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日常生活中見官無須行跪禮,方念真就向郭知州等人微鞠了個躬。


    “怎是這麽小的廚娘,你多大?爹娘也同意你出來幹活?”


    郭知州看著瘦弱的方念真,這丫頭許有十四歲?


    “迴大人,民女十六了。家裏爹娘……都在洪災中沒了。”方念真低頭迴答道。


    郭知州沒想到無意中戳中了別人的痛楚,清了清嗓子,“這麽小年紀有這個手藝,不一般。”


    “聽說,菜品有毒一事中午是你發現的?你怎麽知道有毒的,慶烏縣那邊沒有土豆吧?”


    郭知州耐心發問,生怕聲音大了嚇著這小孤女。


    方念真卻沒有半分害怕,一直都聽聞這位大人最是愛民如子。她就開口解釋道:“土豆確實是民女來到新雲州才吃到的。”


    “前日,民女剛進新雲州那日夜裏,實在是餓了,又不想折騰著做飯,就從發放的土豆裏,挑了個小的扔到灶裏,準備燒熟了吃墊墊肚子。”


    “挑出來的時候,我特意看了,有兩處發青發綠,長芽了。”


    “吃完之後我就也像孫大娘一樣,頭暈惡心,我也吐了,不過我吐了就好了。可能是年輕底子好,後麵就沒事了。”


    方念真隻得編了個謊言,總不能說自己在現代吃過土豆的八百種做法吧?


    也沒法跟他們解釋,發芽土豆所含的龍葵堿是一種毒素。


    新雲州種土豆的曆史也才一年而已,發了芽的土豆也不是人人都吃,吃了發芽土豆中毒的也不知道是土豆引起的。


    “趙巡檢,你安排個專人和郎中一起試驗一下,這生了芽的土豆是否有毒。”郭知州下了令。


    “方廚娘,你的警覺性很好,杜絕了一場悲劇啊。”


    這邊,郭知州又跟方念真討論著半生不熟的豆角有毒的問題。


    那邊,孫大娘催吐了很多次,又喝了郎中開的中藥,休息了一會兒,終於感覺不那麽暈了,便讓她閨女將她攙扶到郭知州麵前跪下。


    “知州大人,民婦有罪,您把我關大牢裏去蹲幾天吧。”孫大娘費力地抬起手給了自己一耳光,“人老了,不中用了,聽不進去勸,險些闖了大禍。”


    孫大娘這一舉動嚇了周邊人一跳,郭知州讓衙役趕緊把她扶起來坐下,“你身體還未好全,莫要說這些了。”


    “不,我要說,大人,方姑娘明明提醒我了,我還固執地不肯聽。衙裏的大人把那道菜都收起來了,我還偷摸著打開吃了一大碗,我不是嘴饞啊大人,我是想證明這菜是好的。”


    眾人這才明白,怪不得這孫大娘中毒了,還這麽嚴重。


    “我當不得這廚娘了,大人您們把我關起來吧。”孫大娘說著,還流下來兩行清淚,似乎是越說頭腦越清明了,就又麵向方念真說道。


    “方姑娘,老婆子我也跟你說聲對不住了,是我把你好心當成驢肝肺。”孫大娘誠懇地對著方念真頷首認錯。


    郭知州這時候看出孫大娘是真心實意的認錯,就捋著胡子開口:“正所謂,不知者不罪,這發芽土豆有毒一事,在場人多數也都是才知道的。”


    “不過,之前方廚娘提醒你,你卻不以為意,缺少機敏性,也沒拿工事上的幾百人當迴事。府衙不會抓你去坐牢,但是這廚娘你確實做不得了。”


