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每天要走的那條路上。到學校時,時間剛剛好。錯開擁擠的人群,又不會遲到。


    我每天走在一樣的路上,數著一塊塊磚,有時候,哪塊磚壞了,哪塊下麵空了,我保準是第一個知道的。起初,路旁還有大片大片的梧桐葉子,可後來不知道誰下的令,這座城市的樹被一點一點砍光了,就隻有地磚可以數了。


    這座城市留給我的便是濃鬱的氣味了,從前不覺得,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一下子明白了好多。比如空氣中時長散發的香料氣息,道路兩旁的梧桐葉子發出的淡淡的自然地味道,還有母親經常用的不知什麽牌子的香水以及爺爺奶奶房子裏的一股子臭味兒。這些仿佛在十四歲那年重新組成了一個世界,這個世界的我,和過去不一樣了,但哪裏不一樣了,我也說不出來,隻是覺得有些不一樣,這種全新的奇異的感覺很獨特。


    隨著這種感覺而來的還有各種各樣的刁難,他們為什麽要和我過不去?這個問題困擾了我很久,但始終找不到答案。隨著年歲的增長,這種似是而非的過意不去與刻意為之的刁難漸漸讓我,無法忍受。以前不過是孤立我,大不了大家不相往來,但是漸漸地,他們永遠都能找到理由主動出擊。


    我永遠坐在前幾排靠窗戶的位子,靠著窗子會有明亮的陽光和開闊的事視野,也不必像坐中間的同學一樣忍受兩個桌子五個人的尷尬境地,還可以把書全都堆在桌兜裏,桌子上一片幹淨。但是隻要我的桌子上放幾本書,就會被路過的男生不小心撞倒在地上, “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說話,他會帶著一股子壞笑,然後看著他的好朋友咧開嘴笑。我要是露出一點怒意,便會受到幾個人合夥的威脅“怎麽樣?看什麽看看你那個樣子,真噁心,小心眼兒”等等話語。


    有時候,體育課時,我把外套放在抽屜裏,迴來時會發現裏麵有各種各樣的東西。一隻毛毛蟲,一塊嚼過的口香糖,一堆被擠到衣服上的墨水,還有生麵粉,一沾水就變成了大團的黏糊糊的東西。還有一次,我的凳子上有著被砸碎的玻璃杯子,杯子當然是我的。起初,我也找老師解決,但是時間長了,老師也無能為力,我記得她無奈的眼睛還有無奈的話“他們為什麽非揪著你不放呢?你找家長和他們家長談吧?”


    百般無奈,我告訴了店裏忙碌的母親。她的一襲深棕色長裙在路上飄著,一頂小黑帽襯的她格外端莊高貴。在落葉飄零的深秋,她踩著一雙細細的高跟鞋走著,咯噔咯噔的。“為什麽他們不和別人過不去,卻偏偏和你過不去呢”她深長的女中音帶著淡淡的從容與優雅。


    為什麽?我也不知道。我看著化著精緻妝容的母親,圓長臉已經隱隱變得細長,下巴透著尖尖的稜角,細細的眉毛,深色的眼影,濃重複古的紅唇。我有些不認識她了,大概是裝扮變了。


    雙方父母交談後,母親在迴家的途中告誡我,不要和別人過不去,都是一個班裏的同學,以後長大了要互相照顧。還有不要脫離群體,要和同學搞好關係,這樣別人就不會和我過不去。隻是,一切如故。


    久而久之,第一排靠窗子的桌子就成了我的專屬位子,無論別人怎麽換位子我都坐在這裏。同桌,自然是沒有的,起初倒是有人被安排在我旁邊,但是漸漸地,他們也會受到排擠,被故意撞掉書,被故意捉弄,被孤立。便再也沒有人和我做朋友了。


    在最初的時候,我以為是自己的問題,不夠出眾的外表,打扮也不出眾,還有點胖胖的。母親並不胖,父親很瘦,但是我卻帶著三分過於沉重的肉。大概是仿外婆,那個和善的滿頭銀發的老太太,她一生都是微微胖的,即使□□時那麽苦的日子,也沒讓她清瘦幾分。臉上有肉,五官就看不出來了。所以我晚上吃很少一點,有時一整天隻吃一頓飯,十四五歲的年紀,很快就瘦了許多,透出和父親極其相似的眉眼,帶著一股子青澀,臉型卻像母親,柔和白淨。但是,瘦下來並沒有改變什麽,隻是,一直這樣瘦了。


    在母親和他們的父母交談過之後,我才明白,人的壞,是刻在骨子裏的,刻在代代相傳的血液裏。我不記得他們父母的樣貌,隻記得都穿著黑色的大衣,麵無表情,但是我卻感到他們在笑,咧著嘴笑。從此,我再也沒有和別人說過這些話。


    日子,還在繼續。父親開卡車也沒有拿迴來一分錢,也沒有和母親再要過錢,他甚至很少迴家了。偶爾聽到母親給他打電話,也是淡淡的,沒見過她說什麽。


    一個清涼如水的早晨,有著化不開的白霧,一切都是安寧又和諧的,空氣裏有著涼涼的秋天的淩冽。我看著白淨中的世界,心跳的有點快,這天又涼了,要加衣服。在霧氣未散盡的陽光中,電話叮鈴鈴的響。母親從容的接起電話,“哦,現在怎麽樣?好的。”


    父親開車撞死了人。許是早上霧大,看不清路,前麵又是個老人家,聽不清楚,便把他撞死了。白白的霧氣中老人鮮紅色的血透著灰褐色的大衣,很是醒目,很快就凝固成了大塊的黑色。天亮時分,路上沒有人,父親嚇破了膽,也不走,徑直站在那看,半晌才想起跑,卻落下一輛卡車在路中間駐著。


    接下來幾天,母親利索的處理著這些事。她賣掉了店鋪,安撫老人的家屬,這家人許是有了好處,竟也沒有再糾纏。父親對母親甚是感激,但是撞死了人,又不能開車,他雇了個司機,掙得竟抵不上兩人的開銷。於是隻好把車子租出去,收些錢迴來。而父親,依舊留戀在外麵,不肯迴家。他終究是不中用,母親無奈找了份工作,又是在老徐那裏。這些年,老徐離了婚,在外地開了美容院,很是高級,誰知又碰到了找工作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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