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在蚌埠曲予敷衍,對倪說:現在各省督軍都不肯服從中央,我這總統實在難做。


    倪答:總統可以懲一儆百,誰敢反中央就撤他職,總統如撤我職,我一定服從。馮聽了隻作苦笑。


    29日下午,馮乘原來的專車迴返北京,他的出巡前後隻有四天,比七天之期少了三天。


    馮國璋是借題南軍進攻嶽州而出巡的。南軍為何進攻嶽州呢?


    原來在南方,桂係既然和北方的直係暗通款曲,自然不願擴大戰爭。桂係既不願擴大戰爭,因何又讓南軍對嶽州採取軍事行動呢?在桂係來說,當然是被迫的,當時客觀情勢使得桂係必需同意:第一是湖南軍民的情緒,因湘軍戰意極濃,如果過分予以壓製,桂係在湖南的領導地位將受影響;第二是國民黨對桂係在湖南按兵不動的情況日益不滿,如果桂係再與湘軍為敵,迫使國民黨和湘軍聯結一氣以對桂係,桂係在廣東的領導地位也將動搖;第三是北軍已進攻荊、襄自主軍,荊州已經陷落,襄陽也保不住,直係主和派並不能夠控製局勢,皖係的主戰派兵鋒必然直入湖南。所以桂係對於南軍進攻嶽州,終於同意。


    南軍的軍事行動沒有受到堅強抵抗。守嶽州的北軍是王金鏡的第二師,李奎元的十一師,王汝賢的第八師,範國璋的二十師,都是直係部隊或是接近直係的部隊,他們在內心並不願和南軍作戰。


    7年1月23日南軍開始進攻,26日北軍放火焚燒嶽州,然後撤出,27日南軍趕到,進入嶽州,撲滅了空城的漫天火焰。


    嶽州自從民國2年二次革命後一直控製在北軍手中,曆時四年餘,這時才重入南軍懷抱。


    嶽州易手後,西南各省人心大振,多數主張長驅直下武漢,由於北軍主力集中在荊、襄方麵,武漢軍力異常空虛,因此南軍如果乘勝挺進,武漢是可以攻下的。如果攻下武漢,唐繼堯以護國元勛身份出兵北伐,北方的民軍一定會響應,局勢將會大變,對於北方局勢的變化是難逆料的。


    但是,桂係不願放棄對北方求和的願望,他們認為北軍攻占荊、襄,南軍收複嶽州,各有所得,誰也沒有勝利,南軍應該適可而止。並且應該轉戰為和,訊速召開南北和平會議。


    就在南軍占領嶽州的當天,譚浩明立刻下令嚴禁前線湘軍跨入湖北一步。並且在1月30日給李純陷電中聲明:“已飭前方停止進攻,不入鄂境”。保證“北不攻嶽,南不攻鄂。”希望李純和主和派能:“毅力斡旋,促成和局”。湘軍總司令程潛也向李純致電說:“此次用兵,實為促進和平起見。已向王督(注湖北督軍王占元)聲明,此後對於荊、襄不事吹求,我軍決不進窺武漢。倘代總統不失其主張正義之宗旨,則我軍仍本以前擁戴之赤忱。”


    1月31日,湘軍全體將領發出通電,把南軍進攻嶽州說成是:“以武力為手段,以和平為目的。”


    直係主和派的中心長江三督,對於南軍攻占嶽州視為理所當然,並不感覺驚訝。長江三督中的首席督軍李純接到譚浩明和程潛的電報後,隨即代為轉報。1月31日,王占元向李純建議以荊、襄歸鄂,嶽州歸湘為南北停戰議和的前提條件。李純即以此發出世電(31日)。世電當即獲得桂係熱烈歡迎。接著岑春煊、譚延闓發表佳電(2月9日)響應,陸榮廷有真電(2月11日)響應。


    在南軍攻占嶽州後,主戰派和主和派聯成了一氣。馮國璋已經出巡北返,變成主戰派的政治俘虜,所以1月30日馮被迫發布命令斥責“譚浩明、程潛節節進逼,黎天才、石星川倡言自主,釁自彼開,即應視為公敵。”同時下令曹錕和張懷芝進兵、派曹錕兼任兩湖宣撫使,張敬堯為援嶽前敵總司令。褫奪了黎天才、石星川的官職和勳章。這個命令就是“討伐令”,也正是馮國璋多月以來,用盡各種方法規避的行動,現在被迫出此。


