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家過往並不會殃及旁人。


    洛家和方家隻是姻親, 黎家一門慘案, 洛家並沒有涉足。


    東家慣來清醒, 今日為何?


    洛青衫雖是定州知府,但洛容遠官至軍中左前衛,是鎮西將軍史海光的左膀右臂, 如今邊關戰事吃緊, 朝廷正是用人之際,隻要洛容遠這一仗能平安歸來, 便能光耀門楣, 前程不可限量。


    方家雖然沒落, 底蘊卻不容小覷, 要搬倒一個方家已經不容易,東家籌謀時慎之又慎。誰知半途又殺出一個懷安侯, 更是變數, 這些東家都能沉得住氣,如今卻忽然說,要除掉洛容遠?


    肖挺心底被某種不安蠱惑。


    而後,又迅速熄滅了心中這樣的念頭——不應當,方槿桐是方世年的女兒, 東家對方世年恨之入骨,不應當才是……


    東家慣來理智,哪裏會在這種事情上犯糊塗?


    這並非東家一慣的行事作風。


    “東家, ”可肖挺心中實在沒底,再欲開口, 肖縫卿卻已閉目。


    是不想和他再談,肖挺蹙了蹙眉頭,隨之噤聲。


    “對了,懷洲那邊有消息嗎?”肖縫卿睜眼,忽然問。


    肖挺微滯,頃刻迴過神來,認真道:“昨夜剛接到的消息,懷安侯人不在懷州,但是近來懷州城內卻動作不小。不少早前懷安侯重用的親信竟會被替換掉,就連懷安侯自己的心腹馮玉堂都被滅了口。手段幹淨利落,沒有一絲姑息,籌謀的也周全,整個懷洲未見生亂。隻是,”肖挺頓了頓,鄭重其事道:“凡是都有個端倪,可這次根本不知懷安侯是何用意,這麽些手段,懷洲即便未亂也免不了傷筋動骨,旁人都猜不出來懷安侯的意圖,聽說事先連半分風聲都沒有走漏,就忽然變了天。”


    肖挺一字一句,聽得肖縫卿再次緘默。


    肖挺又道:“再者,我們在懷洲的耳目本就不多,也一直沒找到好機會下手,好容易安排在懷洲的幾條眼線也跟著受了波及,短時間內怕是沒有辦法盡快恢複了。”


    這才是要緊事。


    肖縫卿還是未出聲。


    隔了片刻,馬車都快到方家,肖挺再次開口: “東家,方家的事情我們還在籌劃,眼下懷洲又出了變故,此時不宜再牽扯旁人。”他意指洛家。


    肖家的家底再厚,也終究是商賈。


    方家,洛家,懷安侯府,哪個是能夠輕易染指的?


    他都能看得明白,何況東家?


    無需點破。


    恰好馬車緩緩慢了下來,肖挺瞥目看去,業已到了方府門口。


    馬車外,有小廝的腳步聲,快步跑來:“可是肖老板的馬車?”


    車夫應聲:“是。”


    小廝熱忱道:“肖老板好,四爺侯您多時了。”


    又是方世平,肖挺看向肖縫卿。


    “勞煩四爺。”肖縫卿才出聲。


    肖挺會意,上前掀起簾櫳,肖縫卿下了馬車,映入眼簾,便是大門口的匾額上,氣勢恢宏的“方府”二字。


    肖縫卿仰首駐足。


    小廝上前,恭敬又有些自豪道:“這道牌匾,還是華昭帝賜給方家祖上的呢。”


    是啊,一門殊榮,肖縫卿意味深長笑笑。


    小廝會錯了意,滿臉笑意:“肖老板請。”


    ***


    肖縫卿前腳才入方府,方世年的馬車便後腳到了正門口。


    宋哲先從馬車上下來,而後伸手扶下方世年。


    “大人還好?”宋哲有些擔心。近來大理寺內風波不斷,方大人已經連續幾日宿在大理寺內沒有迴過方府,最近兩日更是連合眼的時間都沒有,若是再不休息,隻怕熬不住。


    方世年心中明鏡:“無需擔心,宋哲,你盯緊那邊。”


    說的極其隱晦,宋哲攏了攏眉,鄭重應了聲“是”。


    “去吧。”方世年眼中有疲憊。


    宋哲不耽誤他迴府休息。


    “老爺。”門口小廝上前相迎,方世年看了看先前從正門駛過的馬車,應當是往側門去的。


    “誰的馬車?”方世年問。


    小廝應道:“四爺的客人,肖老板。”


    方世年臉色微斂,腳下停步:“肖縫卿?”


    小廝不知緣由,楞楞應道:“是……的。”


    便見方世年臉色忽然一變,語氣裏帶著怒意:“胡鬧!”


