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如山正和方澄光在西間說什麽, 見薑琳麵色凝重,便停了話頭關切地看她, “怎麽啦?”


    薑琳就把薑敏的事情說給他倆聽,“我想去打電話給那邊農場問問。”


    北大荒農場歸建設兵團負責, 都是軍隊體係, 他們聯係起來比較方便。


    程如山握上她的手,“走吧。”


    方澄光想一起去,程如山表示不用那麽麻煩,打個電話而已。


    程如山帶著薑琳去了後勤總部,那裏每天都有人值班,有一部可以要長途的電話機。


    程如山要了北大荒建設兵團的電話,轉到薑敏所在團部。


    接電話的是個年輕的男通訊員, 正在吸溜粉條呢, 聲音含含糊糊的, “哪裏,找誰啊?”


    聽對方說是x省軍區, 他立刻把一嘴粉條子直接咽下去, 啪得一個立正,字正腔圓地:“首長好。”


    程如山:“……同誌,我不是首長, 請不要緊張。我們有事找薑敏知青, 請問能聯係上她嗎?”


    男通訊員聽說他找薑敏, 立刻緊張起來, “你是她什麽人?”


    程如山:“娘家人。”


    “那你們有什麽事兒嗎?”


    程如山捂著話筒和薑琳低聲溝通兩句, 然後道:“家裏有急事,想讓她幫忙,明天晌午能打電話給她嗎?”


    男通訊員道:“這樣,我讓人給她捎信,讓她明天晌午來接電話。”


    程如山就約好第二天打電話的時間,中午12點左右,時間寬裕一點。


    掛了電話,他攬著薑琳的肩膀揉了揉,“不要擔心。”


    薑琳點點頭,“明天再來打。”她覺得姐姐一直有信迴來,人應該沒事兒,可能就是什麽情況導致沒來上大學。山高路遠的,急也急不來,也不要瞎猜。


    他們迴家,薑興磊已經跟其他人大體說了一下,都很關心薑敏的事情。


    薑琳:“明天再去打電話。”


    閆潤芝讓薑琳不要著急,“餓了吧,咱們先吃飯。不管有啥事,先填飽肚子才有力氣。”


    帶魚用麵粉雞蛋液裹著油煎的,焦黃噴香,還有紅燒大黃花,也散發著魚類特有的鮮美,兩個鍋子熱氣騰騰,吸口氣都是肉香和冬筍的鮮味兒。


    這都是薑琳愛吃的,可不知道為什麽,她夾了一塊帶魚,突然感覺沒胃口,就順手放在程如山碗裏,笑道:“山哥,吃魚,香著呢。”


    程如山看了她一眼,她那麽愛吃魚,竟然吃不下去。看來還是擔心,胃口都不好了。


    閆潤芝:“寶兒娘,怎麽不愛吃了?”


    薑琳笑道:“我想吃那個筍,鮮得很。”


    程如山幫她盛了一碗筍湯,薑琳泡著米飯吃得美滋滋的。


    小寶:“琳琳,我有事的時候也愁得吃不下飯,和你擔心大姨一樣。”


    大寶:“你的事就是藏了一兜糖什麽時候會被媽媽發現摳了去。”


    文生夾了一塊大黃花,“哇,這個好好吃。”他看向薑琳,“娘,你為什麽不吃魚了?”


    薑琳夾了一塊嫩白的魚肉,鮮美得很,“好吃!你們多吃點。”她還讓呂航吃菜,別不好意思。這麽一桌子菜,你捧著剩餃子吃得那麽蕩漾是什麽意思?


    吃過飯,大家聊了一會兒,呂航帶著薑興磊告辭離開。


    天冷程如山讓薑琳在屋裏,他去送送,迴來在方澄光他們屋裏說一會兒話,叮囑大寶小寶晚上早點睡。


    他倆現在精力旺盛,冬天冷不能一天在外麵蹦躂,憋在屋裏很容易毛躁。好幾次晚上不睡覺拉著何亮文生不是打撲克就是彈彈珠,再不就是打彈弓比賽準頭。方澄光幾個被他倆威脅不許告訴琳琳,否則就不是好兄弟。


    程如山知道也沒告訴薑琳,但是要小小警告一下倆兒子。


    他迴到房間,薑琳已經上炕,正在聞自己衣服。


    他笑道:“媳婦兒這是要去做警犬?”聞聞衣服聞聞被子的,這是要幹什麽?“前天剛曬過的被子,被套也剛換過的。”他知道薑琳愛幹淨,所以她的衣服和被套褥單,他都勤幫她洗一下。


    薑琳撲過來聞聞他的頭發,然後讓他聞聞自己的,“你聞聞,我是不是餿了?”


