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靈看上去有點惱怒地向四麵環顧了一周,不過她所能威懾住的也不過是一個挨了她一頓打的淩無名,至於旁的兩位依舊是她所管不到的,梁興揚好不容易止住了笑,道:“看來你雖與我們是才見麵不久,卻已經很了解我們幾個了。”


    文優本不指望著自己還有機會能將自己兄弟二人從這一間小廟之中解救出來,不想今日玄靈的一番話撥的雲開見月明,自打文和死在他麵前之後他幾乎沒有這樣開心地笑過,今日這一笑隻覺得是通體舒暢,半晌才止了笑道:“我現下依舊是離不得這裏,隻怕是要麻煩你把這消息傳到妖皇耳朵裏去了。”


    他心裏也很清楚,這幾位雖說是針對妖皇有些謀劃,可是以他們如今的實力也是絕對不可能與妖皇正麵交鋒的,若是他們指望著憑借他們三個便能與妖皇叫板那他們三個隻怕都是瘋的,想來這種可能是微乎其微。


    當然了,敢於有這念頭在尋常人眼中怕也已經是個瘋子,隻兩種瘋畢竟還不一樣。


    梁興揚正色道:“此番北上,一定達成文優兄的願望,想來如果我們有命再迴到此地的話,此地一定已經安定下來開始有人族定居了。”


    文優其實對人族是沒什麽好感也沒什麽惡感的,隻他看得出梁興揚的立場來,自然也會挑一兩句好聽的說一說。


    “若是人族能有個安寧和樂不用擔心妖族來犯的住地,倒也是一件幸事。”


    他們在這裏絮絮其實已經有半夜之久,不過任是誰臉上都是神采奕奕不見半點疲憊之色,在這廟裏歇息過半夜之後再整裝出發,文優現身同他們道了個別,梁興揚與他略說了幾句,是叫他隨後自己小心些,須知便是知道魚餌後頭有鉤也是要有些實力才能掙脫的,一出門便見淩無名正對著廟外的地麵發愣。


    梁興揚走過去,問道:“你在看些什麽?”


    淩無名指著地上道:“我看這裏似乎是有人站立過的痕跡,昨日進來之前還不曾有的。”


    梁興揚看了他一眼,頗感意外,沒想到淩無名是這樣的細心,不過轉念一想也有幾分道理,淩無名乃是做乞丐出身的,這乞丐麽自然是要察言觀色,看向誰乞討能討來幾個錢而不是一頓打,想來那眼力便是這樣練出來的。


    淩無名有些惴惴不安,道:“我們昨夜的謀劃是不是已經被人聽了去了?”


    要知道,他們話裏話外可不曾避諱妖皇兩個字,淩無名是人族出身並不知道妖族的規矩,不過想來應當也與人族差不了多少,普天之下做皇帝的恐怕都不能容忍有人謀算到自己頭上來,人皇震懾旁人是靠忠於皇權的那些力量,而妖皇卻是靠著自己本身的力量。


    若是叫妖皇提前知道了他們的謀劃,那他們此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梁興揚的麵色倒是平靜,但是心中和淩無名一樣也有幾分不安。


    他知道淩無名說的是對的。


    若是叫妖皇知道了他們的謀劃,隻怕幾人還沒等到候城便已經被捉了去。他在此地已經聞見了淡淡的妖氣,並不同於文優身上的,昨日在這裏靜靜站立半晌而後退去的一定也是一個妖族無疑,可是這樣一來此事便顯得是疑竇叢生。


    若是個有能力叫他們無法察覺己身存在而能悄然退走的妖怪,何以會留下這樣明顯的痕跡來?這痕跡現下看來留得太過明顯,反倒像是要引他們上鉤一樣,難道他們在這裏謀劃著把妖皇的魚餌吞吃下去,轉而便有旁的什麽妖怪要把他們當成魚兒來釣麽?


    那未免也太看不起他們了。


    若是貿貿然想釣魚,總也要想到一個竿毀人亡的下場,梁興揚的神色漸漸冷了下去,無論如何這昨夜停駐在此地的妖族都必須要找到,隻是一個能將自身妖氣掩蓋得如此完美的妖族想來是不好對付,一日千裏的本事沒準也是有的。


    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梁興揚從袖中掏出一張符紙來,玄靈馬上往後退避了一段距離,淩無名沒做得像是她那麽明顯,可是神色也不大好看,因為這一張符紙是實打實用朱砂畫出來的,對於妖族有種天然的震懾之力,就算是實際上不能對他們造成傷害也總會有些影響的,梁興揚自己拿著這東西的時候也有幾分不舒服。


