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顏知挑釁,與柳泫不合;逼柳泫毒發,保若水安全;逼若水殺湛嵐,將從前那個光彩逼人的單若水出現。最後,揭破湛嵐與燕柔的身份,徹底粉碎若水的異心,一生為驚燕效力。每一步,王爺都算計得清清楚楚的吧?


    永遠如此清醒,永遠如此冷靜。


    這,才是我王朝的守護,驚燕的主宰,永遠惟一的王。


    夜平川,是因為失去的夜平川麽?淪喪的國土,敗退的恥辱,終於逼出了王朝驚才絕艷的將軍,和永遠不敗的戰神?


    那麽,等待驚燕的,又將是怎樣絢爛的將來?


    我不知道。我惟一知道的是,那個麵上帶著哀傷微笑的若水,永遠不會迴來了。


    若水?死水。


    走進暖閣的時候,手足無措的小婢正將床榻團團圍住。


    "這是怎麽迴事?"


    雖不忿柳泫設計陷害若水,然心底卻實在無法厭惡他。大約是柳泫長得太漂亮了吧?我禁不住暗笑自己花癡,揮開那一堆笨手笨腳的小婢,方才看見床榻上明顯意識全無,卻拚命抓著自己全身的柳泫。


    第二階段名為情熾,進入情熾階段後,中毒者身肢便開始潰爛,毒性隔一日便發作一次,每次隻持續六個時辰,毒發時渾身上下奇癢難當,連骨頭都會發癢--這是蕭瀾說的。


    柳泫昏迷過去尚且會下意識地拚命抓自己全身。滄海之毒竟然厲害到如此程度。眼見著柳泫脖頸四肢都被他自己抓得血痕四布,我立即伸手封住他幾處大穴,讓他暫時無法動彈。倒是侍書聰明,立即捧來了清水藥膏,替柳泫清洗過那些細小傷口之後,便立即敷上藥。


    恰好收拾停當,柳泫便緩緩睜開了眼。空洞的眸子中一簇靈光很快凝聚,在屋子裏掃了一圈後,又迅速黯淡下來--王爺不在。


    "柳將軍?"我輕輕喚了一聲。揮手驅散了暖閣中伺候的僕婢。


    柳泫黯淡的眸光收到召喚地望著我。


    被他可憐兮兮的模樣刺得心中稍稍有些疼,說到底,也要怪王爺。若不是他故意勾引柳泫,堂堂鎮南將軍柳泫何至於玩弄心機做這種女人間爭風吃醋的事?


    "滄海之毒發作至今大概有兩個時辰了。您適才昏迷的時候,把身子都抓傷了。如今可要注意,千萬不能再胡亂抓了。"我一邊提醒著,一邊想著替他解癢的辦法,"若真癢的厲害,我扶您去湯池泡泡如何?……毛巾蘸濕了水擦擦身子,便不會劃破肌膚了。"


    "茗姑娘……"


    手忽然被捉住。詫異低頭,對上年輕將軍毫無神采的雙眸,耳畔是他喪氣的言語,"王爺生氣了對不對?……他不會再理我了對不對?……"


    感覺到捉住自己的手微微發顫。我明白柳泫這次真的在害怕了。王爺不高興是肯定的,不過不理他倒是不見得,想王爺費了這麽多心思才把柳泫套在身邊,怎麽說也不會輕易放掉柳泫這樣一員大將的,西南邊城還指著柳泫替他守呢。


    柳泫,似乎從來沒有認清楚自己的價值。


    "柳將軍,你覺得,王爺喜歡你麽?"也罷,既然他搞不清楚狀況,我就開導開導他吧。


    "喜歡?"柳泫一怔。腦子裏閃過的便是王爺的微笑和溫存。包括那日王爺破天荒地折損顏麵俯身替他口交。他有些遲疑地肯定,"喜歡吧?"


    "王爺喜歡你,也喜歡若水,喜歡顏知,喜歡瞳拓。你們四個,王爺都喜歡。"


    "我……我知道。"柳泫聲音幹澀,"所以……所以我才想……"


    "你想除掉若水。除掉顏知瞳拓,這樣,王爺就隻喜歡你一個了,對嗎?"咳,我知道這個問題白癡都知道,"那麽你認為,王爺會讓人除掉你麽?"


    柳泫開始發怔。


    "王爺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自然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若水。我知道你很聰明,那麽你就更該明白,在王爺麵前自作聰明會有什麽後果?"


    柳泫死死抓著錦被,手指開始泛白。強忍住情緒,努力平和著自己的聲音:"後果是……被王爺捨棄。對麽?……"他拚命忍著逐漸急促的唿吸,逆血自鼻孔絲絲溢出,"自作聰明麽?"


    又被刺激了。我頭疼地探視著他的脈象,發現潛伏在他體內的滄海之毒又在拚命活動。我是想開導你,不是想刺激你耶。真是弄巧成拙。


    "你可知瞳拓將軍為什麽要一力承擔下東北戰局?"


