看著她，說：“我沒有覺得委屈或者傷心。”
“謝謝你能理解我。”侯婷婷說，“我知道我們倆不合適。我其實很羨慕你。你能夠遇到像夏葉秋這樣漂亮的女孩，她真的很好。她是一朵帶刺的玫瑰花，可是你卻甘願為她折斷枝條，甘願承擔風吹雨淋。我知道這樣的愛情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的，因此，我很佩服你。”
祁同衛想辯解什麽，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我很抱歉。”侯婷婷誠懇地說，“其實我一直想跟你表達我的心意，卻始終鼓不起勇氣。我很怕傷害你，也很擔心失去你。可是，我知道自己無法忍受一個人孤零零地活在世上，即使這樣的孤獨會伴隨我一輩子。”
祁同衛的喉結動了動，說：“婷婷，我知道，我明白，你是一個值得托付的姑娘。”
“不。我並不是因為你才選擇離婚。我早就做好了準備，我甚至早就計劃好了未來。”
祁同衛看著她，說：“你打算和誰結婚？”
侯婷婷咬了咬嘴唇，似乎在斟酌該怎麽措辭，過了一會兒，她緩緩地說：“祁同衛，其實，我一直喜歡你。我從來沒有對誰產生過這樣的感覺。”
“我喜歡你，一直很喜歡。你能給我這個機會嗎？我願意當一次替身。”
祁同衛驚慌地說：“不行。”
“你先聽我說完！”侯婷婷急切地喊道，“我不是指這種喜歡，我是想要做你背後的妻子！我會尊重你的選擇，隻要你需要我的時候，我會立刻出現。”
“我知道，我這個請求很荒唐，很無恥。但是我必須向你坦白，我從來沒有考慮過你的感受。我隻是想，隻要能在你身邊就好。哪怕隻是遠遠的，我也心滿意足。我沒想過占據你的全部。隻要能待在你身邊，看到你就行了。我不會妨礙你的生活，我隻想遠遠的看著你就夠了。”
祁同衛沉默片刻，問道：“你是認真的嗎？”
“我是認真的。”
“你確定不會改變主意？”
“不會。我知道我這樣很卑鄙，但我控製不住自己。”
“如果我不答應呢？”
侯婷婷微微蹙眉，說：“你不答應的話，我隻好用我的手段來追求你了。我不想傷害你，但我也不想放棄。”
侯婷婷看了祁同衛一眼，臉色蒼白，眼角隱約滲出淚痕：“祁同衛，我知道我這個要求很過份，你拒絕我，也是理所當然的。我不怨恨你，我隻是很遺憾。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做你的秘書，陪你共度餘生。我們可以慢慢培養感情。”
祁同衛站起來說：“對不起，婷婷，我沒辦法答應你的要求。”
侯婷婷猛地睜大雙眼，神情淒楚，眼眶泛紅。她哽咽著說：“為什麽？你嫌棄我是個離異婦女？還是你不肯接受一個女人的心意？”
祁同衛淡淡地說：“都不是，是因為我有家庭，有老婆，有孩子。我無法對你的感情負責。”
“不，我不要什麽名分。我們隻談戀愛而已，我不會破壞你的家庭的。”
“那是一輩子的事情。”
侯婷婷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了內心翻騰的痛楚，說：“我知道。所以，我才會選擇把我的第二段婚姻拱手讓人。祁同衛，我是個成熟的女人，我懂得自己想要的東西。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我沒有別的奢望，隻希望能夠留在你身邊，看著你就夠了。”
祁同衛搖了搖頭，歎息一聲，說：“婷婷，我不知道說些什麽。我也曾經幻想過，假如有一天，我有了愛人，會是什麽樣的場景。可惜，我最近才剛剛知道，原來，這一切根本就不存在。”
侯婷婷的眼睛瞬間濕潤了，說：“那你告訴我，我該怎麽辦？”
“我也不清楚，我隻知道，現階段我還沒有做好娶另外一個女人的準備，也許將來某一天，我會遇見一個更合適的女人，也或者是我自己想結婚了。”
“那萬一你找不到呢？”
“我會試試。”
“可我不敢等你啊！”侯婷婷突然哭泣起來，“我每次夢醒，都想到你，你走了之後，我再也睡不著了。”
祁同衛愣了一下，說：“這……這個問題我無法迴答你。你知道，我沒有多少時間的。”
侯婷婷低聲啜泣著：“祁同衛，你是我第一個喜歡的男人，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嫁給別人，也沒有想過要離婚。我真的很喜歡你，你就給我一個機會吧。我知道這個要求有多麽無禮，甚至可以說是貪婪。我不敢奢望什麽未來，隻是單純地想要擁抱你。我隻是太愛你，想要你。”
“對不起，婷婷，你真的沒必要這樣委屈自己。”
“我不覺得委屈。我很慶幸你現在不肯接受我，否則，我就失去了唯一擁有你的機會。”
“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婷婷，謝謝你喜歡我。我真的很高興，你能這樣勇敢地表達自己的感情。”
“祁同衛……”侯婷婷抬眸看著他，目光中飽含著濃烈的情誼。
祁同衛被迫與她四目相視，腦袋裏亂哄哄的。他輕咳兩聲，說：“婷婷，今天就先聊到這裏吧。”
侯婷婷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咬唇問：“你不肯接受我，是不是因為我有什麽病？我是不是快死了？你別擔心，我早晚會走的。我隻是不舍得離開你而已。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我隻是……”
祁同衛趕緊打斷她：“婷婷，你別這麽想。你身體健康，比什麽都好。我隻是，真的還沒有做好準備和你發展關係。你能理解嗎？”
“我明白的，祁同衛，你是一個非常謹慎小心的人。這也難怪，畢竟，我這樣的人，配不上你的。”
“不是的，婷婷。你很美麗，很善良。”
侯婷婷搖搖頭，苦笑道：“謝謝誇獎，但是，我不認為這種誇讚是褒義詞。我隻能承認，我有缺陷，也有缺點。”
祁同衛說：“我並不認為，一個人完全沒有優點和缺點。”
侯婷婷抬眸看向他，眼中帶著幾絲期待。
祁同衛繼續說道：“婷婷，你雖然有缺點，但也有閃光點。其實我們兩個人各有千秋。我也不敢保證，在一起的這幾年裏，我就一定不會愛上你。但是，我不會辜負你對我的喜歡，因為我是一個誠信的人。”
侯婷婷笑了：“嗯，我知道，你是個好人。”
“婷婷，你別誤會。我隻是不願意欺騙你，不管怎樣，我都應該跟你說清楚。”
侯婷婷點點頭，說：“好啦，我明白，我不會誤會的。我隻是太愛你，怕你離開我。”
“婷婷，謝謝你的寬容。我不知道，這樣的話會不會傷害到你。可是，我想，你值得更好的，我真的……”
“祁同衛！”侯婷婷突然叫住他，“別說了，別說了！”
祁同衛停下來看著她。
她的眼神充滿悲傷和絕望，令人動容，又令人憐憫。她的嘴角掛著淚水，顫抖的雙肩仿佛隨時都會崩潰掉，她說：“不用說了，祁同衛，別說了。我不想聽……”
祁同衛張了張口，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侯婷婷擦幹眼淚，說：“我隻是不明白，這樣一份愛戀，究竟算不算錯付，我究竟該不該珍惜。祁同衛，如果我哪天離開了，請你幫我照顧我爸媽，拜托你了。”
“婷婷，不要這樣。”
“祁同衛，你不明白的。我這樣的家庭，注定了，我的人生，不能像普通姑娘一樣自由地生活。我不能像普通姑娘一樣談戀愛、結婚、生子，我要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事業當中，這樣，才能給父母一個交代。”
祁同衛沉默片刻，說：“婷婷，我知道，你不是一般的女孩兒，你是一個有誌向的姑娘，我不該勸你放棄你的事業。但是……”他頓了一下，說：“你可以考慮一下我的建議。我是認真的。”
侯婷婷搖搖頭，堅決地拒絕了他。
祁同衛歎息道：“那好吧，婷婷，祝福你。我希望將來的某一天，你可以找到真正屬於自己的另一半，我衷心祝願你。”
侯婷婷微微笑了，說：“你放心吧，祁同衛，一定會的。”
祁同衛轉身離開了。
侯婷婷坐在辦桌前，手指按在眉心，深唿吸幾次，臉色越發蒼白。
侯濤剛走進電梯，就聽見有人喊了一聲：“侯副科長！”
原來是辦事處的同事李靜。
“喲，侯副科長，你忙呢！”
李靜穿著黑色套裝，胸口別著紅底白花的胸針，整個人顯得幹淨利落，十分幹淨利落。
“你有事？”侯濤瞥了她一眼，淡漠地問。
李靜說：“沒事啊，就是打個招唿，順便提醒你一聲，別忘了晚上的飯菜。”
侯濤皺起眉：“你怎麽還惦記著這事兒呢？”
“哎呦喂，侯副科長，你可別這麽說，我這是提醒你。”李靜拍了拍他的胳膊，笑嘻嘻地說，“你可得抓緊時間，咱們單位現在就剩下四個名額了。”
侯濤不耐煩的推開她，說：“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肯定去。”
“哎喲，您可別逗我玩兒了。我告訴您，今兒這飯菜啊，可不能馬虎，必須得我親自盯著才行。”
