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六, 喪事


    “瞎了眼的東西!我賈家怎麽娶了這麽個喪門星!還不快拖下去!”賈母這時剛好和賈珍一同進來, 湘雲的故意放開了嗓子說話, 賈母如今眼不瞎耳不聾,史湘雲說了什麽是一清二楚。


    “老祖宗, 我還小, 眼睛好著呢?怪不得你們把那小子藏得好好的, 原來是怕人看出像李麻子啊?”湘雲已是有些瘋癲,就算賈母這麽罵她, 依舊笑盈盈的, 自顧自說到。


    “不過這府裏都可以以庶子假充嫡子, 向別人借個種也是使得的!你們說可是這個道理?”


    王夫人見湘雲越說越離譜, 連忙鋪上來捂湘雲的嘴,史湘雲年紀小, 比王夫人可靈活多了, 王夫人撲了個空。


    “寶玉!你還愣在那裏作甚,還不快管管你這房裏人!爛了心腸的小賤種!”賈母指著史湘雲怒道。


    祠堂裏的人早忘了今日是來做什麽的, 隻幹站著,瞧著這一場鬧劇,有人想上前幫忙,但是這是二房的家事, 他們和賈政不算有多親, 也不好上前幫把手。


    大房的邢夫人是不會插手的,賈珍那邊的媳婦也沒鳳姐那個狠厲勁兒,至於鳳姐, 得了賈璉的休書,當日就帶了金銀細軟和平兒躲到鄉下去了,賈母發現時已是尋不到人了。


    所以如今史湘雲鬧騰了那麽久,還沒被製住,賈政這人打兒子倒是在行,打老婆也尚可,總不能上手打兒媳婦啊!


    “既然說我是賤種,那便休了我便是,反正寶玉也是個中看不中用,還要找別人借種的……哈哈哈!”史湘雲一手叉著腰,一手指著賈寶玉,笑出了淚。


    賈政推搡了一下寶玉,讓他上前去管教湘雲,賈寶玉終歸是男子,力氣比較大,往前幾步直接揪住湘雲的頭發,把她拖了出去,史湘雲頭發都被扯掉了幾縷。


    賈寶玉平日裏見有些小丫頭撕打,慣是喜歡去扯對方的頭發,如今這麽一用,當真有奇效。


    賈母雖然氣急,可也把史湘雲的話聽了進去,就算心中不願相信,當即就讓人抬肩輿來,她要迴去仔細看看那孫子。


    那孫女倒是和寶玉十分相像,瞧著像是寶玉的不錯,可那兒子呢?


    聽湘雲這麽一說,賈母和王夫人心裏都沒底了,立時就要迴去看孩子。人都說子肖母,賈母和王夫人早被襲人一舉得男的喜悅衝昏了頭腦,小孩子又不太瞧得出樣子,是以就算這孩子和寶玉不那麽像,兩人還是當寶寶似的養了四五個月。


    賈母慌慌忙忙趕迴去,讓讓抱了孩子一看,果然很不像寶玉,有些襲人的影子。王夫人讓周瑞家的去把那李麻子帶來,周瑞家的去了一問,李麻子前不久就死了。


    周瑞家的隻好帶了外麵認識李麻子的粗使嬤嬤來指認,周瑞家的倒是沒傻到直接說襲人給寶玉帶了綠帽,隻說有個婦人找上門來,說是有了李麻子的兒子,讓這嬤嬤來指認。


    這嬤嬤一看孩子,當即就一口咬定這孩子和李麻子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賈母又氣得暈了過去,再醒來時,院子裏擺了兩條長凳,一條上麵綁著襲人,一條上麵綁著墜兒,如今正挨著板子。


    王夫人冷著臉坐在一旁,讓這些人慢慢打,一下一下來,別給打死了。


    賈母醒來之後,心緒難平,滿腦子想著要好生處置襲人和那孽障,不想竟是眼歪口斜半邊身子動彈不得,想要說話舌頭都不利索。


    史湘雲正坐在簷下看熱鬧,見賈母這邊似有動靜,便往裏麵多看了一眼,見鴛鴦神色慌張,想著是不是這老太太被氣出什麽毛病來了,近前一看,隻見賈母半張著嘴想要說話,嘴裏不受控製的流出口涎來。


    “老祖宗,您怎麽了?您的曾孫還那麽小,未曾在膝下盡孝,您可不能就這麽去了啊?”史湘雲關懷到,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賈母喉嚨裏發出嗚嗚的聲音,狠狠瞪著麵前的史湘雲。


