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巢春高中的黃金時期沒能維持多久,此後學生的素質愈來愈低,似乎是初中方麵認為“把優秀的學生送到巢春這種高中,根本就是虧大了,今後就讓程度比較差的學生去報考吧”。第十五屆學生畢業次年,巢春的名字就從周刊的知名大學錄取榜上消失了。


    當然,並不是優秀的學生就可愛,不優秀就不可愛。第十五屆學生裏也有不良少年,但這些教師對他們的印象同樣深刻,覺得和考進東大的高材生沒什麽兩樣,所以歸根到底,是教師們對這一屆學生情有獨鍾。


    由於上述原因,對於當時在巢春高中任教的教師們來說,第十五屆學生非常特別。


    今年的巢春高中第十五屆教友會的幹事是古澤牧子。她過去教語文,退休後沒再上班,隻偶爾去文化中心講講課打發日子。她丈夫以前也是教師,如今整日忙於侍弄自家種的蔬菜。


    七月的一天,大宮一雄給她打來電話。大宮也是語文老師,當初兩人共事時交情就很好。


    寒暄了幾句之後,大宮便提起這次聚會,問她著手準備了沒有。她迴答還沒開始。


    “哦,這樣啊,畢竟還有兩個月。老實說,我忽然想到一個提議,打電話來徵求你的意見。”


    “什麽提議?”


    “說到我們的聚會,每次都是同一撥人也挺無聊的,我想不如找幾個嘉賓。”


    “嘉賓?你是說,再多請些老師過來?”


    “不不,我的意思是,如果找學生來參加,應該會很開心吧。”


    “學生?”


    “對。像以往那樣敘敘舊當然也不錯,不過當年那些學生如今過得怎樣,你不想知道嗎?”


    “當然想啊,他們一定在各自的領域內頗有成就了。”


    “我就說吧,你會感興趣的。怎麽樣,要不要考慮看看?當然,我不會讓你一個人辛苦。如果確定要聯繫學生,我一定盡力幫忙。”


    “啊,不用了,這個應該不成問題。可找誰來呢?”


    “唔,這我倒還沒想過……”


    “要是找學生,就找第十五屆的吧?”


    古澤牧子話音未落,大宮馬上高聲答道:


    “沒錯。如果不找第十五屆學生,就沒多大意義了!”


    “那麽找誰……”


    “柏崎怎麽樣?能聯繫到嗎?”


    “哦,柏崎啊。”


    那些過去的同事隻要一聚會,必定會談起這個學生。他的成績隻是中上遊水平,但生性詼諧幽默,從學生到老師都很喜歡他。班級旅行那晚,他扮成女裝,企圖溜進女生寢室這一趣聞十分出名,當時逮到他的就是大宮,每年大宮都會笑談此事一番。


    “好的,我會和柏崎聯繫看看。要不要請他代為通知其他同學呢?”


    “好,就這麽辦吧。”


    電話那端的大宮滿意地說。


    古澤牧子從畢業紀念冊裏查到柏崎老家的電話號碼,打去電話。好在柏崎的家還在老地方,接電話的是他上了年紀的母親,說兒子現在已經搬出去住了。古澤牧子詢問柏崎現在的住址和電話號碼,他母親說得很詳細。接到兒子的高中老師打來的電話,想必讓她感到很親切。


    “那麽,請問柏崎同學現在在哪裏高就呢?”


    “噢,他在花丸商事工作。”


    “在那裏啊……”


    花丸商事在當地算是頗有名氣的公司,但有名歸有名,究竟經營什麽業務,她全然不知。


    “真是出人頭地了!”


    “哪裏哪裏,也就混了個科長罷了。”


    柏崎的母親雖這麽說,語氣其實充滿自豪。


    打完電話,古澤牧子馬上給柏崎寫了封信,述說事情緣由,最後寫明,過幾天會給他打電話,請他到時答覆。寄出信後的第四天晚上,古澤牧子打電話到柏崎的住處,接電話的正式柏崎。


    “老師,好久不見了。謝謝您寫信給我,本來應該我主動迴電話才是對,可是不知不覺就拖到今天,還要勞您特地打電話過來,真的很抱歉。看到您的來信,知道您身體安康,我也放心了。”


    他一口氣說將下來,令古澤牧子連插嘴的工夫都沒有,語氣之流利,仿佛已練習多遍。


    “是啊,我身體還算過得去。柏崎,你聽起來也很有活力,真是太好了。”


    “謝謝您的關心。”


    “對了,信上提到的那件事……”


    切入主題時,古澤牧子莫名地感到緊張。柏崎在電話中給她的感覺一點都不像當年那個諧星。但想想這也很自然,人家現在可是知名企業的科長了。


    柏崎慡快地答應了古澤牧子的委託,表示一定下參加的名單就通知她。


    “這麽忙還來打擾你,真是不好意思,那就萬事拜託了。”


    掛斷電話後,一絲不安襲上古澤牧子心頭:自己該不會做了不該做的事吧?