    王士珍在副署這道命令的時候,神色非常沮喪,他解釋說:是為了替老朋友解圍,不得已而為之,馮在莫可奈何中下達這道討伐令,他在命令中仍耍了一套手法,他用“宣撫兩湖”的名義表示在兩湖的戰爭不是討伐,他所謂的“援嶽”也不是“援湘”,就暗示軍事行動隻以收迴嶽州為目的。


    皖係對馮的討伐令仍不滿意,張敬堯首先通電質問:(一)嶽州已失,還用什麽“授嶽”?(二)既然進攻嶽州,則又何必派員“宣撫”兩湖?(三)總統態度應當明朗,如果主戰,就該責成主和各省(指直係所屬的長江三省)明白改變態度,以便一致進行,如果主和,就該“宣示”真意免得前方將士無所適從;(四)張敬堯認為曹錕以第一路軍總司令兼任兩湖宣撫使,位在已上,大感不滿,因此宣稱無法節製各軍而不肯接受新職。張敬堯這通電報把參戰督辦段寫在前,內閣總理王寫在後。


    段對馮的態度益趨強烈,也對馮的討伐令極為不滿,他親赴總統府見馮,提出要求懲戒拒絕北軍假道的江西督軍陳光遠。這分明是打馮的耳光。馮自然受不了這種臉嘴,因此也提出懲戒傅良佐棄職離湘作為抵製。兩人為此聲色俱厲地爭吵,彼此惡言相向。


    段還提出另一問題,要馮下一道極嚴厲的命令,告誡馮玉祥離開浦口,開往福建,不然便以抗命罪懲辦馮玉祥。馮國璋了解如果不調開馮玉祥,直、皖兩係就有戰爭的可能,而直、皖真的發生戰爭,江蘇就在皖係四麵圍攻,直係多少是會吃虧的。何況北洋派真的發生了內戰,占便宜的便是西南方麵。為了和緩皖係對李純的進攻以及津浦線南段的緊張局勢,馮乃讓步把馮玉祥一旅調開,不過不是把馮旅調到福建,而是調他去湖北。湖北是直係範圍,馮旅調鄂後既可增加王占元的力量,又不會受到皖係的吞吃。


    主戰派激烈分子張敬堯,是主和派中心人物李純的門生和舊屬,可是自他參加皖係後,為了前程,對於“秀帥”便不假以辭色。1月30日,張敬堯通電揭發主和派勾結南方和阻撓對南作戰的種種陰謀,電報內稱:嶽州失守後,1月28日李純還有勘電致北方各省稱,奉中央密電,仍然主和,請各省協助進行。他說他截獲了譚浩明的皓電(1月19日)內稱:南軍攻嶽一舉,是因為接到李純辭職的電報,不勝氣忿,所以採取這一報複行動。


    他又說嶽州“失守”以前,本人早已調集大軍準備進援,隻因王占元接連發出真電(1月11)、皓電(1月19日)堅決主和,因此不願孤軍深入,致蹈傅良佐入長沙的覆轍。在這通電報上,張不僅對他的恩師李純大為攻擊,對王占元亦加以誣衊,同時明白地指責長江三督奉有馮國璋的密電主和。


    張敬堯這通電報中,許多都不真實,實際上南軍進攻嶽州是在1月22日獲悉荊州陷落的消息後才作決定,在此以前,譚浩明曾竭力阻止湘軍進攻嶽州,並且阻止湘西民軍開往鄂西援助荊、襄自主軍。他怎會發出皓電?


    主戰派倪嗣沖、曹錕、張懷芝亦隨聲附和,嚴厲質詢李純,要李公布一切真相。


    馮國璋也被主戰派的叫囂嚇倒,他很緊張地發表冬電(2月2日),否認發過主和密令,並且替李純解釋說:“蘇督前以調人自處,不過默察鄙人愛重和平之意。來電有主和不成仍可主戰一語,初非中央有所委託,不辨自明。”他又解釋譚浩明的皓電為“敵人反間之計,斷不可中其狡謀。”最後他表示自己是徹底的主戰派:“鄙人以愛重和平之故而橫受欺紿,忿不能平,較之向日主戰之人,痛恨尤烈,若因循畏葸,其何以立於天地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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