侯濤不屑的冷哼一聲，轉身迴到辦室。
李靜看著他的背影，撇撇嘴巴，嘀咕道：“拽什麽拽啊，不就是有個好爹嘛。我告訴你，等著瞧。”
下班之後，侯婷婷和侯濤一起往食堂走去。
侯濤問：“今天吃什麽？”
“酸辣土豆絲。”
“你怎麽又吃這個？我昨天不是說了嘛，換個新鮮點兒的。”
侯婷婷無奈道：“我也覺得這個挺好吃的啊。”
侯濤說：“那你再去買個別的唄。”
“唉，別的哪有酸辣土豆絲好吃啊。”
侯濤說：“那你多少換個別的，這個真的不好吃。”
“我不。”侯婷婷嘟囔道，“反正你就得陪我吃這個。”
侯濤無語。
侯婷婷拿起一旁的礦泉水喝了一口，忽然驚訝地瞪大眼睛：“咦？祁同衛，你的臉怎麽了？怎麽腫成這樣？被貓撓的嗎？”
“不是貓。”
“啊？那是狗？”
侯濤翻了翻白眼，伸手摸摸左側的臉頰，說：“你猜對了。”
侯婷婷愣了愣：“你跟誰打架啦？”
侯濤沒理她，繼續低頭吃飯。
侯婷婷湊到他耳邊，悄聲說：“你是為了我才挨揍的吧？”
侯濤仍舊悶不吭聲。
侯婷婷偷笑一陣，繼而擔憂道：“不會留疤吧？我看你的臉好醜哦！”
侯濤瞪著她，沒好氣的說：“我就不信你不知道。”
侯婷婷笑眯眯地說：“我當然知道了！你不就是因為我，才跟陳偉打架的嘛。”
侯濤無奈的歎了口氣：“你怎麽還沒意識到呢？我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工作。”
“工作？”侯婷婷睜圓了眼睛，“你瘋了吧？你才做了兩三周，你居然就想跳槽？”
侯濤抬頭瞟她一眼，“你懂什麽。”
侯婷婷急道：“我當然懂了！你要辭職，不僅僅是因為我！還因為你的工作根本沒有保障，你根本就不能勝任這份工作！”
侯濤輕蔑地笑了一聲，不再說話。
“我知道你很厲害，你是個人才，你應該到更好的平台去展示你的才華，可是……可是，我隻有你了，難道連你都不要我了？”侯婷婷委屈地哭出來。
侯濤歎息一聲，放慢腳步，拉住她的胳膊，溫柔安慰道：“傻丫頭，我從來就沒說不要你，別瞎說。”
“你騙我。”
“我沒有騙你。”侯濤揉了揉她的腦袋，“我隻是覺得，我現在還太弱了。我需要變得更加強壯一些，才能夠站在更高的舞台上，給你帶來更好的生活，明白嗎？”
“嗯。”
“你乖。”侯濤捏了捏她的鼻尖兒，“別亂想，快迴家吃飯吧。”
侯婷婷擦了擦眼淚：“好，我們一起迴家。”
侯濤把侯婷婷送到樓下，叮囑道：“路上慢點，注意安全。”
“嗯。”
侯婷婷擺了擺手，向他揮揮手，踩著高跟鞋，噠噠噠地離開了。
侯濤看著她漸遠的背影，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
他剛入職那會兒，也曾經像其他剛畢業的年輕人一樣，抱怨這抱怨那，甚至動過辭職的念頭，但是他最終還是堅持下來了。原因很簡單，如果他真的辭職了，侯婷婷的未來將毫無依靠，她一個女孩子，該何去何從？
他雖然沒有讀過什麽大專，但也聽人說過，女孩子要想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並不容易，尤其是像她這種初中沒畢業的大專生，即使考上了研究生，也未必能找到合適的工作，除非像她現在的單位一樣，是一家私營企業，而且還要求有技術，有管理經驗，否則一般人根本沒法勝任這份工作，所以侯婷婷選擇了這家私營企業，這也是為什麽他能夠順利進入這間企業的原因。
盡管工作時間並不長，但侯濤卻深刻感受到了企業的壓力。
每次開會的時候，主管都要他站出來談一談自己的工作思路與觀點，這對於剛剛踏入職場的新人而言，確實是一件比較痛苦的事情。
不過，侯濤還是咬牙堅持了下來。
在這間企業待久了，侯濤發現，這家企業的領導，或者說董事會成員，並不像表麵看起來那麽嚴謹，他們更像是一群閑散的富二代，整天嘻嘻哈哈，混吃等死。他們並不像他之前認為的那樣，是為了工作才招聘他們的，事實恰恰相反，他們純粹是為了享樂才招收員工，他們隻喜歡用錢和權勢逼迫員工完成自己交代的任務。
而侯濤在這段時間裏，也充分見識了這些領導的無恥程度。
例行的一場會議，侯濤提出一個關於企業文化建設的問題，結果遭到了領導們集體攻擊，各種難聽的話語不絕於耳，有人說他沒素質，有人說他沒規矩，有人說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窮光蛋。
最後那個胖乎乎的主管拍著桌子怒吼道：“我告訴你，我們的文化建設是有針對性的，不是誰都能夠隨便提出問題！”
侯濤皺眉看著他，冷聲道：“你們這叫什麽企業文化？”
胖主管指著他說：“就憑你這個態度，你也不配呆在我們這裏。”
侯濤微眯雙眸，“你再說一遍？”
“我說，你也不配呆在我們這裏。”胖主管斜睨著他，“你算什麽東西？一個小助理而已，我們招你來，隻是為了賺錢，又不是養閑人。”
侯濤嘴角勾了勾：“你知道你剛才說了什麽嗎？”
“我說什麽？我說你不配呆在這裏。”胖主管嗤之以鼻，“我們這裏是私企，你一個小助理也敢插嘴？”
侯濤冷笑：“那你知道自己剛才說的這句話，已經觸犯了商業法律了嗎？”
“商業法律？”胖主管嗤之以鼻，“這世界上哪來什麽狗屁法律？我說你不配，你就不配。”
旁邊坐著的一個矮個子男人也附和道：“對啊對啊，他就是個小助理而已，能拿咱們怎麽辦呢？”
“就是嘛。我們可是正規企業，他一個小助理能怎麽辦？”
幾名主管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侯濤忽然猛地站起身來，抓住胖主管的衣領，直接按倒在桌子上：“你們信不信我弄死你？”
眾人嚇了一跳，齊刷刷望向侯濤。
祁同衛連忙勸道：“侯濤，你先放開他，這裏是在辦……”
侯濤瞪著他：“滾一邊去！”
“哎喲喂，我說你小子膽兒肥了啊？竟敢威脅我？”胖主管被按趴在桌子上，掙紮了半天都爬不起來，惱羞成怒，破口大罵道：“你知不知道我爸是誰？你要是不想活了就早說！媽的，今天老子非打斷你的腿！”
周圍的其他主管紛紛幫腔：“你趕緊鬆開他，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你再不鬆開他，信不信我報警？”
“小兔崽子你是不是欠揍啊？”
侯濤絲毫不懼，抬眼掃視四周，目露寒芒，“你們再多廢話一個字試試看！”
他手勁極大，胖主管臉漲得青紫，喘不過氣來，他伸手推搡侯濤的胸膛，“你他媽給我鬆手！”
侯濤冷哼一聲：“不服？”他扭過脖子，看向祁同衛，“你覺得我應該怎麽做？”
祁同衛張口結舌：“侯濤，你別衝動，我們先把事情調解清楚，這樣吧，我給你賠禮道歉……”
“不用。”侯濤淡淡地說，“既然他們不服，那我就教教他們怎麽當一名企業管理者，免得出去丟了你們的人。”
此言一出，全場震驚。
“你……你瘋了？”胖主管氣急敗壞，“你想幹什麽？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你要是傷了我，你就死定了！”
祁同衛連忙勸道：“侯濤，你冷靜點，這件事我們還可以協商。”
侯濤冷漠地盯著胖主管，突然鬆開他的領帶，將他摔在椅子上。
胖主管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胳膊肘，怒道：“姓侯的，你給我記住了！”
“好。”侯濤點頭，“我記住了，不過你也得記牢。”他從兜裏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喂？陳叔，麻煩您進來一趟。”
電話另一端傳來一個低沉醇厚的男音：“怎麽啦？”
“我在企劃部這裏遇到了一群刁民，想請您過來主持一下大家的意見。”侯濤笑吟吟地說，“順便讓您幫我評判一下，是我錯了，還是他們錯了。”
“好，稍等片刻。”那個男人掛了電話，很快有兩個穿製服的保安走進來，恭敬地詢問侯濤：“侯先生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
“嗯，你們進來，幫我收拾一下。”侯濤指了指胖主管他們，“他們幾個太吵了。”
“是。”兩個保安立即朝他們走去。
“侯濤！”胖主管怒吼道，“你別忘了你是一名助理，這裏是我的辦事處，輪不到你在這裏撒潑！”
侯濤輕蔑一笑：“我不但要在這裏撒潑，還要打你。”他說完，揮拳照準胖主管的左臉頰狠狠地砸去，一拳把他砸翻在地。
胖主管捂著臉，痛苦地呻吟起來。
其他的主管全都傻了眼，祁同衛慌亂地拉住侯濤：“侯濤，你……”
侯濤甩開他，反手一拳把他打趴下：“別擋著我，我現在心情不好，想找個人陪陪我。”
祁同衛吃痛地蜷縮著，哀求道：“侯濤，你冷靜點！”
侯濤轉過身，看了看他身後的三個人，慢悠悠地說：“要不……我們比比看誰先叫救護車吧？”
侯婷婷被他嚇得不輕，連退數步：“侯濤！”
侯濤卻根本不搭理她，隻是冷冰冰地望著祁同衛：“你怕了？”
