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了這些話的大阪的人們道:“看來和關東軍(德川)的戰爭免不了了。”急急忙忙地把家當都運出了城外,對於秀忠領十萬兵上洛之事,也深感不安。


    家康聽說了這些,苦笑道:“對這樣的女人真是不可理喻啊!那麽,就派誰代表我上大阪去一趟吧!”接著他派了第六個兒子,十四歲的忠輝去了大阪。


    雖說是代理,但不管怎麽說都是家康方先來打的招唿,澱君非常高興:“果然豐臣家還是在德川家之上哪!”這之後她依舊自命不凡。


    但與此相對的是:當秀忠迴江戶之時,與他一起的大名沒有一個來秀賴處問候,這是因為他們都顧慮到家康的感覺。


    就這樣,家康同大阪的豐臣家之間雖然不和,但表麵上仍舊什麽事都沒有發生。在澱君還以為己方才是掌握天下的本家的同時,家康卻在暗中致力於鞏固幕府的實力。


    自那以後,又過了六年。


    家康已是七十歲的老人,他也有一些焦急起來了:“我想在有生之年平定天下,所以無論如何也要除掉秀賴母子。”就連一向耐心很好的家康也有了與即將來到的“死”競爭的準備:“到了這古稀之年,這條命已是朝不保夕了。在死之前,我必須盡快完成這一大業。”


    無論怎樣的英雄,都是戰勝不了死亡的。


    “快一些,快一些!”他心中非常焦急。


    這期間,前田利長告訴了家康這樣的事情:“大阪的秀賴和澱君請求我在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時候加入他們的陣營,被我拒絕了。”家康認為,已不能再放任大阪方這樣的舉動了。


    慶長十六(1611)年家康從駿府上洛,來到了二條城。大阪有一位重要人物,名叫織田有樂,是信長的弟弟,對澱君來說相當於叔父。家康給他這樣的文書:“我與秀賴好久不見了,叫他盡快上洛來。”


    “這次無論如何也要將秀賴叫到我的麵前來,讓他知道我才是掌握了天下的人。”他想道,並且下了決心,“這次如果再拒絕的話,就不惜發兵一戰!”


    “叫秀賴來算怎麽迴事,有叫主人來見家臣的禮節嗎?”澱君又大發雷霆。可同情大阪的加藤清正、淺野幸長、福島正則等人勸道:“萬萬不可,這次再拒絕的話可要出大亂子了。從義理上來說,家康殿下是秀賴公的祖父(秀賴的妻子千姬是家康的孫女),所以秀賴公親自去也是合情合理。反正這次拜託您一定要讓秀賴公上京都與家康殿下一會。”澱君沒有辦法,隻得同意了。


    但澱君還是放心不下,叫來了卜者,令其占卜此番去京都的兇吉與否,占卜得出了大兇的結果。據說片桐且元知道後說:“我不太明白占卜之事,但此次不去京都的話就會惹眼下的大麻煩,所以還是麻煩換一下。”硬是令其將“大兇”改為了“大吉”。


    就這樣,澱君仍放心不下,擔心秀賴被殺害。對此,加藤清正、淺野幸長拍著胸脯一個勁兒道:“請您不用擔心,我等即使捨棄性命,也要保護秀賴公的安全。”他倆都是被秀吉一手帶大,深受豐臣家大恩的人。尤其是清正,秀吉對他簡直有再造之恩,自賤嶽合戰以來,憑著許多功績被秀吉提拔起來。他武勇過人,在朝鮮之役中俘虜了朝鮮的王子,蔚山城防守戰一事相當有名。退虎的故事,在孩子們中間也很有人氣,被製成了五月人偶,那張絡腮鬍子的臉威嚴滿滿,相當討人喜歡。總而言之,他是一個既勇敢,對秀吉又盡忠盡義的人。


    清正因為憎惡石田三成才跟從了家康,之後按照家康的意思運送作為江戶城石基的大石,營造名古屋城的天守閣。作為擁有極大領地的大名,有眾多的家臣要維持生計,為了整個家族的安全著想,不得不盡量討得當時權利者的歡心,就是這些大名們的難處吧。


    但正因為清正等人深知家康將取得天下,他們希望家康哪怕將豐臣家降到一介大名的位置讓它繼續殘留下去也好。這一點,恐怕是清正、幸長、正則等秀賴同情者的共同想法吧。


    三月二十七日,秀賴出了大阪,到了大阪與京都之間的澱城時,家康派出他十二歲的兒子義直和十歲的賴宣前來迎接。十九歲的秀賴坐在四方的肩輿之上,約有百人左右全副武裝的武士四麵保護,加藤清正和淺野幸長身著便裝跟在肩輿兩邊,手持結實的大竹杖,寸步不離秀賴的身邊。


    家康在二條城內與秀賴見了麵。家康心情很好地說道:“你已長成儀表堂堂的大人啦。故殿下(秀吉)見到的話該有多高興哪!”他眯著眼睛看秀賴,邊上義直和賴宣也在。家康看著二人對秀賴寒暄道:“這兩位是犬子,尚且年幼,還希望您能多多關照。”之後,二人作為禮品相互贈送了刀具。


    和睦的會見就這樣結束了。在迴去的行列中,還是清正和幸長二人保護在肩輿兩邊,一直護送迴城。據說秀賴平安迴到大阪,清正在澱川登船之際從懷內摸出短刀自言自語道:“今天總算將故太閤殿下(秀吉)的恩情償還一半了。”原本他做好了準備,一旦二條城跳出刺客,就用這柄短刀來誓死保護秀賴的吧!


    大鍾


    加藤清正與本多正信素來親善,因此正信受家康之託與清正進行了這樣一段對話。


    首先,正信道:“其他的西國(中國、九州)大名即使是經過大阪也是徑直通過,直接來江戶,可惟獨隻有你每逢經過大阪都去問候秀賴殿下的狀況,這是為什麽呢?而且聽說你隨從也太多了。”


    清正迴答道:“我從很久很久以前,就養成了途經大阪必去秀賴公的居處問候的習慣,即使是現在也沒辦法戒掉這個習慣。隨從眾多是為了防備有人加害於我。”


    接著正信又道:“如今留著你這樣鬍鬚的大名可是別無他人,冒昧地問一聲為何如此?”


    “留這樣的鬍子是為了係頭盔的方便,係頭盔的心情真是難以忘懷啊!”清正說著,大聲笑了起來。總而言之,清正就以這種家康捉不到痛腳的限界,繼續袒護著大阪方。澱君和秀賴對這位清正和淺野幸長非常倚重。


    可是,清正在促成了家康和秀賴的會麵,迴本國熊本的途中,在船上染病,迴熊本不久就病故了。淺野幸長也在清正病故兩年後因病身亡了。這兩人的死,對於大阪方來說,不啻為巨大的損失。


    對家康來說,等於是狠狠將了大阪一軍,越發地占盡了上風。


    在先前二條城的會見中,家康雖和秀賴和睦相會,在心裏卻更加著急了:“同秀賴的年輕相比,我已經七十的高壽了。不行,不行,現在就得掘起大阪的根,杜絕動搖德川幕府的一切事物!”


    家康的這一煩惱,和任何死期將近的老人抱有的煩惱是共通的。自從家康十七歲初陣以來,未吃過敗仗,隻有一次在三方原敗北,那也是拜對手——天下聞名的武田信玄所賜,敗歸後反倒名聲遠揚,就連後來的秀吉也在長久手吃了他的敗仗。對家康來說,到現在為止已沒有任何可怕的對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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