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望未來,金融除了是監管者與資本市場之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貓鼠遊戲,更是社會個體在經濟博弈之外的調節與合作,這不僅是金融的問題,更是一個經濟政治問題。從“占領華爾街”運動到“皮凱蒂旋風”,再到中國各類“二代”在金融市場的唿風喚雨,金融帶來的貧富分化以及機會不均等其實難以迴避。這是一個嚴峻到決定未來發展的問題,但是受篇幅與題材限製,這不是本書討論的主題,或許以後可以專門討論。


    最後,無論中央銀行還是經濟各種要素,從曆史到現在,是很多現實問題的要害,但是如果想進一步解決這些現實問題,往往需要經濟之外的政治作為。經濟學家往往忽略政治因素[15],因為政治往往充滿隨機因素,甚至不少經濟學家認為好的政治就是放鬆的政治。反觀現實,民眾尤其是國內民眾可能又會過度強調政治因素——折中地看,經濟與政治裹挾難分,但任何政策舉措本身應該符合或者遵從金融市場的邏輯。


    因此,觀念始終構成一個好世界的進化可能,金融也不例外。一方麵,任何政治學者或者經濟學家都不能忽略利益集團,甚至有利益即觀念的說法;另一方麵,各種觀念也開始成為信念之爭,這一點即使在經濟學領域也是如此,比如國內凱恩斯主義與奧地利學派的某些爭論。姑且不論這些名詞的實質,從曆史與務實的眼光來看金融世界,它們本身有其規律,而這些規律正是觀念漸進的產物。正如經濟學家丹尼·羅德裏克所言,觀念也可以超越利益、偏好、世界觀,甚至經濟學家眼中永恆不變的私利,也是觀念的產物。[16]


    觀念或常識,總是在普及中獲得更新與生命力。關於貨幣與金融的知識更是如此。美國學者佩裏·梅林 (perry mehrling)在他構思50年之後撰寫的巨作《新倫巴底街》(這無疑是向白芝浩致敬)中所言,金融危機的教訓之一就是理想離現實太遠,另一方麵則是人們居然忘了古老的貨幣觀點,而“這些知識曾是常識”[17]。本書立意於普及金融常識,力求不故作驚人語,一係列財經事件與經濟人物的背後,有其滋生的土壤以及背景,從中亦可一窺金融的曆史與進化,呈現國家文明興衰成敗的暗湧脈絡。閱讀曆史為了觀照當下,除了金融曆史的敘述,更是為了當下的反思。


    本書寫作最早追溯到2008年的一係列大事件,最近兩三年係統整理,受限於水平,謬誤難免,請多見諒。


    徐瑾


    2015年12月於上海


    [3] bernanke, ben, 2007, speech at the federal reserve bank of chicago’s 43rd annual conference on bank structure andpetition.


    [4] paul krugman,how did economists get it so wrong, 2009, the new york times.


    [5] 《格林斯潘“認錯”》,ft,2008.


    [6] ben bernanke, on the implications of the financial crisis for economics, 2010.


    [7] carmen m. reinhart and keh s. rogoff, recovery from financial crisis: evidence from 100 episodes, nber,2014.


    [8] udio borio(2012)給予一些總結與思路。


    [9] andrew crockett, what financial system for the 21st century?, per jacobsson lecture, 2011.


    [10] 關於量化寬鬆的一些常識,可以參見英國央行money creation in the modern economy(2014)。


    [11] 《伯南克的美聯儲》(2009)。


    [12] dous holmes(2014).


    [13] 國際機構有一些研究,不過這些研究大多基於某些國家,比如jean louis arcand等人(2012),stephen g. chetti、enisse kharroubi(2015)。


    [14] 蓋特納,《壓力測試》,中信出版社,2015。


    [15] 經濟學家達龍·阿西莫格魯、詹姆斯·羅賓遜也有論文談過這一話題,daron acemoglu, james a. robinson,economics versus politics: pitfalls of policy advice,2013,nber working paper no. 18921.