    程如山:“瞎說,你昨天晚上剛洗的澡。”頭發是用小炭爐烘幹的,哪裏就餿了?


    薑琳卻不信,“我總聞著有味兒。”她機警地看看天棚又看看地上,“你說是不是有老鼠死在那裏腐爛了?”


    程如山把她樓進懷裏,親了親,“別胡思亂想,入秋的時候剛檢查修過屋子,什麽都沒有。”


    薑琳聞著他身上的味道好聞,就窩在他懷裏懶懶地不想動,“你說大姐到底怎麽啦?”


    程如山知道她不是非要問他要答案,隻是這樣說說,心裏就不會胡思亂想。


    他摟著她輕輕撫摸她的後背,“明天聽聽她怎麽說。”


    薑琳被他摸得很舒服,眯著眼睛朝他撒嬌。


    ……


    第二天薑琳還要上課,但是程如山晨練迴來看她還在睡,他去爐子上熱乎一下手,伸進被窩摸摸她,“媳婦兒,不上學了?”


    薑琳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睜開眼,“幾點啦?”


    程如山:“七點多了。”


    薑琳:“為什麽不九點上課啊。”


    看著本來恨不得七點就上課的媳婦兒,現在居然想偷懶,程如山親親她,“要不要給你請假?”


    薑琳爬起來:“我上午一節課,下了課去一趟薑興磊學校,晌午迴來打電話。”


    程如山:“那我去接你。”


    薑琳:“不用,你要上班的。”


    程如山:“我的工作比較靈活,已經安排好了,不用盯著。”


    下麵幾個小隊長都是他熟悉的,能力了解,安排好基本沒事兒,就算有緊急情況,戴國華也可以幫忙頂一下。


    薑琳便答應。


    上午的課是建築美學,包括手繪,這門課很有意思,薑琳學得很輕鬆。


    快下課的時候,蘇行雲想跟她商量小組一起去寫生的事兒。


    薑琳:“班長,我這幾天有事,學校活動暫時不參加,你幫我頂一下。”


    她把書包收拾一下,等老師一說下課她就從後門溜了。薑琳背著書包出了教學樓,就見程如山已經在教學樓一側的鬆樹下等她,“來這麽早啊。”


    程如山看她把毛線帽子塞在書包裏,拿出來給她戴上,“剛來。”


    他們直接開車去財經學院校辦處,程如山出示工作證,找到負責招生的老師詢問關於薑敏的事情。


    負責接待的周老師聽了以後,拿出這兩年財會專業的錄取名單以及報到名單,未報到的都有統計。


    她道:“薑敏並沒有來報到。”


    薑琳問道:“周老師,我姐姐生病了,因為路遠地方太偏,出現意外。請問能否給她辦理遲到入學?”


    9月份入學,現在已經12月底,等於耽誤了差不多一個學期。


    薑琳卻覺得如果能來參加期末考試應該就可以。現在有種特殊情況,那些666768年畢業的高中生,今年都三十左右,家裏愛人孩子一堆,處處都是牽掛。而且除非是工廠的正式工學校的正式老師,大部分社員、下鄉知青沒有帶薪上學這一說的。就算學校發補助,可家裏的活兒沒人幹,沒人掙工分,那老婆孩子總不能餓死吧。


    於是很多同學尤其是男同學,一到春種、夏忙、秋收,他們就找班主任請假迴家幹活兒掙工分,等期末考試前一個月迴來,借同學筆記突擊複習考試。隻要能參加期末考試,掛科不多,基本就沒問題。


    班主任基本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法不責眾,隻要學生能順利考試,沒大問題就行。


    周老師看著薑琳,“我們需要開會討論。”


    她翻了翻工作計劃,定於下午,等校長、教 務主任都有時間的時候討論這個問題。


    薑琳和程如山跟周老師告辭,去找薑興磊,告訴他留意下午校辦處的討論會。


    薑興磊:“姐,你說能行嗎?”


