挾是而行則為正,挾非而行則為邪.正者為善,邪者為惡.而世儒的以善惡言性,邈乎遼哉!"(同上)這是說,善惡非人性所固有,而是由於對情慾等的意念和要求是否合理來決定.在胡宏看來,世儒以善惡言性,不過是遠離實際的迂闊之談.


    "中節"一詞,出自儒家經典之一的《中庸》:"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這是說,人的喜怒哀樂之情的發生,有兩種情況:未發之前謂之中,無所謂善惡之分;既發之後,應該合於中和之道,不偏不倚,無過,無不及,不乖戾,這就是"中節",就是中和.胡宏說:"誠成天下之性,性立天下之情,情效天下之動,心妙性情之德,誠者命之道乎,中者性之道乎!"(同上)胡宏不以善惡言性,是因為以善惡言性同他的"中者性之道"的人性論相牴觸,所以他又說:"凡人之生,粹然天地之心,道義完具,無適無莫,不可以善惡辨,不可以是非分,無過也,無不及也,此中之所以名也."(朱熹:《知言疑義》,轉引自侯外廬等主編《宋明理學史》第八章),在胡宏看來,人性本為中道,無善惡可言,這就是他的基本觀點.


    胡宏又說:"好惡,性也"(《知言》卷1).他認為,好惡之情,君子小人皆有,其區別在於:"小人好惡以己,君子好惡以道",好惡本身無善惡可言,關鍵是看好惡的內容如何,好之以道是善,好之以己則為不善.他說:"察乎此則天理人慾可知",合乎天理的好惡謂"天理",不合乎天理的好惡則是"人慾",因此,"好惡,性也"的說法同"性無善惡"論不相矛盾.胡宏所講的好惡,包括人的生理要求和精神追求.他說:"夫人目於五色,耳於五聲,口於五味,其性固然,非外來也."(同上)這同告子的"食色,性也"是同一意思.無論"好惡以己",還是"好惡以道",都是人的本性(主要指人的生理要求)所需.需求合理,就是天理,否則就是人慾.


    綜上所述,胡宏的人性論已經偏離了正宗理學的性善論.不過,他對"性無善惡論"的論證是不夠周密的,比如:"君子好惡以道,小人好惡以己"是由什麽決定的?對此沒作說明.又如,在情慾上,"聖人發而中節,而眾人不中節也",這又是什麽原因,他也沒作解答,這一點恰好被朱熹抓了辮子,機敏的朱熹把"發而中節"用來作為性善論的根據.況且,胡宏的人性論,仍然離開了人的社會性來講人性,所以他也不可能真正揭示出人的本質問題.這些都是他在理論思維上的缺陷.


    (三)"緣事物而知"和"循道而行"的知行論


    理學家一般都講格物致知,胡宏也不例外.在這個問題上,他的理論也有獨到之處.


    首先,他提出了"緣事物而知"的命題.胡宏說:"致知在格物,物不格,則知不致"(《知言》卷4,《大學》).如何格物致知呢?他說:"夫人生非生而知之,則其知皆緣事物而知.……是以節事取物,不厭不棄,必身親格之,以致其知焉."(《五峰集》卷3,《複齋記》)可以看出,胡宏的"格物致知"就是緣事物而知.他認為,人非生而知之,知是後天得到的,是通過客觀事物的接觸和了解得來的.接觸和了解客觀事物必須用耳目等感覺器官.他說:"夫耳目者,心之所以流通也;若夫圖形具而不能見,耳形具而不能聞,則亦奚用夫耳目之官哉!"(《五峰集》卷2,《與吳元忠四首》)"耳目通則事情判矣"(同上).肯定了隻有通過耳目等感官,才能了解和辨別事物的真相,這就肯定了感性經驗在致知過程中的基本作用.


    與上述觀點相應,在名實問題上,胡宏肯定有實而後有名,他說:"有實而後有名者也.實如是,故名如是.實如是,名不如是則名實亂矣.名實亂於上,則下莫之所以,而危之至矣."(《知言》卷5,《漢文》)這是他在認識論上實事求是和務實精神的表現.從這個思想出發,胡宏反對知識分子"專守方冊,日談仁義"的虛華之見".他說:"執書冊則言之,臨事物則棄之,如是者終歸於流俗,不可不戒."(《宋元學案》卷42,《五峰學案》)這種重視實功實事的精神是值得稱讚的.


    胡宏不僅強調了感性知識的重要性,同時也注意到它的局限性,所以他又認為,致知不能僅僅"安於耳目形器".他說:"夫事變萬端,而物之感人無窮,格之之道,必立誌以定其本,而居敬以持其誌,誌立於事物之表,敬行於事物之內,而知乃可精."(《五峰集》卷3,《複齋記》)"惟安於耳目形器,不知覺之過也."(《知言》卷2,《往來》)這段論述雖然沒有說明如何從感性認識上升到"知可精"的高度,但也肯定了感情認識之局限性,認識到必須"立誌以定其本,而居敬以持其誌".當然,所謂立誌以定其本,就是要求在認識事物之前,必須堅持一個認識事物的指導思想,沒有涉及到如何由"表"到"內",由"粗"到"精"認識過程和方法.不過,他畢竟還是認為不可以把認識停留於感性經驗.


    在胡宏的認識論中,還提出了"循道而行"即按規律辦事的思想.他說:"失事有緩急,勢有輕重,知所先後,則近道矣.循道而行,則危可安,亂可治;悖道而行,則危遂傾,亂遂亡."(《五峰集》卷2,《與吳元忠》)胡宏雖講"天命",但不主張安於天命,在一定程度上強調人的主觀能動作用.他說:"深於道者富,用物而不盈."(《宋元學案》卷42,《五峰學案》)又說:"道無不可行之時,時無不可處之事"(《知言》卷1,《修身》).有人問:"人可勝天乎!"胡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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