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饒漢祥,其聲望雖次於章炳麟,但信用較好。他是黎夾袋中重要人物,原籍湖北廣濟,曾以舉人遊福建,辛亥年不得誌而歸,住在武昌鬥級營小客棧中,窮得隻剩一條寡褲帶,有人向黎推薦,遂成為黎的文膽。民國元年11月,黎任饒為內務司長,但國民黨人不喜歡他,罵他是“癮君子”,他連氣帶嚇,跑迴原籍,行前給黎留別信有句:


    “昨日一朵紅雲,從空中飛下,譬如乞兒得平天冠,幾至驚懼無措。漢祥一念既寒,前緣俱寂,無妄之禍,愚者不取。已星夜束裝歸裏,如有複我者,有如此水!”饒躲在鄉下,黎派員持手書慰問,使饒深感黎的高厚,更把國民黨恨之入骨。民國2年6月19日,黎命饒代理民政長,9月25日改為署理,不料湖北省議會也一致反對,饒又氣返鄉下,又做了一篇“萬緣俱寂,有如此水”的文章。饒鑑於省議會對他不好,他乃想到北京遊宦,他提議本省人不做本省官,袁藉此大為嘉獎,因之饒便更趨向袁了。


    民初黎當選副總統時,饒代他擬通電,有:“元洪備位儲貳”一語,後來他任民政長,下車文告有:“漢祥法人也”一語,當時有人以此二語撰成一聯,是:“黎元洪篡克定位,饒漢祥是巴黎人。”


    一章一饒,由於他們推波助瀾,使袁、黎的結合,便更為容易。


    北洋軍閥史話


    五十、李烈鈞湖口誓師


    袁世凱不能和國民黨共存,可以說是先天就註定了,不必待宋教仁被刺才真相畢露,不過宋教仁案加速了袁和國民黨的對立。


    袁對他的大敵國民黨的處理,非常矛盾,他口中不離“亂黨”兩字,同時部署一切軍事計劃要剷除國民黨在南方的一切力量。可是他這時還是一個臨時大總統,由臨時大總統過渡到正式大總統,必須經由國會產生,而國內的多數黨卻正是國民黨,如果解散國民黨或者宣布國民黨為非法黨團,那麽國會便不足法定人數,正式總統也無法產生。


    北洋軍係的人主張由軍人共推袁為總統,以顯示軍人力量,袁沒有考慮走這一條路,因為時代不同了,現在是中華民國,不是中華軍國。


    對國民黨既然還有些投鼠忌器,因此他對於北京的國民黨員就比較客氣一點;而身在北方虎穴中的國民黨員,也比較有妥協性一點,這是沒有辦法的事。袁授意北京總檢察廳票傳國民黨北京支部部長吳景濂到案,質問黃興是不是國民黨的領袖,如果黃的“逆叛”行為與國民黨有關,那麽國民黨就該負起“謀叛”的責任,如果黃的行為與國民黨無關,國民黨就該立刻開除黃興黨籍以明責任,限吳景濂三天內答覆。吳景濂拿這個難題無法解決,很想召開一次北京支部大會來研究處理,可是時間太倉促,這時留京的國民黨員已傷透腦筋,拿這問題來談豈不是更頭痛。會議召開不及,三天限期轉眼即到,吳景濂沒有辦法,隻好想出一個應付的辦法,他以個人名義在北京報紙上刊登一段啟事:“黃興除名一案,非經大會不能決定,但限期甚迫,不及召集大會,因即遵令除名。”


    袁係罵黃興是搗亂領袖,其實黃在宋案後一直是主張委曲求全的,對宋案本身言,黃主張純以法律解決,求是非,講法理。對於袁政府的態度,黃鑑於外交嚴重,各國尚未承認民國,蒙藏風雲緊急,所以反對用武力對付袁。他的主張受到多數人支持,因此在袁下令免三省都督前,國民黨對於解決糾紛的辦法是:“宋案責成法院,借款責成議會。”並擬推岑春煊、王芝祥、章士釗、汪兆銘等為調和專使前往北京。


