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千戶雖說不是個實誠人,這肅州衛的軍需多少都會被他卡點兒油水,雖說鎮北將軍府也在肅州衛,可這打了大半年的仗,鎮北將軍和王副將人都住在屯兵營。


    再加上鎮北將軍喜歡用自己的鎮北軍,而王副將呢,又偏愛用以前的廖家軍和揚州軍,所以作為衛所的主官,他手裏的那些人,就隻管運送發放物資就可以了。


    這軍需運送,油水雖不及采購那麽足,可這裏摳一點兒,那裏省一點兒,倒也還算略有點兒油水。


    對此,馬千戶覺得這地方雖然苦寒,可這麽混著也挺不錯。


    可自從那神兵營來了之後,他這好日子也是到了頭了。


    那領頭的徐達,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來頭,簡直什麽閑事兒都要管!!


    夥頭兵做飯,嫌人家做的不好,說自己開過小飯館,非要蒞臨指導,號稱要化腐朽為神奇。上茅廁露天的不行,非得蓋頂棚,挖糞池,說是那肥料開春了好種菜。他們這兒才收到棉衣棉褲,這人就自說自話張羅著讓人清點了,趕緊往前頭送去。


    馬千戶都懷疑這貨不是來造兵器的,而是來搶他飯碗的。


    糧草是一點兒摳摸不下來,為了給這人搭什麽工匠大棚和改建茅廁,肅州衛反倒是倒貼了不少進去,這可真是,氣煞人也!!


    可氣也沒用,該幹的還得幹啊,王副將都說了,一切以這徐達的要求為準,不可怠慢。他還指望這千戶的職位能讓兒子孫子代代傳下去呢,這可就不敢得罪這徐達嗎?!


    “欸!馬千戶,想啥呢?!咱們那工棚今日到底有沒有磚頭給砌上?”徐達再一次叫了站在他們工棚門口,一臉崇拜的看著自己的馬千戶。


    馬千戶這才收了心中的千言萬語,堆上笑容道:”誒誒誒,就是來說這事兒的。今日便能修了,各位今日先歇息歇息吧,我多喊了些人,今天就能幫各位修好。“


    “上頭留七寸天光啊,別一會兒屋裏頭太暗,影響咱們幹活啊,咱們這都是精細活。”徐達邊說邊擦了擦手,走到了馬千戶身邊。


    馬千戶直說是是是,一定給您蓋的好好的。


    既然今日沒法做工,徐達便想隨著往前頭送物資的馬隊去看看去,來到現在能有半個月了,真正的戰場都沒見識過,倒也不是他怕迴去沒法跟孩子們吹噓自己是抗擊過外敵的人,主要是......那什麽得去了解了解客戶需求嘛!


    一聽徐達要走,馬千戶第一反應就是,去,滾,現在,立刻馬上,死那兒得了!!


    可衝動過後,為保自己前程無憂,馬千戶還是掙紮著阻止了徐達,“徐大人,屯兵營離前線太近了,多少有點兒危險,您還是別去了吧。這仗一旦打起來,我怕王將軍他們顧不上你。”


    “我看你身手挺好,你帶我去唄?搭工棚的事兒,你找個靠譜的幫你看著就行了,我去主要是看看前頭的火力布局是怎麽樣的,前頭道玄師傅不是說那火炮用廢了不少嗎?我去看看去,如果能修的,咱再拉迴來修修再用嘛。”徐達為了去趟前線看看,也是煞費了一番苦心。


    主要是道玄來的時候徐達提了兩次讓他帶去看看,可道玄老嫌他礙事,都不帶他,這越是不帶,徐達越是想去看看,這作死的勁兒,跟春丫真是親父女沒錯了。


    馬千戶斷然拒絕,說是這事兒可不能幹,這兒也沒什麽能代替他的人。開玩笑,雖然兵營不是前線,可再怎麽樣離主戰區也才幾裏地,這人看著就一副不太靈敏的樣子,在這兒呆著得了!非去那兒幹嘛啊?!他作為一個千戶都不想上前頭去,他一個造兵器的,那麽上趕著去幹嘛!


    “嘖,那算了,本來還想路上遇到有放羊的,掏錢給大夥兒買幾頭羊迴來補補,既然馬千戶不方便帶我去,那就算了。”為了去前頭了解客戶需求,徐達也是拚了。


    吃羊肉,喝羊湯,馬千戶可以不動心,可底下的人怎麽可能不動心?!