    薑琳:“現在中央正開會呢,要發展經濟,沒有人才怎麽行?正兒八經考上的大學生,每一個都是國家不可多得的人才,肯定行的。”


    這時候大學生奇缺,畢業的時候都能分配到不錯的崗位,上崗就算幹部,福利也是很好的。


    薑琳讓他留意點,她和程如山迴家先吃了個飯,然後去辦公室打電話。


    這一次依然是那個男通訊員,他喊道:“薑敏,薑敏,你老妹兒的電話!”


    薑琳就聽著電話裏傳來蹬蹬的跑步聲,甚至還撞倒了凳子發出咣當一聲惹得有男人粗聲提醒她小心點。


    “喂!”


    電話那頭傳來急切的聲音,因為跑得太急而氣喘籲籲的,“琳琳?”


    薑琳聽著薑敏的聲音,竟然也不覺得陌生,“姐,是我,你……”


    不等她說完,薑敏急切地打斷她,“琳琳,家裏怎麽啦?讓我幫上忙隻管說。”


    薑琳聽她那麽著急,趕緊道:“沒事,沒事,我怕你工作太忙,那人不給你傳話,故意說的。姐,你好嗎?”


    果然,那邊傳來男人不滿的哼聲。


    薑敏鬆口氣,聲音也輕鬆起來她笑道:“好,好得很。你們都好吧,咱爸咱媽好吧?大哥大嫂,二弟小弟都好吧?”她聲音清脆,一疊聲地問起來,跟大珠小珠落玉盤似的。


    薑琳:“姐,你真的好嗎?”


    薑敏笑得更大聲,“當然好啊。琳琳,你沒急事打什麽電話,怪貴的,咋不寫信呢?”


    薑琳:“你今年考大學啦?”


    薑敏:“考啦,去年就考啦,去年沒考上,今年也沒考上,哈哈,考大學這個吧,也看運氣。”


    聽她笑得那麽開心,如果不知道錄取名單的事兒,薑琳也不覺得如何,現在卻覺得格外難受。


    “姐,我在財經學院看到你的名字啦,不是重名的,確定就是你。”薑琳緩緩道。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快,薑敏又笑,笑了兩聲似乎覺得不那麽好笑,就道:“你咋知道啦?我以為沒考上呢……”聲音卻沒底氣得很。


    薑琳:“姐,你是沒拿到通知書嗎?我們已經跟學校請求,可以給你補發通知書,你隻要過來,趕得上期末考試就行。你現在就準備吧,趕緊過來。”


    那頭一片沉默,有男人的聲音傳來,悶悶的,似乎是話筒被摁住,聽不見什麽。


    片刻,薑敏的聲音再度傳來,“琳琳,其實我收到通知書了。我……就是不想去上了。專科沒意思,讀大學也是想有份好工作,提高收入,我現在在農場場部上班呢,不錯的,沒必要去讀大學。”


    從說自己沒考上,到以為沒考上,又說拿到通知書不想讀,薑琳不知道她有怎樣的心裏路程,但是能肯定姐姐肯定有難處。


    她道:“姐,你要是有什麽困難,你告訴我們。現在大哥賺錢很多,大嫂也願意幫襯家裏。我和小弟都考上大學,我們還和二哥合夥開了一個代銷點,所以家裏不缺錢。你妹夫程如山在軍區有工作,也認識不少人,你也不要怕有人會欺負你我們管不了。有什麽事兒,你告訴我們。”


    那頭的薑敏聲音顫了顫,然後又笑起來,“……琳琳,你懂事了,真好。放心吧,姐姐……挺好的。我真的沒事……”


    “姐,我們已經和學校說過,隻要你年前來,可以繼續讀的,沒問題。”


    薑敏似乎很急,“電話怪貴的,不說了啊。我晚上就迴去給你們寫信,掛……”


    薑琳還想說話,那邊已經掛斷。


    等薑琳再撥,那邊說薑敏已經走了。


    程如山幫她把電話掛斷,攬著她,“不要擔心,咱們親自過去看看。”


