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臻渾身一蘇,掙紮的手勁兒便鬆懈了少許,而厚重的旗布又正遮頭蓋臉地包覆著二人,四周都是溫暖曖、昧的黑暗,將他本就模糊的五感又剝奪了泰半,但這時的目不能視卻也令他安下心來,不再對接下來的歡、愉有所牴觸。


    “大哥…你真、大…真、硬。棒極了。”拓跋圭托著那物翻來覆去地把玩,把頭部汨汨湧出的熱、液在他的腹肌上悉數抹開,又在他耳邊不斷重複著最放肆的情、話,狹窄的空間裏俱是催、情的氣息,激蕩地他身下巨、杵衝冠勃、發,卻愣是再沒有一絲異動,就這般直挺地安分地慰貼在原處——他寧可自己死忍硬捱,也不要任臻再想起往昔的不快。


    拓跋圭趁熱打鐵地俯下、身去,火熱的碎吻順著背脊一路蜿蜒,口手並用,無所不為,給了他一場無上極頂的快樂。


    任臻猛地睜開雙眼,外頭已是天光大亮。他連忙擁被而起,才記起今天不必再行軍打戰了——高車這個部落已經被拓跋圭毀滅,在漠北糙原上徹底消失。然而一想到拓跋圭,昨晚的記憶也一併重又鮮明了起來。再一低頭,魏軍尊貴無上的軍旗被蹂躪成一條地氈,正被自己墊在身下,而墨色的布麵上則斑斑點點地印著可疑的幹涸白痕。縱使皮厚如任臻,麵上也湧上了一層血色——荒唐了整整一夜,他覺得自己連腦髓都she出去了,意識一片模糊,甚至不知道自己發泄了幾次,更不知道原來男/色之道竟有如斯極樂。


    而除了宿醉帶來的一點不適,他醒來後隻覺得神清氣慡,疲倦俱消,說不出的快意滿足。任臻撫額嘆了口氣,難怪常有君王不早朝,寧可醉死在那溫柔銷魂窟中——可昨夜的拓跋圭雖然極盡撩撥之能事,卻當真沒有再下一步的行動。是因為自己不願?這傻小子就真憋了一整晚…同是男人,任臻很了解這種即將沸騰又無可紓解的難受,知道拓跋圭就這樣憋了一夜還不肯撒手得有多大的意誌力。說不愧疚是假的,這事兒是他隻顧自己享受做的忒不地道了,可他也不知道怎的,隻要拓跋圭一壓過來,他就無法忍受,就渾身發寒,從腦仁到四肢就沒有一處不別扭不抽搐不痛苦。


    任臻想地頭又疼了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隻得把自己打心眼裏的推拒與厭惡當作是自尊作祟不願雌伏於人——哪怕這個人已貴為帝王,是九五至尊。


    帳外親兵許是聽見了裏頭的聲響,忙在外稟告了一聲,待任臻糙糙收拾了一下命他入內,方才捧著一個托盤,頭也不敢稍抬,眼不敢亂放地走了進來。


    任臻見上麵除了剛烹好的肉食之外還照例放著一碗黑褐色的湯藥——拓跋圭還真是上心,軍旅繁忙之時晝夜行軍是常有的事,他自己都時常不記得吃這頭疾之藥,他倒沒一日忘過,尤其是臥虎澗一役墮馬垂齒之後,拓跋圭恨不得每天都盯著他吃藥,搞的任臻有時候真地頭疼了也不敢和他透出一絲口風,生怕拓跋圭又小題大做鬧出什麽事來叫外人看出了什麽不對勁——如今往來平城的驛馬最重要的任務之一可就是帶來崔浩親自調配的藥包,從無間斷。


    一晚上折騰任臻早就餓壞了,他撕下一小塊肉幹一邊嚼一邊問:“皇上呢?”


