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這個人略講幾句,因為他頗為人們所誤會——雖然世界語也未嚐不為中


    國人所誤會,本來也還需要說明。


    我初次看見省三是在去年四月,當時在北京的世界語朋友在北大第二院


    開會,商議組織世界語學會的事。省三是愛羅先珂君在中國所教成的三個學


    生之一,很熱心於世界語運動,發言最多,非常率直而且粗魯,在初聽的人


    或者沒有很好的印象。但是後來因為學會事務以及來訪愛羅君的機會,我常


    會見著他,覺得漸漸的有點理解,知道他是一個大孩子,他因此常要得罪人,


    但我以為可愛的地方也就在這裏。這是我個人的觀察,或者也還不十分謬誤。


    省三雖然現在自稱京兆人,但實在是山東人,據他說家裏是務農的,父


    親卻讀過經書,是個道學家,而且又在五歲時替他訂了婚,所以他跑了出來,


    在北京苦學。他陸續做過各種訪員,其間還在飯店裏管過帳,——後來人家


    便拿來做破壞他戀愛的資料。他在北大預科法文班,去年應當畢業,但是因


    為付不出學費,所以試驗冊上沒有他的分數。十月新學年開始後,他照常去


    聽講,有一天來同我商量想請願補試,我也答應他去代訪教務長。到了第二


    天遇著“講義風潮”,不曾訪得;隨後再往學校,省三卻已為了這事件而除


    名了。這在我聽了也是意外的事,因為雖然知道他容易闖禍,卻不相信會去


    做這些事的主謀。當日第三時他還在第三層樓聽張鳳舉先生講英文戲曲,下


    課後去探詢樓下的喧擾,也就加入在內,後來真主謀者都溜走了,隻剩了他


    在那裏代表這群烏合之眾,其結果便做了群眾的罪羊。在學校方麵大約也隻


    能這樣的辦,但那些主謀的人躲的無影無蹤,睜著眼看別人去做犧牲,實在


    很可慨嘆的。到了今日這件事已成陳跡,他們也都將畢業榮進了,本來不必


    舊事重提,但是我總覺得不能忘記,因為雖然未必因此增加省三的價值,卻


    總足以估定人們的沒價值了。省三曾問我對於他的批評如何,我答說他的人


    太好,——這也是一個很大的缺點,——太相信性善之說,對於人們缺少防


    備。雖然這不是


    esperantisto(世界語學者)所應主張的,但仍不失為很是


    確實的話罷。


    省三雖專學法文,但我猜想他法文的程度未必有世界語那樣高。他的熱


    心於世界語實在是很可佩服的,去年世界語學會開辦兩級暑假講習班,他都


    非常出力,今年又在幾個學校教授,所以他編這本書頗是適宜,因為有過好


    些經驗;其次,他很有點趣味性,這也是一種特色。他的言行很是率直,或


    者近於粗魯,但有地方又很細膩熨帖,這是在他的稿件上可以看出來的:他


    所寫的字比印刷還要整齊,頭字星點符號等也多加上藻飾,就是寫信也是如


    此。這些稚氣在他似乎不很相稱,仔細想來卻很有道理,因為這樣的趣味也


    正是小孩子所應有的,不過大多數的人都汩沒了罷了。省三獨能保存住他,


    應用在編書上麵,使讀本的內容豐富而有趣味,學了不但知道世界語,還可


    養成讀書的興趣,這實在是一件不可看輕的好處。


    最後還想略一提及“世界語主義”(esperantismo)。現在大家知道有


    世界語,卻很少有人知道世界語裏含有一種主義;世界語不單是一種人為的


    言語,供各國人辦外交做買賣之用,乃是世界主義(能實現與否是別一問題)


    的出產物,離開了這主義,世界語便是一個無生命的木偶了。中國提倡世界


    語,卻少有人了解他的精神。這讀本特別注意於此,把創始者的意思揭在卷


    頭,本文中又處處留意,務求不背他的原旨,可以說是一部真的世界語的書。


    這冊書裏或者也還有許多缺點,但我總望他的一種風趣能夠把他掩護過去,


    正如他能掩護人的缺點一樣。


    (一九二三年五月二十五日)


    □1923年


    6月


    5日刊《晨報副鐫》,署名作人


    □收入《自己的園地》


    夢


    須萊納爾女士(oliveschreiner)於一八五九年生在南非,父親是德國


    教士,母親是英國人。一八八二年她到倫敦去,接續的把《非洲田家的故事》


    (storyofanafricanfarm)和《夢》(dreams)兩部著作付刊,在讀書界上


    得到不少的聲名。一八九四年她和克朗拉德(s.g.cronwight)結婚,以後就


    住在南非。她的丈夫和長兄都是政治家,她也參與政治問題,盡力消弭英非


    兩者之間的惡感。一八九九年她在一篇論文裏說,“我們千百的男女都愛英


    國的,原都願意把生命獻給他;但是如去打倒一個為自由而戰的南非人民,


    我們寧可把右手放到火裏去,直至他隻剩了一支焦黑的骨。”但這一年裏,


    戰爭終於發生了,她在迴家去的路上為英軍所捕,監禁在一個小村裏,這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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