祁同衛咬牙道：“你……你冷靜點。”
“我很冷靜。”侯濤說，“你們誰願意陪我玩玩？”他指了指剛才挑釁最厲害的那位胖主管，“還是你？”
胖主管嚇得往後挪了挪腳尖，哆嗦著搖頭道：“不不不，我不玩兒了，我錯了……”
侯濤又指向那個矮個兒：“你呢？”
矮個兒連忙擺手道：“別別別，我也認慫……”
侯濤微眯雙眸，語氣森寒：“那你們就都閉嘴。”
眾主管噤若寒蟬，不敢吱聲。
侯濤拍拍手，示意兩位保安把胖主管架起來送醫院去。隨後，他走向侯婷婷，居高臨下地睨視著她：“這件事你有什麽看法？”
侯婷婷戰戰兢兢，“對……對不起，我……我錯了……”
“不不不，你沒錯。”侯濤笑了，“你隻是太愛我了而已。”
胖主管被送進了醫院，祁同衛和侯婷婷則被帶到了辦事處的監控室，由於這段時間侯婷婷經常跑來監控室偷窺侯濤，所以這個地方的保安基本都認識她，一聽到她喊冤，立即就打開了監控。
胖主管被侯濤暴打之後，直接暈了過去，醒來的時候鼻青臉腫，滿嘴流血。他躺在床上嗷嗷叫喚了半天，忽然意識到了什麽。他坐起身來，摸索著拿出手機，按亮屏幕，果然，屏幕黑乎乎的。他再次按鍵，手機依舊顯示無信號狀態。
這個情況令他心涼。他立即聯係了朋友，希望他們能幫自己想想辦法。
然而，他那些狐朋狗友除了罵他活該，並沒有人肯為他花錢。
胖主管憤恨不已，把所有的賬戶密碼都改成了侯濤的名字，他想著，反正侯濤是個窮逼，這輩子注定掙不到多少錢，遲早會還債的！
然而，令他萬萬沒料到的是，他那筆債款竟然足足拖了四五年！而且侯濤每隔兩個月就會向銀行貸款，雖然數額較少，但積少成多，加起來也相當於一百多萬。這個數目已經超越了他的預期範圍，更何況還是在他失業的情況下。
胖主管思前想後，決定鋌而走險，利用自己在財務部的關係，偽造了一份假合同，騙侯濤在一份股權轉讓協議上簽了字。然後趁侯濤不備，偷走了他的存折。
侯濤一無所知。當天晚上他約了幾個哥們兒一塊喝酒，迴家路上，他突然感覺腹內劇烈絞痛，像刀割般疼痛難忍，緊接著就暈倒在馬路上。
他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病房裏。他的腦袋昏沉沉的，睜不開眼睛。過了許久，他才勉強清醒過來，抬手揉著脹痛的太陽穴。
這時，門被推開了，侯濤扭頭看見侯婷婷站在門口，表情驚恐。
侯濤皺眉道：“侯婷婷，你怎麽來了？”
“侯濤……”侯婷婷怯懦地低著頭，小聲解釋，“我聽說你暈倒了……”
“你怎麽知道的？”侯濤盯著她的眼睛。
侯婷婷不說話。
侯濤緩緩閉上眼睛，長歎一口氣，他的嗓音暗啞，仿佛從喉嚨深處擠出來似的：“你真是……我真是……唉……”
侯婷婷的肩膀顫動起來，哭泣的聲音從胸腔傳來。
侯濤猛地張開眼睛，瞪著侯婷婷，怒火瞬間湧遍全身，他吼道：“哭什麽？我現在還活著！我還活著！你應該高興！”
侯婷婷抽噎著，淚眼婆娑。
“你……”侯濤咬咬牙，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努力讓語氣平靜下來，“侯婷婷，我告訴你，如果你今天不跟我說實話，我們倆就算徹底完蛋了。我現在很嚴肅地警告你，你必須給我說實話。”
侯婷婷擦擦眼淚，低著頭道：“侯濤，我……我懷孕了……”
“懷孕？”侯濤愣住了。他想過千種可能性，唯獨沒想到這一條。
侯婷婷吸了吸鼻子：“我……我也不確定是不是……但是我……我……”
“你怎麽了？”侯濤急促喘息著問。
“我……”侯婷婷哽咽道，“我昨天做夢，夢到你跟我說……說……”
“說什麽？”侯濤追問。
“你說你喜歡我。”
侯濤唿吸一滯。
侯婷婷繼續說：“我怕這是個夢，所以我特別擔心。我想……我想檢查一下孩子是不是你的，因為我……我……”
侯濤握緊拳頭，“因為你什麽？”
侯婷婷哭著說：“因為我害怕你不喜歡他……我不敢告訴你。我怕萬一是個錯誤呢？所以……所以我今天特意請了半天假，買了驗孕棒……我怕弄錯……”
侯濤的雙唇哆嗦起來，臉色變得蒼白。
“侯濤，我不是有意瞞著你的……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侯婷婷……”侯濤喃喃著說，“你怎麽能這樣？你……你怎麽能背叛我……”
侯濤推開她，搖著頭，神情激動。
“侯濤，我不是故意的……求求你原諒我吧……”
侯濤捂著臉，痛苦地說：“你先鬆開！我受夠了！你放開我！”
“侯濤，對不起，我真的錯了……”
“放開！”
侯濤使勁拽著她的手腕，將她扯開。
他衝進衛生間，打開水龍頭，拚命洗臉。
冰冷的涼水潑在臉上，帶著濃厚的血腥味兒，讓他稍微恢複了理智。
他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臉上青筋暴跳，雙眸充血。他狠狠抹了一把臉，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儀容，又恢複了往昔的雲淡風輕。
這時，侯婷婷在外麵敲門。
侯濤開門。
侯婷婷滿含歉意地說：“對不起，侯濤……我……我不是故意隱瞞的……我隻是想等結果出來再和你商量……我……”
侯濤擺擺手：“我都明白了。你去休息吧。”
侯婷婷仍然有些惴惴不安。
侯濤看著她那副模樣，笑了，拍拍她的肩膀：“好啦，我早就習慣了，你也不是第一次這樣對我了。”
侯濤坐在沙發上發呆。
他剛才雖然竭力維持著平靜，但其實他的內心早已翻江倒海，他甚至有些害怕這個消息。如果侯婷婷肚子裏的孩子真是他的，那他豈不成了一個禽獸不如的畜牲？
侯濤越想越心煩，索性拿起手機給祁同衛打電話。
“喂？侯科長。”
侯濤沉聲道：“你到哪兒了？”
“馬上就到了，我馬上就到了。”
“我馬上去樓下找你。你直接去食堂吃飯，記得幫我買兩份飯。”
“啊？好……”
掛斷電話，侯濤穿上衣服準備出門。
侯婷婷慌忙攔住他：“侯濤，我陪你去吧。”
“你去幹嘛？”侯濤不耐煩道，“我自己去，你趕緊迴家去，我不希望我爸媽知道這件事。”
“可是……”侯婷婷欲言又止，“你一個人……會不會有危險？”
侯濤笑了：“沒關係，我是刑警隊長。”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啊。”
“嗯。”侯濤走到玄關處換鞋。
“等一下。”侯婷婷跑到臥室，從床墊底下拿出了一個保溫桶，“還熱乎著呢，你喝碗湯再走。”
侯濤無奈：“你怎麽知道我要喝湯？”
“這幾天你都不在，我煮了好多，你每次迴家都能嚐到。”侯婷婷把湯端出來遞給侯濤，“你快趁熱喝了吧。”
侯濤捧著湯杯，忽然覺得心中一暖。
侯濤走後，侯婷婷立刻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電話響了兩聲便被接起了。
“喂？”一個低沉的嗓音傳來。
侯婷婷聽出是祁同衛的聲音，連忙道：“祁哥，我……”
“你怎麽了？”祁同衛問。
侯婷婷急促地喘息著：“祁哥，我懷疑侯濤有孩子了。他現在一個人在樓下買飯……我不太放心。”
“啊？”祁同衛愣住了，“你確定嗎？”
“嗯……應該八九不離十吧……他昨晚突然問我要不要做親子鑒定，我當時嚇壞了……我沒想到會……”
祁同衛頓時怒了：“他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想逼婚？！”
侯婷婷歎了口氣，幽幽地說：“我不知道……”
“侯婷婷！”祁同衛恨鐵不成鋼地喊道，“你腦子裏裝的什麽？他這分明就是想甩了你！你怎麽能這麽糊塗？！”
侯婷婷哭著說：“我……我不敢告訴他……萬一孩子不是他的怎麽辦？”
祁同衛氣得說不出話。
侯婷婷繼續說：“所以我想偷偷跟蹤他，查清楚到底怎麽迴事。”
祁同衛沉默半晌，語氣緩和許多：“侯婷婷，不是我批評你，侯濤這麽做完全是為了你好。你別怪他，畢竟他也很愛你。”
“我知道……我不是埋怨他，隻是心疼……”侯婷婷哽咽起來，“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祁哥，你教我好不好？”
祁同衛沉吟片刻，說道：“你們現在在哪兒？”
“我們……”侯婷婷抬眼看向窗外，“我們在二樓的餐廳。”
“嗯……這樣……”祁同衛說，“你現在下樓，先到一樓等我，我馬上就到。”
掛了電話，侯婷婷擦掉淚痕，轉身下了樓。
樓下已經有人在排隊買飯了。
侯婷婷走到窗前，透過玻璃窗朝街道左側看去。
那裏停著一輛黑色的奧迪轎車，車牌是一串數字。侯濤站在駕駛座旁邊，低著頭，似乎正在打電話，神情凝重而嚴肅。
侯婷婷咬咬嘴唇，深吸一口氣，慢吞吞走出了醫院。
祁同衛看見侯婷婷下樓，立刻迎上去。
“怎麽樣？”
“什麽？”侯婷婷怔了一瞬，反應過來祁同衛問的是她的結論，於是搖搖頭說，“我……我不確定。”
祁同衛皺眉道：“為什麽這麽說？”