    第六次巢春高中第十五屆教友會定於九月二十日周五晚上七點舉行,地點仍是曆次聚會都沿用不變的一家日本料理餐廳。


    身為幹事的古澤牧子自不待言,其他教師也很積極,六點五十分就全部到了會場,每個人都透著幾分興奮。


    “真慢啊,怎麽學生一個都沒來?”大宮一雄手撫下巴望著入口。


    “大宮老師,話不能這麽說,現在還沒到七點呢。”出聲打圓場的是前理科教師杉本,為了今天的聚會,他特地做了件新外套。


    “過了七點就算遲到,來想想該怎樣懲罰遲到的人吧。”滿臉皺紋的前社會科教師新美破顏一笑。他過去擔任教導主任,學生們背地裏都叫他“魔鬼新美”,他倒對這個外號沾沾自喜。


    “今天都有誰來?”前數學教師內藤問古澤牧子。


    “柏崎、小山、鬆永、神田,還有光本和幸田兩個女生,她們婚後分別改性川島和本原了。”


    “哦哦,小山這學生我印象很深。”前英語教師時田語帶懷念地說,“他那時好像在玩樂隊,有一次正上著課,他卻埋頭猛翻字典,不知在查什麽。我心理納悶,就從他身後偷偷瞄了一眼,發現竟然是在把外語歌的歌詞翻譯成日文。我訓斥他:‘你在幹什麽’他一臉泰然自若地問我:‘老師,這個地方應該怎麽翻比較好?’真是個有趣的傢夥。”


    “是啊,當時這樣的學生還真不少。不知該說是有個性還是別扭,總之不能用普通手段來對付,就像數學那樣,不是隻有一種解題方法。打個比方說,呃……我想想有什麽好例子啊……”教數學的內藤貌似想講個妙趣橫生的掌故,可惜一時想不起來,交抱著雙臂陷入深思。


    “你知道他們現在分別在什麽地方工作嗎?”前理科教師杉本望著古澤牧子問。


    “我看看啊……”古澤牧子瞥了眼便條,“柏崎在花丸商事工作,這我剛才已經說過了。另外,鬆永在縣警本部。”


    所有人都“咦”了一聲,瞪大眼睛。


    “他竟然當了警察?”前教導主任新美大叫起來,“這可讓人憂心忡忡了。鬆永不就是那個經常有課不上、跑去附近什錦煎餅店的小子嗎?我去逮過他一次,被他從後門溜了。”話雖如此,新美臉上卻笑眯眯的,很開心。“這種傢夥混進警察本部,真不曉得這個地區的治安會變成什麽樣。等他來了,我一定要好好問問他,到底有沒有踏實工作。”


    “哎,可不是嘛。要說柏崎也一樣,想到他高中時幹的那些事,總覺得不像是當商事公司科長的材料,我很擔心他能不能勝任呢。”接口的大宮嗓門大得不輸給新美,“可能我以前也講過了,那小子的惡作劇真叫人目瞪口呆。班級旅行的那天晚上,他竟然男扮女裝想溜進女生寢室,該說是膽大包天呢還是……”


    這件趣事大宮已不知重複了多少遍,正待舊事重提時,外麵似乎有女招待領著客人過來。緊接著拉門開了,出現三名男子。


    “對不起,讓老師們久等了。”


    一個身著茶色西服的男子鞠了一躬,後麵兩人也微微點頭致意。教師們都默不作聲。他們的沉默是有原因的。


    “呃……你是柏崎吧?”古澤牧子小心翼翼地確認。


    “是的,我是柏崎。”穿茶色西服的男子點了點頭。


    “那後麵兩位是……”


    “我是小山。”


    “我是鬆永。”


    兩人自我介紹後,眾人才知道穿藏青色西服的小個子是小山,穿灰色西服的瘦削男子是鬆永。


    “對啊對啊,你是鬆永。嗯,錯不了。”新美大聲說,“我就說嘛,你依稀還看得出從前的樣子。哈哈哈,嗯,你是鬆永。”


    “老師好。”鬆永點頭致意。


    “別站在門口了,快坐下來吧,位子自己隨便挑好了。”


    聽大宮這麽一說,三人道聲“打擾了”,在眾人對麵落座。還有學生沒到,但古澤牧子覺得可以先開始了,當下吩咐女招待送上酒水菜餚。


    “哎呀,那次我真是嚇了一跳。我心想女生寢室應該都是女生才對,可有個人的體形怎麽看都不像女的。我正想叫他站住,他卻馬上逃之夭夭,當下我就認定,這人絕對是柏崎,嗯嗯。因為當時班上的同學裏,會感觸這種荒唐事的隻有你了。”


    大宮喋喋不休地老調重彈,洗耳恭聽的自然就是柏崎本人。他隻是一味苦笑。


    他身邊的鬆永則成了新美的獵物。新美從那次什錦煎餅店事件講起,把鬆永過去的種種窘事翻出來說個沒完。


    “你不喝酒嗎?”新美旁邊的杉本問道。鬆永麵前的酒杯裏,啤酒絲毫沒動。


    “是啊,我不會喝酒。”鬆永搔搔頭。


    “什麽嘛,當警察不會喝酒?太弱了吧!”新美笑的金牙畢露。他已經喝得酒勁上湧,臉紅得像熟透的蝦,講話的腔調也變得怪裏怪氣。“不管怎麽說,警察可不是好做的差事,得成為老百姓的表率才行。你要好好努力!”


    “是,我時刻謹記。”鬆永邊說邊為新美斟滿啤酒。


    小山則陪其他教師聊天,聊的主要是他現在的工作。他供職於一家汽車製造企業。


    “我從事的是生產技術的工程設計,說得通俗一點,就是研究產品的製造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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