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傍晚悶熱異常, 馬車裏甚少透進一點風,卻無法吹散這燥熱的氣氛。


    身形嬌小,神態可憐的小姑娘被她麵前的男子用雙臂困在車廂的一角, 怎麽看都是一個仗勢淩人的場麵, 偏偏強勢的那個人卻不這麽認為。


    楚淩淵看著自己雙臂間越發抖得厲害的小姑娘, 不由皺起眉,她要自己把心思都說出來, 如今又在害怕什麽?


    楚淩淵的手改為輕撫她的臉頰, 眼眸深邃問道:“怎麽不說話?”


    蓁蓁覺得臉上被那隻粗糲的拇指劃過的皮膚又癢又燙, 她側身躲了躲, 發現楚淩淵的一條手臂還橫在身側, 隻得放棄了。


    她賭氣說道:“話都讓殿下說了,我還能說什麽?”


    楚淩淵心中升起一絲奇異的感覺, 從前的葉蓁蓁麵對他時言聽計從,膽子小的可以忽略不計。如今雖然她還是懼怕,但竟然敢出聲與自己賭氣了,這算不算是一種好的改變。


    如果她也在漸漸接受, 漫漫長路或許不會那麽難走。


    楚淩淵輕輕一笑,屈指在小姑娘額上彈了一下,說道:“也罷,今日就放過你, 迴去吧。影七明日會把醫治體寒的藥拿給你,記得好好用。”


    他朝葉蓁蓁憋紅的耳朵上吹了一口氣,發現她身子輕輕一顫, 就像找到了什麽樂趣一樣,想要故技重施,蓁蓁卻已經從他的手臂下鑽了出去。


    她慌亂的如兔子一樣逃到馬車邊,可能是裙擺太長,她逃的時候沒有注意,一腳踩上去,最後懵然地歪倒在車座上。


    楚淩淵忍笑,朝她伸出手,卻被小姑娘眼波一橫,嗔怒的瞪了一眼。


    “殿下告辭。”


    葉蓁蓁提著裙擺下車,那絕情的背影仿佛在與他說再也不見。車簾放下後,楚淩淵透過車窗的縫隙朝那抹小身影看去,眼神許久不曾移開,直到影七在外麵輕聲提醒。


    “殿下,可要迴宮中?”


    楚淩淵淡淡說道:“不,去一趟齊氏別苑,孤要取迴一些東西。”


    齊氏別苑是阮夫人留給他的,裏麵還有一些關於燕京各大世家的卷宗,他要帶迴來,才好將齊氏別苑交還給榮歆公主。


    葉蓁蓁迴到葉府,臉上的熱度才漸漸退下去。她心裏鬱悶,今日被太子找去單獨問話,許多人怕是都瞧見了,不知又會有什麽風言風語傳出來,萬一叫柳氏知道了,又得旁敲側擊的問她。


    她想什麽就來什麽,晚上柳氏過來,果然就問起了白日的事,不過她卻沒提半句太子,隻問了葉靜怡的下人給她下藥是怎麽迴事。


    葉蓁蓁如實迴答,柳氏聽完氣得不行,“往日無怨今日無仇的,她又出身高貴,害你做什麽?難不成是嫉妒我閨女這張臉長得比她好看?”


    蓁蓁忍俊不禁笑了一聲,被柳氏恨鐵不成鋼的戳了一下額頭,“還笑呢,人家都欺負到頭上來了,幸虧今日有太子在,不然娘怕是要跟他們葉氏拚命了。”


    柳氏敏銳的發現在她提起太子時,自家女兒神情有些不對,她心裏咯噔一聲,莫非她也對楚淩淵生出了別的情意。


    心裏怕歸怕,但柳氏卻不會阻撓自己的女兒,她已經與楚淩淵約定,順其自然,再橫加幹涉,豈不是不守承諾。


    柳氏歎了聲氣,說道:“算了算了,娘不數落你了,沒事就好,隻是這事一出,葉氏族學你和懷鈺就別去了,我怕葉氏的人找你們姐弟的麻煩。”


    葉蓁蓁想了想,說道:“好啊,現下天氣越來越熱,女兒也不想出門,就在家裏督促弟弟用功,免得他貪玩落下功課。”


    葉懷鈺剛剛走到門口,手裏還抱著新鮮出爐的桂花甜藕,聽到這裏頓時腳步一頓,嘴角狠狠地一抽。


    虧他想著姐弟之情,來給葉蓁蓁送夜宵,結果她背後算計著自己,好不容易能在家休息,誰想做那勞什子功課!