    別看他們這兒軍戶多,養的羊也不少,可那玩意兒哪裏輪得到他們吃?!前線的將軍副將參將千總把總一堆,軍戶養的羊都不夠前頭吃的,他們一年到頭能撈上兩頓羊湯那就算好的了。這會兒那揚州來的從來沒聽說過的官說給他們買羊吃,那豈有不吃之理?!


    於是底下的人就把馬千戶給拉到一邊攛掇他,“大人,這二傻子是揚州來的,聽說家裏可有錢了,咱們不吃他的,可不就是不給他麵子嗎?再說,這姓徐的說的也沒錯啊,去前頭看看那用廢了的武器還能不能修,能修的給拉迴來修補,這不也是好事兒嗎?


    大人沒聽前頭迴來的人說嗎?如今前頭已經是拉鋸戰了,韃子打了那麽久,也後繼乏力了,最多就是一小撮人馬來襲擾咱們而已,說不定過個一兩個月,等他們這些造兵器的人把東西造齊了,大軍就會撤走一部分呢!這都沒大戰了,屯兵營還有啥危險啊,他想去就去唄!“


    後頭更有人應和說,一會兒要不帶他去,他自己偷偷摸過去,走丟了就更危險了。


    馬千戶恨這些人的饞勁兒,一聽有羊吃,真是什麽話都說得出來。可上有徐達一臉欠揍的對著他瞧,下有手下對羊肉的期盼,他隻能哀歎一聲,“哎,行吧,但是咱們也不能沒緣由......”


    徐達拎上兩把才做好的機槍和幾匣子子彈,“怎麽沒緣由,送東西啊!”


    這都準備好了,那馬千戶也不必掙紮了,隻能點頭讓人牽了馬,又喊了三四個得力的手下,無奈的帶著徐達往屯兵營去了。


    雖說徐達騎馬是會的,但是吧,他騎騾騎的比騎馬更多,這北境騎馬可不比他們在揚州騎馬那般得慢著些,揚州騎馬哪怕是走官道,那來來往往的人和馬車也得看著點兒的。


    這兒騎馬,就是得讓馬撒開了跑,馬千戶喊了一聲駕,就一騎絕塵帶人衝了出去。徐達這還沒反應過來呢,前頭人都跑沒影兒了。


    他趕忙戴好手套圍脖和帽子,往前追去。


    還別說,這騎出去才不到幾百米,他就後悔了。


    這也太冷了!!!


    寒風夾雜著粗糲的沙,割麵如刀。


    進了衛所就沒出過門的徐達,這才感受到了北境的氣候有多艱苦。


    馬千戶倒也不是存心不顧徐達,他這騎馬的速度,可是為了徐達放慢了不少的,還時不時的得迴頭看,那貨到底跟沒跟上來,遠遠的見著那起起伏伏的人影,他才會繼續往前趕。


    衛所離屯兵營不也不遠,快馬半個時辰便也到了,徐達下馬的時候,覺得自己這臉,已經是張人皮麵具,都不是自己的了。


    此時兵營裏駐紮了差不多能有兩萬多的將士,兵營守衛看了馬千戶的腰牌,又聽聞是送機槍來的,趕忙喊人直接把徐達和馬千戶帶去了王宗源的營帳。


    徐達雖然不是第一次進軍營,但是這猶如強迫症般的軍營,倒是跟周大將軍那隨性的格調,完全不同。


    那一個個的營帳,搭的是橫平豎直,猶如棋盤一般,路過草料庫的時候,那草料都是一個個方垛子,沒有任何的缺角,連馬匹都是一排排給安排的整整齊齊。


    “馬千戶,你們這屯兵營是誰搞的啊?怎麽這麽......”徐達話還沒說出口,馬千戶立馬拉了他一把低聲說道:“咱們鎮北將軍就是喜歡凡事有個方圓,您可千萬別亂說話,這兒都是將軍的親兵,可不是咱們衛所啊!”


    徐達連忙抿嘴點頭,表示自己一定管好自己的破嘴。


    幾人走了好一會兒,才走到了王宗源的營帳前,守門的衛兵盤問了幾句,便進去通報了王宗源。


    王宗源聽聞是徐達來了,忙撇下手裏的事兒迎了出來,“達叔怎麽來了?”


    “你來幹嘛啊?!正事兒不幹!偏到這兒來湊什麽熱鬧?!”道玄跟在屁股後頭也來了。


    徐達也不答話,笑眯眯的轉過身,讓兩人看自己身上背的機槍,“才做好兩把,就想趕緊給你們送來,順便看看損毀了的火炮,還能不能修。”


    這完美的迴答,令道玄都無從下嘴再噴他,隻能側身讓了讓,意思讓徐達進營帳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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