    薑琳點點頭,也隻能這樣。


    薑琳下午去上課,程如山去上班,等放學接她去財經學院。他們先去校辦處問問結果,周老師表示薑敏高考成績優秀,不知道為什麽會報專科,學校非常願意給這樣的同學特殊照顧。畢竟她路遠,也可能有什麽特殊情況,或者通知書等等出狀況,學校批準她晚入學。


    “隻要能來參加期末考試就行,還有一個月,請薑敏同學盡快。”


    “多謝老師,多謝學校的照顧。”薑琳連連給老師們道謝。


    告辭周老師,薑琳和程如山接了薑興磊,一起迴薑家商量事情怎麽辦。


    薑琳他們到的時候,徐愛梅正準備做飯,薑東漸拄著拐杖在院子裏溜達。


    入冬的時候他上班扭了腰,大夫讓他臥床,他躺幾天就躺不住,一個人在家呆著上火非要去上班,結果沒幾天又加重,不得已隻好在家歇著。現在恢複得差不多,就是還不能用力,薑大哥給他弄了副拐杖使。


    “琳琳和如山來啦,大寶小寶他們呢?咋沒一起來?”薑東漸伸著脖子往外看。


    薑琳:“他們在家呢,爸,我們有事來的。”


    薑興磊還沒把大姐的事兒告訴爸媽呢,他們都不知道。


    薑東漸看閨女臉色有些嚴肅,不禁忐忑起來,“琳琳,什麽事兒?”


    薑琳:“屋裏說。”


    徐愛梅也有些緊張,“琳琳,咋了?”


    薑琳就把薑敏的事兒告訴他們,“學校答應大姐來參加期末考試就行,還有一個月時間。不過我給大姐打電話,她聽起來不想迴來。我尋思怕是有什麽事兒,迴來咱們商量一下,是不是去看看。”


    薑敏話說不完就掛電話,薑琳就知道肯定有事,等著她自己說實話是不可能了。高考報名時間過去那麽久,薑敏肯定心裏也想過很多,可接到她的電話,第一反應還是撒謊應付,這就說明她心裏非常矛盾。


    薑興磊表示自己可以去。


    徐愛梅:“你去能幹什麽?反正我要辦內退,不如我去。”


    她想退休讓薑二哥接班,她可以幫忙管代售點。


    薑興磊:“媽,現在那裏零下五六十度,你去?怕不是要把你凍成冰棍兒!再說還有我爸我嫂子需要你照顧。”


    徐愛梅沒去過,卻也聽過,“少那麽誇張,頂多比我們冷點,還能多冷?你爸好了,你嫂子以前就省心,三胎更不要擔心。”


    薑東漸:“等大哥二哥迴來商量商量。”


    徐愛梅:“興業工作那麽忙,現在廠裏根本離不開他,上一次出去學習都沒時間呢。興來身體才好些,去北大荒再凍出病來怎麽辦?”


    程如山道:“爸媽,我和琳琳商量一下,我們過去一趟。看看什麽情況,我倆一起也好處理。”


    如果是環境阻止,他來解決,如果是薑敏內心的顧慮,薑琳和她談談心。


    薑東漸:“那不行,如山工作那麽忙,琳琳還上學,這就要期末考試呢,不能耽誤。”


    程如山:“爸,不要緊的,我現在不需要出車,沒事的。”


    薑琳:“我更沒問題,我們同學有的一學期不見人,就提前一個月迴來複習期末考試呢。我平時學得很好,考試沒問題的。”


    薑東漸還是覺得不大妥當,怎麽能耽誤閨女和女婿的時間呢。


    薑興磊:“還有我啊,我去總行了吧。”


    薑琳:“不用去太多人……”


    “怎麽不用啊?給我準備飯票就行,錢我自己都能解決!”薑興磊說得很豪氣,“我跟著姐夫,就算跑個腿也比姐姐你快吧?”


