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七、鴻門宴


    過了兩日, 太上皇駕崩的消息傳至江南, 天下縞素, 黛玉和寒繼頂著風雪往趕路,迴去給太上皇奔喪, 今年的冬天分外的冷, 水路不通, 便隻能走官道。


    黛玉在馬車裏放了好幾個軟墊,但馬車顛簸還是讓她腰酸背痛, 黛玉現下身子比前世好, 倒也沒那麽嬌氣, 一路上除了被顛得腰疼, 也沒什麽大病,反是一向身子康健的安樂王得了場風寒。


    寒繼也不敢在路上耽擱, 連天連夜趕路, 這病也磨了好幾日才漸漸痊愈,等到二人趕到京城, 皆瘦了一圈,風塵仆仆的二人連夜進了宮,為太上皇守靈。安樂王是離京城最近的藩王,故而他們是最先迴到京中的。


    不曉得是不是為了迎接他們夫婦的到來, 就在他們迴京的這一天, 宮裏又出了了不得的大事——


    寒繼和黛玉進了宮門,立時就有人捧來了孝服,夫妻二人換了衣服。就往明帝的靈堂去, 隻見宮裏亂糟糟的,想來宮中這些事都有舊例,不該如此才是,一問才知——景昭儀膝下兩子被毒害,元春生養的小皇子也中了毒!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這句話用來形容景幻兒可是十分貼切了,她自入宮以來,再不能像先時在家中一樣肆意妄為,倒是規矩了許多,而後有了身孕,還誕下一子。做了母親之後也穩重了許多,景家見景幻兒還有此運道得了龍子,也不把景幻兒當廢子,又打起了其他主意。


    可是熬不過冬日的除了老人家,還有幼兒,景幻兒生的那小子,一病就去了。明帝雖然傷心,可他還有很多孩子,於景幻兒言,這孩子就是她唯一的骨肉,沒了孩兒之後,景幻兒就好似行屍走肉的活著。


    景昭儀見這小姑可憐,還時常照拂她,見景幻兒對自己的孩子比之前也好了不少,覺得景幻兒經了事比以前懂事多了,也願意讓景幻兒照管自己的孩子,免得景幻兒又想起死去的兒子心傷。


    景昭儀怎麽想得到,平日裏但凡有個什麽都寫在臉上的小姑居然藏了這樣的禍心?!


    明帝現下都還沒審問出來,景幻兒是如何毒死自己孩子的,一下子折了兩個皇子,還傷了一個,明帝自然暴怒,當即就派兵圍了景國公府。


    黛玉和安樂王還是從太後處才知曉事情始末,想來那皇兄今日是忙不得見他們了,不過還是覺得蹊蹺,景幻兒是如何得到毒物的?為何偏生要毒害景昭儀所出的孩子,明明這幾人都有血緣之親啊!


    隻是黛玉雖然疑竇叢生,但也不敢開口問詢,明帝就算查出來了,也不會告訴他們的。黛玉和安樂才在太後宮裏說完話,準備今夜給太上皇守靈,卻聽見外麵來報,明帝傳了旨意,要查抄世家!


    連夜宮門都未關,一波人出去,又一波人進來,許多公卿都被抄沒了,據說景國公家被抄了不說,府中的男丁當下就被拉在門口斬立決,一個活口都未留。


    喪子之痛讓明帝多疑之餘又多了殘暴,這位總覺得自己名不正言不順的帝王,早已殺紅了眼。


    寧榮二府被抄沒也隻是一夕之事,元春甚至都來不及向明帝求一求情,好在賈母死的很是時候,聽見抄家的消息,驚懼之下咽了最後一口氣。


    當朝以孝治國,見榮國府才沒了老夫人,抄家的人也稍微客氣些,賈母的壽衣棺木等物,都與了賈政給老太太收斂。可笑賈政明明被抄沒家財,沒入賤籍,還要磕著頭感念皇恩浩蕩。


    賈母的喪事想要大辦已是不能了,裝殮之後,隻待停靈七日就要下葬。李紈孀居,和賈蘭倒是幸免於難,嫁妝等物都發還了,李紈得了這些東西也不耽擱,當即就帶著兒子離了京城欲迴娘家去,她父親已經致使,如今除了老家,李紈也不知要往何處去了。


    王夫人原本還指著自己這媳婦能撈自己一把,她外麵還有印子錢的外債,家中還有祭田,收了來仔細打算著還能過。當然王夫人自然忘不了去哥哥那裏搬救兵,隻是派出去的人有去無迴,明帝又怎麽會放過心腹大患金陵王?王子騰的結局和景國公一般無二。