    尚未抽條的小胖子氣鼓鼓的轉身,抱著桂花甜藕走了。


    第二日,葉蓁蓁用督促葉懷鈺功課的借口躲了半日清閑。午後正犯困,卻聽月竹稟報,葉氏的老太君來了,點名要見她。


    她眉心微蹙,心知葉老太君定是為了葉靜怡的事來的,不由心生厭煩。


    葉蓁蓁擦了把臉,驅走困意,來到費氏的院子裏,一進院就被采薇請進堂屋裏去。


    葉氏老太君和她祖母費氏正坐下喝茶,葉蓁蓁上前見禮,揣度葉老太君的神色,見她眼底微青,怕是昨夜沒睡好。


    畢竟是最疼愛的孫女被送進大理寺那種酷刑之地,她擔心的睡不著也是人之常情。


    葉蓁蓁行過禮,費氏叫她坐下,她就悶不吭聲地坐在一旁,哪怕葉老太君看了她好幾眼,她就是不主動去問她的來意。


    費氏不敢得罪了葉老太君,狠瞪了葉蓁蓁一眼,然後賠笑說道:“老姐姐,我這孫女不懂規矩,讓你見笑了,不知你叫她來,是有什麽事嗎?”


    葉老太君壓著怒氣,問道:“你還不知?昨日在雅園,我的靜怡被人陷害,如今正被太子關在大理寺受苦呢,你孫女與此事有關,所以我特地來問問她,究竟是怎麽一迴事?”


    費氏一聽連忙轉向蓁蓁,厲聲問道:“這麽大的事你如何能不與長輩說一聲?讓老太君還找到家裏來,你說說,昨天在雅園發生了什麽?怎麽就讓你靜怡姐姐受此委屈?”


    葉蓁蓁心中冷笑,她這祖母這麽多年仍舊不改欺軟怕硬的本性,現如今是覺得葉老太君得罪不得,是以拿著她來討好人家嗎?


    “孫女是有錯。”她聲音清亮地開口,在費氏和葉老太君看過來時,轉而又說道:“錯就錯在孫女沒有將實情告知祖母。昨日靜怡姐姐身旁的嬤嬤在身上藏了毒,想要加害孫女,後來不知怎的,竟然闖進了太子殿下的地方。殿下認為她要行刺,是以連著靜怡姐姐一起給押到大理寺去了。”


    “孫女認為,太子乃是國之儲君,應當不會為難一個真正無辜之人,若是靜怡姐姐蒙受冤屈,想必殿下會給她一個公道的。”


    葉老太君聞言驚怒交加地拍了一下桌子,問道:“你可知那太子是什麽樣的人?他豈會在乎你靜怡姐姐的死活,既然你當時也在場,何不替你靜怡姐姐分辨幾句,竟讓她被送到大理寺,你,你簡直……”


    葉老太君正想著要用什麽樣的言辭來讓她害怕,蓁蓁已經先一步縮起身子,漸漸紅了眼眶。


    她委屈道:“蓁蓁是小地方來的,不知這裏頭的彎彎繞繞,隻是當時葉氏其他的姑娘都沒說話,所以就不敢出聲。蓁蓁也相信靜怡姐姐不會害我的,若不然,等太子殿下查明真相,我去看望她吧。”


    按著親疏遠近,那些葉氏嫡支的姑娘與葉靜怡可是更親呢,她們都沒有求情,她一個外人憑什麽開這個口。


    葉老太君被她這話噎了一下,頓時不知道該怎麽接下去,費氏在一旁亂出主意:“老姐姐,讓蓁蓁去給靜怡做個證,你看這樣行嗎?”


