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婉婉貼在司湛的懷裏耐著性子說:“太後若想針對我,就算我逃到潛南她也不會放過我,再說,我若是先去了潛南,太後隻會更加提防你。”


    “可你留在我身邊已經不安全了。”


    “湛哥哥,婉婉不怕死,婉婉隻怕是從今以後再也見不到你,哪怕隻剩一年,半年,甚至幾個時辰,婉婉也隻想和你在一起,生同寢,死同穴,所以不要再想著送我走好嗎?”說著,她仰起頭,下巴尖貼在司湛的胸膛上凝望著他,一雙水眸宛如星海,晶亮而靈動。


    “……好。”司湛抱著她緊了緊。


    又過了片刻,司湛用一種破釜沉舟的狠絕口氣道:“你放心,潛南我們一定會去的,淩梓如如果不想讓我走,那我就好好留下來,將汴都攪個天翻地覆。”


    寧婉婉推開司湛,急急地看著他,目光閃爍著不安,“不,我們一定還有其他辦法的。”


    司湛皺起了眉頭,盯著寧婉婉的眼睛沉吟道:“我前世到底做了什麽,竟讓你如此害怕?”


    紫金宮的血光似乎還映在寧婉婉的眼底,驚心動魄地閃著,“前世,你燒了東宮,殺了太子,逼死了太後,最後逼宮氣死了聖人,登基為帝,卻因為其位不正,荒廢朝政,從而引得天下之人群起而討伐,最後,在自盡在金鑾殿上……”


    司湛勾唇自嘲:“嗬……這的確有幾分我的做派。”


    寧婉婉正色道:“所以我不想讓你再重蹈前世覆轍,我們一定還有其他的辦法離開汴都。”


    司湛抬手,輕輕地撫摸著寧婉婉的後腦勺,安慰道:“你放心,我答應你,不到最後萬不得已,我絕不會動此下策。”


    迴府之後,許蔓瑤受到驚嚇,一病不起。


    寧婉婉請來宮中禦醫過府診治,許蔓瑤便將之前寧婉婉教她說的那些假消息,一字不漏地告訴了禦醫。


    後來沒過多久,北境傳來捷報。十八歲的飛雲將軍嫡孫牧融,在北境斬下了契丹弘翼王的人頭,殲滅契丹賊寇三萬餘人,並將契丹殘部趕到了祁連山之外,一戰成名,被聖人封做雲麾將軍,不日即班師迴朝。


    為迎接雲麾將軍大勝歸來,聖人特在宮中設慶功宴為牧融小將軍接風洗塵。


    身為逸王妃,這種宴席是必須出席的,寧婉婉自是帶著許蔓瑤一起進了宮。


    果然,太後趁機單獨把許蔓瑤‘請’到了寶慈宮,當麵又問了她關於連命蠱和環佩之死的事,許蔓瑤自是將之前那些話重新複述了一遍。


    許蔓瑤不確定太後到底信不信她的話,但當她提出任務已完成想和陸川離開汴都時,卻被太後以待到子蠱能夠徹底控製司湛的身體時才能放他們走為由,再次拒絕了許蔓瑤的要求。


    許蔓瑤隻好求寧婉婉想辦法讓她和陸川見上一麵,寧婉婉答應了,並讓許蔓瑤畫了陸川的畫像,傳信給鹿鳴閣,好讓彌月暗中調查關於陸川的下落。


    半個月後,彌月查出陸川被關了刑部大牢。


    寧婉婉便讓許蔓瑤打扮成給囚犯們送飯的婦人,混進地牢與陸川見了一麵,之後許蔓瑤便死心塌地地追隨她。


    大概是太後真的信了許蔓瑤的話,一連兩個月,太後沒有任何動靜。


    日子竟這樣風平浪靜地進入了中秋。


    中秋夜,整個汴都裏燈火敞亮,亮如白晝。


    司湛便帶著寧婉婉一起出來逛花燈,奈何街上人太多,司湛想起上元節被人群擠散那次,所以沿著禦街逛到了州橋後,便命元壁去租岸邊租了一條烏篷船,打算帶著寧婉婉逛水路。


    汴河上到處都是水蓮燈,烏篷船行走期間,就像是誤闖進了一條燦爛的星河裏。


    上船前,司湛順手在街邊買了兩盞水蓮燈,上船後,元壁自覺地避到了船頭,假裝和船夫閑聊。


    船到中遊時,司湛將兩盞水蓮燈點燃,其中一盞遞給了寧婉婉。


    寧婉婉接過水蓮燈後,就地趴在了尾側的船板上,探出半個身子在船外,才能將點燃的水蓮燈安穩的放進水裏,一邊還用手舀這水向下遊驅趕著水蓮燈。


    汴河往東,便是下遊,水蓮燈很快順著河麵飄遠了,由此可見,河下暗流該是湍急的。


    司湛一直蹲在寧婉婉身邊笑看著她放走水蓮燈,又將另一盞也遞給寧婉婉,寧婉婉剛準備接過去,轉念一想,又將手收了迴去,“都說水蓮燈是許願燈,既是許願燈還是自己親手放比較好。”


    司湛笑笑,點了點頭,正要放燈,寧婉婉忙阻止他,要求他一定要他一定要先許了願再放,司湛隻好無奈地勾起唇角,閉上了眼睛,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這一閉眼竟閉了許久。


    就在寧婉婉以為司湛快睡著了時,司湛睜開了眼睛,看著她,眸海溫漣,“許好了。”


    寧婉婉連連點頭,強忍著想問司湛許的是何願的衝動催促道:“那趕緊放罷。”


    他胳膊長,不用趴著也能將水蓮燈穩穩地放在河麵上,二人靜靜地目送著水蓮燈遠去,那一刹那,竟像覺得水蓮燈真是承載了他們的願望奔向光明一般,叫他們心生期待。


    可惜,期待很快被破滅了。


    水蓮燈嘩啦一下被一道巨大的黑影破水頂飛,最後跌落進水裏熄滅了。


    四周同時嘩啦啦的想起一道道破水聲,一下子從水裏竟鑽出來了七/八個蒙麵黑衣人,手裏持著長劍,目標明確,速度極快地指著船上的司湛刺來。


    “主子!小心!”


