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來,相當於一石二鳥,同時將唐淮和唐朝曦設計在內。


    於是,唐秋便借了赤峰教的勢力,在奪魂房弟子行事時暗中使詐,使得事情敗露。青城派心中有忿,當即便尋上門來要討一個公道。


    唐門本就理虧站不住腳,唐秋還派了人在背後挑釁,使得兩派矛盾更深。果真害得唐朝曦和唐淮焦頭爛額,事情久久未解決,唐雲笙氣怒之下,已責備兩人多次。


    這正是唐秋想要的。


    六大房中,他隻握了暗器房在手。而唐淮則有唐夢夫婦相幫,自己若不藉助沈千揚的勢力使點詐,完全沒有勝算。


    不知不覺間,唐秋人已到了唐雲笙書房外。他抬手扣了門,再聽屋內人冷冷喚了句進來,這才推門進去。


    進門去,隻見唐雲笙坐在書桌前,一身霜色衣袍,益發顯得容顏清冷。多年時光,好似未在這個人身上刻下太多痕跡。他的模樣,還是和初領唐秋進唐門時一樣,幾乎沒有更改。一樣是略嫌涼薄的飛眉鳳目,一樣是無多少溫情的淡漠眸光。


    唐秋看著自己的父親,不覺感慨,或許是時間都懼怕這個人的冷漠,不敢在他身上多停駐。


    “你還知道迴來?”


    唐雲笙開口,從來就不是關懷詢問,隻是責備。


    唐秋早已習慣,對此沒有絲毫不滿,隻恭謹欠身行了一禮,解釋道:“一接到父親傳信,我就馬上動身趕迴唐門。隻是在路上遇見青城派的弟子挑釁,辱及唐門聲譽,我忍不住,出手教訓了他們一下,這才耽擱了。”


    唐雲笙輕輕哼了聲,卻沒再追究,對於唐門的聲譽榮辱,他看得極重。


    “我這次叫你迴來,一來是為了確定下任掌門人選這事,二來就是為了青城派的事情。信中我已說得很明白,具體情形你也清楚了吧?”


    唐秋點點頭,“是。”


    “你二哥和姐夫行事一向謹慎,這次居然惹出這麽大麻煩,還久久壓不下,讓青城派緊咬著我們不放,真是沒用!”


    唐雲笙對人嚴苛,說起這話是眸中全是不悅光芒,口吻中也帶責備。唐秋看得明白,心裏歡喜,臉上卻不能表現出來,反倒勸慰唐雲笙。


    “姐夫和二哥也隻是一時無策而已,父親不必氣惱。”


    唐雲笙看他一眼,並不覺寬慰,而是說:“何必假意替你二哥說好話。他若真能耐,早平了青城派這事,不至於讓事情越鬧越大。我叫你來,是準備把這事交給你處理。過會我會告訴唐淮,讓他將鳳稚房部分人手交你手上。你別像你哥哥一樣,讓我失望。”


    唐秋應道:“我定當盡力,父親請放心。”


    “嗯。”


    交代完這件事,唐雲笙卻不急著說話,而是認真看著唐秋,視線裏比之前多了些審視的成分。唐秋被那視線審視著,手稍握緊了些,背脊卻益發挺直。許久,他才聽唐雲笙問道:“我問你,這次沈千揚向無垢山莊尋仇,擒了肖明堂的事情,你可有插手?”


    隨唐雲笙問話出口,唐秋心裏一根弦崩得更緊了。


    當年無垢山莊莊主肖明堂領武林各派圍剿赤峰教,逼得沈千揚敗走北疆。幾月前,沈千揚趁無垢山莊莊主肖明堂閉關修煉之際,向無垢山莊尋仇,更將肖明堂擒住囚於赤峰教中,此事在武林中掀起軒然大波。


    而唐秋因為唐門與無垢山莊交好的關係,在其中幫助沈千揚做了不少事情。可以說,肖明堂被擒,與他有莫大幹係。此刻被唐雲笙問起,唐秋小心斟酌了下,才揣摩著唐雲笙的心思答道:“我是有插手,但絕對不曾暴露身份,惹人懷疑,為唐門惹上麻煩。”