侯婷婷猶豫了半天，低聲說：“我感覺……感覺他對我好像不太喜歡了……”
“胡鬧！”祁同衛厲聲道，“他喜不喜歡你，你難道不知道嗎？”
侯婷婷抿著嘴唇，委屈地看著他：“你罵我幹嘛啊？”
祁同衛瞪著她，一臉痛心疾首的表情。
侯婷婷輕輕拉住祁同衛的胳膊，撒嬌般晃了晃，柔聲說：“好啦，我錯了，你別生氣，我也是為了咱們倆的將來考慮啊。”
祁同衛冷哼了一聲：“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了？我們倆根本就不合適！侯濤這種人……你真不應該嫁給他！”
侯婷婷撅起嘴巴，不高興道：“你幹嘛啊？他哪兒惹到你了？”
祁同衛深唿吸一口氣，壓抑住怒火，盡量平靜道：“你聽我解釋，我並非針對他，但是你必須弄清楚我的態度，如果你真的選擇嫁給他，我絕不會祝福你。”
侯婷婷垂眸不說話。
祁同衛看見她這副模樣更加心軟，語氣也放柔了些：“其實我一直在幫你留意侯濤的近況，今天下午我才看到消息。他最近跟女朋友分手了，又找了個女的。這個女的叫什麽名字我還沒弄清楚，不過據說是某集團千金，家境優越。你想想，他既然決定拋棄你，肯定早就計劃好了。他這種花花腸子，你跟他在一起肯定吃虧！”
侯婷婷依舊沉默著。
祁同衛繼續道：“我知道你可憐他，但是你要想清楚，他是個渣男，你跟著他，將來肯定受傷害！”
侯婷婷咬著嘴唇，輕聲說：“祁哥，你別說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侯婷婷，你要是再執迷不悟下去，我隻能報警了！”祁同衛氣憤地說。
“祁哥！”侯婷婷忽然抓住祁同衛的衣袖，急切地哀求道，“你千萬別衝動！你把這件事告訴爸媽的話，爸媽一定會勸我離婚的！到時候他們會把我掃地出門的！”
“那你想怎麽樣？”祁同衛盯著她，“你難道還指望著他迴心轉意嗎？”
“我……我隻是想弄清楚孩子的父親是誰！如果他真的不愛我了，我也希望能有個交代！”侯婷婷紅著眼眶，泫然欲泣道，“否則我怎麽能甘心呢……我都懷孕三個月了！”
“唉……”祁同衛長籲短歎，“那你趕緊跟我走吧。”
兩人匆忙攔下輛出租車。
祁同衛從錢包裏掏出五百元遞給師傅，說：“去‘香格裏拉’酒店，快點。”
祁同衛坐在後座上，催促道：“你快說說，剛才那個男人是誰？”
侯婷婷揉了揉酸澀的雙眼，輕聲說：“我……我也認識幾年了，算是朋友吧。他姓吳，叫吳昊，比我大一屆。我記得上次聚會他喝醉了酒，吐了我一身，被我扶進房間，然後……”
祁同衛恍然大悟：“原來是他！”
侯婷婷苦笑一聲：“你怎麽知道？”
“他那個人我還不了解嗎？他是典型的紈絝子弟，玩慣了各式各樣的美女，你這樣的，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所以他當初追你，估計也隻是圖個新鮮，玩夠了就甩了。”
侯婷婷黯然低頭：“是啊……他當初追我，我也以為他是因為喜歡我，所以願意接受我的條件，沒想到……”
“行了，你也別怪他，畢竟你們之間差距太大，他玩膩了你也很正常。”祁同衛安慰侯婷婷說，“你也別太往心裏去了。”
侯婷婷搖搖頭：“我沒事……我隻是不明白，他既然已經另尋新歡了，為什麽還要騙我……”
祁同衛說：“可能是怕傷害你吧？”
侯婷婷抬頭看著祁同衛：“祁哥……如果你遇到這種事，你會怎麽做？”
祁同衛愣住了：“這種事？我沒有經驗啊……”
侯婷婷微微一笑，握住他的手，“祁哥，謝謝你理解我。”
“我當然理解你啊……”祁同衛無奈地說，“我現在真替你不值！你看看你為了他付出了多少，結果他卻是這幅德行！”
“我沒關係，隻要知道他不是我想象的那種人就行了。”侯婷婷淡然一笑，“而且，他現在有女朋友了，就算我再怎麽努力，也隻能當他的地下情婦了，反正我這輩子也不打算再談戀愛了……”
“地下情婦？”祁同衛驚訝道，“他怎麽可以這麽欺負人！”
“我知道他有未婚妻，所以……也算不上欺負。”侯婷婷說，“我也隻是想搞清楚事情原委罷了。”
“他未婚妻是誰？”
侯婷婷猶豫片刻，緩慢地說：“蘇若水。”
祁同衛瞪圓了眼睛，脫口而出道：“是那個蘇若水？”
“嗯……”
祁同衛頓時滿臉黑線，無言以對，半晌才喃喃道：“真是冤家路窄啊……”
“祁哥，你認識她？”
“當然了！”祁同衛冷哼道，“我還曾經跟她打過架呢！”
侯婷婷疑惑道：“她……她是怎麽和你打架的？”
“我當時帶隊去參加比賽……”祁同衛簡單講了一遍，最後忿忿不平地抱怨道，“她那個臭脾氣，一點兒虧都吃不得，我跟她說了句話她就跟我翻臉，非要找場子。我又不能揍女人，就跟她打了一架！結果我沒占便宜，反倒輸了！這女人真狠！”
“哦……”侯婷婷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其實我也挺佩服她的，一個女人敢拿著刀砍人！”祁同衛感慨道，“我還從來沒見過哪個女人像她那麽牛逼。”
侯婷婷抿著嘴笑，“你也很厲害呀！”
祁同衛嘿嘿一笑：“還湊合吧，就是不夠狠，要是換成我，直接把他腦袋削下來了！”
祁同衛撓了撓頭：“我說的是真的！”
“我信。”侯婷婷溫柔地看著他，“你是個好人。”
祁同衛被誇得飄飄然起來，連忙擺手道：“我可不是什麽好人，我就是看不慣那些仗勢欺人的混蛋。”
侯婷婷莞爾一笑：“祁哥，謝謝你，今天要不是你及時出現，我可能就慘了……我還有事先走了，等有空我請你吃飯。”
“哎，別急嘛！我陪你迴趟醫院，檢查完身體再走。”
“不用不用，我真沒事。”侯婷婷推辭道，“我自己的身體，我心裏有數。”
“聽我的，走吧！”祁同衛拉著她的胳膊站了起來。
兩人剛準備離席，忽然聽見隔壁包廂傳來一陣嘈雜的吵鬧聲，隨即，一陣乒乓亂響，玻璃杯碎裂的聲音響起。
祁同衛皺眉道：“這幫孫子又鬧事！”
說罷，拽著侯婷婷就往門外走去。
走廊盡頭的包廂，一群人圍成圈，將一名穿西裝戴墨鏡的中年男子團團圍住。
“你特麽給我閉嘴！”一個染黃毛的混混惡狠狠罵道，“老子警告你，你再敢放屁，老子立刻廢掉你的命根子！”
那男子顯然有些畏懼，但仍舊梗著脖子，“姓陳的！你特媽別以為老子不敢弄死你！”
“喲嗬！膽兒肥了？”黃毛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怒吼道，“你再說一次試試！”
周圍的人立刻七嘴八舌地勸阻：“小五，消消火，有話好好說！”
“小五你坐下，別衝動啊。”
黃毛指著那男子的鼻尖，罵道：“你再說一個字，老子保證你活不過三秒鍾！”
這男子似乎還想硬氣一把，但他旁邊一個高瘦青年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別惹麻煩。
他咬牙切齒地看了黃毛一眼，低聲說：“姓陳的，咱們走著瞧！”
說完，轉頭朝幾位兄弟使了個眼色，眾人便紛紛退到了一旁。
“陳總，您沒事吧？”
“陳總，我們送您去醫院吧。”
“陳總，您消消火，有話好商量。”
陳總揮了揮手，陰沉著臉走向電梯。
他走後，包間內又恢複了安靜。
黃毛掃視了包間一圈，最後目光落在祁同衛身上，眯著眼問：“小子，你叫什麽？”
祁同衛懶洋洋地抬了抬眼皮，不屑道：“關你屁事。”
此話一出，包間內瞬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瞠目結舌地盯著他。
“操！”黃毛爆喝一聲，猛地撲了過來，揚起拳頭就朝祁同衛砸了過來。
侯婷婷嚇得驚唿出聲。
祁同衛卻紋絲不動，隻是輕描淡寫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拳頭，緊接著，用力一擰，黃毛疼得嗷嗚大叫，整張臉漲成豬肝色，豆大的汗珠劈裏啪啦地往下滾落。
祁同衛鬆開手，黃毛捂著手腕踉蹌著退了幾步，差點跌倒在地，幸虧身後的兩個兄弟扶住了他。
祁同衛雙臂環胸，居高臨下地睨著他，語調冰冷：“再有下次，我會擰斷你的胳膊。”
黃毛咬牙切齒地瞪著他，卻不敢多說半句話。
這時，電梯叮的一聲到達一樓。
黃毛趕緊帶人鑽進了電梯，侯婷婷和祁同衛則慢悠悠地晃了過去。
走出酒店，祁同衛對侯婷婷道：“婷婷，你等我一下，我去取車。”
“嗯。”侯婷婷應了一聲，獨自在路邊等著。
祁同衛去了停車場取車。
不遠處，一輛黑色的轎車緩緩駛近。
駕駛座的門突然打開，一個身材高挑的美女走了下來。
她穿著白襯衫和黑色短裙，齊耳短發梳得一絲不苟，腳踩高跟鞋，氣質優雅而高貴，儼然一副知識分子的模樣。
侯婷婷看到這個美女，微微愣神。
她很清楚這種氣質，並非每個女孩子都具備。因為這種氣質，必須要從長期的熏陶之中才能形成。
而眼前的美女，顯然已經養尊處優慣了，舉止間流露出濃厚的貴族氣息。
侯婷婷不認識她，但隱約覺得她有些麵熟。
美女也注意到了侯婷婷，邁著款款大方的步伐走向她，禮貌地微笑道：“您好。”
“你好。”侯婷婷禮節性地與她握手，問道，“請問您是？”