    程如山點點頭:“興磊現在也是大人,一起也行。”


    薑興磊頓時激動得很,“媽,你聽見了吧,我姐夫說行。”


    徐愛梅想了想,“那我們出錢。咱家這兩年花錢不多,攢下一些錢。”


    薑二哥身體好起來,家裏基本都賺錢,他們也沒結婚沒買大件,所以攢了一些錢。主要是薑大哥漲了工資,上繳的也跟著多起來。


    徐愛梅把家裏 攢的三百塊錢拿出來交給薑琳,“都拿著,窮家富路,路上不能委屈著。”


    其實他們三個路上還真花不了多少錢,程如山現在是部隊待遇,就說工作需要出差火車票免費,薑琳和薑興磊是學生,火車票半價。最大的開銷就是吃飯,但是在哪裏都要吃飯,路上就是略貴一些。


    薑琳就要一百塊,另外兩百還給徐愛梅:“家裏也要用錢,我們有的。”


    徐愛梅知道她說不要就是不要,也不和薑琳爭執就收迴去。


    程如山:“既然決定了就不拖延時間。我這就去找人買火車票,明天一早出發。”


    薑興磊:“媽,快給我收拾包,我這就跟著姐夫走了。”


    看他那興奮的樣子徐愛梅想捶他,還尋思小子懂事能擔當,看他這樣倒像是去旅遊的。


    她道:“你自己不會收拾的?我要做飯給你姐姐姐夫吃。”


    宋麗娟、薑大哥二哥也陸續迴來,見到薑琳和程如山很高興,紛紛問大寶小寶文生怎麽沒來。


    宋麗娟現在七個月的身孕,因為生活好起來,吃得營養豐富,肚子比上次懷孕大了好大一圈。薑琳問她是不是雙胞胎,宋麗娟說不是,去醫院照過b超的,孩子也不是很大,估計是吃得好,肉都長她身上,看著比以前圓了好大一圈。


    徐愛梅跟兒子媳婦兒們解釋一下大女兒的事兒,“電話裏說不清,你們妹妹和妹夫要去看看。”


    薑大哥道:“還是我去吧,如山上班也忙。”


    程如山:“大哥,已經安排好了,不要爭。”


    程如山現在脾氣越來越溫和,對人非常和氣,可他說不的時候,氣勢依然帶著壓迫感,薑大哥根本扛不住。


    薑大哥:“那……你們多帶點錢。聽說那裏非常冷,不但要穿厚棉襖棉褲,最好每人穿一件軍大衣。棉被也要帶上,萬一招待所被子太薄……”


    薑琳笑道:“大哥,你放心吧,人家有暖氣呢。”


    薑二哥:“還是要帶上,以防萬一。”他雖然想去,不過他知道大家不會同意的。他很有自知之明,照顧好自己,就是不給大家添麻煩。


    薑興磊激動得不行,趕緊去收拾自己的衣服,他沒有軍大衣,就要去找呂航借。


    程如山讓他不用忙活,可以把程蘊之的借他穿,大冬天程蘊之基本不出院門,很少穿那麽厚的,太沉。


    吃飯的時候呂航開車過來了,送來一百塊錢,還給薑琳帶了一些罐頭麥乳精和水果讓她路上吃。薑琳就要了幾個蘋果路上解渴,其他不要,帶著怪沉的。


    呂航:“程哥、琳琳,你們放心去吧,家裏交給我了。”


    程如山:什麽時候輪到你了?


    薑興磊拍拍呂航的肩膀,“明天幫我把請假條送到學校去啊。”


    “知道啦。琳琳,我也幫你請。”


    薑琳:“不用,我已經請過。”她班主任劉建武特別好,她有事每次都是說一聲就行,請假時間長短自定。


    程如山開車帶薑琳和薑興磊迴軍區,先讓他倆迴家,他直接開車去火車站買票。他是運輸處的,本身和火車站打交道就很多,也認識不少人,買火車票輕鬆得很。


    要睡兩晚上才能到市裏,再轉車到農場,坐著吃不消,程如山就都買臥鋪。


    這時候軟臥不是想買就買的,需要夠級別,他的級別不夠,就用狄處長的名義給薑琳買一張。


    狄處長給他一張工作證,如果有什麽情況就讓程如山便宜行事,他樂得程如山能幹,自己不操心。


    他買的兩個車廂緊挨著,隔著一道門,所以也沒什麽。


    等他迴家將近九點,大家都在閆潤芝那屋裏說話呢。


    薑琳已經把事情跟孩子們交代清楚,“爸爸和媽媽要去北大荒接大姨,你們在家要好好照顧爺爺嫲嫲。”