    葉老太君似在衡量,過了一會方點了點頭。


    葉蓁蓁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心想自己憑什麽去作證,葉靜怡指使王氏害她的事,可是人贓並獲,楚淩淵願意替自己出這個頭,她高興還來不及呢。


    她把眼角抹的更紅了,眸裏水汪汪的,哭著說道:“祖母,孫女不是不想去,但這事已經被太子認定為行刺了,若是孫女去了,殿下認為孫女是同謀,甚至懷疑到父親和祖父身上可怎麽好。”


    費氏陷入了兩難,葉老太君麵色一沉,說道:“如今你們家是攀上高枝看不上葉氏了,也不想想當初是誰周旋著讓你一家迴了京。”


    費氏聽出她話中的威脅,遂不敢猶豫,說道:“這孩子是被縱容太過,老姐姐別動氣,我這就讓她跟你去給靜怡作證,一定把靜怡從大理寺接迴來。”


    柳氏急匆匆趕來,正好聽見費氏說的話,胸中頓時湧上一股惡氣。大理寺是什麽樣的地方,她的女兒是受害者,憑什麽要被帶到那種地方,就算有楚淩淵護著,誰又能保證蓁蓁不被嚇到。


    費氏怎麽擠兌她都無所謂,可她竟然害自己的女兒,她絕對不能忍。


    “二夫人,你這是?”


    柳氏推開上前阻攔的采薇,直接進了堂屋,拉起蓁蓁護在自己身後。


    “母親,葉老太君,我家蓁蓁犯了什麽罪,你們憑什麽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把她帶到大理寺,可有批文?若是沒有,那可恕難從命。”


    葉老太君差點氣了個倒仰。她當然知道沒有批文,昨日她的兒子博陽侯已經四處托關係,可就是沒有辦法把葉靜怡救出來,親自去了大理寺,也是給人好聲好氣的勸迴來,但關於葉靜怡的情況,卻一個字都無法知道。


    她昨夜連夜審問葉靜怡的丫鬟蓮香,蓮香支支吾吾說出真相,葉老太君卻不信,她的孫女一定是給人蒙蔽了才會做出這種事,但蓮香說了一句話讓她十分在意。


    蓮香說,葉蓁蓁與太子的關係不簡單,她是不信這個小丫頭有什麽能耐,但既然她能搭上太子,應該也能在此事上起些作用。


    誰知道這個葉蓁蓁和柳氏竟然頗為硬氣,敢當麵拒絕作證,還以批文來阻攔她。


    葉老太君拍著胸口順氣,怒道:“好,不愧是新任侍郎的夫人,我今日可真見識了。”


    她冷哼一聲往外走,費氏連忙去追,被葉老太君的丫鬟擋迴來,就把怒氣撒在母女倆身上。


    “你這是幹什麽?平白的讓人覺得咱們刻薄寡恩。不就是做個證,這下可好,得罪了葉老太君,你父親和二郎的仕途還怎麽能更進一步?”


    柳氏不肯妥協,說道:“母親這話可就說錯了,我相信父親和二郎斷然不會用蓁蓁的安危來換自己的仕途的。他們的官位來的名正言順,絕不是靠葉氏的關係,若非如此,博陽侯怎麽自己沒有謀個一官半職。”


    費氏氣哼哼地坐下,不再接話,柳氏也樂得安靜,帶著蓁蓁迴了自己的院子。


    迴來剛坐下,葉蓁蓁就搶了葉懷鈺手中的荔枝甜水給柳氏倒了一杯,說道:“娘且消消氣,您剛才真厲害,把祖母說的啞口無言。”


    隨著夫君越來越爭氣,柳氏腰杆也挺得直,說道:“怕他們做甚,誰也不能把你從娘身邊帶走。”


    她喝了一口荔枝甜水,看了看外麵陰下來的天色,說道:“這幾日悶熱,怕是要下雨,你爹身上沒帶傘,得讓李海去接。”


    葉懷鈺正是好動的年紀,被關在家裏溫習功課已經憋壞了,聞言立刻便跑了,邊跑邊說道:“我去接爹爹迴來。”


    “哎,迴來。”柳氏起身要追,發現兒子已經跑遠,頓覺頭疼。


    葉蓁蓁忙說道:“我去把他叫迴來,娘歇著吧。”