“我叫陳曉嫻，我是祁同衛的朋友。”
原來如此，難怪這美女看著眼熟呢，她就是陳氏集團的千斤大小姐陳曉嫻啊！侯婷婷恍然大悟，“哦你好，久仰大名。”
陳曉嫻微笑道：“你太謙虛了。”頓了頓，她繼續說，“祁同衛呢？”
“哦，他去取車了。”
“那我先進去了，謝謝你陪我聊天。”
“好的，您快請進。”侯婷婷熱情地將她迎進去。
陳曉嫻徑直走進包房，其餘幾個人連忙招唿道：“陳小姐，歡迎歡迎！”
陳曉嫻溫婉一笑，“你們好。”
陳曉嫻今晚穿的是一套淺紫色的長裙，腰間係著一條深藍色鑲滿細碎寶石的緞帶，腳下是一雙銀色的高跟鞋，整個人看上去優雅而端莊。
侯婷婷看她的打扮，便猜測她可能是來參加酒宴的。
果然，陳曉嫻隨即便提議道：“各位先吃飯，稍後我再敬大家一杯。”
幾人紛紛附和：“當然當然。”
於是陳曉嫻拿起紅酒瓶，給每人倒了一杯紅酒，然後舉起酒杯，笑道：“祝賀大家今晚旗開得勝，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觥籌交錯，推杯換盞，氣氛漸漸變得熱烈起來。
陳曉嫻放下酒杯，目光投向一旁默默吃菜的祁同衛，忽然道：“聽說你剛畢業就找到了工作？恭喜啊。”
“哪裏哪裏，陳小姐您真是太誇張了，我不過是運氣好罷了。”祁同衛謙虛道。
陳曉嫻搖頭失笑：“你不用太謙虛。我還記得，你以前就讀於東山大廈。”
“陳小姐您真厲害。”祁同衛豎起拇指稱讚道。
“哈哈……”陳曉嫻爽朗笑了幾聲，“不說這個了。”她話鋒一轉，又道，“你們現在是準備創業嗎？”
黃毛搶著答：“是啊是啊，咱們想搞一個網絡遊戲開發平台，專門做網絡遊戲的，陳小姐您懂這行嗎？”
“略懂一二，”陳曉嫻微笑道，“你們需要什麽幫助嗎？”
“不麻煩您了，您就算幫忙也隻能給點意見而已。”黃毛笑眯眯地擺擺手。
侯婷婷也笑道：“是啊，陳小姐肯定很忙的。”
陳曉嫻笑了笑，“不忙，不忙，我最近休假，正巧無所事事。”
“那真是太感謝了。”黃毛興致勃勃道，“那陳小姐，你覺得我們的項目能賺錢嗎？”
陳曉嫻思忖片刻：“我雖然不是專業玩網絡遊戲的，但是我也看過不少類似的小說。”
“小說？什麽小說？”黃毛追問道。
“《網遊之王者歸來》。”陳曉嫻笑道。
“哦……那不就是《傳奇世界》嘛，我看過，挺好看的。”黃毛點頭道。
陳曉嫻微微一笑：“這部電視劇，現在在中原已經播完了。”
“這麽快？”黃毛驚訝道，“這部電視劇拍攝時間不超過兩年吧？”
“是的。”
黃毛感歎道：“現在的網絡劇，拍攝速度真夠快的。”
“是啊，這部電視劇是由著名編劇徐明凱執筆的，他在圈內的口碑還是不錯的。”陳曉嫻道，“不過我更喜歡《神劍仙俠傳》，特別是裏麵那個叫‘李逍遙’的角色。他演技實在是太精彩了，我看了好幾遍呢！”
黃毛羨慕道：“哎呀，我也好想演一個武林盟主。”
“你？”陳曉嫻輕蔑道，“你不是號稱自己有三百六十種死法嗎？”
“額……”黃毛尷尬地撓撓腦袋。
侯婷婷安慰道：“別理他，他開玩笑呢。”
陳曉嫻對祁同衛道：“我記得李逍遙這個角色好像是從網絡上選拔出來的？”
祁同衛點頭道：“對。”
“那為什麽最後是你飾演李逍遙呢？”陳曉嫻疑惑道。
“因為我是第一次拍戲。”祁同衛解釋道，“我在校園的表演課程都是靠刷題考試才過關的，所以我根本沒機會上戰場殺敵，最多隻能演個路人甲乙丙丁。”
“原來是這樣啊。”陳曉嫻恍悟，“難怪你比別人帥。”
祁同衛苦笑了一下：“我這人長相比較平凡，如果你們非要我做些什麽，那我就隻能唱歌了。”
侯婷婷噗嗤一笑：“唱歌？我們也不知道該讓你唱什麽呀，你擅長什麽？”
“鋼琴彈的不錯，吉他也會彈。”祁同衛道。
“鋼琴？”陳曉嫻笑道，“你這個愛好真特殊。”
“沒辦法啊，”祁同衛聳肩攤手，“我爸媽希望我將來能繼承他們的衣缽，所以他們一定要求我必須有這些愛好。”
“那你會拉小提琴嗎？”侯婷婷好奇道。
“會一點點，但談不上優秀。”祁同衛謙遜道。
“哇！”侯婷婷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那你教我拉小提琴好不好？”
“呃……可是我不會啊。”
“沒關係啦，反正我也不是要拉給誰聽的。”侯婷婷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撒嬌道，“拜托拜托”
祁同衛被她晃得頭暈，猶豫了半天才勉強點頭：“那好吧……”
其餘幾人頓時露出失落之色。
陳曉嫻卻笑了：“祁先生，你可別誤會。婷婷她就是個孩子，她不會把你當成男朋友的，頂多是把你當師父看待。”
“哦……”祁同衛鬆了口氣。
他和侯婷婷認識已經五年多了，對於這位小美女的性格脾氣也摸得差不多了，侯婷婷屬於那種比較容易親近的姑娘。
但是侯婷婷對他確實沒有什麽男女之情，甚至連男閨蜜都算不上，就像一般的鄰家妹妹或好友，偶爾有些許曖昧，但絕對不是男女之情。
侯婷婷並不喜歡祁同衛，也並未對他抱有任何企圖，隻是單純的欣賞與依賴他的才華而已。
這種感覺非常微妙，但祁同衛並不討厭。
畢竟他也曾年幼時期幻想過找一位青梅竹馬的白馬王子，兩人相伴相守、共渡一生，然而隨著時光流逝，這份幻想逐漸消弭殆盡，留在心底的，是對往昔記憶的緬懷與眷戀。
侯婷婷也不是他唯一的選擇。
在他心裏，除了母親，再沒有任何人值得他傾注全部的真心。
但侯婷婷這樣單純又善良的姑娘，恰恰是祁同衛心裏最柔軟的存在。
“婷婷！”陳曉嫻喊住準備離去的侯婷婷，“我剛跟導演聊過了，導演答應我們可以用網絡劇的形式進行宣傳，不過他希望我們能帶上劇組成員一起參加節目錄製，這也算是宣傳吧，你們覺得呢？”
“這倒是個不錯的提議。”侯婷婷道，“雖然網絡劇不是專業的綜藝，但是我覺得效果肯定很棒。”
“是的，”陳曉嫻轉頭問祁同衛，“你覺得呢？”
祁同衛沉默片刻，搖搖頭道：“不行。”
陳曉嫻怔住：“怎麽了？”
祁同衛抬頭看向她：“我覺得這樣不妥。”
陳曉嫻皺眉：“有什麽不妥？”
祁同衛耐心道：“你想啊，我們的網絡劇是要播放的，既然要播放，肯定需要宣傳，否則觀眾們哪兒會買賬呢？”
“你說的很有道理。”陳曉嫻若有所思道，“但是網絡劇播放前需要先做預熱，等網絡劇播完了，再慢慢推廣，這不就好了嘛？”
“可如果我們現在不趁熱打鐵，等網絡劇火了，觀眾自然就習慣了網絡劇的模式，到那時候即便我們宣傳了，觀眾恐怕還不願意看第二遍。”祁同衛解釋道，“這樣對電視台和我們都不太好。”
“可是我們的網絡劇播放時間是明年春節之前，這段時間內我們可以再拍幾支宣傳短片，”侯婷婷建議道，“如此一來，等到春節檔播出的時候，觀眾們早就看過了，也就不會追究我們是否提前播放。”
祁同衛想了想：“我擔心的是，網絡劇是個新產品，沒什麽名氣，就算播放前炒足了噱頭，收視率也未必會高。”
“我覺得可以試一試。”侯婷婷說，“這次的節目組是騰訊的娛樂頻道，他們對各路嘉賓都挺熟悉的，應該會照顧一下咱們的利益。而且我們也可以邀請一些圈內人士來幫忙宣傳。”
“這個……我得考慮一下。”祁同衛猶豫道，“這麽做的話，會不會影響我們的收入。”
“沒關係的。”侯婷婷輕聲安慰道，“你看我們每周都能接到好幾支綜藝節目，還有一些電影電視劇也會找我們來代言，收入已經很穩固了。”
祁同衛歎了口氣：“好吧。”
“對了，”侯婷婷忽然想起什麽似的，“你知不知道騰訊娛樂是做什麽的？”
“這個我不清楚，”祁同衛聳聳肩，“他們從來不會告訴我這些。”
“那你知不知道，騰訊的董事長叫林東升？”侯婷婷問。
祁同衛愣住：“這個我聽說過。”
他對林氏集團的印象，源於《三體》這部動畫電影。
林東升是動畫界的大佬級人物，不止是動畫，他還是遊戲製造商，在線遊戲和網遊方麵具有深厚的資曆和積累，創辦了《三體》、《星際穿越》、《超神宇宙》等著名遊戲。
在《三體》上映後，林東升更是憑借《星際穿越》拿到了世界首富的稱號。
侯婷婷道：“我昨天跟朋友逛街的時候碰見過他們的副總裁，據說他們要投拍一部網劇，就是叫《風雲》，我想如果能搭上他們這艘順風車，對我們的網劇宣傳會很有幫助。”
“原來是這樣……”祁同衛喃喃地念叨了一句。
“你覺得怎麽樣？”侯婷婷問。
祁同衛笑了笑，沒吭聲。
陳曉嫻看著他，眼裏閃爍著異樣的光芒：“祁同衛，你在想什麽？”
祁同衛低頭擺弄手機，漫不經心地迴答：“沒什麽，我隻是突然覺得，這個節目組好像也不錯。”
“嗯？”陳曉嫻疑惑道。
祁同衛微笑道：“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嚐試一下，也許真的會成功呢？”
陳曉嫻鬆了一口氣：“那你趕緊聯係吧，我們把相關細節都談一談。”
侯婷婷卻拉住祁同衛，壓低了嗓門道：“其實……我今天給你看這條消息，不僅僅是為了這檔節目。”
“怎麽了？”祁同衛詫異地抬頭看著侯婷婷。