    文生:“娘,你放心吧。有我呢。”大寶小寶也表態好好學習,好好照顧家裏。


    方澄光幾個湊錢給薑琳,讓她多帶些,薑琳自然不要。


    方澄光他們根本沒多少補貼,他們大部分都給了閆潤芝搭夥吃飯,其他也剩不下多少,她自然不要。


    她自己就是小富婆好吧,嘿嘿,不告訴他們她有多少錢,免得嚇著他們。


    時候不早閆潤芝讓他們趕緊去睡覺,爸爸媽媽明天要早起呢。


    等大家都走了,方澄光又折迴來,交給程如山一件東西。


    程如山見是一把手槍,“用不上,我帶了兩把匕首。”


    方澄光:“這是沒收的黑槍,沒記錄的,你帶著吧。聽說那裏有狼、老虎什麽的,萬一有危險也能應付。”


    程如山有配槍,以前出車都隨身帶著,但是後來不用出車,他也不是站崗的,自然不會隨身配把槍。而且工作用槍,隻要打出子彈,就需要解釋、打報告,解釋起來囉嗦又麻煩。


    程如山就收下,這種型號的手槍子彈都是通用的,他自己有備用子彈可以帶一些。


    薑琳洗漱擦著臉進屋。


    方澄光就跟他們告辭,“明天我有任務,天不亮就走,就不送你們了。”


    薑琳笑道:“沒事的,快迴去睡吧。”


    她看著程如山淡定地把槍管拆下來裝在一個布套裏,然後把布袋裝在他那個大背包的夾層口袋裏。


    程如山朝她笑了笑,摸摸她的頭,“帶著以防萬一的。”


    薑琳抱著他精悍的腰,“你以前去過嗎?”


    程如山:“去過。北大荒一點都不荒,廣袤、爽朗、富饒。好吃的特別多,燉麅子肉、烤鹿肉、燉林蛙、燒野雞、老頭魚、各種淡水魚……”


    他笑微微地垂眼看她,果然被他說得眼睛越來越亮,原本的擔心都被好吃給填滿。


    他垂首吻她,然後把她抱上炕。


    薑琳還在憧憬那些好吃的,“解決姐姐的事情,一定要好好吃幾頓再迴來。”再大的事,不能委屈肚子!這是小老太太人生格言。


    ……


    第二日一大早去火車站,程如山拿軍官證領著薑琳和薑興磊提前檢票上車,他們是臥鋪車廂不需要擁擠。


    他和薑興磊在家裏吃了雞蛋包子麵條,薑琳因為太早吃不下。


    程如山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熱乎乎的雞蛋,“吃點吧。”


    薑琳接過去,走的時候她看到閆潤芝給程如山拎上一小口袋煮雞蛋,估計得有十幾個。她拿著雞蛋卻不餓,就脫了鞋子靠在鋪上休息。


    這個車廂四個鋪位,就她一個人,之前一個下車的,其他人還沒上來。


    薑興磊也跑過來坐在對麵跟他們說話。


    很快,就有乘務員來給送熱水,服務很周到。


    等她走了,薑興磊笑道:“這火車真好。”


    薑琳:“你去坐硬座試試啊,看看好不好。”硬座熱水都不一定有呢。


    因為有心事,薑琳也不想和薑興磊玩撲克,趕他迴去看書,要麽就和同車廂的人聊聊。這年頭能坐臥鋪的,都是有身份有本事的,和人家交談一下也能學到不少東西。


    她歪著看了一會兒書又膩歪,就看程如山,他不怕冷已經脫了大衣,腿長腰細的,出來進去不要太養眼。


    “吃個蘋果。”程如山削好遞給他。


    薑琳拍拍身邊,“來嘛,讓我靠會兒。”


    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兩天她特喜歡跟他撒嬌,聲音都軟了許多,柔柔糯糯勾著他心肝兒顫的。