    葉蓁蓁走到後院,李海正在套車,葉懷鈺鑽進馬車裏躲著,她剛剛走近,就聽到一聲悶雷,嚇的心裏一個激靈。


    “葉懷鈺,快下來,別耽擱了李管事出門。”


    男孩子越大越不聽話,葉懷鈺躲在馬車裏不吭聲,蓁蓁隻好爬上去想把他揪下來,這片刻的功夫,雨已經下起來了。


    葉懷鈺不肯聽話,她擔心爹爹淋雨,隻能讓李海先把馬車趕出去,想著戶部衙門離家裏也不遠,沒一會兒就能迴來。


    馬車就在戶部衙門不遠處停下,李海下車去接葉錦程,蓁蓁姐弟在車裏等著,蓁蓁聽到外麵的聲音,以為是爹爹和李海迴來了,一掀簾子卻看見外麵站了個陌生人。


    “葉姑娘,我家侯爺想見見你。”


    葉蓁蓁心下驚疑:“不知你家侯爺是?”


    那人說道:“我家侯爺乃是博陽侯,姑娘請吧。”


    不能去!葉蓁蓁身子向後一縮,打算等父親迴來再說,那人見她不肯配合,竟然一下子拽起旁邊坐著的葉懷鈺,抱著他離開。


    葉懷鈺不住地掙紮:“姐姐,別抓我,姐姐。”


    “放開我弟弟。”葉蓁蓁連忙追下車,眼看那人將葉懷鈺放上一駕更寬闊的馬車,站在車旁等著她。她迴頭看看,衙門口還是沒有葉錦程的身影,隻得咬了咬牙,跟著上了馬車。


    “小女見過侯爺。”葉蓁蓁不怎麽甘願地行了個禮。


    博陽侯年過五旬,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縱情聲色了多年,身材微胖,雙眸黯淡無光,一雙手上連個薄繭都沒有。


    “你就是葉蓁蓁?”


    明知顧問,葉蓁蓁抓住葉懷鈺的手,迴答道:“小女是葉蓁蓁。”


    博陽侯哼了一聲,說道:“你跟老夫去一趟大理寺,隻要太子肯見老夫,就放你和這個娃娃迴家。”


    欺善怕惡,蠻不講理,這樣的人能養出葉靜怡那種女兒也是正常,葉蓁蓁說道:“這樣大的事,總要問過我父親,小女不敢擅自做決定。”


    博陽侯有備而來,說道:“按理你該叫老夫一聲伯父,你父親那裏,自會有人去說,你先跟著老夫走吧。”


    不給葉蓁蓁再次拖延的機會,馬車已經朝大理寺衙門而去,等到馬車停下,先前那個強行抱走葉懷鈺的下人去門前通報,沒多久就垂喪著臉迴來。


    “侯爺,他們還是那套說辭,不肯讓您進去。”


    博陽侯皺了皺眉,太子這兩日於大理寺坐鎮,聲稱要親自審訊行刺他的犯人,大理寺的屬官見風使舵,他和葉老太君都被攔了兩次。


    “難道連探監也不行?”博陽侯問道。


    下人迴答:“小的說了要探監,他們說此案關係重大,不讓任何人進去探監。”


    博陽侯心裏一沉,覺得此事怕是得驚動太後才能救出女兒,他看了一眼端坐在一旁的少女,想起蓮香的話和近日關於她與太子的風言風語,決定再試一次。


    “那老夫便不進去,讓這個小姑娘去試試。”他伸手一指葉蓁蓁。


    “你進去替老夫看看靜怡,不用做什麽,就傳一句話,讓她別怕。”


    那個下人已經先一步扣下葉懷鈺,蓁蓁沒有辦法,隻能下車走在雨中,來到衙門口。


    博陽侯的人替她開口:“這位葉蓁蓁姑娘想進去探監,能否行個方便?”


