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731部隊年老的護士,談到平房地名,總是把布滿皺紋的雙手合起來為犧牲者祈禱冥福。不僅僅是原部隊人員,平房這個地名使日本人心中迴憶起痛苦的過去。與其說是日本人過去在“聖戰”美名下犯下罪惡的本身,不如說是要隱瞞過去的錯誤,而藉口這是因為戰爭沒有辦法而支吾搪塞的做法更是野蠻。然而,雖說這是被軍國主義的瘋狂所迷惑而犯下的錯誤,但是訪問銘刻著祖國犯下的錯誤,灑滿犧牲者鮮血的大地,作為一個日本人來說,我的心情是很沉重的。


    雖說如此,《惡魔的飽食》的作者我和下裏先生不得不訪問平房這個地方,這是令人產生像聖地耶路撒冷那種鄉愁的矛盾心理所促使。這裏應該是日本人發誓不再重犯戰爭罪惡的聖地。


    天空雲很高,陰天,黎明前一場雨使路麵變得濕漉漉的。由於昨夜下了一陣暴雨,我們擔心今天不能去平房了。聽說,迄今有幾個日本團體訪問過平房,但每次都遇上暴風雨。我突然想到,是否是“馬魯太”的靈魂不喜歡日本人訪問這裏呢。


    但是,到出發時,天氣逐漸變好。市內正是自行車高峰的時刻,我們的汽車穿過自行車群,向平房駛去。沒有自行車的人們,站在貨運卡車上,被分別送往工作單位。這裏上班時間通常比較晚,但採取輪班製,錯開上班的時間。


    汽車行駛了20分鍾以後,就看不到一排排的居民房屋了,而是進入了廣闊的農田。視線所及,都是種有高粱、土豆、大豆、小麥和青菜的農田,在地平線處種著許多白楊之類的樹木。


    穿過綠色的農田,通往平房的道路是筆直的。道路兩側都種滿了白楊樹,貨車和自行車也大大減少,偶爾有幾輛運貨的馬車,悠閑地行走著。


    田野雖然很寬闊,但都耕種得很整齊。這裏和我印象中的“滿洲”荒野相距甚遠。令人擔心的天氣完全放晴,明亮的陽光照射著碧綠的平原。這同731部隊陰森森的印象相差十分懸殊。


    再向前行駛三四十分鍾之後,在原野的盡頭,出現了一群磚瓦的建築群。不一會兒,汽車進入了市區,自行車和行人驟然間增多起來,街上幾乎看不到獨幢的住房,多半是三五層的磚造公寓。道路很寬,兩側種植著濃密的白楊樹。


    同日本的城鎮不同,這裏是公寓、工廠、倉庫、牲口圈、馬棚、貨車、工地和綠化區混雜在一起,形成了一種熙熙攘攘的活躍氣氛。


    731部隊的根據地——平房區,現有人口為142523人,是哈爾濱市的一座衛星城。這裏的經濟是以生產農機具和木材工業為主,城市處於發展中。


    第五十一個年頭的握手


    汽車在看似市區中心的一座橫的細長的像學校式的三層樓前停了下來。這裏是平房區區政府兼區議會、警察署和共產黨的辦事處,是平房區行政機關的中樞。


    我們的訪問事先已通知了當地,因此,受到了十幾個人的歡迎。幾乎所有的人都穿著長統雨靴。


    附近樓房的窗戶裏露出了許多人臉,街上的行人也圍擾過來。從歡迎的人群中走過來一位目光和藹可親、充滿信心的人,和我們緊緊地握手。


    “歡迎來平房訪問,我們恭候巳久了。”這就是平房區人民政府副區長王學琴。接著,又走過來一位麵孔曬得黑黝黝、表情淳樸而魁偉的人,他是韓曉先生。


    我們早就聽說過韓曉這個人的名字,他的正式頭銜是“平房區友協街道辦事處主任”。作為當地研究731部隊的人員,對該部隊多少有些關心的記者、作家和學者大都知道他。


    韓曉先生讀過《惡魔的飽食》。在我們之前,日本記者團訪問平房時,他做過嚮導。在我們訪華前10個月,韓曉先生通過日中有關人士給我來信,表示希望在哈爾濱市翻譯《惡魔的飽食》,並保存731部隊的遺蹟,以免淡化戰爭的記憶。因此,我覺得像見到了老朋友似的。