    說到打仗,柳泫稍稍平靜下來,我繼而道,"論容貌,他比不上顏知將軍。論才華,王朝四大名將之中,當以若水為首。說句不該說的話,你今年方才十九歲,瞳拓將軍已經二十三歲,王爺在你們二人之間選一人陪寢,選的必然是你身體柔韌的你,而不會是瞳拓將軍。"


    "你也知道王爺書房裏那張書桌。用了六年不曾更換,普通僕婢碰都不許碰。為什麽?--那上邊留著瞳拓將軍的痕跡。說到底,瞳拓將軍無論什麽條件都比不得你們三人,可他偏偏能在王爺心中排上位置。原因隻有一個,戰功。"


    "想想吧,柳將軍。王爺不會隻是你一個人的王爺,驚燕的命運如今都掌握在王爺手中,真正能讓王爺動心的,究竟是什麽,以您的聰明才智,不會不清楚吧?"


    柳泫有些怔怔地仰麵倒了下去。


    屋外傳來奴婢們清清脆脆向王爺問安的聲音,我替柳泫蓋好錦被,侍立一旁。王爺已走了進來,未見到若水,不知他在什麽地方。


    "如何?"王爺抬眼,問的是我。


    "情緒波動太大,刺激滄海之毒發作,如今已直接進入了情熾階段。"


    王爺微微蹙眉,順手將摺扇丟給了我,逕自坐在了柳泫身邊。仔細察看柳泫脖子上依稀的血痕,再一次將柳泫緊緊扣著床沿的手握在自己掌心。


    柳泫睜眼望著他,半天才擠出幾個字,幹澀得叫人心疼:"你……不生氣嗎?"


    王爺寬大的手掌在他身上適力地遊移,意圖減輕他渾身的瘙癢,不可否認的是,盡管王爺麵無表情,但動作相當的溫柔。對柳泫來說,致命的溫柔。


    王爺的沉默讓柳泫膽戰心驚,他緊緊揪住了王爺的衣袖,注意著王爺每一個細微的表情。仿佛隻要王爺眼中出現任何冷漠、厭惡等等不好的表情,他就會被巨大的壓力無情地化做飛灰。


    無法想像這樣的惶惑神情,會出現在鎮南將軍的臉上--那樣地小心翼翼惴惴不安上下忐忑。


    "任何意圖在我麵前玩花樣的人都不會被饒恕。你最好做好被嚴厲懲罰的準備--當然不是現在。"王爺挑眉,直視柳泫,"現在,我們要馬上出發去銷魂穀。"


    柳泫原本黯淡的眸光在瞬間閃亮起來,他伸手緊緊迴抱著王爺的腰,道:"好好好,你罰我。你罰我。你怎麽罰我都可以。隻求你不要生氣,不要趕我走。"


    王爺被他孩子氣的動作稍稍觸動,緩緩伸手,將他摟在懷裏。輕輕吻了吻他臉頰,柳泫的臉燙燙的,帶著不同尋常的熱度,禁不住有些心疼,揉搓著柳泫的手臂身子,疏解他的瘙癢,輕聲道:"很癢麽?這樣有沒有好受些?……"


    柳泫軟軟地靠在他懷裏,不迭地點著頭。


    王爺有些無奈地咬了咬他耳垂,繼續動作,轉臉朝我說道:"茗兒,能配些什麽藥來讓泫兒減輕些痛苦麽?"


    我搖頭。我醫術雖不錯,但要和顏知將軍比那就差了不止十萬八千裏了。


    王爺輕輕嘆息一聲,將麵頰貼在柳泫額頭上,輕輕吻了幾下,卻不再說話。柳泫在他懷裏搖頭,口中喃喃說著什麽,我半個字都未聽清楚。


    虧了王爺好耐性,居然一直替柳泫揉揉搓搓了近四個時辰,直到滄海之毒不再發作。幾個時辰折騰下來,柳泫累得沉沉睡去,王爺武功超絕也稍顯疲憊之色。


    走出暖閣,已是漫天星鬥,燦亮如銀,我陡然間想起,整整一天,王爺竟似連小點都不曾用過。也不管王爺願意不願意,拖著王爺在涼亭坐下,吩咐僕婢傳膳。王爺仿佛很有些心事,坐下來以後,一直都靜靜地不說話。


    忽然記起剛才王爺曾說要去銷魂穀,我不禁想起地牢裏的蕭瀾。這幾日陡然出了這麽多事,竟然把他忘得一幹二淨了,起身便欲告退,若水卻在此刻來了。


    若水仍是從前那個若水,脊背挺直,神色倦淡,水一般的純粹透徹。


    若水已不是從前那個若水,表情生動卻毫無靈氣,笑容清淺卻不帶情愫,仍舊如水,卻宛如一潭死水。


    標準優雅的動作,傾身,跪倒。垂首道:"王爺。"


    "有事?"王爺看了一眼站起身卻未離開的我,想來已明白我離去是為了尋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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