    孫大娘聽了這結果,千恩萬謝,情緒太激動,頭又暈了起來,她閨女趕緊把她攙走了。


    弄清楚隻是食物中毒,不是有人惡意投毒後,郭知州就讓大家都散了,率下屬迴到府衙,耽誤了這麽久時間,早都餓了。


    迴到廚房,莫大姐在旁邊的灶炒菜,方念真就趕緊將紅燒魚出鍋擺盤。


    白菜片焯水墊在盆底。魚片焯水迅速撈出,加醬油和鹽,擺好花椒和芝麻,重新起鍋燒油,待油熱,將辣椒丁放在油裏爆香,而後將熱油均勻地潑在花椒上。


    霎時間,小廚房裏就彌漫著又香又辣的氣味,方念真離得近,被嗆的跑出去打了幾個噴嚏,莫大姐也第一次聞這麽刺激的味道。


    “念真妹子,這真能吃?可別把大人們吃壞了。”莫大姐不由得擔心。


    方念真從魚片盆中撥出一小碗,“莫大姐,你不放心就先嚐一下。”


    莫春桃向來是個穩妥的人,便拿起筷子夾起一片魚片品嚐。


    魚片入口嫩滑,首先是直衝天靈蓋的辣味,莫春桃從未吃過這麽刺激的東西,再就是花椒的麻味迅速蔓延開來。


    “嘶哈,嘶哈,那攤主說得對。”莫大姐辣得不行,方念真趕緊遞過來一碗水。


    “莫大姐你說啥,攤主怎麽了?”


    “攤主說,這東西吃了嘴裏噴火。”一口氣喝了大半碗水,莫大姐解釋道。


    放下水碗,方念真卻隻見她又拿起筷子,又吃了第二片,“不過,真上癮啊。”


    “哈哈哈,嚇我一跳。”方念真真是被嚇到了,還以為莫大姐不想讓這道菜上桌了呢。


    兩人將其他的菜也準備好,正好來催菜的衙役來了,就幫著一起將大份的菜都端到飯廳。


    郭知州特地吩咐過,今日他和客人在書房單獨吃,莫大姐和方念真就將每樣菜都裝了小份,又用心擺了盤,方念真還用刀給水果削了些造型,擺了個簡易的果盤。


    消停下來,方念真和莫大姐也終於開始了自己的午餐,莫大姐不住地說著辣,筷子卻還是不停地往鮮椒魚片上夾。


    “妹子,這道菜,別人我不知道,郭知州定是會喜歡。”


    莫大姐說得對,此刻,郭知州的書房裏。


    “嘶嘶嘶,這菜忒好吃。”知州大人已被辣得額頭冒汗,嘴唇也腫脹起來。


    “老郭,我看你就是喜歡被虐,你夫人越鬧你,你越高興。吃菜也是,明明被這菜折磨的不得了,還一直吃。”


    郭知州對麵的白衣少年正襟危坐,手執竹筷極為優雅地夾著麵前的土豆絲。


    “就咱倆,又沒別人,你還端著,真不嫌累。”郭知州嫌官袍寬大,把袖子都卷了起來,儼然一副吃爽了的樣子。


    郭知州的“貴客”正是傳聞中的瑞王——陸恆。


    “嘶,這魚片定是新來的那小姑娘做的,人家年齡小見識可廣呢。我跟你說,剛才我旁邊院裏,有個中毒的……”,郭知州把午間孫大娘中毒一事說與陸恆聽了。


    “這得提醒百姓吧,畢竟這土豆已在新雲州推廣了,日後也是要運到其他地方的。”陸恆吃飽了,拿出手帕擦了擦嘴,又漱了口。


    “嗯,我已讓下屬擬通告了,準備張貼提醒大家,再著重對城中的飯館酒樓強調一下。”郭知州也吃好了,召了人進來將飯菜撤下去。


    又親泡了一壺茶,和陸恆坐在茶案悠然品茗。


    “京中可有消息傳來?”郭知州小聲問陸恆。


    “嗬,還能如何,如今的局麵就是韓家越發得勢,傳聞都說,他們家離接管兵權不遠了。”


    “可你我都知道,這傳聞不可信。隻是,皇上連隻言片語都沒有嗎?我們要不要做兩手打算?”郭知州嚴肅地蹙起了眉。


    陸恆一抬手:“你不必再說,此事以後再議。”


    頓了頓,陸恆調整好自己的心情,“我今日來尋你,是為了城防來的,眼見快九月了,待十月關外一入冬,隻怕又會有異動……”