    過去對日本隻有厭惡和憎恨的平房人和日本人,現在沭浴在和平的陽光下緊緊地握手。此時,充滿秋日馨香的微風,輕輕地拂過綠色的楊樹林。這時候,我突然想起了狄更斯的名著《雙城記》末尾的一段話,那是主人公為替自己受刑的人寫的:


    我看見他帶了一個又以我命名的孩子來到這裏。那時這裏已是一片美景,全沒有了今天的扭曲與醜惡。那孩子長著我所熟悉的前額和一束金發。我聽見他告訴孩子我的故事,聲音顫抖,帶著深情。


    我現在將做的遠比我所做過的一切都美好,我將獲得的休息遠比我所知道的一切都甜蜜。


    在平房留下無數的怨恨而死去的許多“馬魯太”一定會想,不久,和平將重新到來,雨過天晴的明媚陽光和一片綠色在微風之中,日中兩國人民相互握手的日子將會到來。


    在特設監獄的牆壁上留下血書而死去的中國“馬魯太”,如果靈魂有知的話,對於現在這種情景,將會產生怎樣的感慨呢!


    恰好是1982年9月18日上午10時,正值關東軍對瀋陽郊區柳條湖(柳條溝)的滿鐵線路進行陰謀性破壞並以此為侵略中國的藉口,製造“滿洲事變”的第51個年頭的早展。


    作者注


    關於爆發滿洲事變的地點有兩種說法:一種說法是柳條湖,另一種說法是柳條溝。迄今,在日本通常是說“柳條溝”。


    關於這一問題,遼寧人民出版社1982年出版的《九一八事變史》作了有關的記述,現介紹如下:迄今,關於九一八事變炸毀鐵路地點的地名問題,眾說紛紜,如柳條湖、溝、橋、湖溝等,其根據是《瀋陽縣史》、《承德縣誌》、《滿洲帝國行政區劃便覽》和《瀋陽十年》等地方史的記栽。


    但是,清朝、民國、偽滿、國民黨統治時期和解放後該地的地名一直是“柳條湖村”,另外,居住在該地區的老人也把它叫做柳條湖村。


    在事變前後,滿洲鐵路一直使用“柳條湖保線區”地名,關東軍也稱之為“柳條湖分遣隊”。關東軍參謀部在1931年7月發行的《奉天(瀋陽)近郊地圖》記栽為“柳條湖”。關東軍司令本莊繁在9月18日的日記裏,寫為“柳條湖事件”。1938年關東軍在爆炸地點修建的紀念碑上刻的是“柳條湖紀念碑”。那麽,怎麽會把“湖”錯叫成“溝”呢?可以認為其可能性是:朝日新聞奉天(瀋陽)通訊局局長武內文彬於9月19日發往東京朝日新聞總社的第一次電訊中把爆炸地點錯寫成“柳條溝”。從那以後,日本的媒體都使用“柳條溝”了。本書統一採用“柳條湖”的說法。


    戰爭罪惡的思想基礎


    我們被從拉有電線的白燈罩路燈的大門引進了區政府建築內,來到了二層像是會議室的大房間裏。室內沒有什麽裝飾,僅在白色的牆壁上掛了幾幅中國畫。房頂很高,室內擺著一些木製桌子,桌子背後放著的沙發呈口字型擺放著。


    我們被安排坐在靠窗邊中央的沙發上,然後大家圍著我們而坐。首先是王學琴副區長代表平房區致歡迎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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