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


    8月


    3日刊《華北日報》,署名“不知”


    □收入《苦竹雜記》


    如夢錄二


    《如夢錄》一卷,不著撰人姓名,記明季開封繁華情形,自序雲,俾知


    汴梁無邊光景,徒為一場夢境,故以為名。今所見印本有兩種,其一為寫夢


    鉛字印本,其二為河南圖書館木刻本,二者皆成於民國,鉛字本似較早出。


    錄中所記頗細緻可喜,文亦質樸,惜刊本已經刪削,如能覓得原本讀之


    當更多佳處。前有鹹豐二年常茂徠序,有雲,“錄中語多鄙俚,類皆委巷秕


    稗小說,荒誕無稽,為文人學士所吐棄,如言繁塔為龍撮去半截,吹台是一


    婦人首帕包土一拋所成,北關關王赴臨埠集買泥馬,相國寺大門下金剛被咬


    臍郎縊死臂膊上,唬金剛黑夜逃出北門,諸如此類,僂指難數,實堪捧腹。”


    即此可知所刪去者是如何有趣味的故事,正是千錢難買的民間傳說的好資


    料,由明末遺老辛苦的錄存,抄本流傳二百餘年之後,卻被假風雅的文人學


    士一筆勾去,想起來真是十分惋惜也。


    王阮亭評《夢粱錄》,亦謂其文不雅馴,不知其可貴重即在不雅馴處,


    蓋民間生活本不會如文人學士所期望的那麽風雅,其不能中意自是難怪,而


    如實的記敘下來,卻又可以別有雅趣,但此則又為他們所不及知者耳。


    □1940年


    3月


    19日刊《庸報》,署名藥堂


    □收入《藥堂語錄》


    1題中“二”字為編者所加。


    拜環堂尺牘


    偶然得到《拜環堂文集》殘本一冊,會稽陶崇道著,存卷四卷五兩卷,


    都是尺牘,大約是崇禎末刻本。我買這本破書固然是由於鄉曲之見,一半也


    因為他是尺牘,心想比別的文章當較可觀,而且篇數自然也多,雖然這種意


    思未免有點近於買蘿蔔白菜。看信裏所說,似乎在天啟時做禦史,忤魏忠賢


    落職,崇禎中再起,在兵部及湖廣兩地方做官,在兩篇尺牘裏說起“石簣先


    叔”,可以知道他是陶望齡的堂侄,但是他的運氣似乎比老叔還要好一點,


    因為遍查海寧陳氏所編的《禁書總錄》不曾看見這部集名,在這裏邊講到“奴


    虜”的地方實在卻並不少。陶路叔的文章本來也寫得頗好,但是我們看了第


    一引起注意的乃是所說明末的兵與虜的情形。這裏可以抄引一二,如卷四《複


    李茂明尚書》雲:


    天下難題至京營而極矣,亂如禁絲,兼投之荊棘叢中,敗爛如腐船,


    又沉入汪洋海底,自國朝以來幾人能取而整理之?是何一入老公祖手不


    數月,聲色不動,談笑自若,而條理井然。去備兵營,掘狐狸之窟也,


    窟不難掘,而難於群狐之不號。以糧定軍,如桶有箍,乃今片板不能增


    入矣。而糧票以營為據,不聚蟻而聚羊肉,蟻將安往?又禁充發之弊,


    諸竇杜盡矣。


    又《與陸鳳台尚書》雲:


    京師十月二十七日已後事想已洞悉。京軍十萬,如塵羹土飯,堪擺


    不堪嚼。當事者恐攖聖人怒,欲以半為戰半為守,弟輩堅執不可,始作


    乘城之計。弟又謂乘城無別法,全恃火器,而能火器者百不得一。


    此蓋指崇禎十一年(一六三八)事也。又《與黃鶴嶺禦史》雲:


    國家七八年不用兵,持幹之士化為弱女。今雖暫遠都城,而永平遵


    化非複我有,所恃無恐惟高皇帝在天之靈耳。


    卷五《與馬大將軍》雲:


    虜騎漸北,誌在遁逃。但飽載而歸,不特目今無顏麵,而將來輕視


    中國益複可虞。目下援兵雖四集,為鼠者多,為虎者少。


    又卷四《答文太青光祿》雲:


    虜之蟠踞原非本心,無奈叛臣扣其馬首,使不得前。此番之去謂之


    生於厭則可,謂之生於畏則不可。


    複李茂明尚書更簡明地說道:


    城自完,以高皇帝之靈而完,非有能完之者。虜自去,以厭所欲而


    去,非有能去之者。


    卷四《答荊璞岩戶部》雲:


    奉教時尚未聞虜耗也,一變而至此,較之庚戌(一六一○)其時十


    倍,其破城毀邑則百倍,而我師死於鋒鏑之下者亦百倍。內愈久而愈糜,


    外愈久而愈悍,中國之長技已見,犬羊之願欲益奢,此後真不知所稅駕


    矣。弟分轄東直門,正當虜沖,易章縫為■■,餐星寢露者四旬,今日


    始聞酋旌北指,或者虜亦厭兵乎。又一書蓋在一年後,全文雲:


    記東直門答手教時五指欲墮,今且執拂驅暑矣。日月洵易邁,然虜


    不以客自處,我亦不以客處虜,任其以永遵作臥榻而鼾臥自如。朝士作


    高奇語,則轟然是之,作平實語則共詆以為恇怯。不知河水合後亦能如


    1《宇宙風》題作《明末的兵與虜》。


    此支吾否?而司馬門庭幾同兒戲,弟言無靈,止付長嘆,想台臺所共嗟


    也。


    高奇語即今所謂高調,可見此種情形在三百年前已然。又有《致毛帥》(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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