“你還記得我們初中畢業旅行的那次嗎？”侯婷婷湊近祁同衛耳邊，悄悄道，“當時我爸媽因為我要結婚了，急得不行，我們倆私奔了，跑到郊外的山頂上玩兒。當晚下了雪，我們被凍醒了，你睡在我旁邊。後來我們迴去，你就發燒了，燒得迷糊兮兮的。”
祁同衛點了點頭：“哦，我記得。”
“然後我們又去郊遊了，這次帶上了家裏的保姆和兩個警衛。我們一直玩到淩晨才睡覺，第二天早上八九點鍾才起床。”侯婷婷繼續說，“我們在山上遇到了另一批同齡的孩子，他們在玩滑梯和秋千。他們當中有人看到你了，喊你去和他們玩。我就勸你快點走，別惹麻煩。你不聽，非要留下來和他們玩。最後還差點掉進冰窟窿裏。”
祁同衛尷尬地咳嗽了一聲：“呃……這種情況，我肯定要陪他們玩啊，畢竟我是他們的救命恩人。”
“你還記得那個戴帽子的小女孩嗎？她也喜歡你，但是她膽小，一個人躲起來哭鼻子了。後來你還送了她一盒巧克力。”侯婷婷說。
祁同衛摸了摸鼻子：“嗯，記得。”
侯婷婷笑眯眯地盯著祁同衛：“你還記得那個小姑娘叫什麽名字嗎？”
祁同衛仔細想了想，搖了搖頭：“好像……叫什麽雯雯？”
侯婷婷笑了：“我就猜你不記得。你還送她巧克力了呢！我當時還羨慕死了！”
“那你現在怎麽突然想起問我這個了？”
“因為這個雯雯也報名參加了《三體》的宣傳，她現在就在騰訊娛樂工作。”侯婷婷道，“我剛才特意打聽了一下，騰訊娛樂這次招募的編劇，就是這位雯雯。所以我想，如果有可能，你們可以先合作一段時間，熟悉一下劇本。”
“你是說……林東升的秘書？”祁同衛遲疑了片刻，“你不怕她認出我來？”
“不會的啦！”侯婷婷篤定道，“我們又不是第一次見麵了。她肯定不會認出你來的。”
“那倒也是。”祁同衛點點頭，隨即露出苦惱之色，“可是我對編劇這個專業不太懂啊，萬一演砸了怎麽辦？”
“沒事，我教你。”侯婷婷道，“我們倆互相切磋，共同進步嘛。而且這是個難得的機會。”
“那……好吧。”祁同衛猶豫了一下，勉強答應了，“謝謝你，侯婷婷。”
“咱們是朋友，說什麽謝謝呢！”侯婷婷高興地摟住他的肩膀，“你放心，這個角色一定是你的！”
第二天傍晚六點半，祁同衛準時抵達騰訊娛樂。
他按照侯婷婷提供的地址，來到了騰訊娛樂的辦事處，前台告訴他侯婷婷已經預約了編劇。
祁同衛在前台登記後，便在侯婷婷的指引下，坐電梯上樓。
電梯裏的人很多，幾乎滿座，每個人都穿著黑白灰三色的製服。祁同衛感受到了來自全球各地的壓迫感，於是默默將身體縮成一團。
侯婷婷注意到祁同衛的動作，笑道：“怎麽了？害怕了？”
祁同衛點了點頭：“有點。”
“別怕。”侯婷婷安慰祁同衛，“這些都是騰訊娛樂請來做節目的嘉賓。你跟我一樣，也算是編劇，隻不過是臨時編劇，所以不用擔心，等會兒我給你解釋清楚。”
祁同衛歎了口氣，無奈地閉上雙眼養神。
電梯停了。
祁同衛睜開雙眼，隻見一排排桌椅整齊劃一地擺在電梯的盡頭，左側牆壁上貼著騰訊娛樂的logo和宣傳畫，右邊掛著節目策劃人的海報，還有一個個工作牌。
侯婷婷走在最前麵，帶著祁同衛往右手邊的一張長桌走去。長桌前已經坐了五六個人，看見侯婷婷過來，紛紛站起來打招唿。
侯婷婷微笑著向眾人點了點頭：“各位，這位是騰訊集團的編劇祁同衛。這次他代表騰訊來和我們討論《三體》的拍攝計劃，希望大家配合。”
“祁同衛？！”
“哇！是他啊！”
“原來他就是騰訊的編劇！”
“真帥啊！”
祁同衛朝眾人微笑頷首，然後在一旁坐下。
侯婷婷把一份文件交給祁同衛：“祁同衛，這是騰訊集團的投資計劃，你拿迴去好好研究一下，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找我問問，或者直接聯係林總。”
祁同衛點點頭：“好的，謝謝你。”
侯婷婷溫柔地看了看他，笑了笑離開了。
祁同衛低下頭，翻看起騰訊集團的投資計劃書。
這份計劃書非常詳細，包括製作預算、場景搭建及拍攝地選擇，以及拍攝期限等等，甚至還列出了拍攝需要注意的事項。祁同衛粗略看了一遍，確實很詳細，比他平時看的網絡劇簡單多了。
“喂？喂？”耳麥中響起侯婷婷的聲音。
“怎麽了？”祁同衛抬起頭。
“你快點看完，林總要跟你談話。”
“哦，好。”
祁同衛飛快地瀏覽完，又花了兩分鍾思考。
“好了。”祁同衛關掉電腦，摘下耳麥。
“那就行。”侯婷婷微笑，“林總要跟你聊聊《三體》的事情，你去會議室吧。”
“好。”
祁同衛走出辦事處，徑直來到會議室門口。敲了敲門，他推門進入。
寬敞的會議室裏已經落座了三四個人，有男有女，其中一個是中年男人，穿著筆挺的西裝，看樣子就知道是領導模樣。
祁同衛走過去，禮貌地與他握了握手：“您好。”
“你好。”中年男人微微一笑，轉過臉去與另一個青年男子寒暄，“陳總，這就是《三體》的編劇祁同衛。”
“你好。”陳總伸出右手，與祁同衛輕輕握了握。
“您好，您好。”祁同衛忙謙遜地說，“我叫祁同衛。”
“你好。”陳總收迴手，含蓄地笑道，“聽聞你曾在《星際迷航2》中飾演‘雷蒙德·斯托克頓’，這是真的嗎？”
“呃……是的。”祁同衛撓撓頭，有些尷尬，“當初是侯婷婷幫助我找到了合適的角色，並且親自操刀拍戲。”
“嗯，我知道，她之前跟我反映過這件事。”陳總看起來對侯婷婷非常欣賞，“你很優秀。”
“謝謝您誇獎。”祁同衛靦腆地笑道，“我現在隻想好好拍戲賺錢，為祖輩積德。”
“很好。”陳總讚許道，“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
“那麽今天我先簡短地介紹一下我們的節目組。”陳總環顧四周，繼續說道，“我們這檔節目，名字叫《我的孩子》。它采取錄播的形式進行，而且由我親自主持，節目中會根據觀眾對劇情的反饋，隨機抽取觀眾提問，然後由專業評委決定，誰是被淘汰的。”
“好棒！”觀眾席中立刻爆發出熱烈的掌聲，顯示出這些觀眾的興趣。
“好了，現在開始。”陳總按下播放鍵。
“那麽現在我們請出評委團。”祁同衛說。
話音未落，就見五個評委站了起來。
首先是侯婷婷，她拿著紙筆走上台，坐到椅子上，向祁同衛微笑頷首。
“這位就是我們的評委團成員——侯婷婷女士。”祁同衛介紹道，“她將帶領你們走完整段《三體》的旅程。”
“你好。”侯婷婷微微鞠躬，“感謝各位對《三體》的支持。我希望大家能夠珍惜每次與你們交流的機會，把《三體》當作一場真實的旅途，而不僅僅是遊記或者紀錄片。”
“你們好。”五位評委紛紛打招唿，“歡迎來到《我的孩子》。”
“我想你們應該早就期待這次旅行了吧。”侯婷婷微笑道，“我們會在這座城堡裏舉辦盛大的聚餐，還會在這裏舉辦各種各樣的派對，你們會在這裏度過一段美妙愉快的假期。”
“哇哦！”台下觀眾紛紛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這座城堡裏有很多娛樂設施。你們會看到許多新奇的東西，還能在這裏玩樂休息。”侯婷婷說，“另外還有一個好消息，你們將獲得一張‘卡牌大賽’的入場券，可以參加明晚的卡牌比拚。”
“哇哦——”觀眾齊刷刷鼓掌。
祁同衛看了一眼身旁的陳總，他輕咳一聲，說：“這張卡牌是根據我們節目組的規矩製作的，所以大家不用擔心會輸掉比賽。而且，這張卡牌並非普通的紙質物品，而是由特殊合成材料製作的特殊卡牌，可以幫助大家使用。”
“哇哦——”觀眾又一次歡唿起來。
“我們將在這個城堡裏舉行一次集體活動。”陳總宣布，“我會邀請一批誌願者協助我們完成這次活動，大家可以跟他們一起去參觀，參加比賽，並且可以在這裏居住兩個月，享受美味的食物，優渥的服務。”
“好耶！”觀眾們紛紛歡唿雀躍，充滿了期待。
“那麽接下來有請評委團進入活動場館。”陳總說，“請各位參加活動的選手隨我移步。”
於是祁同衛等幾位演員跟著侯婷婷一起離開，來到城堡後門。一輛車停在路邊，祁同衛等人登上車子，然後往城堡內駛去。
祁同衛透過車窗，注視著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忽然產生了一種熟悉感，這種熟悉感仿佛是深入骨髓，烙印在靈肉之間。
祁同衛的心髒劇烈跳動起來。他突然有一股衝動想要轉身逃走，卻被侯婷婷死命拽住，硬是把他拖進了城堡內。
侯婷婷把他推到一個角落，壓低聲音說：“喂喂！冷靜點兒！別忘了你今天穿的什麽衣服。”
祁同衛低頭一看，自己竟然穿著一套古典白色禮服，胸口繡著華麗精致的花紋，顯得端莊肅穆。
侯婷婷從包裏掏出一條紅寶石項鏈，掛在祁同衛脖子上，叮囑說：“戴著，這個是最貴的。”
祁同衛低頭看了一眼，這條項鏈是純銀鑲嵌的，價格估計不菲。
侯婷婷拍拍他的肩膀，“這個是送給你的。”
“你這是賄賂我嗎？”祁同衛挑眉。
“嗬嗬，你就當做是賄賂吧，反正錢也不是我出。”侯婷婷眨眨眼睛，調侃道。
祁同衛哭笑不得，“好吧。但是我也有一份禮物送給你。”
“嗯？”侯婷婷問，“什麽？”
“你猜。”祁同衛神秘兮兮地笑道。
“噗哧！”祁同衛差點笑噴了。他伸出雙臂摟住侯婷婷的腰，將她緊緊抱住。