    -


    “念真妹子,按說,明日該是我做朝食了,但是我兒病了,早上醒來粘人得很,今早我都差點脫不得身。明日不知能不能趕得及早飯……”,晚上下工前,莫大姐和方念真商量著。


    “沒事兒,朝食很好做的,明日我來煮餛飩或者麵條,莫大姐你放心吧。”方念真向來是個爽朗大氣的人,對換班一事沒什麽異議。


    “妹子謝謝你,從後日一直到月末,都是我來做朝食。”莫春桃感激不已。


    兩人約定好了,第二日方念真就又早起了一刻鍾,她打算包點餛飩。


    到了府衙,四處都靜悄悄的,方念真拿出一塊豬肉,手持兩把菜刀開剁,院裏隻有“鐺鐺鐺”剁肉的聲音。


    知州書房內,簡易的軟塌上,陸恆從夢中醒來。昨日與郭延信商討了許多事情後,兩人就擺了棋局對弈。


    兩人棋力相當,你來我往地就下到了後半夜,陸恆幹脆就歇在了這裏。


    “看來郭老頭兒他夫人是允許他進門了,就這麽把我一個人扔在這了,也不知外麵是什麽聲音這般吵。”陸恆昨日的白衣染了茶水,今日便換了身黑色的,仔細梳理好儀容,他就推開門,向響聲處走去。


    從主院穿過小門向西走去,就進了一個堆了半院木柴的小院子。


    方念真此刻正在一邊剁肉一邊哼著小曲兒,陸恆是練武之人,走路沒什麽聲音,她也就沒意識到這屋門口站了一個人。


    剁好了肉餡,她就要加調料調餡兒,手拿著兩把菜刀一轉身,就控製不住地“啊啊啊”尖叫起來!


    “小丫頭,鬼吼什麽?”陸恆製止了方念真的尖叫。


    “你才是鬼,你這人走路沒聲啊,你,你過來不知道說句話啊,人是能被嚇死的你知道不?”方念真埋怨起眼前的男人。


    “你是府衙的人嗎?怎麽會來這裏。”她又發問。


    “我是瑞王……府裏的,聽見有聲音便過來看看。”


    陸恆拐了個彎,沒有直接對麵前的小丫頭說出身份,她這小膽子,知道自己是誰還不得又被嚇一次。


    方念真此時已經緩過來了,就邊調餡邊和他說話。


    “瑞王?你們是不是那個黑虎軍的啊。誒,你認識何大人不?和你一樣都穿黑色衣服的。”


    方念真想起自己還沒有感謝那位幫了自己兩次的“何大人”。


    “何大人?”陸恆思索了一下明白了,這丫頭說的是小八,小八大名是“何正”。


    “哦?你認識他?”陸恆沒想到,在這兒還能聽到小八的名字,倒是有幾分有趣。


    作者有話說:


    小修了一下這一章~


    第8章 小餛飩和桂花糕


    “嗯,何大人幫過我大忙呢。”


    方念真此時已經把餛飩餡兒調好了,將醒發好的麵團拿出來擀皮,將皮擀到都快透明狀,折幾折,切成正方形的小片。


    “你這是要做什麽吃食?”斜倚在門口的男人開口問道。


    “餛飩,鮮肉小餛飩。”方念真已經拿了勺子挖餡,一秒一個地飛速包著餛飩。


    “手法可以啊。”男人被方念真行雲流水的動作吸引了,盯著她的手目不轉睛。


    “你既是和何大人共事的,我想請教你一件事。我想給何大人送份禮物以表感謝,你知道我應該去哪裏送給他嗎?”方念真問道。


    “不用了,他不會為這等小事掛懷的。”


    “何大人記不記得是他的事,我送謝禮是我的事,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陸恆覺得這小廚娘還挺有意思,挺較真。


    “他平時事情挺多的,你怕是很難見到他,每日求他辦事的人也多,帖子一堆堆的。”


    “不如這樣吧,你跟門房問問他在不在府,能當麵交予他當然最好。不行的話,你就報我的名字陸七,我幫你轉交。”


    方念真終於包完了小餛飩,拍拍手上的麵,“你和他很熟嗎?”


    “過命的好兄弟,熟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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