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方,陝西是北中國唯一獨立的省份,不過卻是反袁運動中一幕醜劇,獨立成為地方軍閥爭權奪利的手段。5月9日陝西鎮守使陳樹藩在三原宣布獨立,自稱陝西護國軍總司令。提起陳樹藩倒不是無名之輩,在白朗入陝時,陝西將軍陸建章就是賴陳樹藩這員戰將保衛西安。當陝西民軍紛紛起義反袁時,陳樹藩的部隊與各路民軍早有聯絡,因此引起陸建章的猜疑,把陳由陝北調赴陝南,陳就舉起反袁大旗,陸建章的長子陸承武(第一旅旅長)自告奮勇,統率所部擊陳,不料在富平一戰,這位陸大少爺竟被陳樹藩所部營長胡景翼活捉,陳就把陸承武當作人質,脅迫陸建章宣布獨立,陸建章表示願意自動離開陝西。於是陳樹藩乃發表獨立通電:“樹藩以辛亥以來,民力枯竭,不忍發生戰事,重困吾民,力持鎮靜,數月於茲。乃南北協商,久無效果,而陝民對陸督軍之貪暴行為,積怨久深,一發莫遏。致郡邑連陷,遠近騷然。加以陸部所至,擾亂更甚,同種相殘,殊悖人道。樹藩情不獲已,因於月之九日在陝北蒲城以陝西護國軍總司令名義正式宣布獨立,期促和議之進行,謀吾陝之治安。風聲一樹,義旅全歸。今已駐軍三原,與陸軍切實交涉,令將所部軍隊繳械退出陝境。陸已承認,樹藩明日即進駐西安受降,預備建設一切。”


    5月15日,陳樹藩率領部隊進入西安。5月18日陸建章以威武將軍名義,陳樹藩以陝西護國軍都督名義會銜發表通電:


    “樹藩因欲縮短中原戰禍,減少陝西破壞區域,於九日以陝西護國軍名義宣告獨立,一麵請求建章改稱都督,與中央脫離關係。建章念項城二十載相知之雅,則斷不敢贊成,念陝西八百萬生靈所關,又不忍反對,擬即各行其是,由樹藩以都督兼民政長名義,擔任全省治安,建章即當遄返都門,束身待罪。”


    陳樹藩就任陝西護國軍都督後,就把自己所稱陝西護國軍總司令一職讓給陸承武。


    5月20日陸建章離開西安時,就把他在陝西將軍三年任內所搜括的幾十箱財物帶走,才出了西安城,就被陳樹藩所屬的部隊劫去,後來由陳樹藩親自出麵才追迴了一部分,並且派兵護送陸出境。


    國民黨領袖之一居正和吳大洲等在山東濰縣、高密、周村一帶組織了武裝力量,居正稱中華革命軍東北總司令,不久吳大洲改稱山東護國軍。山東的反袁力量大為膨脹,5月上旬民軍進展到濟南附近,勸促山東將軍靳雲鵬宣布獨立,如果靳雲鵬拒絕就要採取軍事行動。靳見民軍力量極大,不敢拒絕,乃用緩兵之計,他偽稱極贊成倒袁,但山東不能和雲南、貴州相比,何況地理上又不毗連,沒有獨立的必要,隻有敦促袁下台,如果袁不答覆,山東全省軍政界人物就以總辭職來對付袁。當前為了地方安靖,民軍應各守原防,如果侵犯政府軍防地,政府被迫隻好兵戎相見。這時山東境內的袁軍和民軍旗鼓相當,雙方一直處於僵持狀態中。靳雲鵬在北洋軍係中,和馮國璋、段祺瑞有密切關係,洪憲帝製後,他們都對袁離心離德,當山東民軍力量逐漸強大後,遂藉此致電勸袁辭職讓賢,如果沒有滿意答覆,隻好宣布獨立。5月29日袁召靳入京討論退位問題,靳奉命即行,走到半路上就被袁下令免去其督理山東軍務一職,改派第五師師長張懷芝繼任。


    這一來山東的獨立就流產了。


    居正所領導的中華革命軍起義時通電如下:


    “孫中山先生、唐少川先生、肇慶岑雲階先生、雲南唐都督、貴州劉都督、廣西陸都督、浙江呂都督、四川蔡總司令、百色李總司令公鑒:戎事方始,南服粗定,撻伐未張,兇逆無恙,和議屢傳,日月坐荒,辜中原父老之望,灰海內壯士之心,縱使和平解決,草率就事,豺狼雖去,狐狸猶存,共和之實不舉,革命之禍無窮,內訌屢起,元氣愈傷,一時姑息,萬劫難複,悵望來茲,能無泣下。今我師崛起青齊,逼近京國,暫住濰邑,屢下名城,士有死心,人無生誌,獎率三軍,以候明教,戮力同仇,靡有二心。


    區區之忱,當希鑑察。駐濰東北軍總司令居正叩。”


    駐周村的山東護國軍都督吳大洲也發表護國軍起義討袁的通電:


    “袁賊肆虐,禍我國家,摧挫民權,攘竊神器,普天同憤,萬眾離心。吾人亡命異域,嚐膽臥薪,曆有年所,奈賊祿未盡,天命難諶,空拳徒張,大勛未集。茲幸賊惡貫盈,皇天悔禍。億兆同聲,殺賊護國。吾人恫瘝桑梓,蒿目時艱,獎帥三軍,廓清妖孽,誓使海表雄邦,再睹天日。東亞聖域,重現文明。上報國恩,下盡天職。原非得已,豈曰佳兵。凡我同胞,允宜共諒。謹此露布。山東護國軍都督吳大洲,總司令薄天明。歌。


    印。”


    北洋軍閥史話


    九十五、皇帝總統歸天


    袁世凱的曆史走到尾聲了,他毫無問題是一個梟雄,是政治能手,而他的致命缺點是不肯以誠待人,不肯輕信於人。他出身本是一無憑藉,他的崛起,當然是由於他的才智,於是他由廟堂柱石一躍而為民國總統,由民國總統又變為洪憲皇帝,再由洪憲皇帝靦顏迴任民國總統,李宗吾的《厚黑學》以形容袁,實在再恰當也沒有了。他任事躬親,集中權力,他明知皇帝不可為而又願為皇帝,是由於他不喜歡總統受製於國會以及責任內閣削減了總統權力,以為皇帝可以免去這些困惑。


    自雲南倡義後,他更不放心,遇事躬親,不幸的是,他已沒有當年得心應手的好運,如今全是不如意事,今日接一個獨立電,明天接一個勸退電,國賊之名不絕於口;他的老友、部下、學生,甚至親戚,都指名唿姓地痛罵他。雖然他表麵鎮靜,可是內心的苦惱已臻極點,尤其是陳宦5月22日“與袁個人斷絕關係”的來電,更對他是致命打擊。他明於責人,昧於責己,他以權詐取天下,當然要失敗的。他的禦人術,第一是金錢收買,第二是寵以官爵,第三是武力鎮壓。這三點有時而窮,窮途末路時,以為別人對不起他,其實他從來就不以誠待人。


    袁身體素健,平日食量也很大,尤其是喜啖河南烤鴨,每天晚上睡覺前要飲參茸酒一杯。舊中國的士大夫總要擺出一副倚老賣老的姿態,袁也一樣,50歲以後見客時就要人攙扶,別人叫他老頭子,他則常把“吾老矣”、“衰朽之年”一類的話掛在口頭邊。


    民國5年他不過58歲,不應該有驟死的可能,也許他平日過分養尊處優,少於運動,加上妻妾過多,房事消耗,所吃的都是大補大熱藥品,過分的刺激和打擊遂使他一病不起。


    他害的是什麽病,言人人殊,袁死後《政府公報》說是尿毒。當病危時,中西藥雜投,羅瞎子、王神仙之類的草藥醫生也來奉藥。由於袁病倒時,正遇陝西陳樹藩、四川陳宦、湖南湯薌銘先後來電獨立,所以大家便有“送命二陳湯”之語。“二陳”指陳宦和陳樹藩,“湯”指湯薌銘,“二陳湯”是中國的藥名。


    袁病時,每天仍在病榻開榻前會議,處理一切公務,直到病危時,亦不中斷,隻是改由袁克定在榻前襄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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