    “那便好。”唐雲笙擺擺手,“我沒事了,你先下去吧。”


    退出門前,唐秋抬眼看了下父親臉色,發現對方並無不悅。


    但他心裏還是有些不確定。


    他發現,他對自己父親的態度,還是琢磨不透。


    唐雲笙肯將鳳稚房的部分權利交給他,便是對唐淮權利的削減。對自己幫助沈千揚對付無垢山莊的事情,他也不曾責怪,應當是沒有怪罪自己的意思才是。


    可是,唐雲笙對選任唐門少主之事,不肯向他透露半點口風,也不曾給他確定的隻言片語。這讓他猜不透對方的心思。


    心中有疑惑,但唐秋也不能多嘴發問惹唐雲笙生氣,隻依言退出書房,迴自己房間去。


    離開的時候,他在書房外遇見唐淮唐夢。唐淮朝他溫和一笑,唐夢則不悅地斜他一眼,扭過頭離開。


    唐秋淡淡一笑,錯身過時,看見唐夢微微抬起的下巴,不禁想,他這姐姐倒是讓唐朝曦寵地越來越驕縱了。


    卻未覺,唐淮落在他身上的視線,在笑意之外,又有些別的東西。


    迴去自己房間,玉竹已笑著迎上來。


    “公子,你迴來了。”


    唐秋笑笑進屋,他數月未迴唐門,但玉竹這丫鬟手腳勤快,屋中還是收拾得幹幹淨淨,根本不像許久未有人住過的樣子。


    書桌前花瓶中還插了幾支桂花,馥鬱香氣絲絲縷縷,唐秋湊近聞了下,不由笑道:“玉竹,你倒是越來越會收拾了。”


    今日秋陽正好,玉竹剛巧要將幾本書拿出去曬,走到門口,聞言迴過頭來,連忙搖頭道,“那可不是我弄的。”


    “哦?”


    唐秋心裏有些不好的預感,稍稍站直了身子,離那桂花遠些,先前還覺怡人的香氣一下子變得不討喜,似乎濃鬱過了頭。


    玉竹卻不知道他的心思,笑著道:“那是二公子一早剪了送來的。二公子還是跟以前一樣疼小公子你,知道你要迴來,早早就讓我把你慣用的東西收拾出來。這些書也是二公子說你經常要看的,讓我趁天氣好曬曬,免得讓蟲蛀了。”


    唐秋這下真覺那桂花香氣濃鬱過了頭,甚至到了刺鼻的地步。想讓玉竹把花拿去換掉,但丫鬟已搬了書出門去,他隻好抿了抿唇,不發一言轉身進內室。


    空留桌案上白底青花的瓷瓶插著幾支桂花,星星點點的黃色花朵長在碧葉中,窗口光線照進來,嬌嫩動人。


    但卻不得人眷顧。


    但唐秋才進內室不久,就聽院子裏玉竹的聲音響起。


    “二公子。”


    再之後響起的,便是那人清朗的聲音,在外人聽來或許悅耳,但落在唐秋耳中,卻由衷地排斥。


    “秋秋在房裏嗎?”


    第十六章


    聽著唐淮和玉竹在外麵的對話,唐秋很想就此掩住門假裝不在,可他還沒來得及有動作,外麵玉竹那丫頭高高興興答話的聲音已經透進屋來。


    “小公子在房裏呢。”


    唐秋皺皺眉,暗襯道,自己以後得提醒下玉竹,要遇上唐淮過來找他,不管自己在不在,都隻說房裏沒人。


    若說五年前他對唐淮還是虛應的友好,但經過爺爺的事情後,他對唐淮的態度可謂冷淡之至,表麵上雖還是兄弟和睦,可私底下,自己對對方可謂是避而遠之。而且從那之後,他便不斷同唐淮搶東西,唐雲笙的倚重,唐門中人的支持,手底下的權利,他全都在爭,明裏暗裏地同對方鬥。自己的心思,唐淮那麽聰明的人,不可能看不出來。可卻不知出於何種考慮,始終不曾與他撕破臉,對他也是一如既往的關懷備至,當然,也是一如既往的虛假。