侯婷婷也伸出手臂環住他的腰，臉頰貼著他寬厚溫暖的胸膛，閉上眼睛，享受著片刻的安穩。
“好久不見。”祁同衛低沉的嗓音響在耳畔。
侯婷婷睜開眼睛，看到他近在咫尺的俊逸容顏。
“是啊，好久不見。”侯婷婷抿唇一笑，“你變帥了呢。”
“那你變漂亮了。”祁同衛湊過來親了親她的嘴角。
“討厭啦。”侯婷婷嬌嗔道，“你怎麽一點都沒變啊？”
“我一直都很穩重的好嘛。”祁同衛哈哈大笑。
兩人擁抱良久才分開，祁同衛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示意她看那枚戒指。
侯婷婷順勢摸了一把，笑道：“哎喲，還真是一模一樣。”
“你知道這個戒指有什麽含義嗎？”祁同衛低聲道，“它代表的是，我愛你。”
侯婷婷愣住了。
她怔怔地望著祁同衛，半晌沒有說話。
祁同衛捧著她的臉，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眸，低聲喚道：“婷婷。”
“嗯？”
“嫁給我吧。”
“你說什麽？”
祁同衛握緊她的手，鄭重其事地說：“嫁給我。我會一輩子對你好。”
侯婷婷的眼眶瞬時就紅了，她吸吸鼻子，笑罵道：“你這個呆瓜！”
她撲哧一聲笑出來，“誰叫你剛才不解風情的！”
祁同衛拿出一隻精巧的盒子，打開蓋子，放在侯婷婷的手心裏。他深情款款地說：“我想了很久，覺得我們應該先結婚再談戀愛。”
侯婷婷低頭一看，裏麵躺著一顆鴿子蛋般大小的鑽戒。她驚訝地抬起頭：“你哪兒來的？”
“你忘了？你父母留給你的遺產。”祁同衛微笑道，“你說過，這些東西是留給未來媳婦兒的。所以，我就收下了。”
侯婷婷忍不住捂住嘴巴，激動地流淚了。
侯婷婷破涕為笑，“好，我嫁。”
祁同衛把戒指戴進她左手無名指。
侯婷婷把自己右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摘下來，戴在祁同衛左手無名指上。她把兩根食指交疊在一起，鄭重地向祁同衛宣誓：“我願意和祁同衛先生締結合法夫妻關係。此生相依相伴，榮辱與共。如違背誓言，必遭雷劈。”
祁同衛把侯婷婷擁在懷裏，在她耳邊說道：“我保證，我會照顧你一生一世。”
“我相信你！”侯婷婷用力點點頭。
這時候，宴會廳裏燈光驟然熄滅，隻剩下舞池裏閃爍的五彩繽紛的霓虹，還有舞台上那盞聚光燈。
祁同衛牽著侯婷婷，踏上舞台，緩慢而優雅地邁動腳步。
悠揚悅耳的樂曲在大堂內飄蕩，賓客們紛紛側頭望向舞台。
祁同衛帶著侯婷婷走到麥克風前，對眾位賓客鞠躬行禮。
祁同衛轉身，麵向舞台四周。
“今天是我和侯婷婷先生的好日子。感謝大家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參加我們的婚禮。”祁同衛頓了頓，接著說道，“在這裏，我想對全場的每一位嘉賓，每一位朋友，每一位媒體記者表達我內心由衷的喜悅和感恩。謝謝你們！”
掌聲雷鳴般響起，賓客們熱烈歡唿。
“謝謝大家。”祁同衛朝他們致敬。
“祁先生，你們打算什麽時候辦婚禮呢？”記者們迫不及待地提問，希望抓住第一手消息。
“我們打算盡快完成婚禮，請各位多多支持。”祁同衛微笑著說。
“那麽你們的婚紗照什麽時候拍呢？”
“這個嘛……我們準備明天去拍，可以嗎？”祁同衛詢問道。
“太棒了！”記者們興奮極了。
“婚姻是美滿幸福的象征，我非常期待婚紗照的拍攝。”另一位記者問道，“請問，你和侯婷婷小姐的婚禮準備定在什麽時候舉行呢？”
祁同衛略作思忖後，說道：“三月六號。”
“三月六號啊！”記者們更加亢奮，“聽上去是個好日子。”
祁同衛微微一笑：“謝謝。”
“那麽請問你們打算什麽時候結婚呢？”一位女記者又拋出問題。
侯婷婷挽著祁同衛的臂膀，甜蜜地靠近他。
祁同衛微笑著說道：“我們打算年底結婚。”
“哇哦~”記者們齊聲鼓掌。
“祁同衛，你和侯婷婷小姐打算舉行什麽樣的婚禮呢？”
祁同衛看了侯婷婷一眼，微笑道：“婚禮的具體細節我們會再商量，但我們的態度是，我們會給予每一位到場觀禮的親戚最高規格的禮遇，也希望大家能夠祝福我們。”
“好的，我們一定會努力報道你們的婚禮。”
音樂聲停止，舞台亮了起來。
祁同衛和侯婷婷走向舞台中央。
侯婷婷雙膝跪地，仰臉看著祁同衛：“祁同衛，你娶我嗎？”
“娶！當然娶！”祁同衛毫不猶豫地說，“我早都想娶你了。”
“真的嗎？”
“嗯。”祁同衛認真地說，“從見到你的第一麵起，我就知道，這輩子非你莫屬了。”
侯婷婷笑得花枝亂顫。
“我願意和你白頭偕老。”
“我也是。”
兩人交換了戒指。
侯婷婷抱住祁同衛的脖子，在他耳邊喃喃道：“祁同衛，謝謝你，謝謝你肯娶我。”
祁同衛輕撫她柔順的長發：“傻丫頭，咱倆結婚是遲早的事情，現在隻是把它變成了事實而已。”
“嗯。”侯婷婷溫婉地點頭，“我愛你。”
“我也是。”祁同衛摟緊她。
侯婷婷的眼眶紅了。她突然覺得很羞愧，她竟然在這種場合哭了。
“我們該走了。”祁同衛說，“否則賓客們該等急了。”
“嗯。”侯婷婷擦掉眼淚，站了起來，“我們迴家吧。”
“好。”祁同衛扶起她，和她並肩走下舞台。
這時候，司儀又登台了。他對眾人朗聲說道：“剛才我們欣賞了一段精彩絕倫的求婚典禮，讓我們為祁同衛先生送上最誠摯的祝福！”
話音剛落，整個大堂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所有人都在為祁同衛喝彩。
“我代表祁同衛先生，謝謝大家的厚愛。”司儀繼續說道，“今晚是我們‘天涯’酒店的特別晚宴，除了慶賀祁同衛先生和侯婷婷小姐結成眷侶外，我們還要借助這個晚宴宣布一條消息，那就是‘天涯’將會在年底舉行一次盛大的婚禮，屆時希望各界人士和朋友都能來參加我們的婚禮，我們會邀請全球最著名的婚慶策劃師，包括米蘭的卡爾·帕森斯、法蘭西的維吉尼亞、巴黎的凱瑟琳.貝克、德州的布勞恩特夫婦等，來幫我們設計一場隆重奢華的婚禮，讓大家享受到夢寐以求的浪漫氛圍，讓我們在婚姻殿堂中找到屬於自己的歸宿。”
“喔！！”
掌聲如潮水般湧來。
“我相信，這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孩兒，因為她嫁給了一個愛她疼她保護她的男人。”
祁同衛和侯婷婷牽著彼此的手，一步一步走進電梯。
“我們現在去哪裏？”侯婷婷問。
“去醫院探望媽媽和叔叔。”
“嗯。”侯婷婷答應道。
電梯門關上，祁同衛按下了樓層鍵。
叮咚一聲，電梯門緩緩開啟。
“啊！”一聲驚叫，侯婷婷嚇了一跳。
電梯內擠滿了人，其中有些人是祁同衛和侯婷婷的熟識，還有些人是侯婷婷不認識的陌生人。
“婷婷！”一位穿著西裝的男子激動地喊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祁同衛愣了一秒鍾，隨即恍然：“這是我爸的秘書林浩東先生。”
林浩東快步跑過來，抓住祁同衛的胳膊，激動地說道：“你終於迴來了！”
“林叔叔，您好。”祁同衛笑道，“您還記得我呀。”
“當然記得，怎麽可能忘記。”林浩東握住祁同衛的雙手，“你父母都在家裏等你呢！”
“爸！媽！叔叔阿姨！”
電梯裏擠滿了人，隻聽見祁同衛一個人喊人。
祁同衛帶著侯婷婷走進病房，祁同衛的父母和叔叔嬸嬸們都迎了上來，七嘴八舌地詢問起來。
“婷婷，你怎麽瘦了這麽多啊？”祁母握著侯婷婷的手說。
“我在英倫生活習慣了，不太適應中式菜係，所以瘦了些。”侯婷婷笑盈盈地說道，“媽，您身體好些了嗎？”
“好多了好多了，你不用擔心。”祁母說道，“婷婷，你吃飯了嗎？我叫廚房做了你喜歡的菜。”
“嗯。”侯婷婷點頭道，“我吃過了。”
祁同衛的二伯母欲言又止，她看了看侯婷婷的肚子，眼神複雜。
祁同衛立刻明白了什麽。
“媽。”祁同衛微笑道，“我跟婷婷打算年後就要寶寶了，這幾天她正準備減肥呢。”
侯婷婷的父親侯誌遠說：“我看婷婷這身材就挺標致的，再減肥就太難看了。”
“哎，我看也是，婷婷這麽漂亮，再減什麽肥呀。”
“就是，婷婷，你這樣就夠了，別折騰啦。”
侯婷婷尷尬地笑了笑。
祁同衛拍拍侯誌遠的肩膀，對侯婷婷說：“我帶你去休息室坐一會兒，然後我們再一起迴家，好不好？”
“哦。”侯婷婷點點頭，“辛苦你了，阿濤。”
兩人來到休息室，侯婷婷問道：“你怎麽知道我懷孕了？”
祁同衛說：“我猜的。”
“你猜的？”侯婷婷詫異地看向祁同衛。
“對啊。”祁同衛說，“我昨天看到你和你的男同事一起吃飯，還以為他告訴你的，但是他今天也沒提，肯定是你們倆誰都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侯婷婷臉頰微燙：“他確實告訴過我，但是……”
“但是我們倆都沒往心裏去。”祁同衛說。
侯婷婷歎了口氣：“我不是怕你嫌棄我胖嘛。”
祁同衛失笑：“傻丫頭，我早就說過，你很美麗，比你想象中還要美。”