    話一出口他就被自己嘶啞的聲嗓嚇了一跳,那親兵的頭低地更下,就差貼著地了:“皇上方才與奚將軍往王庭去了,臨行前特地交待將軍不必跟去,好生休養。”


    他有啥好休養的?任臻滿頭黑線,不甚自然地清了清嗓門:“知道了,下去吧。今天軍中放假,你也不必在此伺候,沒得傳令誰也不要進來。”待人走後,任臻狠狠地咬了一口肉幹泄憤——沒想到昨晚鬧地那般不堪…今天一大早拓跋圭倒還有這份體力精氣東奔西跑的,不知情的還以為是他被——


    任臻悻悻然地把吃食擲迴盤中,過了片刻,他還是乖乖地端起藥碗,剛仰脖欲飲,忽然一道疾風過耳,任臻本能地偏頭側避,那破空襲來的暗器堪堪擊碎了他手中的瓷碗,濃黑的藥汁頓時淌了一地。任臻摔開殘瓷,躍身而起撲向帳角的聲響來處,左手已經探向腰間配刀。


    然而不等左手刀出鞘,帳壁忽然聳動,隨著裂帛之聲響起,一柄三尖兩刃的長槍刺破帳布,朝他直掠而來!


    變生肘腋,任臻一驚之下慌忙應戰,可那杆長槍占著身長,輕挑快撚、狼奔塚突,頃刻間舞出道道森冷的白光,如影隨形一般竟沒給他拔刀出刃近身搏鬥的機會——任臻避讓數招後也看出不對來——這偷襲者明著是要置他於死地,其實招招留有餘地,竟更似切磋餵招一般。


    任臻皺了皺眉,抽刀在手,霎那間削過槍尖,搶先封住了這一路的攻勢,誰知那長槍當即變招,迅雷疾風一般化做槍影千點,虛實百變,直如攢花開謝落葉繚亂,任臻陡然睜眼,一聲暴喝,欺身而上,左手刀破雷裂冰一般劃過槍尖虛晃間唯一的一隙破綻,堪堪闖過了這道槍網,一氣嗬成地割開帳布直襲來人——動作與反應之迅捷都仿佛已將這招拆合演習過百八十迴。


    然而就在左手刀破開軍帳的同時,偷襲者飛起一腳,勾著已經被割地破破爛爛的帳布用力一扯,正好將衝出來的任臻兜頭覆擋,趁著任臻撕扯掙紮的須臾躑躅,那人一記利落的旋身反踢,正點中對方手腕上的太淵穴——任臻登時酸麻劇痛,左手刀脫手落地,剛一抬頭便見那柄長槍朝他迎麵擲來,他本能地抬起還能活動的右手遮擋,那槍卻嗖地一聲擦過右掌斷口,飛濺出些許血沫複又貼他的麵頰劃過,直直地插、入堅冰未融的凍土之中,槍尾還兀自搖晃不已。


    任臻扒開破布,跳出帳外,卻隻見天蒼蒼野茫茫的一派荒蕪雪景,北風唿嘯間除了幾乎與冰天雪地幾乎融為一體的大小穹廬軍帳,哪裏還有刺客的蹤影?


    不,他至少是熟悉魏軍駐地的具體情形,才能預先規劃好脫身路線——並且並不想真要他的命——那麽,他是想要證明什麽,或者,想要告訴他什麽?


    任臻轉身迴帳,左手吐力,緩緩地將那杆長槍拔了出來,反手舞出一朵淩厲的槍花,卻又很快地戛然而止。任臻陰沉著一張臉將長槍攏進掌中死死攥住——他分明沒有練習過槍法,為何一旦長槍在握身體就仿佛有了本能的共鳴?就連方才那記殺招都好像似曾相似,就如已經使出無數次了一般能一眼看出關竅與破綻所在?


    不期然的,那一次斛律光陣前的那一番話再次襲上心頭——怎麽不使出你的家傳槍法,與我一戰高下?


    他緩緩地抬起右手,屈指叩額,斷掌新傷上的鮮血沾染眉心——他的頭又開始疼了。


    晚間拓跋圭歸營,任臻沒事兒人似的跣足而作,抱著他那柄弧月刀正在擦拭,聞聲才抬頭瞟了他一眼:“陛下巡視王庭迴來了?”


