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一吹,迎麵帶來金銀花的香氣,令人心神為之一清。管一恆隨口便說:“這些花倒種得好,這是不是就叫垂花門?”


    一句話說得葉關辰險些笑岔了氣,手裏提的幾斤果幹都差點扔地上去:“垂……花……門……哈哈哈哈……你,你的知古課是怎麽學的?”


    知古課是天師行裏必學的一門課程。且不說妖鬼之物多有來曆,就說天師們降妖捉鬼所用的物件兒,許多都是古物。譬如古錢做成的金錢劍,古玉雕成的石敢當,傳下來的百年桃木把件兒,若是搞錯了,到時候拿著個膺品去捉妖,簡直就是拿自己的生命去開美國玩笑了。


    因著這個,天師們往往都是鑑古的好手以及半個曆史學家,像管一恆這樣把垂下花葉的拱門就叫垂花門的,簡直就是貽笑大方。


    管一恆的知古課確實學得一般。主要是他從前專修宵練劍,不大用什麽輔助的法器,所以鑑古對他而言用處有限。人的精力總不是無窮的,專注了這邊,那邊就難免輕忽,所以他這一門成績平平。尤其在古建築上,更是沒花什麽心思,什麽垂花門月亮門的,聽老師講完也就罷了。


    這會兒看葉關辰笑得前仰後合的,管一恆臉上也有點發熱,咳嗽了一聲,想掩飾地摸摸鼻子,雙手都拎滿了東西騰不出來,隻好又把手放下,含糊地說:“那個……我成績不太好……”


    他一邊說一邊細看那拱門,隻見是用幾根小指粗細的竹子編起來的,中間還夾著幾條褐色的東西,並不引人注目,卻是百年的桃根,竹子上刻畫的符紋也更複雜一些。畢竟這裏是趙老爺子天天出入的地方,既要能讓人進出無礙,又不能破壞符陣的完整,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管一恆從前對符咒也沒有十分精研,除了基本的幾十種之外,就是管家自創的一些符咒較為熟悉。不過連他都能看出來,眼前這個巨大的符陣其實大部分都是常用符紋,隻是彼此之間交織結合極其巧妙,其威力遠非一加一等於二那麽簡單。


    管一恆正打算再好好琢磨琢磨這個符陣……之前他有宵練劍的時候,符咒用得少,現在宵練劍已經上交,以後恐怕還得靠符咒吃飯。眼前這個符陣大部分用的都是基本符咒,隻是聯結方法巧妙,簡直就是個上好的範本,正好合適他現在學習……忽然間籬笆裏頭撲楞楞幾下拍動翅膀的聲音,一個腦袋橫裏探了出來,似乎打算伸頭來啄管一恆的鞋子:“鳧徯……”


    今天正是陰曆十六。俗話說得好,月是十六圓,一輪滾圓的明月雖然還沒有升到中天,但月光傾瀉下來,也把糙藥園照得上下澄明,因此這腦袋伸出來,又近在眼前,管一恆簡直看得清清楚楚……這分明是一張人臉,然而卻偏偏長在個雞脖子上!


    黑夜,野山,一隻長著人臉的雞。這要是換個普通人來,大概立刻就會嚇出心髒病,管一恆卻隻是低頭看了一眼,略微有些驚訝:“鳧徯?這是……跑出來了?”


    腦袋往前又探了探,鳧徯露出了整個身體,這是一隻人麵雄雞,隻是比普通雄雞要高大不少,尾羽高挑,五色具備,如果不看臉,還真是一隻十分雄壯的雞呢。它伸著頭想要來啄管一恆,但長喙才碰到銀色符陣,便如同啄在鋼板上一樣,叮一聲火星四濺,鳧徯被彈了迴去。如是者三,鳧徯發現自己根本啄不到人,隻得踱著方步走開了。


    葉關辰這時候才笑了笑:“跑不出來。”


    管一恆更加驚訝:“散養在園子裏?不怕嚇著趙老爺子?”就算老爺子心髒再好,看見一隻雞長著人臉也受不了吧。


    葉關辰笑著搖頭,指了指鳧徯頸上:“老爺子隻會當成一隻普通的雞。”


    管一恆這才發現鳧徯的頸毛裏掛著個什麽東西,走動中也閃著微微的銀光,想來是一道幻形符,遮掩住了鳧徯的人麵,在普通人眼中,這不過就是一隻特別大的雞罷了。


    不過,即使趙老爺子眼裏看起來隻是一隻雞,鳧徯也終究是隻妖獸,就這麽放著在園子裏自由活動?


    管一恆這話還沒問出口,葉關辰已經輕輕嘆了口氣,邁進了園門:“其實不少妖獸都並不為害。譬如鳧徯,《山海經》所載不過是說‘見則有兵’,仿佛鳧徯出現便會帶來刀兵之禍。其實,鳧徯不過是其性屬金,易被同屬之物吸引,因此有刀兵之處,鳧徯也會跟著出現。前人不察,才會認為是鳧徯帶來的災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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