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的聲音,建立起崇高的自然概念。行走其間,盡管我的身體疲憊不堪,但精神卻


    越來越接近自然。


    病宿大峽穀,沒醫沒藥沒了希望


    入夜,我將車停在海拔偏低的山裏體會大山唿聲,雖然剛剛11月,可兩條毛毯


    根本抵禦不住美國西部凜冽的夜風,我打開汽車暖氣,溫度雖然大為改善,可沉重


    的馬達聲在夜空中傳得很遠,破壞了大峽穀應有的安寧。與我同樣露宿車中的遊客


    大概還不僅一二,此起彼落的汽車引擎聲不時傳來,又被濃密的夜霧吞噬。


    想不到這一夜露宿竟讓我咳嗽不止,盡管我服用了各種超劑量抗生素,可就是


    製止不住。我到一家藥店買藥,可又不知道藥的英文名字。而且美國藥鋪除架上明


    擺的不關痛癢的小藥瓶外,都得要處方。而咳嗽是我1988年在秦嶺抓熊貓落下的陳


    年老疾,每遇嚴寒必沉屙泛起,喉嚨紅腫狂咳不止,少則一個月多則一個冬天。以


    往出差在外,總是自己在藥店買些高效抗生素超劑量吞下去,一般能遏製住炎症。


    可美國藥店卻不肯賣我急需的虎狼之藥,除非有美國大夫全麵診斷後的處方。我既


    捨不得看洋大夫浪費美元,更沒時間盤桓下去。任我花言巧語,賣藥的老頭兒端著


    張大臉,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副誓死捍衛美利堅法律的神聖表情,以至於讓我自


    己都覺得繼續請求下去有失國體。


    1995年冬,我到神農架找野人,感冒引發肺炎燒到40c,大雪封山無醫無藥,


    《十堰報》劉承秉報告市長,才給我弄來個炭火盆。當地宇豪公司萬老闆翻山越嶺


    把我送到房縣縣醫院,平生第一次輸液點滴。我想像中的點滴有雪白的床單、安靜


    的病房、長發纖指的女護士……可我卻靠牆癱坐在地。牆壁分不出原色,三個混濁


    的輸液瓶掛在牆壁的釘子上,大夫嗬著哈氣蹲在炭火盆邊給針頭消毒。三瓶涼水注


    入體內,半個身子已離冰點不遠。


    現在麵臨的科羅拉多峽穀遠比神農架更陌生可怕,透著異邦非我同類其心必異


    的隔閡。與國人古道熱腸不同,冷冰冰的法律比崖壁還殘酷無情。沒醫沒藥沒了希


    望,備感一人遠離祖國舉目無親的無助。害怕炎症繼續下去開不了車,我翻箱倒櫃


    把車裏能穿的東西全包在身上,又在急救箱中翻出一瓶裝滿橢圓藥片的瓶子,揣摩


    是消炎抗菌藥之類,吃了半瓶,瘋狂地喝水,之後打嗝放屁折騰了半宿,竟退了燒。


    我這人自幼篤信西醫,覺得西醫再痛苦也是享受科學,而對中醫則敬而遠之,


    記得魯迅父親是被中醫治死的。可莫名其妙,美國抗生素就是止不住我的幹咳,我


    一路從大峽穀咳到了華盛頓。洋大夫抽了指血、耳血,還用鋼針在右骨盆做了穿刺,


    結論是我白血球和血小板已遠遠低於常人極限,嚴禁我再服抗生素的同時,懷疑我


    在什麽地方受過核輻射。


    一直到迴國向《世界博覽》任主編交稿子我還時不時咳上兩聲。迷信國術的任


    編聽說我被人穿了刺勃然大怒,仿佛我偷簽了《馬關條約》。當即把我押赴著名中


    醫趙展榮大夫處,把脈看舌苔、望聞問切之後,20塊人民幣買迴五大包草藥,用砂


    鍋先泡後煮,一周內竟止住了華盛頓奈何不得的沉屙。而這20塊在美國絕買不來五


    片抗生素,自然令奉行節儉、惜福吝嗇的我喜不自勝。趙老先生學貫中西,說西醫


    在取樣、化驗。透視、b 超。穿刺治人之後可以把病變窮其究竟、洞若觀火,可在


    處理病源上除了消炎隻有開刀,切一塊少一塊,甚至束手無策。中醫則將活人看做


    一個渾然整體,將肝心脾肺腎分為木火土金水,分青赤黃白黑五色、依甲乙、丙丁、


    戊己、庚辛。壬癸,東西南北中排列,透著玄機。中藥也玄中帶雅,隻是不可說破,


    例如伏龍肝是鍋灰、五靈脂是鳥屎、金汁是尿……,到現在我竟添了個毛病,覺得


    任何物件一進砂鍋就神頭鬼臉十分可疑,連酷愛的砂鍋豆腐也不敢再吃。窮其病理,


    趙老先生說我是“有邪”,故要“祛邪”在先,“調中帶補”在後。說得我做賊心


    虛,一連好幾夜檢討自己胡吃海塞四處漂泊,上午拜清真寺下午又遊猶太神殿,還


    是招惹什麽人染了邪氣,侵了無神。有一點可以肯定,科羅拉多大峽穀的子夜寒風


    侵入病體,亂了方寸。西藥醫頭醫腳不得要領,抗生素和白血球一場混戰,弄亂了


    全身經絡。


    告別科羅拉多已五年,我的身體迴來了,我的魂兒至今似乎仍飄忽其間,徘徊


    穀底。到現在我還記得那天早晨我推開車門,好像很久沒有見到光明,撲麵而來的


    冷流非雨非雪非霧,一下就弄濕了我的全身。我突然發現汽車後視鏡中的我奇瘦無


    比、目如點漆,背後是科羅拉多芬芳多星的夜空,“秋風吹渭水,落葉下長安”。


    這裏是幽靈出沒的世界,看不出生命和非生命的區別。如老羅斯福所言:“它無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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