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很明顯的,模範軍的成立,是袁家班“大圈圈中的小圈圈”。


    模範團成立後,士兵由北洋軍各師下級軍官中抽調,駐在上海的第四師就被抽調了490人,又由蔭昌自保定軍官畢業生中抽調直、豫、吉、奉各省籍貫280人為中下士,以北洋軍各師中的上級軍官為該團下級軍官。袁預定模範團分作五期訓練,每期訓練半年,每期可產生四旅的新軍軍官,暫以訓練十師的模範軍官為目標。第一期訓練成熟後,袁特設“新建陸軍督練處”,成立拱衛軍步兵四旅,炮兵一團,騎兵一團,機關槍營一營、輜重營一營。模範團的軍火都是購自德國的最精良武器彈藥。


    第二期以袁克定為團長,陸錦為團副。克定自作聰明,特挑選一批中學以上學生與各師下級軍官配合訓練,畢業後因程度不夠,僅能成立兩旅。第一期成立者在後來編為第十一、十二兩師,以李奎元、陳光遠為師長(袁死後拱衛軍名義取消,編入正式陸軍內)。第二期成立者後來僅編為第九師一師,以陸錦為師長。


    民國3年10月27日,保定軍官學校第一期學生舉行畢業典禮,袁世凱派陸軍上將、總統府侍從武官長蔭昌為代表,前往該校頒發畢業證書,每人頒贈軍刀一把,畢業文憑用的是大總統的名義。


    袁每星期必乘馬至模範團觀操一次,觀操時必召集軍官訓話,各級軍官升級時一定要到總統府向袁叩頭謝恩,凡是在模範團受訓的官兵一定要舉行效忠宣誓。誓詞共有八條,誓文是:“服從命令,盡忠報國,誠意衛民,尊敬長上,不惜性命,言行信實,習勤耐勞,不入黨會。誓願八條,甘心遵守,違反其一,天誅法譴。”民國4年1月13日,第一期全體團員均到關嶽廟宣誓,袁特派蔭昌監誓,由模範團團副陳光遠宣讀誓詞,每讀一句,全體團員則隨聲朗誦。


    模範團到拱衛軍的籌組,是袁父子決心自己掌握軍隊的重要措施,過去袁隻過問北洋軍的上級幹部,而下級軍官則是段所負責部署,段既被冷擱一邊,袁父子便進一步控製模範團的下級軍官,因此模範團中無論頭目升排長,或排長升連長,均必須謁袁叩頭,袁亦必敦敦教誨如何忠於職守,效忠長官,這是袁不僅要拆段的台,並且要切實掌握下級軍官的辦法。這是不是聰明的辦法呢?從前宋太祖杯酒釋兵權,是在帝業已成之後,而袁竟不待天下真正一統便倉促行之,這不僅使段寒心,亦讓整個北洋各師高級軍官都有兔死狐悲的同感。


    袁待部下能抓人心,卻不信人,還疑忌人,他的特務工作有所謂三套頭:就是派甲(心腹)去監視乙(政敵),另以丙去尾隨甲之後以監視甲的行動。袁連對最心腹的兩員大將馮國璋和段祺瑞都無時不用心機的。


    袁有一位家庭女教師——宜興女子周砥(號道如),是天津女師附設女子高小的教師,年近40尚雲英未嫁,在袁家甚得人和,袁對周印象甚佳,相處頗洽。第二次革命後,袁忽然想到把周道如許配馮國璋,以示籠絡。原來馮不久前元配夫人去世,正要續弦,一經說合,馮當然願意,可是周卻要馮迎親,馮一口答應。民國3年1月,袁派三姨太送周女士南下,到南京時,馮待以最隆重的禮儀,鳴炮21響以示歡迎,下塌交涉署。1月19日馮周聯婚,為了實踐“親迎”的諾言,便把女家從交涉署遷到都督府西花園,與都督上房毗連,門首標了“周公館”字樣,新婚佳日,馮穿了上將製服行親迎禮,花車由碑亭巷繞花牌樓入督府,沿途軍警禁止行人,蓮輿入府,在大堂停下,鳴炮奏樂,由女儐相四人穿大紅吉服陪伴新娘,後有女童二人各執鮮花籃扶新人下輿進府,前導為馬隊,繼為樂隊,新娘穿元色繡花外套,大紅裙,由江蘇省長韓國鈞代表袁大總統為證婚人。


