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則有兵”與“有兵則見”完全是兩個概念,前者是災禍製造機,後者不過是個報喪的。而且古籍之中,此類記載多不勝數,什麽“見則其國有恐”啊,什麽“見則有大旱”啊,什麽“見則大雨”啊,簡直扳著指頭都數不過來。


    “這麽說,其實這裏頭有不少誤解?”管一恆一瞬間就在腦子裏把這些能引發各種災禍的妖獸過了一遍。


    “是。”葉關辰很幹脆地說,“前人記載多有混淆。譬如同樣是‘見則有兵’,鳧徯無害,犭也狼就有害。”


    犭也狼長得像狐狸,白尾長耳,《山海經》中記載同樣是見則國內有兵,聽起來跟鳧徯極其相似,想不到其中區別卻是本質性的。


    管一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半晌忽然問:“所以養妖一族……”他話沒有說完,但其中的意思葉關辰已經很明白了。妖獸並不是全部有害,所以養妖其實應該是個中性詞才對,隻有豢養食人的妖獸才有違道德,而並不是像現在這樣,隻要聽到養妖兩個字,就如同見了洪水猛獸一般,必定要殺之而後快。


    葉關辰輕輕把跟在腳邊的鳧徯踢開,淡淡地說:“進去再說吧。”


    第79章 殘鼎


    糙藥園地方實在不小。


    從生滿金銀花的拱門進去,四麵全是藥田,種滿了黨參、天麻、靈芝之類的貴重藥材,空氣裏都瀰漫著淡淡的藥香,跟葉關辰身上的味道很像。


    藥田中間有一條尺把寬的小路,蜿蜒著通向一座房子。房子前麵有個水池,白石砌邊,裝有六個探出的龍頭,各自吐出一條細細的水流,沿著挖好的溝渠流入藥田之中。


    水池看起來不大,但裏麵卻是個泉眼,清澈的泉水不時冒出一串泡泡。管一恆走過的時候往裏看了一眼,就聽啪啦一聲水花翻動,一條魚從水裏跳到了池子邊上,好奇地看了他幾眼,翻身又跳迴去了。


    這個跳可不是鯉魚打挺的跳,而是真的用腳跳。這魚肚子下麵長著兩隻雞腳,在池子裏遊動的時候還幫著扒拉。


    池子裏的魚還不隻這一種,管一恆糙糙掃了一眼,就看見了四五個不同的品種:有的身體兩側生滿了小翅膀,少說也有四五對,亂七八糟地擺動著;有的看起來像被切掉了一半,遊起來歪歪倒倒;還有的發著紅光,活像一個小燈籠。而且水池其實很深,更深的地方還有幾個黑影,隻是夜色之中實在看不清楚。


    “這麽多?”饒是管一恆想到了這個糙藥園就是葉關辰豢養妖獸的地方,但也沒想到一個水池裏就集中了丹魚、巢魚、王餘魚等這麽多稀罕品種,水底下的還不知道是什麽呢。


    “都是些無害的東西,有時候還能拿來治病。”葉關辰把手伸進水池裏去,立刻有幾條丹魚遊過來好奇地囁囁他的手指,發現不是什麽好吃的,又擺著尾巴遊開去了。


    “其實大部分妖獸,都並不似傳說中那般可怕。”葉關辰輕輕嘆了口氣,彈了彈手上的水珠,邁步往房子門口走去,淡淡地說,“隻不過‘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管一恆想說什麽,最後還是咽了迴去。對妖獸來說,被錯劃歸到“有害”一類自然是悲劇,但對人類來說,相對卻是安全的。


    水池後麵是一座小巧的單層別墅,通體潔白,近似歐風,使得門口走廊掛起的八盞紅色燈籠略有幾分不倫不類。


    燈籠看起來已經懸掛了很久,連紅紙都褪得微黃,隻餘上頭的墨色仍舊鮮亮如同剛寫上去的。每盞燈籠上都有八麵,每麵上有個篆體字,分別寫著:幹、坤、巽、震、坎、離、艮、兌。


    山裏的夜風一陣陣的,不時吹得樹葉唰啦啦地擺動。然而無論風怎麽吹,廊下那八盞燈籠卻完全不受影響,全部按著相同的速度向著不同的方向緩慢旋轉,於是八個字的排列組合就緩慢而微妙地變化著,仿佛一組已經編好的程序似的。


    管一恆正仰頭細看,葉關辰已經推開大門走了進去,隨手按下開關,別墅裏忽然亮了起來。明亮的燈光絲毫沒有掩蓋燈籠的光線,反而令那八團紅光看起來更加顯眼,給山中秋夜平添了一筆艷色。


    別墅不大,內部陳設雅致,隻是大約由於門窗多日沒有敞開,空氣不太新鮮。葉關辰放下手裏拎的兩個小袋子,轉身去推開窗戶:“把東西放下吧。辛苦了,我去收拾一下房間,一會兒燒水洗個澡。”


    管一恆終於可以卸下滿身的包袱,打量著別墅:“這是……”這裏的陳設風格與葉關辰在西安的那處住宅大相逕庭,尤其是一些邊角的小飾品,透著一股子女性的柔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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