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論《詩經》,曰:"詩者,論功頌德之歌,止僻防邪之訓."(《毛詩正義序》,下同)不外乎歌功頌德、勸人從善之行吟.這些長吟短唱,作之者雖然是自我感情流露,但卻有益於生靈教化.對於統治者來說,《詩》還可以觀為政之得失:


    "若政遇醇和,則歡娛被於朝野;時當慘黷,亦怨刺形於詠歌.作之者所以暢懷舒憤,聞之者足以塞違從正."詩歌是作者情感的流露,是社會的風標,是政治的雨晴表,觀乎詩即知其喜怒哀樂,治亂興衰.所以詩歌不僅僅是一種藝術,一種小技,詩歌一樣可以用於教化,眼務於政治,故聖人於六藝之中,要設詩教.關於詩歌的起源,孔穎達提出性情說.古語有"詩言誌",孔穎達認為詩歌起原於性情,情有所動,聲發乎外,其韻律合乎一定的節奏韻律,這就是詩.由於詩是有感於天地萬物之情而生,詩出之自然,一經產生,詩就有強烈的反作用,故能"感天地、動鬼神",更能諷勵人倫,敦厚風俗.他認為詩理產生很古,因為性情古已有之,甚至遠至人類之前.如燕雀啁噍,有煩碎憂苦之情;鸞鳳展翅,有翩翩起舞之容.可見《詩》理是在開天闢地之初,動植分化之始就已具備了的.不過有形的詩歌卻有其誕生的曆史過程.他於是又提出世運產生詩歌之說.認為上古帝王政務質實,一切從簡,無須諷諭;中古政務繁劇,有失有成,於是有漚歌的迫切需要.唐虞之時,有詩的萌芽,而黃帝之世,卻不見詩跡.其後時運每降,凡經三代,故詩逾三千.


    詩之根本在性情,而詩之產生則在時政.今本《詩經》就是孔子從三千古詩之中,"釐正遺文,得其精華",選編而成的.


    關於禮,他說:"禮者,經天緯地,本之則大一之初,原始要終,體之乃人情之欲."(《禮記正義序》,下同)認為禮的終極根源是宇宙精神(太一),其直接依據則是人的情慾,具有宇宙法則的必然性和人情需要的必要性,既神聖又重要.


    他說:人有喜怒哀樂之誌,動靜好惡之心,修養好的可以克服欲望的衝動有所不為,而修養差的就會受貪慾的驅使而無所不為了.因此"古先聖人鑒其若此,欲保之以正直,納之德義……故乃上法國象(天),下參方載(地),導之以德,齊之以禮".


    可見禮的設置完全是善意的,意欲克服人性粗野的一麵,發揚其良善的一麵,是維持社會安定、人群和諧的設施.禮之於人,猶堤防之於洪水,韁繩之於烈馬,是一種防範和馴化措施.孔穎達還進一步從自然界的秩序性和動物的嗜欲現象中,找到了禮義精神的客觀依據,論證禮的產生淵源悠遠.他說:"物生則自然而有尊卑,若羊羔跪乳,鴻雁飛有行列,豈由教之者哉!"尊卑秩序是生物的本性,而事物生來就有秩序,"三才既判,尊卑自然而有".可見,禮有其客觀必然性.那麽儒家所研習的禮又產生於何時呢?他說禮的產生有一個發展過程:"播黍則大享(禮)之濫觴,土鼓(樂)乃雲門(舞)之拳石(基礎),冠冕飾於軒(黃帝)初,玉帛朝於虞(舜)始;夏商革命,損益可知;文武重光,典章斯備.淚乎旦姬(周公),負囗臨朝,述曲禮以節威儀,製周禮而經邦國."據《禮記》所載,燔黍、土鼓都是神農時代的禮樂.神農與黃帝、堯舜都是上古軍事民主製時期首領,屬於氏族社會.孔穎達把中國傳統禮樂遠溯於原始社會,這是合乎民俗學研究結果的.他考察了五禮產生過程,說尊卑之禮起於遂皇,嫁娶嘉禮始於伏羲,祭禮吉禮起於神農,至黃帝,吉兇軍賓嘉五禮備,然而形成製度,定為典則,則在周公輔成之時矣.雖然一鱗半爪未免牽強,但說禮製產生是逐漸完備的,則見識過人.在談禮的功能時,孔穎達綜合舊說,從聲訓的角度訓釋說:"禮,體也,履也,理也."體是體用之體,即根本法則,統之於心;履即實踐,即體用之用,指禮節儀文指導實踐;理即治,指禮具有使天下走向大治的功能.具體地講,《周禮》屬於體,是經邦治國之大經大法;《儀禮》屬於履,是日常生活的行為準則.也就是文獻所謂"經禮三百(周禮),曲禮三千(儀禮)".經之與曲,體之與履,一大一小,一簡一繁,各有專主,相輔為用.至於三禮的作者,孔穎達明確認為:"周公所製之禮則《周官》


    (周禮)、《儀和》也."孔子的功勞,則是在禮壞樂崩的春秋時期"訂禮正樂".


    《禮記》則是孔子弟子"七十二之徒共撰所聞",其中"或錄舊禮之義,或錄變禮所由,或兼記體履,或雜序得失",《禮記》是禮樂原理的理論闡述,無怪乎孔穎達要取它來代表"禮經"了.


    孔穎達論《春秋》說:"《春秋》者,紀人君動作之務,是古史職之書."(《春秋正義序》,下同)《春秋》就其本源上講,不外乎史官記事的史書.然而記事之中有書法存焉,那就是褒善貶惡,而褒貶的標準則是禮義,故《春秋》即是禮樂原理的具體運用.通過敘事來寓褒貶,通過褒貶來宣傳禮法,這就是《春秋》


    的主題思想.孔穎達說:春秋之時,"下陵上替,內叛外侵,九域騷然,三綱遂絕",階級矛盾,民族矛盾,社會治安,倫理道德,無一不尖銳對立,十分混亂.孔子生逢亂世,心懷大聖,"想垂之以法則無位,正之以武則無兵,賞之以利則無財,說之以道則不用",讀書人一無所有,隻有將滿腔熱情與憤懣訴諸筆端,著書立說以存其正論.因魯史所記多有得失善惡之行,故依據經法來一一加以繩正,予以褒貶.


    他的褒貶十分貼切準確,令人信眼,"一字所嘉,有同華袞之贈,一言所黜,無異蕭斧之誅!"真是威力無比,一枝禿筆勝過十萬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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