    他說完往差役手裏塞了一錠金子,差役看了眼小姑娘,心想反正進去通傳了,他們大人也會拒絕,白得一錠金子有什麽不好,於是便轉身進去傳話。


    差役把葉蓁蓁的名字一報,正等著監官拒絕,卻見他們大人少見的皺眉犯了難。


    這監官是太子提拔上來的,與東宮關係密切,平日裏又總與同僚一起吃酒,聽的事情多了,對葉蓁蓁這個名字頗有些印象。


    傳言太子看中了此女,想要納她為妾。


    監官心想,這要是直接迴絕,會不會得罪了此女,枕頭風的威力,可是不容小覷啊。


    他猶豫了一會,對那差役說道:“就帶她進去吧,不過隻能她一個人進去。”


    他還牢牢記得太子說的話,沒有他的命令,誰都不能進去,尤其是葉氏的人,現下太子不在大理寺,他得守好了。


    差役愣了一會兒,這才出去把葉蓁蓁帶進來,葉蓁蓁跟著他進了大理寺監牢,走了很長的路才停下,那差役給她指路。


    “姑娘往裏直走就是,我得去交接差事,那邊的牢頭老孫一會兒帶你出來。”


    他著急走了,葉蓁蓁卻還站在原地懵著,她遲疑地向前邁出一步,周圍是令人窒息的沉默,差役口中的牢頭喝醉了酒,趴在一張小桌子上睡著了。


    博陽侯把她弄進來,她卻不懂他的意思,替他探監?


    他就那麽肯定,自己能乖乖聽話,給他和葉靜怡之間傳話嗎?轉念一想,葉懷鈺還在他的手裏,自己還真的要就範了。


    葉蓁蓁惱火地向裏頭走,這邊似乎都是重刑犯人,每一道牢門上都拴著厚重的鐵鏈,越往裏走,那種壓抑的寂靜越是令人心慌。


    可真的聽到別的聲音,葉蓁蓁並沒有覺得輕鬆。


    前方最深處傳來一聲聲哀叫求饒的聲音,聽著淒慘無比,葉蓁蓁因為上輩子的死因,本來就怕黑,這下壓根不敢往前一步了。


    她轉身往後看,卻發現身後也沒好多少,到處都是無盡的漆黑,沒有辦法,好歹最裏麵的牢門口還發出一絲微光,葉蓁蓁硬著頭皮朝那點光源走。


    隻是越走近,慘叫聲越明顯,走到那間牢房隔壁時,葉蓁蓁腿已經軟了,靠在身後的牢門上輕輕喘息。


    她聽見鞭子打在皮肉上的聲音,狠狠地一抖,這時隔壁傳來問話聲。


    “說,是誰指使你謀害太子?”


    “我,沒,沒有。”


    那聲音斷斷續續,葉蓁蓁卻很熟悉,是王氏。


    她稍稍往前挪了兩步,貼著邊緣看過去,這一眼受到的衝擊極大,她以為自己真的進了人間地獄。


    王氏被酷刑折磨的臉已經扭曲變形,不管審訊的人怎麽問,她都不肯供出葉靜怡。


    審訊的人換了個問題,“你為什麽加害葉蓁蓁,她與你往日可曾有仇,你有沒有將她關起來過?”


    王氏直愣愣地盯著地麵,呆滯說道:“沒有,我沒有。”


    葉蓁蓁捂住嘴,一瞬間覺得毛骨悚然,昨日她中了藥,究竟和楚淩淵都說過什麽,楚淩淵怎麽會知道王氏曾把她關起來,是她說漏了嘴?


    她不敢置信地向後退去,卻忽然瞥見自己身後的牢房裏麵,蹲著一個熟悉的人影。


    是葉靜怡。


    葉蓁蓁看著她雙手抱住頭,神誌不清地靠在牆角發抖,覺得解氣的同時,又感到一絲害怕。


    這安排是誰做的?把葉靜怡關在王氏隔壁,讓她在黑暗中聽著王氏被刑訊發出的哀嚎聲。


    這人的手段太狠了,葉蓁蓁其實心裏已經猜到,除了楚淩淵還會有誰?


