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年輕人的目光也隨著阿梓看去,清次和他的視線一觸立刻避開,隻聽到他說:“不用了,能讓我們躲一下雨就行。”


    “這樣啊。”


    阿梓點了點頭沒有堅持,可是眼角卻在悄悄地瞧著他,在這個居酒屋中幾乎每個人都把目光停留在這兩人的身上。


    原本喧鬧的屋子裏一下安靜了很多,隻能聽到外麵嘩嘩的雨聲和轟鳴的雷聲。


    他們站在靠近門口的位置等著雨停,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男人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走了過去。


    手中還提著半壺酒的這個男人名叫鬆太,不但嗜酒如命,而且好眾道,偏愛俊美的男子,不知道為此吃了多少苦頭,和人爭風吃醋差點被殺也有過好幾次,可是依然改不掉這個習性。


    久而久之,周圍勸說他的人慢慢減少,最後連規勸的話都變成了“幹脆去勾引別人的老婆,那樣還比較安全”這一類諷刺辛辣的挖苦。


    在這個下著大雨的盛夏午後,鬆太腳步踉蹌地站起身來,借著酒意向那個年輕人的身邊走去,酒屋中倒有一大半人在等著看好戲。


    清次靜靜地看著鬆太搖晃的背影,端起酒盞擋住了自己的眼睛,這個男人幹瘦的背脊恐怕受不了一擊就會斷裂吧。


    第一口酒喝下去的時候,隻聽到一聲清脆的破碎聲,透過酒盞的邊緣望去,喝醉了酒的男人一頭撞在那個年輕人的懷裏,手中的酒壺順勢落下,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原本一直望著門外雨幕的年輕人仿佛吃了一驚,目光轉迴來的時候剛好迎上了鬆太乜斜的醉眼,一股灼熱的酒氣撲麵而來,令他忍不住皺起了雙眉。


    鬆太用空出來的手緊緊抓著他胸前的衣襟,整個人好象喝醉了似的直往地上滑,幾乎就掛在了他的身上。


    “啊呀,這可不好了,有大半壺酒被你撞翻,不賠給我可不行。”


    那個年輕人因為這個粗魯的動作而顯得十分尷尬,用一隻手扳著鬆太的雙手,想從他手中掙脫出來,可是後者卻借著酒勁用上了蠻力。


    “不賠我也行啊,我酒喝多了走不動路,你要是送我迴家那我就不計較了……”


    鬆太的手握得緊緊的,好像要扯開那件質地不錯的小袖和服,兩下一掙似乎傳來了裂帛般的聲音,年輕人俊美的臉上一紅,微微地露出了薄怒的表情。


    看到那張英俊的臉上忽然露出的微妙表情,清次不知道為什麽,感到心中一動。


    但是他還沒有搞清楚為什麽會心動,那個年輕人也還沒有發火,站在他身後的侍從卻忍不住了,從腰邊抽出佩刀,一下就指住了鬆太的鼻尖。


    “你也說自己酒喝多了,把手鬆開,否則就永遠都別想再用這雙手了。”


    可能是被這冰涼的刀尖嚇到,鬆太的酒意一下子消退了大半,雙手一鬆,腳步不穩地向後摔倒在地上。


    那個侍從仍然不肯罷休,拔出的刀往前跟進,繼續指著鬆太的鼻尖,眼睛裏布滿了冷笑。


    “酒醒了嗎?”


    鬆太睜著眼睛看著那個正在整理衣衫的年輕人,又轉過視線看著眼前的刀尖,周圍的人也全都摒住了唿吸。


    “既然你不說話,那就是還沒有清醒是嗎?”


    長刀又逼進了一步,刀尖移向了鬆太的右眼。


    隻要再踏近一步,就能把眼球挑刺出來,一觸即發的危機和難以形容的恐怖感瞬間散開在這個小小的酒屋中。


    阿梓擔心地望著眼前這一幕,一步步地挨到清次的桌前。


    “拜託了,想辦法讓他們停下吧,萬一鬧出了人命可就麻煩了。”


    清次望了一眼那個舉刀的侍從,他雖然怒氣沖沖,可是眼睛裏卻看不到一點不冷靜和衝動,反而像是考慮好了後果,下定決心要給鬆太一個教訓。


    “是該給他個教訓。”


    清次側著頭道:“放心吧,就算鬧出了人命,殺人的人也會自己解決的。”


    “可是那麽一來,誰還敢到這兒來飲酒?沒有人願意在一個死過人的地方聊天吧。”


    阿梓雙手按著膝蓋,在角落裏悄悄地對著清次彎腰做出請求的樣子來,迴頭看到小緒站在內室的門口向外張望,更是嚇了一跳似的把她推了迴去。


    就在這個時候,鬆太忽然發出一聲尖叫,他向後倒退,仰倒在地上,緊接著又轉身爬過地麵,一邊叫著一邊躲開了刺過來的利刃。


    不知道是因為喝醉了酒還是慌不擇路,鬆太狼狽不堪地爬了一會兒,很快又沒頭沒腦地跑起來,一下子撞翻了桌子,又一下子把旁觀的客人推倒,小酒屋中立刻響起了一片淩亂的叫聲和桌椅酒盞的碰撞聲。


    最叫人擔心的還是那把發亮的刀,好像隨時都會砍到自己頭上來似的,連原本想要看好戲的人也全都慌亂起來。


    就在這一片混亂之中,清次站起來,穿過人群抓住了鬆太背後的衣領,把他從地上拖起拉到自己身邊。


    “我這可不是在幫你,是在幫阿梓和緒,這麽久以來一直都受她們照顧,偶爾也該有點迴報。”


    不管鬆太是不是聽到,清次把他扯到身邊之後,隻看到那個穿著小袖和服的年輕人也攔住了自己的侍從,仿佛說了一句:“阿犬,算了。”


    他伸出的手臂把刀擋在人群之外,被稱為“阿犬”的男人又狠狠威嚇了鬆太一眼,才把刀收了迴去。


    少了利器的威脅,騷亂又立刻像退潮似的歸於平靜。


    鬆太受了驚嚇,雙手的手臂緊緊抱住了清次的肩膀。


    “救、救救我……”


    清次沒有理會他的求救,隻是不斷地看著那個年輕人。


    在他看著對方的時候,那人也同樣在看著他。


    他們對視著,雖然隔著很遠的距離,卻仿佛快要互相看到對方的心裏去了。


    清次的眼睛裏露出了一點笑意。


    是這個人。


    本來因為他一直低垂著眼睛所以沒有看清,等他正視自己的時候就發現了。


    這個漂亮出眾的年輕人,就是上一次在舞風的廊間,和他擦肩而過的人。


    那個叫做“助作”,也能讓若鶴露出由衷笑意的男人。


    互相對視的時候,清次感到目光被深深吸引,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可是對方的眼瞼一動,自己也忍不住被牽動,那實在是非常奇怪的。


    這樣的情景,看起來大概是安全了,鬆太趁著酒興的無賴模樣又重新顯露出來。


    他看了看那個年輕人,又抬頭看著清次,忽然縮了縮頭,把自己醉眼迷離的臉貼在清次的胸膛上,大聲說:“差一點就被害了,真是多謝你救了我。”


    “這種小事,也不用特地記在心上。”


    清次用一隻手推開他道:“不過話說迴來,你這傢夥可真夠重的。”


    周圍的人都大聲笑了,原本緊繃的氣氛也鬆弛下來。


    清次抬眼看著那個年輕人,雖然不明顯,但是那雙黑色的眼睛裏卻也露出了好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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