    隻有兩人相處的時候,任臻自然是不必如在軍中一般戴著副麵具,劍眉星目流光溢彩,全沒有因昨夜之事而起分毫赧色。拓跋圭心中一動,一麵應答一麵便俯下身去,任臻將頭一偏,這吻便蹭過嘴角落在他的頰邊。


    “怎麽?”


    任臻斜睨他一眼:“陛下今日跑馬南山,想是累了,我飽食終日無所事事,不敢相擾。”


    拓跋圭想了想,無奈道:“大哥可是氣我今日沒有帶上你?”


    任臻笑了一笑:“陛下體恤我侍君辛苦嘛~要不怎麽特地一大早避開我帶上您的愛將就去視察高車王庭了?”


    拓跋圭的確是故意不帶任臻的——戰已經打完,他自然巴不得任臻別再出現在三軍麵前免得出甚紕漏;而軍國大事他出於私心也不大希望任臻插手。可他這“大哥”的脾性從當年到如今都不是好相與的,拓跋圭隻得略帶狼狽地討饒一笑:“今日也就是到北海邊兒逛了小半日,山坳口那風雪可不是開玩笑的,行前一步得被吹退三步,到處都是冰白一色連個活物都沒,大哥若是想去,明日我再陪你便是。”


    任臻素來吃軟不吃硬,拓跋圭在不犯渾的時候順毛摸地一清二楚,這襲話說的任臻心裏的不快散了大半:“得了吧。你避人耳目地把奚斤從溫柔鄉裏拖出來就是為了冬遊巡幸?還特地不帶上和拔,肯定是為了正事。”


    拓跋圭笑道:“鮮卑八部中奚氏實力最弱,奚斤為人粗直,倒是比其他豪強好控製些,此番若班師迴平城,少不得要清算雁門之事,最關鍵的便是要先分化八部。”他舔了舔唇,還是和盤托出:“我打算在此開牙建府,設置北海郡。”


    任臻順勢一想便明白過來了,卻故意道:“那好啊~打的下也要守得住,寸土不失方為大國氣派。便留我在此做個北海太守,為陛下守土衛疆如何?”


    拓跋圭無奈道:“大哥…今日之事是我的不對,就別擠兌我了成麽。”


    任臻忍笑轉頭不輕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臉頰:“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怎麽成擠兌了?”


    拓跋圭順勢握住他的右手——那曾經揮斥方遒指點江山的右手已經徹底殘缺。他心中微微一窒,低下頭在那斷口傷處輕輕地吮吻,含糊不清地道:“你明知我離不開你,是想讓我再把國都從平城遷到北海這不毛之地麽?”


    任臻隻覺得傷口一陣麻癢,便抽迴手來:“那你想讓誰來當這北海太守?”


    拓跋圭不肯放開,執拗地又攥迴掌中:“大哥以為呢?”


    任臻笑道:“目下誰是你的眼中釘?”還是執意抽出手來,去摸案上的毛筆,“咱們在手心裏各自寫上心中的人選,看是不是心有靈犀。”


    拓跋圭聞得此言,自然喜地無可無不可:“好。”


    “單這樣也沒什麽意思。”任臻偏著頭一扯嘴角,眼中流光精亮,“最好再加個賭注。”


    拓跋圭不疑有他:“賭什麽?”


    “若我寫的是你心中人選,我要做大魏的驃騎大將軍。”任臻語氣稀鬆平常卻如石破天驚,“高車之戰,我是首功,陛下不會賞罰不明捨不得吧?”


    若是換了這第二個人如此無狀如此放肆,拓跋圭縱使不勃然大怒也必定殺心大起,但身在此時此刻對著此情此人,縱使理智猶在,又哪忍說個不字?自然是——“依你。”


    任臻右手殘疾,左手習字不過一年半載,簡簡單單的一個字他卻寫的別別扭扭,也比拓跋圭慢上許多,片刻過後,二人攤開掌心,在燭火下兩個隸體字皆為——“肥”字。唯一不同之處就是拓跋圭的字有如遊龍驚鴻,氣象萬千;而任臻的字卻是像頑貓按爪,歪扭斜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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