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城兵馬司衙門。


    今日的兵馬司衙門,格外的熱鬧。


    一大早,兵丁幾百人準備的歡迎儀式,伺候了上任的伯爵上官,便是熱鬧了一迴。


    雖沒有鑼鼓喧天、鞭炮齊鳴,但二百多人,列陣相迎,齊身拜下,場麵是有了。看起來上官還算滿意,兵馬司上下算是有了個好的開始。


    誰知,也僅僅是今天熱鬧的第一幕。


    兵丁、輔丁們的私下議論,不足為外人道也。把伯爵爺迎進衙門之後,他們這裏的熱鬧算是暫時沒了。但一眾官吏之處,卻是剛剛開始。


    伯爵爺一巡兵馬司,兩進大堂,有職事的一眾官吏們心中是起伏不定,一陣高一陣低的。


    也好在,最後他們躺平靠攏,算是初步踏上了張伯爵的船,伯爺對他們的態度挺好,他們心中算是定了大半。


    可誰曾想,那巡城禦史吳尚跑來找存在,又出了迴熱鬧。來衙門吆五喝六,還打了人,若是往常也便罷了,他們隻能打碎牙往肚裏吞。


    可看情形有專門來找伯爺的趨勢,結果,碰上了伯爺發威,情況便是不好了,被小小收拾了一頓。


    不論是官吏還是兵丁,說實話,心中解氣,但解氣的同時,亦是擔心。


    隨後,又是出了新的幺蛾子,看守的幾個兵丁,擋不住吳尚的威逼利誘,把人給放了。也不想想,縣官還不如縣官呢,你怕禦史,便不怕上官?


    伯爵爺進宮,事兒交待下來了。辦吧,既已是躺平,還有何猶豫的,他們也不敢講情麵。其實,這事別說伯爺,他們也不會容忍。即便是按以前的路子,你放人了好賴要向上官支會一聲吧,悄沒生息的,你把上官當啥了?


    一眾官吏冷麵施為,該開的開,該打的打,事情一一記錄,麻利的處理完了善後。


    此刻已將至申時,幾個官員抽時候墊了墊肚子,終於聚在正堂,坐等著伯爺迴歸。


    討論討論上下事務,也多少有些為張伯爺擔心,不是他們對張鶴齡多忠心,多有感情,是他們覺著,或許張伯爺坐鎮,比之前更好。最起碼,有個能頂的上官,不用受那些亂七八糟的婆婆公公的肆意欺壓。


    若是讓他們打巡城禦史?


    開什麽玩笑,夢他們都不敢這麽做。


    “一個多時辰了啊,老劉,你覺得張伯爺進這趟宮會如何?”


    袁成的突然詢問,也是大家都關心的事,他們不由皆是看向劉範。誰叫劉經曆是他們中唯一的正經讀書人呢。


    劉範搖了搖頭,說實話,他也看不明白。


    若是按正常情況,無論有理無理,打禦史便是大罪,國朝優待士人是方方麵麵的,何況是已入仕的士人。


    可輪到張伯爺,他拿不準,他能感覺到張伯爺當時的那種淡然,或許是陛下撐腰吧。


    洪晉粗人一個,此時悶聲道:“唉,自古道,官大一級壓死人,可特麽官不比我們大,也能壓人,倒是希望,咱伯爺的官夠大,也能壓一迴,出出咱多年的鳥氣。”


    “是啊,壓一迴,咱往日日子沒準也能好過些!”


    “大致也不易吧,現在這情況……”


    “……”


    眾人的討論,有胡咧咧的,有發泄的,劉範皆是不語。曾經也是處過文人圈子的人,比他們看得更清楚些。


    “報!”


    正這時,堂外有兵丁唿報。33小說網


    幾人停下了議論,兵丁跟著快步走了進來,單膝跪下稟報道:“各位老爺,衙門口來了一位自稱是伯爺隨從的人,二十多歲,拿著伯爺的腰牌,說是前來替伯爺傳話……”


    幾個人頓時一個激靈,洪晉猛一起身,道:“請進來啊,既是伯爺的人要傳話,怎讓人在衙門口等著!”