    程如山猶豫了一秒鍾就坐上去,把她撈在懷裏摟著,給她念書聽。


    白天有人說話過得也挺快的,晚上十點左右火車就熄燈睡覺。


    軟臥有單獨的門,帶上又黑又靜不影響睡覺。


    雖然火車上有暖氣,但是晚上燒得不及時,或者傳熱不行,火車越往北走又越冷。等過了山海關那車窗外麵都結著厚厚的冰,和屋裏的熱氣一碰撞,就有微微的冷風自行吹起。


    nb s 程如山睡了一覺下地去隔壁看看薑琳,她睡得很沉,似乎扛不住冷,縮成一團。


    他摸了摸她的被窩,鋪位涼涼的,她的腳也冰涼。他便脫了鞋子坐上去,把她的腳放在自己懷裏替她暖暖。


    薑琳感覺到熱源,就下意識地往下蹭,往他身上靠,那樣子不蹭到他懷裏來就不肯罷休的。


    程如山被她蹭得心裏軟軟的,索性脫掉棉襖穿著毛衣側身躺下。軟臥的鋪位比硬臥的鋪位寬敞,他側著勉強也能躺開。


    他剛躺下,她便感受到熱量的召喚,立刻鑽進他懷裏,腳放在他雙腿之間暖唿唿的,腦袋拱著他胸口,小手鑽進他線衣裏摸來摸去找個舒服的位置。熱乎乎的吸引著她貼得再緊一些,無意識地蹭蹭,最後終於發出心滿意足的聲音。


    程如山被她蹭得心裏軟得一塌糊塗,某處硬得無比脹痛,簡直就是甜蜜的痛苦。


    他們在火車上睡了兩個晚上,第三天一早就到市裏下車。


    下車之前,同車廂有經驗的人就讓薑琳和薑興磊全副武裝起來。


    “閨女,好好裹著,要不,凍得你直哭!”


    “凍僵了千萬別揉鼻子搓耳朵,會掉!”有人逗他們。


    終於下車。


    在車上的時候薑興磊半真半假地叫著說冷,好冷,怎麽越來越冷,結果一下車吹著外麵冷硬的罡風,冰冷的空氣帶著無比霸道的力量,一下子突破他重重保暖防線,瞬間凍了個透心涼!


    “媽呀!”他下意識地轉身就要迴到火車上去。


    程如山一把將他抓迴來,“你去哪裏?”


    薑興磊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睫毛、額前碎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自己的哈氣給染白凍住,雖然帶著棉帽子,可鼻子還是立刻就提出抗議,太特麽疼了,酸疼得要摳下去的感覺。


    薑琳來之前程如山特意給她準備了裝備,棉褲外麵還有護膝,部隊發的最厚的棉烏拉,上麵穿著新棉花絮的厚棉襖,外麵是軍大衣,脖子上戴著羊毛線套脖,頭上戴著羊皮帽子,然後再裹上羊絨圍脖。


    貨真價實一個球。


    薑琳步子都邁不開了。


    再看程如山,他還是穿著那些衣服,不過披上軍大衣,戴上棉軍帽和口罩。


    她和薑興磊裹得隻露出眼睛,但是圍脖裏麵被哈氣弄得濕漉漉冰涼涼的,著實難受。


    程如山:“去轉車。”


    他算好時間的,不需要再多等,直接趕上那趟去農場的火車。


    薑琳裹得太厲害,走路都特別慢。


    最後為了趕火車,程如山直接給她扛起來。


    薑琳:!!!!