    是以這東西他一直都放在乾坤袋的最底層,對他來說畫這樣的符紙是最頭疼的事情,故而每一張在他手中都算是十分珍稀,不過此情此景也非要用這不可了。


    那張黃符在從他手中飄落的一瞬間便開始燃燒了起來,成為灰白的一線,起初還向著前麵飛射而去指引著方向,然而沒過多久就在目之所及的地方像是遭遇了什麽阻力一樣停了下來,而後委頓在地再沒了動靜。


    那符灰已經變成一堆最為普通的灰燼,梁興揚的神情便顯得有些難看。


    玄靈還是第一次看見梁興揚的符咒失效,若是在平時她是一定要嘲笑上一番的,因為她自己吃梁興揚符咒的苦頭實在是很多,可是現在關係到他們此行的安危,甚至於已經是關係到他們己身的安危了。


    她想如果她是妖皇知道了有幾個膽大包天的小妖怪想要對她動手的話,那是不遠萬裏都會想辦法把這隱患給除去的,就算是這點隱患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計。


    梁興揚沉吟著又摸出兩張符紙來,這一迴倒不是朱砂的了,故而玄靈湊的近了些,正趕上梁興揚把一張符紙拍在地上,便見到那一方地方忽然起了一點霧氣,霧氣裏隱隱約約顯出一個人影,正是個站在廟前側耳傾聽的樣子。


    淩無名抽了抽鼻子道:“我好像聞見了那種熟悉的香味。”


    他此刻提到的香氣顯然是梁興揚知道的那一種,就是劍橫秋身上經過改良的那一種返魂香的香氣。


    看來,昨夜停留在那裏的不是旁人,正是與他們已經交手過一次的劍橫秋。


    這算是一個不好不壞的結果,但梁興揚也意識到,既然偷聽者是劍橫秋,劍橫秋留下這痕跡就一定不是無意為之,他是故意要讓自己追上去的,而那張追索符被劍橫秋的力量斬斷,其實是一種示威與嘲笑。至於他究竟布置了些什麽陷阱,梁興揚卻是無從得知了。


    畢竟他們名義上是師兄弟,實際上卻不過是一麵之緣便已經有了深仇大恨,劍橫秋要壞他的事不難理解,隻梁興揚自問若是在劍橫秋的位置上他是絕不會留下什麽痕跡的,梁興揚也相信劍橫秋有這個能力。


    但不管怎麽說,既然劍橫秋已經做出了這樣的決定,梁興揚也沒有不追上去的理由,他知道這是劍橫秋的陽謀,如果他不找到劍橫秋的話一切就都會被泄露,到時候不僅僅是尋迴巧娘魂魄的事情要成為泡影,或許在此地無法遁走的文優也一樣會遭到牽連。


    且不說梁興揚正在做的這件事情是絕不能失敗的,單說因為自己的不謹慎而連累到不相幹的妖也不是梁興揚的性子,梁興揚仔細想了一想,劍橫秋能破解他的術法是因為他從師父那裏學來的術法梁興揚都會,且那符咒的作用也不隻是追蹤那麽簡單,看來劍橫秋是要他們追上卻而防著這一手。


    也就是說前麵一定會有什麽陷阱正等著他們。


    梁興揚卻是沒什麽畏懼的神情,他轉頭對玄靈道:“淩無名不過是屍妖,他能聞見的味道你一定能聞得更清晰些吧?”


    玄靈皺著鼻子道:“我什麽都沒有聞見。”


    梁興揚又愣了一下,淩無名卻以為下麵梁興揚便要懷疑他了,慌慌張張道:“我是真的聞到了,就是那人身上的味道——我沒有說謊,你看我的毒都沒有發作。”


    那顆山楂丸子早就不知道被消化到哪裏去了,梁興揚苦笑了一下道:“不用那麽緊張,我相信你。這一定也是劍橫秋的手筆,玄靈的鼻子太敏銳,如果不針對玄靈做些什麽舉措的話恐怕他還不等在廟外站定就已經被發現了,他定然是不希望那麽早就被發現的。”


    劍橫秋上一次出麵的時候看似敗退得十分倉促,其實也是有著萬全的準備,其實也隻有玄靈知道若不是梁興揚身上忽然爆發出了那種可怖的力量現下差不多就是劍橫秋贏了,所以這周密的布置不是劍橫秋一時興起,想來是他無論在什麽時候動手之前都習慣有這樣的準備。


    玄靈道:“他很狡詐,我們不能貿貿然便追上去。”


    梁興揚想起上次自己醒來的時候玄靈在自己身邊而劍橫秋飛鴻杳杳的場景,難道說劍橫秋提前針對玄靈也有忌憚玄靈的緣故?可是這小丫頭身上實在是看不出什麽特異之處來,總不會是劍橫秋當真因為這一張臉就對玄靈束手無策起來。


    他道:“我還不夠了解我這師兄,不過也一定會小心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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