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相對於眾人的緊張、焦慮,甚至惶恐不安,夾雜在隊伍中的柳俊彥,心中卻有些五味雜陳 。


    著一身上等越緞長袍,腳踏繡蓮花圖案流雲靴,腰係一根鑲金絲菱帶,再點綴一塊上等羊脂玉吊墜,再配著臉上溫和謙卑的淺笑,依然顯得那般儒雅風流氣度非凡。


    可說實話,等這一天,他已經等了很久了!


    從小到大,他柳大公子可一直都是朝廷百官口中,別人家的孩子。


    自幼天資聰慧,三歲啟蒙過目不忘,七歲可作詩,九歲可文章,琴棋書畫乃至韻律樣樣精通。


    就連名動天下的大儒李舍人,也對其讚不絕口青睞有加,收為親傳弟子,承襲衣缽。


    哪怕後來進入國子監念書,每半年一次的學業考核,那也從來都是第一名,從無例外。


    盡管京城中,能與他這位“第一才子”齊名的,尚且還有清河郡主趙書意這位“第一才女”,以及當朝右相曹牧之嫡女曹璟這位“女諸生”。


    可他從來都認為,兩個女流之輩而已,論學問論文章,能有多少真材實料?


    說到底,這二人怕也隻不過是因為獨特的身份,才被人吹捧,徒有些虛名罷了。


    因此,即便所有考生此時皆如臨大敵般惶恐,他又怎會有絲毫不安?


    盡管這可是朝廷最大規模的恩科取仕,且今年不僅參考人數眾多,競爭史無前例的激烈,可作為他這樣一位天下大才,是根本無需焦慮擔憂能否高中的。


    不僅那些來自外地州府的才子是垃圾……今年所有考生,包括國子監與太學那些學子,都是垃圾!


    至少,就算用屁股答題,考個二甲前十名,也是毫無壓力的。


    甚至嚴格來說,隻需稍微發揮一下,進入一甲前三名,也壓根就是甕中捉鱉信手拈來的事。


    因此,真正值得他柳大才子擔憂的,隻有一件事……能否拿下今年恩科的頭名狀元寶座!


    然而說實話,他還真不是多在乎,這個狀元的身份,能為將來的人生與仕途,帶來多大前程。


    雖然如今,朝廷變革取仕製度……


    可他爹是誰?


    那可是執掌禦史台,監察百官言行的當朝諫議大夫,他柳公子隻需考中,哪怕隻是兩三百名開外一個區區同進士出身,拿到步入官場的門票……


    還用擔心將來仕途上,不能如魚得水平步青雲?


    然而……沒辦法呀!


    自打臨州府,前兩年出了一個變態的妖怪,中秋詩會上一口氣二十五首震古爍今的詩作,聲名鵲起,緊隨其後一人之力獨占南楚二十多名精銳學子而名動天下……


    他柳大才子的悲苦日子就開始了!


    特別那死變態,舉家前來京城之後,他更是成天焦慮不安,整宿整宿睡不著覺,連頭發都大把大把的掉啊!


    別說是尋常上街,或者去到那些才子集會,那些好友文人見了自己,說些諸如“柳公子不愧是滿腹經綸之大才”之類的恭維話,他都感覺全是諷刺味道。


    就連府上的丫鬟下人,都總感覺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甚至已經好多次被噩夢驚醒,夢中,以往那些成天仰慕追隨自己的文人才子們,齊聚一堂朝他盡情地嘲諷著,謾罵著……


    “什麽狗屁京城第一才子,吾看不過徒有虛名罷了!”


    “就是就是,那楚國公王修才是當真國士無雙,天下奇才也!”


    都快把人折磨得瘋掉了!


    一山尚且不能容二虎,一個京城又豈能容下兩大才子?


    奈何上次在水雲間,會大費周章號召京城眾多文人才子,隻為以筆為劍以墨為刀,弄的那死變態臭名昭著人人喊打!


