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正考慮著這些事的時候,有個聲音從隔壁傳過來。


    他的鄰居又開始說話了。


    “獄卒走了。”隔著一堵牆的男人伸著手說,“那位美麗的姑娘是誰?”


    “一個朋友。”


    “您有一個漂亮的女朋友。”囚犯興奮地說,“她擁抱您了麽,她是否吻了您?瞧瞧,昨天您還說連一個吻都沒得到,今天就落入情網了。”


    “是的。”安斯艾爾說,“他擁抱我而且吻了我,我感到很幸福,但同時又有點害怕。”


    “漂亮姑娘總讓人害怕。”


    囚犯掛在牢門上,一邊揮舞手臂一邊抒發自己對公爵小姐的看法:“她比我的艾米還要美麗動人,比她年輕,身材很苗條就像塞夫勒的瓷像,特別是那雙藍眼睛。啊,多麽迷人的藍眼睛。”


    安斯艾爾好笑地說:“您在對一位小姑娘發什麽花癡,這要是被您的妻子聽見該是多糟糕的事。”


    “她不會聽見的,她永遠聽不見了。”囚犯的手臂一下子垮了下來,他沮喪地說,“除非有人對這個監獄的圍牆來一次衝擊,否則艾米永遠看不到我。”


    “您來這裏多久了。”


    “多久?我不記得了,要是巡視的人來了倒可以問問他。”


    他說著忽然用力搖起牢門,把鐵柵弄得哐哐作響。


    “但是,他們會來的,他們很快就要來了。”


    “誰?”


    “一些人,他們會扛著巨大的木樁來撼動這座鐵牢,帶著鐵鍬和十字鎬來挖掘它的根基。”


    囚犯瘋瘋癲癲的,他一如既往地在自己的小圈子裏手舞足蹈。


    “看哪,那其中準有我的兒子,您看見了沒有?”


    “看見了,可他還需要母親抱著。”


    “唉,我隻能這樣說,您的目光可不夠長遠,小孩子遲早得長成大人不是麽?”


    “那倒是,您這麽預言,就說明還得要等上個十幾年才能從這兒出去。”


    安斯艾爾覺得他的鄰居大概是體內的卡珊德拉情緒發作了,所以不可治癒地使自己充滿了希望,大量地抒發著對未來的預言。


    “就在我們頭頂上,牢籠被剷平,變成人人能夠自由散步的廣場。我和艾米還有我們的兒子——他還沒有名字呢,我和他們一起在那裏跳舞唱歌,和朋友聊聊天氣。而您,先生,您可以向您的心上人求婚,為她放下您的膝蓋送上嬌艷的玫瑰,到時候我準會第一個給您掌聲。”


    安斯艾爾被他的胡言亂語說動了,可他還是清醒的,隻是被一幅迷人的畫麵留住了一點目光。


    他很快迴到現實中來,如果自己太沉迷於幻想,那麽所有為愛情綻放的花朵都將在不切實際的浪費時間中幹枯燒焦。


    第40章 公爵小姐


    “不要參與政治,不要去管別人的事。”


    瓦爾特追著他的表妹一直上了門外的馬車,法蘭西斯一出監獄就甩開他的手,她關車門不讓他上來,可騎兵團長用了點力很快奪迴了主動權。


    “我告訴你多少遍了,有些人心懷鬼胎,他們總躲在暗處讓你在前麵替他們射死那些卑鄙的畜生。你被人利用了,現在還迴過頭來對我發脾氣。”


    “我有嗎?我現在得到允許可以向您發脾氣了麽?”


    法蘭西斯向前傾著身子對他的表兄說:“您所說的政治是什麽?陷害一個無辜的好人,羞辱他折磨他。我全都聽說了,您難道不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恥。”


    瓦爾特的臉色發白,但他又不想和他的表妹決裂,所以始終用壓低的聲音和法蘭西斯說話。


    “親愛的,你應該知道我隻是關心你,你所有的一切我都關心,而且絕不會害你。”


    “太好了,您除了不會害我,傷害其他人就對得起您的良心了?那麽我是否可以拒絕享受這種特權?”


    “講講理吧,我親愛的妹妹。你當初愛上安斯艾爾伯爵的時候我不是也試圖撮合你們,隻要你覺得幸福,我什麽都會去做的。”


    “噢,正好,既然您說起這件事我就對您抱怨一下。”公爵小姐的藍眼睛毫不迴避地看著他的表兄,她說,“聽說伯爵拒絕了,您就對他百般糾纏刁難,難道這次的事情就是因為這種私事而產生的惡果麽?您真是太小心眼了,我求您給我留點麵子吧,您的妹妹現在羞得抬不起頭來了。”


    瓦爾特把目光轉開看了一眼窗外說:“那麽你要我怎麽做?”


    “放伯爵出來,別再繼續錯下去。”


    “錯?錯的可不是我,法蘭西斯,安斯艾爾伯爵窩藏逃犯罪證確鑿,誰也沒辦法為他辯護。若是我真的陷害了一個無辜的、無可指摘的好人,那倒是值得被你狗血淋頭地罵一頓,可現在是他自己害了自己。”


    “逃犯,您是指馬倫先生?”


    “那名字是假的。”


    “就算是假的,就算他是逃犯,那麽翻案吧,看看他究竟犯了什麽罪。市民們不是應該清楚地知道每個罪犯的罪行,再看他們受懲罰麽?”


    “法蘭西斯,你得講道理。”瓦爾特提高了聲音,他開始失去耐心了,“你是個受過教育的好姑娘,不能愛上一個男人又愛上一個男人,更何況這個男人還是從貧民窟裏爬出來的乞丐。這世上好男人多得是,你幹嗎要把自己塞給一個沒前途的囚犯。”


    法蘭西斯露出了輕蔑的目光,她用穩定的聲音說:“您把我當成什麽?一個沒節操、沒智慧、沒尊嚴的巴比倫妓女麽?您認為我生性放蕩,輕率地把自己交給一個又一個男人,整天和他們在一起鬼混,現在又無理取鬧地因為其中一個遭了點罪而來跟您發脾氣。如果您覺得我是這樣的話,那麽很好,我告訴您,我將終生拒絕任何一個男人的求婚。”


    “法蘭西斯!我要生氣了。”


    “請盡管氣吧,偶爾憤怒一下並不是壞事。”


    瓦爾特從來不知道他溫順可愛的表妹是這麽伶牙俐齒,說得他啞口無言。


    “我不喜歡你開這種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我是認真的。”


    法蘭西斯靜靜地看著他的表兄說:“我決定了,我永遠不結婚。”


    “你是想氣死我還是氣死你的母親。”


    “我不敢讓任何人生氣,我要把我的生命貢獻給上帝,您總不能對上帝發火吧。”公爵小姐說,“從明天開始,我就在修道院裏生活了。”


    瓦爾特苦惱地望著她,眼睛裏的憤怒已經變成了懇求:“法蘭西斯,別折磨我。你知道我是愛你的,就像親妹妹那樣,所以求你把剛才的話收迴去,告訴我你隻是跟我賭氣。”


    “我說過我是認真的了。”法蘭西斯平靜地說,“既然您堅定不移地決定作惡,那麽我親愛的瓦爾特表兄,讓我代替您在上帝麵前懺悔。”


    “不!”騎兵團長一下子又提高了嗓音,他憤怒地不可遏製地大聲說,“你哪兒都不準去,從現在開始你被禁足了。迴家之後好好呆在房裏,這件事結束之前就做個好女孩,陪著你的母親做些有意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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