    元壁拉著寧婉婉往身後一護,目光冷冷地盯著四麵八方圍攻而來的刺客。


    船夫見狀,撲騰一下跳進河裏水遁了。


    司湛本以為太後已經暫時放棄動他們了,沒想到她還是忍不住提前動了手。


    隻是讓他略感意外的是,太後這次竟然會選擇在大庭廣眾下派人行刺他,這全然不似她以往的行事做派。


    冷劍逼來時,司湛巋然不動,隻用厲目與劍刃交接,端得是臨危不懼。


    隻有寧婉婉知道,司湛抓住她的手是有多麽地緊。


    他們在河上,手無寸鐵,四周根本避無可避,而水下也不知道隱藏了多少埋伏,司湛又身體孱弱,手無縛雞之力,與之硬抗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不過元壁很快就讓那些刺客們知道,什麽叫做江湖第一高手。


    寧婉婉不懂功夫,所以她不明白元壁究竟是怎麽做到讓他的劍,像一柄打著旋兒的陀螺,瞬間將圍攻而來的劍刃挑了出去,順帶還能劃傷幾個人的喉嚨。


    也就趁著這會子功夫,元壁騰空而起,於半空中穩穩撈住劍柄,然後和剩餘的幾個黑衣人交起手來。


    很快,剩下的五個人又被斬下了三個。


    果然,水下藏著埋伏,很快又冒出五個黑衣人,這次他們也不衝司湛來了,而是直接包圍住了元壁。


    司湛鳳目一沉,拉著寧婉婉就往烏篷船頭走,一邊快速道:“快走!”他難得露出這般慌張的表情,一定是預感到十分危險的事情。


    寧婉婉雖不明白會發生什麽事情,但是見那些黑衣人隻圍攻元壁,而且似有意將元壁往遠處引的時候,她莫名地就想起了調虎離山這個詞。


    他們急急來到船頭,司湛拿起船槳就準備親自劃船,他們的位置離岸邊不遠,隻要到了岸上就有了可以藏身的地方。


    寧婉婉趕緊拿起另一隻船槳剛準備彎腰放槳,突然間背脊驀地一涼,像是能夠預感危機似的,她下意識抬頭往岸邊瞥了一眼。


    正好看見岸邊的樹上,有個錦衣華服的男子,一隻手臂垂著,另一隻手裏持著一把精巧的三連弩,正對著司湛的後心,笑的甚是陰險毒辣。


    狄歡!


    司湛感覺到異樣時,抬眼看向寧婉婉,等他預感身後有冷箭逼來的時候,寧婉婉的身體已經撲了過來,他的身體瞬間失去了平衡,。


    倒進河裏的一瞬間,他看見一隻短尾□□,呲地一下紮進了寧婉婉的胸腔裏。


    “婉婉!”驚叫徹底淹沒在水裏。


    嘭!


    嘭!


    兩人一前一後地落進水裏。


    元壁聽見動靜後,駭然一驚,再出手時用了一種同歸於盡的傷敵手段,解決完所有的刺客後,他身上已是受了不少傷,他一邊向空中發射了一道信號彈,隨後一頭紮進水裏尋人去了。


    巨大的窒息和刺骨的冰冷裹挾著寧婉婉的身體和神智,她已經分不清自己在哪兒了,隻隱約看見前方有一束光,她順著光亮尋去,黑暗像幕布一樣被人揭開了,露出了四周的天光。


    駕——駕——駕——


    她看見有一個穿著月錦圓領長袍的小公子騎馬而來,穿過她奔到了河邊,那小公子二話不說,直接從馬背上跳了下來,快步走到河邊停住,肩膀一聳一聳的,似在哭泣。


    寧婉婉想走上前去問小公子為何哭,可是她的腳步像是被什麽東西死死釘在了原地,過了好一會兒,那小公子抬手擦了一把眼淚,然後義無反顧地往河裏走去。


    不好,小公子好像是想不開要尋短見。


    “迴來!快迴來!”


    她扯著喉嚨大喊,可是喊出來的聲音卻像股氣流很快消弭在空氣裏。


    她隻能幹著急地看著小公子的身體漸漸淹沒進水裏,隻剩下小半截身子在外麵。


    “小哥哥!快迴來!別再走了,你會被淹死的……”一道清脆的女童聲在身後響起,寧婉婉轉身一看,刹那間,一臉震驚地睜大了眼睛。


    是她!兒時的寧婉婉。


    她竟看見了兒時的寧婉婉正朝自己跑來,然後穿過自己的身體徑直衝到河邊,衝著河裏的小公子大喊:“小哥哥,你快上來,水裏危險!”


    小公子似沒聽見似的,繼續往深處走,眼見水麵就要淹過下巴,小寧婉婉急了,看著眼前河水緊張地咽了咽口水,然後一咬牙,也下了水,“小哥哥,你別怕,我來救你了……”


    河水遠比小寧婉婉想象的更要恐怖,她頂著巨大的水流艱難地往小公子的方向走去。


    小公子終於停了下來,他扭過頭來,一臉絕然地看著小寧婉婉。


    那一瞬間,寧婉婉的腦袋轟然一下,什麽都想起來了。


    這兩章會揭示當初司湛為什麽會愛上寧婉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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