    袁免贛、皖、粵三省都督後,國民黨方麵仍希望不致決裂,所以6月10日李烈鈞有蒸電報告袁政府“遵令免官”,並且通電將已經調動的部隊撤迴原駐地點。6月16日胡漢民有銑電“請授赴藏方略”,並且解釋“宋案借款之爭,僅係建言作用,不敢出法律範圍”。


    而柏文蔚早在調任令發表之前就表示要辭職。這一切並非國民黨施緩兵之計,實在因為國民黨的多數派還不打算對袁進行武裝抗爭,寧願解除自己的武裝力量,隻求保存國民黨是一個合法政黨,在國會中占多數,所以遷就到底。


    黃委曲求全終不能全。其實不獨黃主張如此,汪兆銘自歐迴粵,亦主張國民黨可作在野黨。汪本內定為北上調和專使,因情勢改變而作罷,他的把兄袁克定曾有電給他:


    “別來經年,想見若渴,弟扶病北來省親,晳子雲兄將來,喜甚。惟遲行未至,伏枕悵望,尚冀早來,借慰病友。克定諫。”


    在這紛擾的期間,還有一個醞釀,據說是日本在幕後策動的,就是要在南京另外組織一個政府,推舉岑春煊為總統。


    民國2年7月28日熊希齡的通電,曾經揭破這個密謀:“報載四省獨立,有在寧設立政府,推舉岑西林為總統之謠。前南北議和時,犬養毅等於前年冬來華,運動南北分立,渠與希齡本屬舊交,屢至滬寓密告希齡,謂袁如得誌,中國可危,不如勸孫、黃公推岑為總統與袁對抗,並要求希齡介紹往見。希齡與張謇、湯壽潛、莊思緘、趙鳳昌諸君與犬養毅接談數次,竭力反對。幸黃興當時力主和議,岑亦病辭不見,犬乃迴國。去年春間再到上海,乃不與希齡接洽矣。此日本民黨利用我南北分立之實在情形也。”


    岑春煊在南京組府之說傳了一個時期,後因袁軍事力量直掃南方,因之沒有出現。


    岑、袁兩人在清時就有大隙,袁依賴奕劻,而岑則反對奕劻。宣統年間盛宣懷紅極一時,挾隆裕和載濤、載洵以自重,辛亥起義後,盛主張用岑,奕劻則主張起用袁,其後袁因緣時會,水到渠成,遂代清而為民國元首。岑去福建。福建之役,岑怨袁欺,大失所望,拂袖而去,袁又請岑繼黃興為粵漢路督辦。袁與南方決裂,督辦亦撤銷,袁、岑之間遂更成水火。岑在上海,據說孫、黃都去拜望他,他告訴訪客說:“別人都怕袁世凱,我是不怕他的,倒要和他較量一下。我本無意大總統,今既有現成的,就不妨試試看。”


    袁既然冒天下之大不韙,用武力來解決問題,他的軍事目的當然並不止於撤換國民黨係的三省都督為已足,他要粉碎國民黨在各省的軍事力量和基礎,同時還藉此剷除所有非北洋係和袁係的軍事力量與政治力量,所以袁的最後目的是想達到武力統一全國。


    盡管被撤職的江西、安徽和廣東三省都督不準備繼續進行抵抗,可是北洋軍仍按照原定計劃分兩路南下:第一軍軍長段芝貴統率第二師師長王占元、第六師師長李純兩部擔任湖北、江西之線;第二軍包括馮國璋、張勳、雷震春等部(因第二路軍不止是一個軍,所以稱為第二路軍),由馮國璋統率,沿津浦路南下進攻南京。這都是北洋軍的嫡係。段芝貴和馮國璋都是袁的心腹大將,袁心目中的兩個重要棋子,袁心中內定段芝貴是湖北都督,馮國璋是江蘇都督。


    江西和南京是北洋軍進兵的兩個主要目標,湖南和上海也是袁用兵的兩個目標,由於北洋軍沒有足夠的兵力配備到各個目標上,因此袁派特務放火焚毀長沙的軍械庫以削弱湖南可能產生的抗袁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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