    [16] dani rodrik,when ideas trump interests: preferences, world views, and policy innovations, winter 2014, publi射d in the journal of economic perspectives. 羅德裏克原為哈佛大學經濟學教授,現為普林斯頓高等研究教授,這篇論文《比較》雜誌有譯文。


    [17] 佩裏·梅林,《新倫巴底街:美聯儲如何成為了最後交易所》,格致出版社,2011。


    第一部分


    18世紀:中央銀行vs爭霸歐洲


    法利賽人出去,商議怎樣就著耶穌的話陷害他,就打發他們的門徒同希律黨的人去見耶穌,說:“夫子,我們知道你是誠實人,並且誠誠實實傳神的道,什麽人你都不徇情麵,因為你不看人的外貌。請告訴我們,你的意見如何?納稅給愷撒可以不可以?”


    耶穌看出他們的惡意,就說:“假冒為善的人哪,為什麽試探我?拿一個上稅的錢給我看。”他們就拿一個銀錢來給他。


    耶穌說:“這像和這號是誰的?”


    他們說:“是愷撒的。”耶穌說:“這樣,愷撒的物當歸給愷撒;神的物當歸給神。”


    他們聽見就稀奇,離開他走了。


    ——《馬太福音第二二章》


    金子?貴重的,閃光的,黃澄澄的金子?不,是神喲!我不是徒然向它祈禱,它足以使黑的變成白的,醜的變成美的;邪惡變成善良,衰老變成年少,怯懦變成英勇,卑賤變成崇高。


    ——莎士比亞《雅典的泰門》


    幾乎任何曆史大事件背後都有隱性的金融之手。從金融而言,18世紀之前的世界並非一張白紙,但那時也隻是現代金融的胎動階段。17世紀是人類工業化萌芽階段,同時也孕育著現代金融。工業革命之前,已有金融革命。18世紀的金融焦點已經從美第奇家族的義大利、鬱金香狂潮的荷蘭轉向西歐。英格蘭銀行的成立,不僅意味著現代中央銀行的正式登台,還意味著金融觀念完成向現代進化的第一步。在國家層麵,通過賦予中央銀行發鈔權的同時,隔離其與王權的關係,進而區分國庫收入與國王財產,讓國家的歸國家,國王的歸國王。


    從帝國戰爭到英國突圍


    金融離不開銀行,現代銀行是金融體係的動脈,其中流動著源源不斷的金錢。迴顧金融的本質,不得不談銀行。


    中央銀行大概是最重要也是最神秘的銀行,中央銀行家往往成為報紙頭條主角或者陰謀論的核心。作為現代中央銀行的鼻祖,英格蘭銀行曾經被冠之以“堡壘中的堡壘”,其誕生亦被視為當時最重要的金融革命,那麽,這座“堡壘”是如何平地而起的呢?


    今天談起中央銀行運作規範,往往言必及英格蘭銀行以及美聯儲如何如何,以至於《××戰爭》中大喝一聲,你知道中央銀行是私人銀行麽?不少人頓時傻眼,馬上以為知道了驚天秘聞,隨即對陰謀論之流佩服得五體投地。事實如何?曆史猶如化石,永遠是層層疊疊而就,真相總是比有的人想的單純,也比另一部分人想的曲折。英格蘭銀行在17世紀誕生,其成立的主要原因其實隻有一個——戰爭。


    聰明不過希臘人,他們早就說戰爭是一切緣由之父,而一切戰爭的母體則是金錢,因此,戰爭比拚的不僅是軍事實力,也是各國的融資能力。作為大陸強國的法國和海洋強國的英國,在歐洲曆史上一直鬥爭不斷。法國在西歐麵積最大,人口又是英國的三倍,這些因素在冷兵器時代都非常重要。而英國之所以能夠持續應對甚至在18世紀打敗法國,其背後離不開製度的作用,尤其是金融體係的支撐與財產權的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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