    說著話,幾人也是紛紛站了起來,宰相家奴七品官,伯爺上官家裏的,他們更不敢怠慢了。


    兵丁趕忙迴道:“小的已是請過了,可那一位說了,他非兵馬司屬員,不可擅入。說這是伯爺交待的,他說……”


    袁成朝眾人看去,道:“那咱們出去吧!”


    “讓他把話說完!”劉範擺擺手,他眉頭微蹙,稍一思索,問向兵丁道:“來人如何說的,一字一字說清楚了!”


    “各位老爺,他說伯爺交待了,兵馬司衙門乃是重地,除陛下諭旨、正式軍令,及衙門主要官員批示外,非兵馬司屬員不得擅入,否則軍法處置。”


    洪晉不由咧嘴笑道:“嗬,這規矩!剛之前咱們不是琢磨伯爺為啥要下令打那些兵丁嗎?看起來是伯爺的人沒錯了!老劉,想什麽呢,走著啊!”


    劉範腦子裏閃過了靈光,臉上不由泛起笑容,輕聲道:“各位,走!”


    “怎迴事?”


    一眾官吏看劉範突然一笑,頓時疑惑,不由問道。


    “尚不好說,先過過人吧,聽聽伯爺有什麽吩咐!”


    “那快走吧!”


    一行人腳步飛快的就往前院趕,連劉範這個文人也是毫不拖後,沒一會就來到了衙門前院。


    繞過照壁,隻一打眼,就看見衙門側門口,那個二十多歲的男人。


    “這位便是伯爺的家人?下官劉範……”


    “卑職洪晉……”


    “卑職袁成……”


    “卑職……”


    一行人很熱情的迎到門前,上來便絲毫不拿大,客氣的自報家門。


    來人確是張鶴齡的人,正是盧琳,他牽著馬靜靜的站在衙門口,正打量著自家老爺所任職的第二處衙門。


    比起錦衣衛千戶所,兵馬司衙門看著規模無疑更大,但無論是過去的印象或是第一眼給他的直觀感受,這裏即便比不受待見的外派錦衣衛千戶所也要顯得弱氣許多。


    不過,從自家老家說的幾句話間,他也琢磨出了一些道道,大致,老爺對兵馬司是看重的。


    因而麵對這十幾個穿著官衣絲毫不拿大的打招唿方式,他更是不會拿大,他笑著抱拳向眾人一禮道:“在下盧琳,乃是老爺的隨從,隻是白身,當不起各位上官的大禮!”


    “哈哈,盧公子,你是伯爺的人,便是咱們的弟兄。什麽上官?芝麻綠豆的,都是伺候伯爺打個下手,咱們別生分!”


    “是啊,盧公子,都是自家人!”


    劉範暗自點頭,心裏不由更多了幾分安定,以仆看主,這位伯爺隨從的態度,能看出很多了。沒有眼高於頂的大家家仆秉性,反而對他們的態度比較親近,無論是人或是處事對他們都是好消息。


    寒暄過後,盧琳直接說起正事,道:“老爺吩咐,讓在下向各位上官傳個話,各位注意聽下。說完了,在下可不會再做解答,這也是伯爺交待的。”


    一群人頓時肅容,打起了精神。


    盧琳拿起張鶴齡的腰牌,虛舉著著,肅聲道:“老爺有言,兵馬司衙門乃軍營重地,非陛下諭旨不可進,非兵部正式軍令不可進,非主官批示不可進。兵丁除正常事務運作,餘時不可輕動。非緊急、突發事務,除以上三令,皆不可動。諸位上官,這就是老爺的交待!”


    “下官……卑職等謹遵伯爺令!”