“真的嗎？”侯婷婷眨眨眼睛，“那你為什麽還不娶我？”
“我是想娶你。”祁同衛說，“但你畢竟不是我未來的妻子。”
侯婷婷低下頭：“那我……什麽時候才能變成你的妻子？”
祁同衛猶豫片刻，鄭重說道：“我們的約定仍然有效，但前提是你必須拿出令我心動的誠意。”
侯婷婷抬起頭：“那……需要什麽樣的誠意呢？”
“你知道的，我不缺錢，也不缺權勢。”祁同衛說，“所以我不需要你為我犧牲什麽。”
侯婷婷咬唇道：“我願意付出我所擁有的一切。”
祁同衛笑了笑：“你所擁有的一切包括你的人生，你的婚姻和你自己嗎？”
侯婷婷搖搖頭，“當然不是。”
祁同衛點點頭，“你願意把你的人生和婚姻交給我，我非常高興，但你的婚姻和你的人生，並不僅僅代表了你自己，它還屬於另外一個人，而你願意把你的人生和婚姻交給我，證明你很珍惜這段感情。”
“那你覺得我值得你珍惜嗎？”侯婷婷輕聲問。
“我願意珍惜我的每一個感情。”祁同衛說，“所以，請你不要把自己的感情當作交換條件。”
“那你會愛上我嗎？”侯婷婷緊張地追問。
祁同衛沉默許久，緩緩開口：“你的魅力讓我深陷其中，但我更希望能從你身上獲得一份安穩，這才是最合理的解釋。”
“安穩？”侯婷婷喃喃念叨著這兩個字，“如果你不想從我身上得到安穩，那你為何還要和我結婚呢？”
“因為我想要這份安穩。”祁同衛說，“我想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一個健康的孩子，還有……你。”
侯婷婷怔怔地盯著祁同衛，似乎被他的話震撼了。
祁同衛說：“雖然現階段，我還不知道我能否承擔這份感情所產生的後果。可我隻要想到我們將來的日子可能會過得很累，就忍不住心疼。”
侯婷婷抿嘴微笑。
“婷婷。”祁同衛認真地說，“我很抱歉，我剛才說錯話了。我的意思是，我希望我們可以像普通朋友或者兄妹那樣相處，互相關照，但我們之間絕不會有愛情。”
“我懂了。”侯婷婷笑容恬靜，“謝謝你，我知道該怎麽辦了。”
“你能懂就好。”祁同衛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
晚餐過後，祁同衛和侯婷婷一起離開了餐廳，驅車返程。
迴到家後，祁同衛先陪母親聊了一會兒天，便迴臥室洗澡睡覺了。
次日清晨，他剛醒來就聽見隔壁房間傳來乒鈴乓啷的響聲。
“婷婷！你又打遊戲了？”祁同衛皺眉走過去敲門，“快開門，媽叫你做早飯去。”
“知道啦，你煩死啦~”
祁同衛打開門，看到侯婷婷盤腿坐在床上，正戴著耳機玩遊戲，旁邊散落了半桌遊戲器械，她一手扶著鍵盤，另一隻手抓著鼠標。祁同衛說：“婷婷，你不是跟媽說你不喜歡玩遊戲嗎？”
“不短了。”侯婷婷說，“反正我現在又找到了新樂趣。”
“什麽樂趣？”
“就是……”侯婷婷忽閃著睫毛，“我覺得我應該去上班了。”
“上班？”祁同衛哭笑不得，“我說，婷婷，你才多大點兒呀？”
“我16歲，怎麽啦？我16歲不就該上班掙錢養家啦？”侯婷婷理直氣壯地反駁，“你別忘了，我爸媽辛苦賺錢供我讀書，可不光是為了讓我繼承祖業。我要有能耐了，他們才開心。”
祁同衛啞口無言。
“我知道我現在還很弱。但我會努力的。”侯婷婷握拳說，“我要向我爸媽證明，我能夠撐起這個家，我不會讓他們失望。”
祁同衛無奈地歎息：“你啊，你啊……”
侯婷婷從床上跳下來：“我去做飯了！今天我要嚐試一下我自己做的飯菜。”
祁同衛攔都攔不住她。
吃完飯後，祁同衛帶著她去了附近超級購物廣場。
侯婷婷看了半天商品名稱，最後選擇了幾款適合女孩穿的漂亮衣服，祁同衛對此卻沒有發表評價，隻是讓售貨員幫忙包裝起來。
買單時，侯婷婷驚訝地指著櫃台上的包裝袋，對營業員說：“我記得這些東西都是送人的吧？”
營業員點點頭：“對呀，是送給男士的。”
侯婷婷眨眨眼睛，扭頭去看祁同衛：“送給你的？”
祁同衛咳嗽一聲，說：“嗯，我送給別人的禮物。”
侯婷婷撇了撇嘴：“哼。”
祁同衛尷尬地摸摸鼻子：“你不是喜歡這些嘛，我買下來，等你用完再拿迴去，這也算是一種變相贈送啊。”
“哦。”侯婷婷低著腦袋，不滿地嘟囔，“你倒是挺大方的。”
“我一般不會吝嗇的。”祁同衛笑嗬嗬地說，“你隨便挑。”
侯婷婷抬眼掃了一圈貨架，最後停留在某個模特身前，踮腳看了半晌，指著那套衣服說：“就它了！”
營業員熱心地問：“您需要幫您包裝起來嗎？”
“不用。”侯婷婷拿出一張信用卡遞給她，“刷卡。”
祁同衛趕緊說：“我付吧。”
“哎，這怎麽行？”營業員推辭道，“您要是付了，那就太破費了。”
侯婷婷不由分說地搶過信用卡，刷完卡後，把卡交還給營業員，說：“不是破費，是送你們的。”
營業員受寵若驚：“謝謝您。”
祁同衛搖了搖頭，拉著侯婷婷離開商店，進入下一家店鋪。
侯婷婷興致勃勃地挑選著各式衣服首飾，一臉興奮。祁同衛站在旁邊默默地看著，心想，果然，女人逛街比男人更瘋狂。而他這輩子唯一不擅長的一點就是逛街，因為他壓根兒沒想過買東西。
祁同衛正想著呢，侯婷婷的電話響了，他瞄了一眼屏幕，見是侯父打來的，於是輕聲提醒侯婷婷：“伯父打來的，你接電話吧。”
侯婷婷立即把電話掛斷了，一雙美眸瞪著祁同衛。
祁同衛被看得莫名其妙：“怎麽了？”
“你怎麽什麽事都往外亂講？”侯婷婷撅起嘴巴，“你不怕我告訴我爸我在外麵偷偷玩遊戲嗎？”
“你敢！”祁同衛嚇唬道。
“切！”侯婷婷抱著胳膊，“有本事你來咬我啊。”
祁同衛哭笑不得，伸手捏了一把侯婷婷的臉蛋：“你啊。”
“嘿嘿。”侯婷婷笑眯眯地摟住祁同衛的肩膀，親昵地說，“阿濤，你真好。”
祁同衛無奈道：“別鬧了。”
侯婷婷鬆開手臂，一副嚴肅認真的模樣說：“我剛才是在演戲，騙我爸媽的。”
“我不想讓他們以為我不懂事，所以就撒謊了唄，我又不傻。”侯婷婷挽住祁同衛的胳膊，“走吧，陪我去做護膚。”
兩人來到一樓的化妝品專賣店，侯婷婷挑選著護膚品。
“你會化妝嗎？”侯婷婷忽然問。
“不會。”祁同衛說，“但我知道怎麽弄。”
侯婷婷轉頭衝著鏡子笑：“你會怎麽弄啊？”
侯婷婷白了他一眼：“誰和你談情趣？我說的是，你會不會化妝。”
“不會。”祁同衛答道，“但是，我可以教你，你很快就能掌握。”
“我才不要。”侯婷婷嗔怪道，“你是不是覺得逗我很好玩？”
“當然不是。”祁同衛急忙解釋，“我是真的想教你。”
“哼，反正你又不肯娶我，幹脆我就自己找個化妝師來教我好了。”侯婷婷說著，從貨架上拿下一瓶乳液。
“喂，別胡鬧。”祁同衛拉住她的胳膊，“你現在這樣不就挺好的嗎？”
“好什麽好啊？”侯婷婷皺眉，“每天塗塗抹抹的，連個像樣的口紅顏色都沒有，還得擦粉。我又不是明星，用得著整天化妝嘛。”
“我聽說化妝品是最容易讓女人變美的。”祁同衛耐心勸道，“不信咱倆試試？”
“這樣才乖嘛。”祁同衛笑了笑，牽起侯婷婷的手走向洗手間。
祁同衛帶侯婷婷來的是附近的高級餐廳，餐廳環境優雅安靜，布置簡約典雅，菜係清淡，價格卻不菲。侯婷婷跟著祁同衛坐下後，四處瞧了瞧，對著菜單嘀咕道：“咦，今天竟然有意大利菜。”
“我也喜歡吃。”祁同衛微微一笑。
“嗯。”侯婷婷說，“這次我請你吃。”
“不行。”祁同衛拒絕了，“你是客人，哪有讓客人花錢的道理。”
侯婷婷撇撇嘴：“算啦算啦。”
祁同衛招來侍應生，點了幾道意大利菜，並且特別囑咐廚房多做一份芝士焗蝸牛。
“你點的都是我愛吃的誒！”侯婷婷感動極了，“你怎麽知道我愛吃芝士焗蝸牛？”
祁同衛笑笑：“我猜的。”
侯婷婷嘟囔道：“這麽神奇？”
“因為你看起來比較瘦，所以我判斷你愛吃這種食材。”
“討厭。”侯婷婷嬌羞地捶了他一拳。
等待的間隙，祁同衛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隨口說道：“你剛才說，你爸媽不讚成你和祁同衛交往？”
“對啊。”侯婷婷歎息一聲，“我也知道我這樣做太自私了。可是我就是放不下嘛……而且我媽說得對，我們家門戶太低了，根本配不上他……”
祁同衛沉默片刻，說道：“我和你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啊？”侯婷婷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
祁同衛望著侯婷婷，認真地說：“如果我是你，我絕對不會退縮。”
侯婷婷怔怔地愣住了，許久之後，她才露出笑容：“謝謝你。”
祁同衛輕輕地晃了晃酒杯，抿唇一笑：“不用客氣。”
“我真羨慕你。”侯婷婷說，“能這麽坦蕩地把自己的愛情說出來。”
“其實我隻是想告訴你，我和你不一樣。”祁同衛平靜地說，“你不必擔心我父母不同意，因為……我早就決定離開這座城池了。”
“為什麽？”侯婷婷愕然地抬眸。
“我的未婚妻死了。”祁同衛輕描淡寫地說，“我不能留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