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檀道濟這個人政治頭腦不足,哪裏想過謀反。倒是他的妻子頗具見識,十分擔憂:“功名蓋世,必遭嫉恨,自古以來就是如此。朝廷無事相召,恐怕大禍臨頭了。”


    檀道濟耿直地說:“我領兵抵禦外寇,鎮守邊疆。我不負國家,國家怎會負我?”(千古忠言,擲地有聲!)於是坦然趕往建康。


    檀道濟在建康呆了一個多月。宋文帝屢次在病榻召見他,兩人基本上隻談了一些勉勵之言。宋文帝身體漸漸好轉,疑心病自然也就輕了不少。最後也不想對他怎麽樣了,畢竟是一員虎將,還得留著對付索虜呢,便讓他迴去繼續上任。


    檀道濟鬆了一口氣,帶著隨從上了迴尋陽的船,準備出發。正在這時,忽然岸上來了朝廷的廷尉,對檀道濟宣讀了最新的逮捕令。原來宋文帝病情忽然加劇,劉義康就假傳詔書,以私散財物、圖謀不軌的死罪逮捕檀道濟。


    檀道濟聞聽此言,目光如炬,一把摘下頭巾,狠狠地摔在地上,大吼道:“你們又搞這一套,這是毀壞自己的萬裏長城啊!”(檀道濟在這一刻大約想起了當年的戰友王鎮惡、沈田子、王修等人因內訌死在關中的情景吧。)


    檀道濟和他的兒子們,以及薛彤、高進之等勇將沒能在戰場上與敵人拚到最後一刻,卻被自己人所枉殺。世人但知嶽飛、袁崇煥,卻很少有人知道在嶽飛之前七百年的另一個宋朝,也有一位如他一般偉大忠誠的武將,死於渺小自私的同胞。曆史的教訓,常常被人扔到角落中,一幕又一幕悲劇,總是重複著上演。檀道濟的死,令親者痛,令仇者快,消息傳到北魏國都平城,拓跋燾手下的將士們擊掌相慶:“檀道濟一死,南方的那些鼠輩不足懼啦!”


    三 崔浩一語定涼州


    北魏平定了關中和隴右,但其統治並沒有預想的那麽穩固。這些地區半個世紀以來都是前後秦和夏國的勢力範圍,大量匈奴人、氐人、羌人聚居在這裏,與入關後的鮮卑人衝突不斷。北魏延和年間(公元432年至434年),隴右地區的匈奴休屠部人和羌人屢次起兵,令拓跋燾十分頭疼。拓跋燾調用強將守衛重鎮,前往鎮壓,仍不足以平定亂況。皇帝本人於延和三年(公元434年)領兵親征,勉強將勢力並不十分強大的休屠部人製服,這一帶各地鎮將的相互攻伐才告一段落。


    (關東自前燕以來,除卻前秦苻堅短暫的十幾年統治時期,一直是鮮卑人稱大,至此已有八十多年,所以拓跋氏即使是統一了北方,其統治重心也沒有離開過冀、並、幽這幾個州,關東的人口與重要程度也遠大於關中。關中的問題,崔浩早就對拓跋嗣分析過,即“華、戎雜錯”,民族矛盾遠較關東複雜,如果說北魏在關東需要重點解決的是鮮卑人與漢人的對立問題,那麽在關中不但要解決胡漢之間的對立,還要解決各胡之間的對立,十分頭疼。關中成為北魏統治的薄弱環節,一直到一個世紀後北魏分裂、東西魏爭戰時期也沒有改變。有趣且略帶諷刺的是,南北朝的最終統一卻反而是由來自於關中的軍事勢力完成的,此乃後話。)


    關中之外,匈奴人還有一個主要活動區域,那就是山西的並州地區。劉淵的漢國當年從此起家,一百多年後以前的匈奴人已經散落中原各地,在他們的大本營最為活躍的,是所謂“山胡”。


    山胡,也稱稽胡、步落稽,是一支族源比較難考的胡人。按照正史的說法,山胡是劉淵南匈奴五部的苗裔,但也有人認為他們是春秋時期就活動於陝西北部的山戎、赤狄的後人,還有人認為山胡中可能還夾雜著西域人種,血統非常複雜。北魏時期,山胡在今天的山西、陝西兩省的北部部落繁多,居住於山穀之間,一度是北朝內部的隱患,北魏末年更是掀起了大規模起義。由於他們的活動區域較大,且易守難攻,北魏統治者對付他們並不輕鬆。


    拓跋燾在解決了關中諸胡之亂後,移師隰城(今山西汾陽),想乘勝把山胡也給擺平。他命陽平王拓跋它督領大軍進擊山胡首領白龍,自己則帶了幾十騎登上附近山頭觀戰。山胡雖然不是什麽正規軍,但卻熟悉地形,也懂得擒賊擒王的道理。白龍在山中的十幾處險要之地埋伏了部下,拓跋燾的小隊伍一經過,就忽然殺出,圍攻拓跋燾。拓跋燾墜馬,幾乎被擒,虧得貼身侍衛挺身而出,與山胡人展開肉搏,連殺數人,才保護拓跋燾脫身。這也使得拓跋燾不敢再輕視這些隱蔽在山中的敵人,北魏軍隊與山胡仔細周旋,終於大敗山胡部眾,斬殺白龍。


    搞定了這幾場內部的小亂,拓跋燾又要率領大軍北伐柔然了。


    柔然在吳提繼位可汗後(參見《元嘉之治》),軍事力量一蹶不振,主動遣使求和,拓跋燾正忙著對付其他的外敵,也不為難吳提,同意雙方和親:拓跋燾把西海公主嫁給吳提,吳提則送來了自己的妹妹,到北魏宮中做左昭儀,同時還讓自己的哥哥禿鹿傀獻上兩千匹好馬,拓跋燾龍顏大悅,也賜給柔然不少東西。


    友好的關係並沒有持續多久,僅過兩年,吳提就單方麵斷絕關係,舉兵犯塞(也不管自己妹妹死活了)。拓跋燾無比震怒:柔然果然是頭白眼狼,隻能靠拳頭來教訓他。太延四年(公元438年),拓跋燾親率大軍從五原北伐,樂平王拓跋丕與永昌王拓跋健各督十五員戰將出東西兩路,拓跋燾的主力則為中軍,從浚稽山(今蒙古土拉河、鄂爾渾河上遊以南一帶)一直走到天山。這一次吳提早聽到了風聲,提前往西北逃竄,魏軍登上白阜山(今蒙古抗愛山脈西北),不見柔然蹤影,迴軍途中碰上漠北大旱,一路沒有水草,行軍艱難,人馬大多饑渴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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