    整個京城都血淋淋的。


    “咱們的船應該到了吧?”寒繼看著遠處天空泛起的魚肚白,喃喃自語道。


    “到不得,運河都被凍起來了,如今隻能用車馬了。”黛玉接話道。


    “先把年過了再說吧!”寒繼又道。


    “是得過年了。”黛玉又答。


    一旁服侍的小太監不曉得這二位在說什麽,隻低著頭立在一旁,夏公公交代過,這二位說了什麽,須得一絲不錯的迴報上去。


    這一場腥風血雨持續了半個來月,京城之中幸免於難的人家屈指可數,唯一沒被擾動的就是南安郡王府了,南安太妃每日都在自己佛堂裏念經,近來殺孽太多,寒風中都帶著血腥味。


    老太妃看著院裏積起的一層雪,長長的歎了口氣,又低頭撥弄自己手上的佛珠。


    一個月後,該迴京的都迴來了,其中自然有明帝心心念念的皇長孫一脈。皇長孫入宮,倒也不敢耽擱,立時就獻上了虎符。


    可惜明帝並不把大皇子此舉放在眼裏,既然誠心要獻,為何不早早獻上?之前折子裏還說此物貴重,若是送迴來怕有人搶奪,現下才曉得送還,早已晚了。


    皇家再怎麽明爭暗鬥,太上皇的喪事還是要辦的,為了表示自己的孝順,明帝陪葬了許多珍寶,引得那些溜須拍馬的官員又歌功頌德一番,明帝心裏很是受用。


    想到明帝願意把金銀珠寶用了給自己臉上貼金,深埋地下,也不願拿出些來處理災荒之事,安樂王心裏更加不服這個兄長了。


    不服之人不止寒繼一個,景國公那邊有人逃脫,也不知是哪一位王爺做的手腳,有皇長孫這個出頭的椽子在,明帝無暇顧及他人,把所有的賬都往大皇子一脈算。


    “先生說他不成,我想著這麽些年,他在這位子上行事還算妥當,不想內裏卻是這麽個模樣?”黛玉得了個空隙,和寒繼獨處,一日沒和誰說過話的她忍不住小聲議論此事。“想來先時必是父皇有垂簾聽政之舉,不然前幾年也不會那麽太平。”


    “正是如此,不然我這皇兄也不會總盯著我不放了,他總覺著父皇想把這位子給我,實際上父皇是想給我那大侄子。”寒繼小聲道。


    “原來你就是‘草船借箭’那草人,被推了出來當靶子的?”黛玉笑道。


    “難為你還笑得出來,再笑我就被紮成刺蝟了!”寒繼佯裝發怒。


    “成了刺蝟不正好,這樣豈不是誰都碰不得你了?你那好侄兒那麽早冒了頭,可有你的手筆?”黛玉反問。


    “不是你把那虎符賞給侄兒的嗎?”寒繼說。


    “別裝傻,我問的是之前!”黛玉白了寒繼一眼。


    “你猜猜?”寒繼並沒有說出因果,反是讓黛玉自己猜,見有內侍往這邊過來,二人立時就住了嘴,沒再說話。


    明帝的監視可謂無孔不入,之前還略作掩飾,現在幾乎是光明正大了,寒繼雖然想在太後膝下多盡孝道,但京中局勢如此混亂,王太後隻盼著太上皇七七一過,寒繼和黛玉南下江南。


    太上皇仙逝之前就預言過,若他一去,天下必然紛亂,想到子孫相殘,他就痛心極了。


    然痛心又有何用,如果太上皇態度明確些,按著自己意願定了下一任帝王,不要隻顧著安穩讓當今明帝有機會上位,天下又何至於此?


    王太後作為局外人,倒是把這些關節都看得分明。雖然寒繼長於她膝下,但是她曉得太上皇最疼愛的是皇長孫,既然不能占嫡,那便占長,太上皇一向遵循祖製,若不是明帝勢力漸長,太上皇也不至於被逼著禪位。


    可太上皇就算禪位了,還是發揮餘力,將皇長孫那一方養的兵強馬壯,如今大亂想來也是太上皇的手筆,他態度如此曖昧,不就是在暗示皇長孫,這皇位需要你自己來搶。


    王太後想到這就覺得心中難受,太上皇故意把寒繼留在京中,不就是為了吸引明帝注意力,給皇長孫擋刀麽?


    皇長孫的婚事也是太上皇親自定下的,是宮中陳閣老的嫡親孫女,陳閣老家一門三進士,蔭下學子莘莘。若是太上皇真把寒繼這個兒子放在心上,從長遠計,也斷不會允黛玉這門親的。


    王太後隻恨自己後家無力,唯一想到的法子就是讓寒繼快些往番地去,想到寒繼和黛玉在江南為了百姓奔忙,王太後這當娘的心裏那叫一個疼啊!她畢竟是婦人,現下唯一所願就是兒子能平安。


    寒繼和黛玉曉得,就算這次他們走脫了,避居江南,將來無論是誰上位,他們都討不了好去,因為太上皇早把寒繼立出來當了靶子,無論是皇長孫和明帝最後都會來找他這靶子算賬的。


    細細論來,就算太上皇疼愛皇長孫,可寒繼自小由太後撫養,身份總是比他們高些。名不正則言不順,為了名正言順,也為了日後能安心,首當其衝,就是安樂王。


    太上皇的七七一過,寒繼就向明帝請辭,明帝十分痛快的應了,寒繼也不耽擱,帶著黛玉離了京城南下。可皇長孫卻被明帝留了下了,明帝說太上皇向來疼愛皇長孫,讓皇長孫給太上皇守上一年墳,以慰太上皇的在天之靈。


    離京三日,寒繼已經走出了京城地界,黛玉拿出自己出嫁之前顧遠老狐狸給她的錦囊,拆開了看這帝師有何錦囊妙計。


    作者有話要說: 黛玉這篇文已經接近尾聲,謝謝各位的一路陪伴。


    我經常生病這事,一路看過來的讀者心裏有數,謝謝大家的體諒。


    有一段時間是真的差點狗帶了,那時候想著我這篇文會不會像紅樓一樣不會完稿。


    慶幸的是我還是堅持了下來。


    希望各位讀者新的一年,一切都好。


    我的下一篇文已經開始更新了,歡迎各位收藏養肥。


    ……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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