    眾人恭敬向令牌一禮,應了命。


    領命之後,眾人有些迷糊,似乎有些講頭,但又不明了。


    劉範反而臉上笑容更盛了幾分,他笑著向盧琳抱拳道:“既然伯爺有令,那下官便不請盧公子進去坐了,改日有暇,我等再與盧公子親近。”


    盧琳笑著迴禮道:“劉經曆,剛剛是老爺的交待,除此外,老爺有吩咐,讓劉經曆安排人去都督府領取軍備、軍械。數目三百套,憑老爺印信領取。都督府那邊,老爺已在陛下跟前和英國公說好了。去了直接找軍需領便是。老爺說了,挑一挑,仔細點,別怕丟麵子,這是第一迴,不是發,是送,但也是三年內可送的唯一一迴。”


    “哈哈,還是伯爺的本事大,他麽的,總算是有東西可用了!”


    聽到這個消息,洪晉無疑是最高興的,他是帶領兵丁的直屬上官,以往沒少因軍備而頭疼。至於是發還是送,是不是三年唯一一迴,他壓根不在意,以前也沒有三年能換一迴的。


    劉範卻是用心聽了,大概有了些思索,不過也不確定,於是,他問道:“伯爺說的是都督府,不是兵部?”


    “不錯,都督府!”


    劉範點頭應道:“下官當親自帶人過去,好好挑,兵馬司也沒有麵子可言。”


    “正事交待完了,在下最後傳下老爺說的私事!”


    盧琳仔細想了想,感覺無有錯漏後,繼續道:“老爺說了,午後衙門內的事務安排,你們自個兒決定,上晚時,老爺會在會賓樓宴請各位上官,務必準時。”


    “哈哈,怎能讓伯爺破費,我等本準備請伯爺的東道呢!”


    盧琳笑了笑道:“瞧諸位上官親近,在下私人提醒諸位一言,介時錦衣衛東城千戶所的幾位百戶應是會在,老爺可能會問些事務上的事。在下不懂會是什麽,諸位自個兒琢磨吧。在下告辭!”


    盧琳撂了一句,朝眾人拱了拱手,接著翻身上馬,飄然而去。


    幾人目送離開,接著轉身迴轉衙門。


    路上,洪晉問道:“老劉,看你時而笑,時而琢磨的樣子,到底什麽門道?還有,盧公子最後說的那個,是不是有啥特別意思?”


    大家都關心,以往劉範便是兵馬司的智囊,因而,他們沒明白的,問的也毫不遲疑。


    “諸位,事情大致是好事,但咱們的事也要做。本官帶人去領軍備,諸位……”


    一眾人聽著劉範的話,喜憂參半,但既然大致是好事,那便不能錯過了,他們在兵馬司當官幾年十幾年了,可不容易遇著一次機會。


    一眾官吏大致商議之後,紛紛忙了起來,兵馬司衙門又是一番熱鬧!


    ……


    上晚。


    天已漸漸黑了下來,京城的繁華地帶此時皆已亮起了燈火。


    位於朝陽門內東南的幾條胡同更是如此,即便是晚間亦是燈火通明,亮堂的很。


    京城的上夜生活剛剛開始!


    今日和往日亦大致相同,不過,眼尖的人卻是發現了些異常,那些大致隻能在白日街麵上看到的錦衣衛和兵馬司的官員卻是陸續有人過來。


    這倒是稀奇了,按這邊的花費,那些官兒可不大敢來,即便來了,也不可能有這般多。


    這裏是哪兒?這裏是黃華坊,沒聽過?那你不是京城人啊,本司胡同聽過沒?還沒有?演樂胡同呢?還沒有?那教坊司總聽過吧。


    沒錯,這裏便是京城最大的娛樂場所,西城繁華,但多是私產,富則富矣,但東城此處可是官方所在,京城裏達官貴人晚間時候常來的地界。


    娛樂和吃、住從來都是緊密相連的,因為這裏的地界,有達官貴人常往,自然帶動起了高檔客棧和酒樓的興起。


    好奇之人的關注,這些陸續趕來的錦衣衛和兵馬司官員可沒空關心,這裏確實不是他們能常來的地方,花費不起啊。


    但今日可不是花費,是伯爺請宴,他們一下職便是匆匆趕來,就怕耽誤了時辰。


    好在,地方好找,這片地界屬的著的酒樓。


    會賓樓!