    她不敢再留在這裏,看葉靜怡那樣子似乎也無法說話了,她得趕緊離開。


    楚淩淵隻是聽了她說的那一句,未必就會猜到自己的秘密,萬一他來問,大不了用幻覺來搪塞過去。


    葉蓁蓁正要轉身,前方牢門裏的那絲光亮卻忽然滅了,她聽到幾句罵聲,有人向門口走來。


    葉蓁蓁心跳都給嚇停了,周圍漆黑一片,她上輩子不好的記憶又湧上來,臉上一涼,她知道自己又控製不住地哭了。


    不行,要快點跑,不能被抓住,她不要被關在那麽黑的地方。


    小姑娘跌跌撞撞向來時的路跑去。


    楚淩淵迴到大理寺,暗影來稟報上午審訊的結果。


    “王氏不肯供出葉靜怡,屬下查過她還有一個孩子,想必是葉靜怡用她的孩子來威脅。”


    楚淩淵問道:“關於葉蓁蓁,她都交代了什麽?”


    暗影:“她承認自己用媚藥害葉姑娘,但是沒有承認曾經把葉姑娘關起來,屬下詳細查過王氏的行蹤,她之前並不認識葉姑娘。”


    楚淩淵皺了皺眉,難得迷茫了一下,正在這時,監官過來送卷宗,見到他便討好說道:“殿下,博陽侯兩次過來,微臣都沒放他進去探監,就是方才來了一個叫葉蓁蓁的姑娘,微臣覺得這姑娘看著麵善,不忍心叫她在外頭淋雨,就讓差役帶她進去了。”


    楚淩淵臉色驟然一冷,問道:“她幾時進去的?”


    監官不曾想自己這一次馬屁拍在了馬腿上,慌張迴答:“有,有一會兒了。”


    楚淩淵轉身便走,隻留給監官一個冰冷的背影,監官覺得自己要涼了,愁的就差撕下卷宗給自己寫遺書了。


    葉蓁蓁扶著牢房的一邊往外跑,身後傳來剛才審訊那人的腳步聲,她心裏哀求:別追過來,千萬別。


    她此時已經忘了自己身在何處,隻覺得周圍那髒亂的牆壁像極了上輩子葬身的棺材。


    身上的襦裙被雨水浸透,濕沉沉的墜在身上,每跑一步都是那麽艱難,葉蓁蓁還不想放棄,但她的腳不聽使喚,踩在濕滑的地麵上直接就摔了出去。


    她感覺到膝蓋針刺一樣的疼,跑不動了,她就坐在地上抱著膝蓋哭起來。


    “嗚嗚嗚,哥哥,我怕。”


    奇怪的是,她恐懼到極點時,還是下意識地尋求楚淩淵的安慰。


    前方有風聲傳來,葉蓁蓁從指縫中看見一道高大的身影,抽噎聲忽然一停。


    楚淩淵看見麵前那小小的一團,暗自握緊掌心,用刺痛來讓自己克製怒火。


    當聽到那一聲充滿依賴的“哥哥”時,他覺得自己此生注定要陷進一段羈絆裏,且從此就真的“完了”。


    過去他還能用理智告訴自己徐徐圖之,慢慢籌謀。但經過這一次,他卻隻想盡快掌控一切,將她留在自己的羽翼下,決不許旁人再傷害一分。


    他朝那個團起來的身影走去,蹲在她麵前用指尖抬起她哭成淚人一樣的臉。


    楚淩淵一點一點抹去她的淚,格外溫柔地問道:“哥哥來了怎麽還哭?你是水做的不成?”


    葉蓁蓁不敢相信,傻愣愣地看著他,卻哭的更兇了。


    楚淩淵的語氣轉而變得嚴厲:“葉蓁蓁,你蠢的可以,有闖大理寺監牢的膽子,如今又哭什麽?”


    葉蓁蓁的眼淚成了斷線的珠子,一滴一滴從臉龐上滾落,她像個幼獸一樣渴望安全感地鑽進楚淩淵懷裏,在他胸前顫抖地打了個哭嗝。


    “嗚,是真的哥哥,你那麽溫柔,我還以為是鬼怪變的。”


    楚淩淵把她攏在懷裏,不禁懷疑自己從前對她有多兇惡,才會讓她因為那一句語氣溫柔的話,就生出這般可笑的想法。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小可愛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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