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靈吃了一驚,她也是一早就想到了這種可能然而沒有想到劍橫秋是當真敢說出來。她很迅速地扭過頭去要看梁興揚的神情,卻見到梁興揚臉上的笑忽而都消失了,不知怎地她看著梁興揚的神情忽然就生出一種安心的感覺,雖說從一開始她跟在梁興揚身邊的時候就很清楚從此那些還算得上能威脅到她的東西從此是再都威脅不到她了。


    但和現下的感覺還是不一樣的。


    她敢肯定那塊石頭對於梁興揚來說是很重要的存在,畢竟她是親眼見識過梁興揚是怎麽渾然忘我地從火焰之中搶出那一塊琥珀來的,眼前這一塊不知名的石頭顯然和那琥珀之於梁興揚是一樣的存在,但是看著梁興揚現如今的神情她就知道梁興揚是不會做這個交易。


    玄靈也不知道自己在梁興揚心中到底算是什麽,不是一個替身,然而竟也沒有在這看似大好的情勢下被當做一個籌碼。


    梁興揚臉上沒了笑意,不過他還是笑了一聲,道:“看來你覺得她是可以被用來做交易的。”


    “難道你還真的把她當成師父了?”劍橫秋臉上閃過一絲怒意。


    “我當然是沒有。”


    梁興揚搖了搖頭,現在他看著劍橫秋的眼神簡直是有些憐憫的。


    “但我本以為你是把她當成了師父,現在看來你也不是那樣想的,我隻是希望你能不再想起師父來,那實在是對她的一種......褻瀆。”


    四下一片沉默。


    很難想象梁興揚會說出這樣刻薄的詞句來,偏偏他臉上還是那樣安然自若的神情,就好像他並不以為這是一句刻薄話。


    玄靈看著劍橫秋那一張白紙一般的臉本以為自己是看不見世上什麽東西比那更白了,然而下一刻劍橫秋的臉色便把上一瞬的他自己給擊敗了,即便是知道這不是時候玄靈依舊有些歎為觀止。


    “你知道些什麽?不過是一個替代品罷了,還是隨時準備著去死的那一個替代品。”劍橫秋顯然也意識到一般的話對於梁興揚是沒什麽用處的,還好他手裏還握著一個秘密,那是一個梁興揚知道之後一定會崩潰幻滅的秘密,上一次他就想說出來了,本來是打算在斬斷梁興揚的手腕之後用勝利者的姿態說出來,卻沒想到梁興揚身體裏有那樣的力量。


    那種力量讓他心驚肉跳的同時又叫他覺得十分熟悉和不可思議,熟悉是因為他似乎在什麽地方見過那樣的力量,而不可思議則是因為如果他沒想錯的話梁興揚應該隻是一個——那種小妖怪根本就應該是羸弱而不堪一擊的,他的身體應該隻是承受這樣的力量便已經要化為飛灰了,那種力量怎麽可能蟄伏在梁興揚的體內?


    梁興揚不知道劍橫秋今日為什麽要把他引來這裏,他也不會想到。


    因為劍橫秋要做的事情幾乎是不符合他自己的瘋狂,他想要再看一看梁興揚體內的那種力量究竟是什麽,為此他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來讓自己能夠全身而退。


    有一點梁興揚從一開始就猜錯了,斬斷追蹤並不是劍橫秋故意為之的,那隻是他在布置這裏的時候不可避免的對周遭造成的影響。


    其實如果不是為了確認梁興揚的真身的話他也不應該在溪流之側與梁興揚見麵,那可能會叫他吃一點苦頭,不過一想到一會知道真相的梁興揚臉上會出現什麽樣的神情,劍橫秋忽然又覺得一切都很值得。


    劍橫秋道:“她是死前讓你繼續收集這些破石頭的麽?”


    梁興揚倒是沒為劍橫秋否定那些東西而動怒,他早就知道劍橫秋和師父不是一條路上的,但劍橫秋應該知道師父想要做些什麽,他一定會對此嗤之以鼻,唯一叫梁興揚感到奇怪的是劍橫秋似乎從來都沒有試圖把這個秘密泄露出去。


    如果妖皇知道了這一切,他是一定不會坐視不理的。


    這樣一想,梁興揚忽然意識到劍橫秋也不是投靠了妖皇。


    從始至終劍橫秋都是為自己而活的,他的生命中沒什麽比他自己更重要,而且如果梁興揚沒有猜錯的話,成為屍妖隻是劍橫秋為了獲得長久的生命不得已而為之,在他眼裏妖族依舊是某種低賤的族類,這樣一想便知道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的話劍橫秋是不會向妖皇屈膝的。


    這倒是個好消息。


    梁興揚道:“師父沒有要我做什麽,她隻是把這東西交給了我,所以我便知道應該去做什麽了。”


