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途中,雖覓醫診治,緩程慢行。但病體仍經不起長途旅行的勞頓。1850年2月,林則徐帶著孱弱的病軀,淹留於江西南昌,暫寓百花洲就醫。


    “止足原非羨逸民 ”。辭官引退後的林則徐,對沿途民間的疾苦仍注意探詢,寄以關切。對長期未能解決東南民困問題而深為擔憂。在百花洲養病期間,他曾經寫信與友人姚椿商討賑饑、漕運、河防等改革的辦法。


    自從1830年離開福州,已有20年過去。長期的官場生活,他沒有親手經營過田宅,所謂“歸來事農圃 ”,像古代的隱士逸民那樣過著閑適的莊園生活,顯然是不可能的。更重要的是,英國侵略者已經進入福州城,蹂躪他的桑梓,迴鄉之後,他斷難閉目不理,強吞這口不平之氣,又怎能安適地度過暮歲殘年呢?在時局危難的中國大地上,找不到一片可以隱身閑逸的樂土,而養育自己的鄉土,埋著先人父母的遺骨,他擺脫不了對先輩、父母的繫念。他抱著矛盾的心情,在百花洲寓居養病40餘日之後,於4月14日迴到他想迴而又不忍迴的故鄉。


    開放為五口通商口岸的福州,瘡痍滿目。林則徐旋裏不久,就曾十分沉痛地說 :“家鄉江河日下,人人窮不聊生,原其所由,大約有三大害:洋菸也,花會也,舉商而繼以捐資也。” 當時一些下層封建知識分子,把這目不忍睹的衰敗現象編成《禽言》六章,在福州民間廣為抄傳。其中《禁菸》一首雲:


    行不得也哥哥,毒草傳遍芙蓉阿,試問近來煙禁,罪販若何?罪賣若何?罪吸若何?新例赫赫從重科,不旋踵而皆無他。王政何嚐求速效,其弛毋勿縱之過?民未知恥奚由格,塞流徒見揚其波!漏卮今昔縱不問,金錢坐視全消磨,奚必鹹陽三月火,一燈盡彀焚山河。起痼疾,留俟後人何?行不得也哥哥!


    這年6月,由於英人擅自租住城內神光寺,福州人民群情激憤,強烈反對這一“強民從夷”的做法,嚴厲警告違約進城的英國人。人民群眾抗英情緒的高漲,促使林則徐打破了緘默,他聯合一批愛國士紳,書寫公啟質問侯官縣令,又帶頭聯名上書福建巡撫,要求效法廣州,堅加驅除,林則徐在參加反英人入城鬥爭的日子裏,還繼續孜孜講求抵禦外侮之策,不時和誌同道合的親朋故友深加商討。在家鄉,他還發起組織“湖上詩社 ”。


    林則徐在福州家居的這一年,中國的政治形勢發生了重大的動蕩。戰後遍布全國各地的農民反抗鬥爭,醞釀著一場反對帝國主義走狗清朝政府的偉大革命風暴。清朝統治集團也因2月25日道光帝的病死而發生微妙的變動。即位的鹹豐帝以“中興之主”的麵目出現,全力對付烽煙四起的農民起義,並為此下詔求賢。在朝廷求賢若渴的氣氛中,林則徐再次引起了封建統治集團的注目。5月,大學士潘世恩等先後交章推薦林則徐。鹹豐帝一反道光帝在鴉片戰爭後拒不引見的橫蠻態度,於6月12日下旨,宣召林則徐速來京聽候簡用。飽有官場經驗的林則徐,對此並沒有特別動心,他以疝氣未痊, 力加婉辭, 並具呈引疾。10月17日,通政司羅□衍又奏請林則徐為欽差大臣,赴桂林,鎮壓天地會起義軍,鹹豐帝當天決定,派林則徐為欽差大臣,經自福州起程,馳驛迅赴廣西,“蕩平群醜,綏靖嚴疆 ”。農民起義對清朝封建統治和地主階級的致命威脅,使林則徐欣然地接受了這一使命。在他看來,這和當年赴粵禁菸是同等重要的大事,解除清朝統治的“內憂外患”是他的職責。他不顧自己的病體難以支持,便匆匆地於11月5日,從福州星馳就道,直赴廣西。 12日, 林則徐晝夜兼程,來到漳州,時舊疾複發,疝氣下墜,但他仍以出戍時“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的詩句勉勵自己,催促趕路。16日,馳至廣東潮州,又“忽患重病,吐瀉不止 ”,而廣西告急軍報又紛遝而至,他又以“軍務孔丞,力雖疲乏,不敢稍休 ”,掙紮起程。但剛到距潮州府城不遠的普寧縣城,就因病情加重、“昏暈難起”而停止前進。 22日辰時,林則徐的生命結束於普寧行館。 臨死之前, 林則徐還說:“未效一矢之勞,實切九原之憾。”


    林則徐之死, 距他從福州動身隻有17天, 究竟為什麽在潮州“ 忽患重病, 吐瀉不止 ”,以至喪命?他的兒子及侍者公開對人也隻說林則徐臨歿時大唿“星鬥南”三字。但後來福州和普寧等地民間都普遍流傳林則徐是被廣州十三行“食夷利者”賄其廚子投毒害死的,並解釋林則徐臨死時所說的“星鬥南”其實是指廣州十三行附近的“新豆欄”街。這個說法是極有可能的。因為廣州十三行“食夷利者”對禁菸領袖林則徐恨之入骨是個事實,而林則徐在廣州時曾雇用過十三行商館的廚師為其廚人也有記載,他們利用廚子的舊關係重金賄之,巧施毒計,害死仇人林則徐。


    一代英豪林則徐,就這樣遺憾地走完了輝煌騰達而曲折坎坷的人生之途。


    林則徐的名字和他的禁菸抗英光輝業績,將在中華民族曆史豐碑上銘刻久遠,永不磨滅!


    附錄


    林則徐生平簡表


    1785年  1歲


    8月30日生於福州左營司巷林氏北院後祖室。父親林賓日(原名林天翰),嘉慶侯官歲貢生,是個以教書為生的下層封建知識分子。母親陳帙,家庭婦女,閩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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