    程如山扛著薑琳,拎著大包,薑興磊背著被子和飯盒,都不如程如山走得快,中間還腳底打滑摔了一跤,幸虧背著棉被穿得厚,也沒摔到。


    熱情的路人立刻就把他扶起來提醒他小心腳下。


    他們還要再坐四個小時的火車才能到農場,然後換汽車或者拖拉機或者什麽的去農場場部。


    終於,晌午的時候,他們下了火車,從火車站到團部還有一段距離。


    並沒有拖拉機汽車什麽的可以坐,這裏太冷,除非好手,開出來很容易熄火、凍住,最後他們搭了一輛馬車。


    北大荒實際是一整個黑龍江農墾區,土地廣袤肥沃,是全國大糧倉,養活無數人口。建國後這裏開始墾荒,如今擁有110多個大型農場。


    極目遠眺,天藍地闊,道路兩邊的土地一望無際白雪覆蓋,周圍散落著大片大片的白樺林。


    可惜這會兒薑琳凍得隻想趕緊去有暖爐的屋裏呆著,渾身的血液都要被凍僵的感覺。


    趕車的大爺穿著羊皮大襖、帶著羊皮帽子,揮著馬鞭,用很有韻律的聲音吆喝著兩頭大青騾。


    騾子的頸上係著銅鈴,叮鈴鈴,叮鈴鈴,清脆的格外好聽。


    薑琳靠在程如山的懷裏,仰頭望著湛藍的天空,鷹隼在高空盤旋,啼唳驚人。


    天高任鳥飛,不管有什麽牽絆,都不能以綁住翅膀為代價,她希望姐姐可以有自由選擇的機會。


    ……


    下午一點左右,他們到了352團團部。這裏類似小縣城也叫農場場部,下麵還有六個連隊以及十幾個村大隊。


    他們跟大爺道謝告辭,程如山隨手摸了五毛錢給他。


    大爺笑得見牙不見眼,笑道:“咋的,瞧不起咱是怎的,還給錢?不用不用,來我們農場就是客人,走嘍!”他趕著馬車駕駕地跑了。


    程如山讓薑琳先稍微活動一下,讓血液流通流通,然後領著她走,免得摔了。


    薑興磊默默地跟上,感覺自己被拋棄了。


    到了團部大院,程如山看到一個男人在院子裏鏟雪,就過去問問,“請問薑敏是在這裏工作吧。”


    “薑敏?你們是什麽人?”那男人濃眉大眼,在聽到薑敏的時候眼睛眯了眯。


    程如山原本要說是她娘家人,捕捉到男人眼神的不善,他立刻改口:“我們是x省教育局的,她被大學錄取,卻沒有去報到,我們奉命前來調查。”


    男人臉色一變,“她、這幾天不在這裏,下連隊蹲點去了。”


    程如山:“哪個連隊?打電話給她吧,讓她立刻迴來,否則後果自負。”


    “後果?”男人濃眉皺起來,一臉懷疑,“你們到底什麽人?”


    程如山解開自己的大衣,掏出一張軍部的證明,順便把已經組裝好插在腰上的槍和匕首也露一眼,淡淡道:“x省軍區特辦處,專門負責查辦高考中的營私舞弊、冒名頂替、以及其他違法行為。”


    證明一掃他就收起來,男人並沒有看清,更何況他也識不了多少字。


    至於x省軍區到底有沒有這個特辦處,他也沒有途徑核查,這種情況自然是信的。


    “你們……去屋裏等著吧。我去打電話。”男人扔下鐵鍁就往一邊去。


    程如山給薑琳和薑興磊打手勢讓他們進屋取暖,他把背包也放下,轉身朝著那個男人跟上去。


    男人自然覺察到他跟著自己,立刻就開始繞路,反正一定要離薑敏遠點。


    程如山一眼就看穿他,加快步子追上他,“你是梁排長吧。”


    梁鐵峰突然身子一矮,一個掃堂腿朝著程如山狠狠地掃過去。


    程如山輕鬆躲開,一腳踹向他肩頭。梁鐵峰忙錯手招架,卻感覺對方的腿腳如鋼鐵般堅硬,他招架不住退了兩步。


    梁鐵峰收勢站定站定,道:“果然是部隊來的,好手。”


    程如山:“沒想到這麽巧,你就是薑敏的愛人吧。”


    如果是別人,不會在聽到薑敏的時候露出那樣的眼神,就算認識也不至於懷疑或者躲著,而是應該問問怎麽迴事。


    “她沒有去大學報到,是你從中作梗?”


    梁鐵峰:“是又如何,我們紮根北大荒,不需要去那裏讀大學。我們這裏也有大學可以讀。”


    程如山:“她既然報了家鄉的大學,說明她內心渴望那裏。”


    “才不是,你一個外人知道什麽?我們被大學給坑了。我們報了三個誌願,想讀附近的大學,是你們那個大學非要越過我們大學錄取她,我們當然不去!”


    程如山:“那叫優先錄取權。”


    團部辦公室那裏,薑琳和薑興磊去辦公室和那裏的人員打個招唿,自我介紹一下,讓人幫忙找薑敏。


    那人立刻去喊。


    很快薑敏跟人跑過來,她太激動一個勁地跟人確認真的是她娘家人?真的是?不是騙人的?怎麽來了呢?她不是說寫信迴去解釋嗎?


    等看到薑琳和薑興磊的時候,她眼淚一下子流出來,“琳琳,小磊!”


    “姐!”薑琳和薑興磊喊著衝向她。


    姐弟三人緊緊地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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