    其實他也想過,如果離別不是來得如此倉促的話,師父會怎樣把這東西交給他?是很鄭重地叮囑一番叫他一定要做到,還是像是她以往的性子那樣笑著對他說如果你願意繼續下去那就繼續,哪一天不想做了的話就把它丟了吧,畢竟那樣沉重的擔子我沒有資格要求你一定要背上去。


    或許是梁興揚的神色之中露出了一點端倪,劍橫秋忽然嗤笑一聲。


    梁興揚抬眼看他。


    這是他第二次麵對劍橫秋,在麵對他們兩個之間的恩怨的時候他倒是可以淡然以對,可是這一刻梁興揚的眼裏又有了殺氣。他可以容忍劍橫秋對自己百般譏嘲冒犯,然而對師父卻是不行,那曾經也是建安橫秋的師父,隻是劍橫秋對師父的所作所為似乎總是不以為然。


    那麽一開始,師父又是為什麽會收下劍橫秋呢?是不是正因為她這一次失敗的收徒,最一開始同師父相處的時候他總覺得師父的笑容帶著一點淡漠疏離,甚至隱約還有一些戒備的意味?那個時候他還以為那是師父也一樣在乎人族和妖族的分別,還為此暗自神傷過。


    他絕不願原諒劍橫秋對師父的不敬。


    看著梁興揚驟然變色,劍橫秋便想起上一次自己在失去理智的梁興揚麵前都遭遇了些什麽,他本能地便想要後退一步,但是在腳步要挪動的時候卻意識到現在自己決不能在梁興揚麵前流露出什麽來而生生忍住了。


    不過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梁興揚也是不能隨意就動用那種力量的,不然他不會一開始麵對自己的時候幾乎沒有招架之力,使出來的招數都被自己輕易化解。現在想來動用那股力量的梁興揚是完全憑借著本能在行動,一舉一動可以說是毫無章法,偏偏是那樣沒有章法的動作叫自己沒有絲毫的還手之力。


    那究竟是什麽樣的一種力量?——那絕不應該屬於梁興揚。


    “你還真是很維護師父呢,卻不曾想你在她眼裏究竟是什麽。”劍橫秋一笑。


    “你又想說我是你的替身麽?那也沒有什麽,你還活著可是師父卻需要另一個徒弟來做個替身,想來是因為已經對你失望透頂了罷。”梁興揚緩緩道。


    劍橫秋卻搖了搖頭。


    “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你不過是個蚌精吧?你的內丹是什麽,你也清楚得很吧?”


    其實玄靈一直對梁興揚的原身有諸多好奇,隻是梁興揚總顧左右耳言他不肯說,玄靈本以為是什麽過於珍稀很容易被針對上的存在,畢竟梁興揚在她眼裏是那樣的強大,此刻一聽說劍橫秋說梁興揚的原型乃是一個蚌,她驚愕地睜大了眼睛。


    怪不得梁興揚不願意對她提起自己的原型來,這是擔心自己從此琢磨著把他給吃了?她可沒有那個膽子。


    劍橫秋本以為梁興揚會意識到些什麽,但是這一瞬他從梁興揚的臉上看見的隻有平靜。


    “你想說我的內丹就是師父所需要的,是麽?”梁興揚淡淡道。“你未免也太蠢了些。”


    他說得毫不客氣,劍橫秋一時間卻找不出什麽反駁的話來,他隻是瞪著眼睛,因為那眼睛瞪得太大了,那張謫仙人一般的臉也扭曲得不成樣子。


    “難道我自己會不知道我的內丹是什麽嗎?”梁興揚冷笑起來。“我早就想到了師父不會無緣無故地收我為徒,可是如果沒有她的話我恐怕剛剛化形就因為不懂得如何去掩藏妖氣而被緝妖司的人給抓走了,可以說能夠化形是我的運氣,遇見師父也是一樣。”


    劍橫秋一臉的難以置信。


    他以為這是一個天大的秘密,一定能叫梁興揚進退失據方寸大亂,卻沒想到梁興揚談起此事來語氣平靜得不過是像在說起今天的天氣如何,他更難以理解的是梁興揚既然早就知道,為何會選擇在師父死去後接過這個擔子?這是在把自己往死路上推麽?


    梁興揚看著劍橫秋如今的模樣,臉上顯出一點蔑視之色來。


    “師兄,你根本就不懂,這世上本就有些東西是值得為之犧牲一切的,況且妖族沒有內丹也不一定會死,不過是——”


    “不過是?”


    劍橫秋的聲音尖銳了起來。


    “那是數千年修為,你卻說不過是?你手裏握著我想要而不得的力量,卻說是不過是?”


    麵對劍橫秋這真心話,梁興揚卻沒有絲毫的意外之色。


    他隻是冷冷道:“師兄,看來我猜的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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