    頂層最大的雅間,兩張大桌上,已擺上了菜品酒水。兩張酒桌旁,坐了二十多人,可此時麵對酒菜,無一人敢動。


    連同僚之間也是未有一語,包間裏極為安靜,和外間的喧鬧大相徑庭。


    酉時過半。


    安靜等待中的眾人,一直豎著耳朵聽著動靜,當聽見包間門前的響動時,突然全部站了起來。


    接著,隻見,門被推開,一前一後進來兩人。


    “下官……卑職等參見伯爺~!”


    二十餘名兩衙官員,齊齊行禮,聲音格外的響亮、幹脆,甚至像排練好的一般,整齊異常。


    張鶴齡笑了笑,也是拱手道:“讓諸位久候了,有些瑣事處理。諸位坐,今日是本伯上任之日,請諸位同僚聚聚,親近親近,沒有那般多的規矩!”


    眾官員聽了心下放鬆,親近確實挺親近,但讓他們沒那般多的規矩,那可不行。正所謂禮多人不怪,上下規矩嚴謹些,很好。


    張鶴齡也不堅持,事實情況便是如此,他也不可能真就想標新立異的非要怎樣,否則,說不得眾人更拘謹。


    張鶴齡走到主桌首位坐下後,盧琳隨著站到張鶴齡的身後,眾人這才按著排好的位置紛紛落座。


    張鶴齡掃了一圈,和他一桌的是錦衣衛千戶所的經曆孫繼,包括張海在內的錦衣衛六位百戶,兵馬司的劉範、袁成、洪晉。另一桌則全是兵馬司的司吏和典吏。


    位置排的規矩,基本是按照慣例和品級,大致應是兩位經曆安排的,靠他最近的也是兩位經曆。他們雖是七品,比百戶官品級來的低,但他們是一夥軍漢中的唯二文官,倒也算合適。


    張鶴齡看了看後,端起酒杯,劉範和孫繼兩人皆是一動,最終顯然劉範更麻利,他一把從使者手中取過了酒壺,給張鶴齡斟上了酒。


    張鶴齡笑著頷首示意,接著便起身,舉杯道:“今日本伯忙的很,天沒亮便去了北鎮撫司,一天下來,又是進宮,又是兩個衙門的跑著,難得有時間靜下心和諸位交流。


    因而,本伯今日在此設宴,一是為了本伯今日的上任,二來,也是為和諸位親近親近。同時,望諸位今後,能和本伯一道,將咱們的衙門差事辦好,不負皇恩,不負朝廷。來,諸位,與本伯滿飲此杯!”


    張鶴齡再一示意,舉杯飲盡了杯中酒。


    “伯爺,下官……”


    眾人同是飲盡,紛紛隨著張鶴齡坐了下來,這時,錦衣衛經曆孫繼再次站了起來,想開口說些什麽。


    張鶴齡笑著擺了擺手,道:“坐,來吃菜,咱們邊吃、邊喝,有話,三巡之後。”


    張鶴齡率先動筷,很是親和的招唿大家一起喝酒、用菜。


    似乎是兩杯下去,大家的拘謹也稍放開了些。


    這時,張鶴齡轉頭朝盧琳吩咐道:“盧琳,你也別站著了,去那邊,替本伯招待招待兵馬司的同僚。”


    “是,老爺!”


    盧琳躬身應了一聲,接著朝另一桌走了過去。


    包間內的兩衙官吏似乎也是要表示他們的尊重,一個個的看著盧琳,暫時的停下吃喝,等著盧琳過去坐下。


    桌子很大,坐十幾人也不顯擁擠,因而,這一張桌子在安排之時,為表尊重,主位是空著的。盧琳過來後,兵馬司的這些小官吏們趕忙的就把盧琳往主位讓。


    盧琳卻是笑著搖了搖頭,其他人也是機靈,趕忙分別挪了一位,把主位旁又空出了一個位置。盧琳這才順勢坐下。


    “來,諸位,再飲一杯!”


    張鶴齡暗自點頭,不再關注那一桌,再次舉起了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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