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便轉向淩無名問道:“你能聞出他往哪裏去了麽?”


    淩無名似乎是有些迷茫,但依舊往前走了幾步四下裏嗅聞了一圈才道:“應該能。”


    他說得不大確定,不過在追蹤的術法失效的情況下梁興揚也隻有相信淩無名的份兒,於是他們順著淩無名所指的方向一路追了過去,其實到了這一步梁興揚也不大著急了。他知道劍橫秋留下線索是為了讓自己追上去,不會直接就衝到妖皇麵前去。


    況且劍橫秋也是出身人族,妖族未必就承認他也是妖怪,說不定依舊把他當成是人。這樣不上不下的情景通常隻發生在半妖身上,不過若是劍橫秋能在妖族如魚得水的話,想來也不會為了布局特意找到一個和他一樣是屍妖的存在了。


    淩無名為什麽會在沉睡之後從候城來到萬裏之外,又為什麽會被劍橫秋發現都依舊還遮罩著迷霧,不過現在那也不大重要了,與其考慮如何解決這個問題還不如想一想怎麽把劍橫秋抓到手再叫劍橫秋把一切都吐露出來。


    其實劍橫秋手上捏著那塊石頭就已經夠了,不用再這麽大費周章地要把梁興揚給引過去,因為隻要他手上還有那東西梁興揚就不得不去,現下他這樣費力一定是還有些別的目的在。


    走了大約兩炷香的時間,淩無名忽然停下了腳步。


    “氣味消失了?”梁興揚問了一句。


    其實他心底已經有了些感覺,玄靈更是動了動耳朵道:“我聽見了溪流的聲音,這附近有水,劍橫秋應當是涉水而去了。”


    說著她狐疑地看了梁興揚一眼,總覺得梁興揚是在她之前就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但是就他所知梁興揚的五感其實都不如她敏銳,這世上能比貓妖聽覺嗅覺更靈敏的妖族其實是屈指可數,不過遲鈍到梁興揚這樣隻比常人強上一線的地步還是有些奇怪的,隻是梁興揚一直不肯說是為什麽罷了。


    “涉水而去便有些麻煩了。”玄靈道。“不過我似乎又能聞見那味道了,看來已經超出了他布置的範圍,你再看一看自己的術法能不能起效?”


    梁興揚微微皺著眉頭,道:“我試一試。”


    但是把手放進乾坤袋的一瞬間他忽然又改變了主意。


    他想,劍橫秋恐怕是為了試探些什麽。他相信劍橫秋已經對他的原身有了一些猜想,隻是不曾得到真正的證據,不過劍橫秋想錯了一點,他其實從來都不害怕別人知道他的原身是什麽,或許當年實力還不夠強大的時候是有些害怕的,不過現在他至少能在各式各樣的兇險麵前全身而退,隱瞞隻是成了一種習慣。


    尤其是現在在玄靈身邊,他不大想看見玄靈那種古怪的表情——他已經能想象到玄靈如果知道他的本體究竟是什麽之後會露出什麽樣的表情來了。


    梁興揚帶著他們往前又走了一陣子,前方果然是一條小溪,不算是很大,任誰都能輕鬆地越過去,即便是生性有些怕水的玄靈也是一樣,但是這條小溪卻很有效地將劍橫秋的氣息全部洗刷了去。


    玄靈眉頭緊皺,梁興揚卻是一閃身便出現在了溪水對麵,道:“你要驗證的事情是不是已經驗證過了?我知道你在這裏等著我。”


    淩無名和玄靈都睜大了眼睛,在他們的感受裏溪水對麵不過是一片空地,他們想梁興揚可能是在詐唬劍橫秋,卻不想梁興揚話音剛落,便有一聲輕笑傳來。


    “師弟,你是猜測,還是肯定我就在這裏?”


    梁興揚麵色不變道:“當然是肯定你在這裏,不然你製造的局麵如此緊急,我如何不再追?你選在水邊藏身,不過就是想確認我究竟是個什麽,但我很好奇你為什麽一定要在意這件事,難道說我是什麽對你很重要麽?”


    劍橫秋現身,他現如今依舊是一身白衣如雪,麵色也像是他的衣衫那樣蒼白,現下日光大盛屍妖雖然不懼怕陽光卻也本能地有些不喜,看淩無名現下的反應便也知道了,但是劍橫秋看上去卻是很高興的模樣,看得玄靈不由得一陣狐疑,心想劍橫秋這是在太陽底下曬了太久被曬傻了?怎麽看見幾個仇人還是一副這樣高興的樣子?難道他已經忘了自己上一次想要斬下梁興揚的腕子的時候都發生了什麽麽?