    這場婚禮,在現在看來不算特殊,對是在當時這種婚禮就叫做“文明結婚”。


    袁要蛻變,由總統而皇帝,因為廿一條的關係羈遲了一年。在中日問題發生前,袁把老友又是著名的遺老徐世昌搬出做國務卿,以及種種複古的舉動,都不是簡單的,有人認為袁搬徐是一種暗示,透露給大家,這是借屍還魂的手法。


    袁的帝製自為,有一行動是很特殊的,他完全不靠他的嫡係北洋軍。前麵已說過,北洋軍人已經暮氣沉沉,又恃功而驕,不僅袁克定認為難於駕馭,老袁自己對之也感頭痛。因此他開始要削弱北洋軍對他個人的重要性,所以他請老友和一群遺老出山,在政治上形成另一力量;派兒子袁克定組織模範團新軍,以取代北洋軍;有意拉攏蔡鍔和重用陳宦,以顯示給海內外,不是光用北洋係。所以在他醞釀帝製活動時,也就不讓北洋係當他的主角。


    有這麽一段故事可以說明袁對北洋係的敷衍:


    正當袁要做皇帝的謠言滿天飛時,馮國璋由南京到了北京,他一連謁袁三次,北洋軍人都希望袁馮這次會晤,可以使馮獲知袁的動向,因為這時袁段之間已經很冷漠,大家搞得很僵,彼此不會講真話,馮則剛和袁的女教師結婚,可能獲知袁的真意。


    馮一連三次謁袁,每次都在袁處共進午餐,有一次午餐談話中馮提到外間傳說大總統要做皇帝的謠言,袁夾了一口菜正慢慢要放到口中,忽然很嚴肅地把筷子擱下來,菜也掉到桌上,袁說:“華甫,你我是自己人,難道你不明了我的心事?我想謠言不是無所本的,在國民黨把持時期,曾經有人說過共和不適國情,我在口頭上曾表示退位或者還正清室,我本人則決不願做皇帝。最近由於新約法中有一條規定總統可以頒爵位,於是外間便附會這是變更國體的一種步驟。其實我認為這毫不相幹,隻是滿蒙迴藏四族人民都可以封王封公,漢人卻沒有這種權利,太不公平,所以我要這頒爵權是為了使漢人也可封王封公的。”


    馮聽了袁這番話,正想插嘴,但袁又接著說:“華甫,我的心事已經對你說過,今天總統的權力和責任,跟皇帝有什麽兩樣?一個人想當皇帝,無非為了子孫,因為總統不能世襲,而皇帝卻可傳子傳孫。拿我來說,老大有殘疾,老二是以名士自居,三兒子不達時務,其餘都很幼小,豈能付以國事?曆史上帝王之家的下場總沒好結果,我為什麽要這樣做。”馮抓住這機會插了一句話:“總統說的肺腑之言,可是到了天與人歸,黃袍加身時,就推不掉了。”袁好像很生氣地說:“不,我決不會幹這種傻事。我有一個兒子在倫敦讀書,我已叫他在那兒置了點產業,如果再有人迫我,我就出國到倫敦,再不問國事了。”馮聽了袁這番表示,當然是相信的,他辭出後順道訪政事堂機要局長張一麐,把袁適才講的話對張複述一遍,問張對此看法,張是蘇州才子,自小站練兵時便當袁的文案,參預機密最久,又和馮私交也最深,他聽了馮的敘述,想了一會說,“老頭子的話是信得過的,事情的確如此,有人想做開國元勛,但老頭子不會傻到這個地步。”


    北洋軍閥史話


    六十八、張作霖和陳宦


    袁對馮、段各有一套應付的手法,已如前述,對於馮、段以下的北洋係軍閥們,袁所採取的手段則略有不同,一方麵同樣不讓他們參與帝製機密,一方麵則多方設法窺探他們對帝製問題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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