    這肖縫卿在方府住了多久,他不是沒有耳聞。


    他也在府中遇到過幾次。


    過門是客,他理當禮遇。


    但肖家是商賈之家,卻非簡單的商賈之家,這些年來遊走在各方勢力之間,京中各個王儲都有浸染。這樣的商人肯留在方府這麽久,絕非是為了一個小小生意!


    他先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算了,這幾日他都在大理寺內處理事務,老四竟然留肖縫卿到現在?!


    “老爺?”小廝少有見過方世年火氣,當下有些害怕。


    方世年看了看他,眼中怒意好似特意平靜下來,片刻,沉聲道:“去告訴四爺一聲,讓他來書房見我。”


    小廝連忙點頭。


    方世年又行了兩步,駐足:“讓他現在就來!”


    小廝趕緊照做。


    ****


    南苑,環雅小築。


    碧桃這頭才給方槿玉梳好頭,宋氏那頭便挑好了一支好成色的翡翠簪子。


    是從宋氏的首飾匣子裏取來的。


    “這根翡翠簪子可是娘的嫁妝。”宋氏一麵替方槿玉插上,一麵迴憶道:“還是你外祖母送給娘的,安陽的翡翠成色最好,早些年間就炙手可熱,這幾年過後,安陽的翡翠越來越少,如今倒是都見不到這樣成色的了……”


    宋氏莞爾。


    銅鏡裏,方槿玉卻一絲都笑不出來。


    這根翡翠簪子,她及笄的時候娘都沒拿出來,卻在這個時候拿出來。


    方槿玉笑不出來,讓她從定州費盡心機趕迴家中,就是因為爹爹見肖縫卿沒有家室,想同肖家結親,便不管她的顏麵死活。


    洛容遠的父親是定州知府,洛容遠是西北駐軍的左前衛副使,這樣人家在爹爹心目中還比不上一個成州首富,肖家。


    寧願她嫁做商人婦。


    寧願她日後在方槿桐麵前抬不起頭。


    嗬嗬,方槿玉輕哼。


    這就是她的爹娘。


    從小到大,爹爹就沒有對她這麽和顏悅色過,在肖縫卿麵前,她也難得過了一把“掌上明珠”的癮,卻無非是待價而沽。


    “你這是做什麽?”知女莫若母,宋氏哪能看不出來她的臉色。


    “我不喜歡肖縫卿。”方槿玉輕聲道。


    宋氏手中一滯,連忙環顧了四周,幸好沒有旁人在。


    宋氏心驚:“你胡謅什麽!若是讓你爹聽見了……”


    方槿玉轉眸看她:“讓爹聽見怎麽了?是會再打我一頓?還是又不去娘房中了?”


    你,宋氏臉都氣紅了!


    卻又不好反駁。


    方槿玉如何不清楚?


    若不是因為要她接近肖縫卿的緣故,爹會天天留在娘房中,連惠姨娘的房門都不踏入了?


    惠姨娘哭哭啼啼找爹,還讓爹甩了一耳光,爹將惠姨娘禁了足。


    從娘嫁到方家以來,從未如此揚眉吐氣過。


    自然處處向著爹,更要討好爹。


    誰會關心她日後會如何?


    “玉兒,你爹也是為了你好。”宋氏咽下先前的語氣,好言勸說。


    “更是為了你們自己好。”方槿玉鐵了心頂撞。


    “你!”宋氏實在氣急:“你就說些這種話讓你爹聽見好了,看他怎麽收拾你?”


    方槿玉起身,徑直往屋外去:“我去尋肖縫卿。”


    分明是膈應人的話。


    碧桃低頭,咬了咬唇。


    聽宋氏在一旁惱羞成怒:“大了,不由娘了,怎麽就不能想想娘的難處!”


    清官難斷家務事,尤其是四方。


    碧桃不作聲。


    ***


    東苑裏,阿梧端水給方槿桐洗臉。


    先前走得急,也沒好好梳洗,眼下迴了屋,正好打理。


    阿梧遞了手絹,又迴外閣間點了香。


    三小姐喜歡白玉蘭花香,屋內的熏香都是白玉蘭香味的。


    白玉蘭的香味很是清淡,平日裏放在衣櫃,可以得些清淺的白玉蘭香味。晨間點一支熏香,這一日屋內便都依稀留著香味。


    阿梧熄了火折子,院外粗使的小丫頭進來,福了福身:“阿梧姐姐,方才見到思南小姐出去了。”


    阿梧看了看屋內,方槿桐也聽見了,正好出來。


    這兩日思南怪得很,她才從定州迴來,也不見思南來纏著她。


    二伯母明明說曲先生生病休息了,思南卻還告訴她去曲先生那裏上課。


    “這丫頭有古怪。”方槿桐朝阿梧道。


    阿梧讚同點頭。


    “往哪邊去了?”方槿桐問。


    小丫頭想了想,確定:“往北苑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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