    結果不但失敗了,還當眾被戲弄一番,又被兩個不知從哪個旮旯裏冒出來的憋足秀才,罵了個狗血淋頭,丟盡了臉麵。


    這換誰能受得了?


    命運總是悲苦且蒼涼的!


    因此……狀元頭銜,隻有這狀元頭銜,才是治病的良藥啊!


    也隻有如此,才能挽迴顏麵,才能在所有人麵前證明,自己這個京城第一才子是有真材實料的,不是徒有虛名啊!


    至少,論才學論文章,絲毫不比那死變態遜色!


    而至於眼下,不僅這近萬名考生,乃至全天下的才子都議論紛紛彷徨不安的,那死變態作為副考官,所提出的“文以承道”,什麽今年恩科,無論是誰,文章即便再用詞華麗用典再講究,可若言之無物,是絕不可能高中……


    他也與父親探討過!


    至少,不僅是他,包括父親柳正道,也是絕對不信,那死變態真有那膽量如此的!


    畢竟,這可不是小事!


    那是與天下讀書人公然為敵啊,那是要將天下文人士子得罪個精光,被人刨祖墳戳脊梁骨的事呐!


    甚至,是要出大亂子的!


    而此時,跟前還站著一個約摸二十出頭的青年男子。


    模樣雖算不得多俊朗,但身材挺拔,著一身錦繡華服,倒也幾分家世不俗的翩翩公子氣度。


    正一手拎著考籃,一手握著一把精美折扇,堆著滿麵諂媚討好的笑,朝他聒噪個不停。


    “柳公子果真人中龍鳳也,大考在即,僅僅是這份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氣度,那也是在下敬佩萬分的啊!”


    “不過倒也難怪,誰人不知,柳兄可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大才子,國子監最拔尖的學子,想必定早已是胸有成竹,今年的狀元,非柳兄莫屬啊!”


    “不過話說迴來,家父對令尊柳大人,那也是如雷貫耳敬仰有加啊!”


    “隻奈何,遠在永州為官,身不由己,不得機會親自登門拜會令尊一番,倒是頗為遺憾!”


    “隻是以後,若在下也能僥幸高中,同朝為官,還望柳公子能多多照拂於小弟呀!”


    此人,他柳大才子認識。


    十來天前,在一次小型的文人集會上,“偶然”結識的。


    名為朱琅,與那兩個憋足窮酸秀才一樣,皆是南方永州府進京趕考的才子。


    據說,其父親好像還官任永州判司,官位不大不小。


    本來吧,文人集會上初次相識,即便稱兄道弟,可也不過場麵上客套一番而已,畢竟各自圈子不同。


    可誰知道,這貨不懂事啊,自從得知他乃當朝諫議大夫之子後,那是熱情得很呐,天天像個狗皮膏藥一番跟在後麵啊,一副掏心掏肺願為牛馬的德行啊!


    因此,他很不喜歡這位朱公子!


    文人之間的結交,談的是才學,講的是情義,談的是詩詞歌賦風花雪月的風流,與指點江山抨擊時政的豪情!


    怎能借此趨炎附勢?


    這貨沒一點文人風骨!


    可是……不得不承認,此時他這句“今年的狀元,定非柳兄莫屬”,還是讓他心裏比較受用的!


    但是……做人還是要謙虛一點為好。


    隻得趕緊一陣唏噓,不停擺手,“咦?朱兄何出此言?”


    “不敢當!不敢當!在下才疏學淺,即便讀了兩年書,也不過半吊子水罷了。”


    “況且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年參考的,哪一個不是滿腹經綸才學卓絕之士?”


    “吾若能僥幸,求得個榜末的同進士出身,就已經算是祖上庇佑,無愧於家父厚望了!”


    然而同樣這時,不等他再引經據典,將話題深入地客套一下,卻隻聽得遠處,一陣躁動。


    “副考官大人來了,副考官大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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