    但很多時候,唐秋越看唐淮的笑容,就越覺得疲憊,也越發感到難以應對。唐淮的過度容忍,就像一團棉花似的,自己所有的動作全都打在上麵,費盡力氣,卻不見對方半點難受。那是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也正是這種無力感,讓他更討厭和對方接觸。


    從院子到屋中,不過幾十步的距離。唐秋再不想見唐淮,也沒時間往別的地方避。無奈之下,他幹脆就在書桌前坐了,隨意拿了本書在手裏胡亂翻看。


    書頁翻開,淡淡的墨香味入鼻,唐秋卻覺胸口一陣陣發悶。先前那桂花的濃鬱香氣好像還在鼻尖飄蕩,始終揮不去。而唐秋也才發現,自己剛剛胡亂抓在手裏的書,封頁居然是嶄新的,墨跡還很新鮮


    自己最近這段時間都不在唐門,這書,明顯不是他房裏的東西。


    唐秋心裏登時不安起來,胸口窒悶的感覺又嚴重了些。隱約覺得這書冊和剛才的桂花都有問題。唐秋擱下書想起身去外麵透口氣,但剛一站起身,他就覺四肢乏軟,沒有準備之下,人已跌迴椅中。他再想起身,卻發現自己連站起身的力氣都沒了。整個人似一下子被人抽幹所有的力氣,隻能軟軟癱在椅上。


    而這會功夫,唐淮已進屋來。


    “秋秋。”


    進來的人臉上是慣有的笑容,唐秋視線掃過,心裏暗暗發恨,總有天他得把唐淮這虛假的麵具剝下來,看看這人的笑容之下,到底剩什麽。


    但對方的笑容再討厭再礙眼,眼下也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現在該計較的,是別的。


    唐秋抓起麵前手中的書冊,費力丟出去,“二哥,這書還有外麵的桂花是怎麽迴事?麻煩你給我個解釋。”


    書不是自己房裏的,桂花也是唐淮剪了送來的,這若不是他動的手腳,打死自己也不信。


    唐秋四肢乏力,書費力擲出去,也隻落在唐淮腳邊。唐淮俯身把書撿起來,走到唐秋麵前,依舊把書放在桌案上。


    “養桂花的水裏加了斑葉蘭,而這書……寫字用的墨裏摻了天香蘇。”


    斑葉蘭的香氣,和天香蘇混在一起,相當於烈性的迷藥,會讓吸入的人渾身乏軟。


    唐秋有些惱怒,居然會在自己房裏中招,即便是缺乏戒心的緣故,但他仍覺丟臉。若讓唐雲笙知道,隻怕又會訓斥他無用吧。


    “二哥,你這是什麽意思?”


    唐淮這樣的作為,讓人摸不著頭腦。就算被自己背地裏使了絆,他再生氣,也不會打算在唐門裏動手把自己解決了吧。


    唐秋看過去的視線含怒,唐淮卻微笑著俯下身,手臂撐在唐秋座椅兩邊,“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是想在你避開我之前,問清楚些事情罷了。秋秋,你老實告訴我,這次青城派的事情,是不是你在後麵策劃。”


    原來是興師問罪來了。


    唐秋迎著唐淮視線,唐淮居高臨下看他,兩人間此刻情勢強弱一眼分明。這讓唐秋心底有些不自在,可臉上卻是將一點惱怒硬生生轉了驚訝。


    “二哥……你在懷疑我?我也是唐門的人,怎麽會做那樣的事情。”


    看著唐秋臉上生動的表情,唐淮笑容益發溫和,抬手拿手指在唐秋臉上輕輕摩挲。見唐秋驟然皺眉,知曉對方心底不悅,但手指上良好的觸感卻讓他暗地裏嘆口氣,有些不捨得移開手。口中慢慢說出來的話依舊沒有過度苛責的意思,隻是刻意放緩的語速,讓聽的人感覺又不一樣。


    “秋秋,你每年總會有幾個月不在唐家堡,這是為什麽,雖然父親沒有說,但是不代表我就不知道。”


    唐秋視線陡然利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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