    隻是腹誹歸腹誹,玄靈是什麽也不曾說,甚至還一反常態地往後退了退,她倒不是害怕劍橫秋,這一路走來她其實也見過很多難以匹敵的強者,但是對這些強者她都不曾有這樣毛骨悚然的感覺,一來是她同大部分的妖族其實都沒什麽瓜葛,那些強大的妖族便是發現了她也不過是一笑而過不會與她為難,二來是劍橫秋看著她的眼神總是叫她覺得毛骨悚然又無比厭惡。


    她知道自己的臉究竟是怎麽一迴事,現下也已經看得很開,因為梁興揚從來都沒有把她和旁的什麽人混淆起來,這張臉在梁興揚這裏唯一的作用恐怕就是在一開始救了她一命。


    但是劍橫秋不一樣。


    她能看出劍橫秋的眼神裏甚至是有種含情脈脈的感覺。


    但偏偏不是給她的。


    如果落在劍橫秋手裏她會遭遇什麽?恐怕是會被迫變成劍橫秋臆想裏的那個人吧?玄靈畢竟也在這世上這樣久了,什麽事情都見識過的,想到那個場景她就打了個寒噤,或許自己到了那一步就不會有勇氣去死了,但是不論怎麽說那也是很難受的,還是要做自己才更快活些。


    梁興揚瞥了玄靈一眼,忽然往前走了一步。


    他這一步走得很巧妙,有意無意地便把玄靈擋在了身後。


    玄靈從劍橫秋眼前消失了,劍橫秋卻沒想象中那麽惱怒,他甚至還是掛著一點成竹在胸的微笑,道:“師弟,我這次不是來同你要那手鏈的。”


    梁興揚淡淡道:“你便是要我也不會給,如何要白費力氣呢?”


    他話說得極為不客氣,可是劍橫秋臉上卻依舊笑容不減,現在連梁興揚都要仔細審視劍橫秋一番了,若不是語氣依舊還同上一次見麵的劍橫秋很像且他一口道出了上一迴交鋒時的細節來,梁興揚幾乎要以為他眼前這個根本不是劍橫秋而是劍橫秋的同胞兄弟。


    尤其是在見過了文優文和兩兄弟之後。


    劍橫秋笑了一聲,他一伸手,手上便出現了一塊藍色的石頭。


    那石頭表麵被打磨得很光滑,在天光下靜靜地折射出一點寶光來,梁興揚隻看了一眼便知道那就是劍橫秋從淩無名身上拿走的石頭,且這石頭也絕不是甸子,是他正需要的一塊石頭。


    “是候城那一帶常常與甸子相混淆的石頭。”梁興揚不動聲色地垂眼。“師兄拿這個與我看做什麽?我不是什麽沒用的東西都要收來的。”


    劍橫秋一挑眉,道:“既然師弟不要,那便丟了吧。”


    說著他便伸手要往溪水之中扔去,玄靈知道這東西定是梁興揚需要的不免有些發急,可反觀梁興揚卻是在原地默默站著一動不曾動,像是這塊石頭的確與他沒什麽幹係一樣。


    劍橫秋的手伸到一半,忽然又停下了。


    他笑道:“我卻忘了這東西扔進水裏即便是隨波萬裏也一定能被師弟尋迴來,這樣想著還是留在自己身上保險些。”


    “看來師兄很篤定我需要這東西。”梁興揚平靜道。


    “是啊,你若是不需要這東西,我便把眼睛剜出來送給你。”劍橫秋的語氣也很平淡,不過他說出來的話卻是血淋淋的,叫玄靈打了個寒噤。她自己倒是犯下過一些命案,不過隻是要命而不是要什麽大場麵,換句話說她也不希望旁人知道她是在複仇,因為這世上隻剩下她一個知道那究竟是什麽仇怨了。


    梁興揚聽著劍橫秋用那樣陰森的語氣說出一個可怖的場景來卻是眼皮都不抬一下,道:“魚目混珠倒是勉強可以混得,這獐頭鼠目如何混得?”


    聽他譏諷劍橫秋竟也不生氣,隻是低低笑了一聲道:“我在師父身旁那麽多年,自然知道她要得到什麽又要做什麽,你知道的我知道,你不知道的我還是知道。”


    這句話像是在示威,又像是意有所指。


    可是梁興揚卻像是全然沒有聽出來一樣,依舊是一副八風不動的麵目。


    他道:“師兄在這裏不是為了說這樣的廢話吧?你還不用自己先前聽見的一切去換一個榮華富貴麽?”


    卻聽劍橫秋道:“榮華富貴?靠一個妖族來給我我還不稀罕,就算是妖皇也一樣。”


    梁興揚有些驚訝地看了劍橫秋一眼,道:“那麽你想要什麽,是非要來同我說的呢?”


    這其實是明知故問,劍橫秋還不等開口梁興揚便已經知道了答案。


    劍橫秋臉上的笑容更濃鬱了些,梁興揚肯叫他問,便已經說明了很多東西。


    他一抬手,指向了玄靈。


    “當然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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