    “爛了心腸的東西,還不快滾遠些!”王夫人得了信急急忙忙跑了進來,一把扯開史湘雲還衝著她的臉上吐了口唾沫。


    史湘雲又想發瘋鬧起來,周瑞家的已是要幾個婆子架住史湘雲,拿帕子堵了她的嘴,拖了下去,翠縷見狀想要護主,也被拿下。


    王夫人早就想收拾著丫頭了,不過礙著史湘雲和賈母一個姓,賈母不說話她這個當媳婦的也不好動手,而且也先把襲人和墜兒料理了才是。


    不多時賈政得了信也過來了,見母親中風了,一麵說去請太醫,一麵跪在賈母塌邊,當他的孝子。


    出於孝道而言王夫人是想賈母好起來的,但是想到賈母如今這副模樣,後院裏就沒人能轄製她,王夫人忙著給賈母延醫請藥的同時,卻覺得輕鬆非常。


    賈母這個年紀又得了這種病,時日無多,王夫人便把該預備的都預備上,就等著老太太咽氣了。


    俗話說久病床前無孝子,其實這床前也沒有孝順孫子,先時賈母那麽疼愛寶玉,如今賈母中風癱了,寶玉也隻來過一兩次例行問安。自沒有命根之後,寶玉越發沉默寡言,又在祠堂眾人麵前丟了臉,性子越發孤僻,連賈政都管不住他了。


    王夫人巴不得賈母早點死,本身又吝嗇,哪裏舍得給賈母用好藥,有人參等藥材都是些渣滓罷了,鴛鴦看不過眼,自己拿了賈母的私房托人買了好藥材來用。


    雖然有那麽多人伺候,但是賈母畢竟年邁,解手等事都不能自己控製,一來而去就生了褥瘡,屋裏味道也難聞,寶玉喜潔,更不願來了。賈政也隻是在外麵問安,不太願意往屋子裏來。


    史湘雲被王夫人製住了,每日吵鬧,王夫人沒有短她吃喝,但也不給她自由。榮國府裏現在是王夫人獨大,現下不動史湘雲,是因為她還沒那麽缺銀子罷了。


    如今賈府裏一日不如一日,賈赦不能再出去倒騰東西,寶玉也不出去會友,家中的姑娘隻有惜春一個,沒了每日貪圖享受的賈母,花銷省下來不少,王夫人理家也沒前些日子那麽勞累。


    想到賈母,王夫人最希望的就是這老太太再熬一熬,好歹等天涼了再死,免得人都放臭了還不能安葬。王子騰今年就該迴京述職,想到還有這麽個靠山,王夫人覺著賈府裏的日子會好起來的。


    至於那兩個孩子,就算墜兒生的那個和寶玉長得像,但是墜兒和襲人為了得子,都和那李麻子攪和到一處了,寶貝了四五個月的孩子就這麽被溺斃了,各自和自己的生母一道,被扔在了亂葬崗。


    連著兩年年景不好,去年大旱,今年卻是各處都有洪災,寒繼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漠北那邊趁著這兩年國中不好,再度來犯,漠北那邊希望朝廷補充軍備,可明帝這個小心眼,哪裏會想再給那邊東西,最後還是太上皇強壓著明帝撥了軍資。


    明帝前麵剛出了軍資,後腳就又增加了苛捐雜稅,美其名曰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朝中有些大臣自然強力反對,可惜明帝根基漸穩,早已不懼這些,何況這朝中也有不少奸臣,慣是會投明帝所好,百姓的日子越發艱難。


    黛玉和寒繼雖然竭力維持江南一方的安穩,可是經過兩年的消耗,個人之力難以螳臂當車,明帝又不行仁政,反是想著囤銀積糧,此舉無異於雪上加霜。


    想到即將到來的寒冬,小兩口是愁得很啊!


    北邊入冬比南邊早,災民流竄已然是常態,江南還好些,其他地方已是有了民亂,下麵生亂,明帝就派了官兵來鎮壓,國中動蕩不安,怨聲載道。


    黛玉憑著自己學的那點皮毛,夜裏觀星,也曉得這天下似有亂象,如今不過是紙糊的架子還沒塌,勉強有個樣子罷了。然而這國中還是有些好消息的,北邊的戰事捷報不斷,漠北那邊暫時安定了。


    明帝怕是要開始抄撿世家了。


    漠北捷報頻傳時黛玉就有此想,這兩年來連年災害,讓繼位以來順風順水的明帝有些吃不消,明帝滿腦子所想都是如何穩固自己的皇位,哪裏顧得天下蒼生。沒有受過挫折的明帝變得疑神疑鬼,越是災荒,越想著屯兵屯糧,生怕外麵的藩王就此起事。


    沒什麽比抄家來錢更快了,這一世有了林家獻上的礦藏,國庫不是那麽空虛,可是明帝心中猶覺不足。


    林家現了這麽大一座金礦,如今有了災荒,明帝居然可以一毛不拔?!黛玉終於曉得柳皇後為什麽看不上明帝了,也曉得顧遠為什麽早早就開始謀劃,明帝秉性如此,不過早一日晚一日罷了。


    入冬蘇州城下了第一場雪,又冷又濕,黛玉能做的不過是每日能給災民一碗稀粥,讓他們不被餓死罷了,她和寒繼行這等善事,還不敢掛上原本的名號,若是明帝一個多心,覺著安樂王在收買人心,橫生枝節,反是不好。


    才下過第一場雪,就凍死了好幾個人,剛得了消息的黛玉看著陰沉沉的天空,蹙眉長歎。一日都不見人影的寒繼傍晚才歸,換了衣服,才來找黛玉,似有話要說。


    “父皇駕崩了。”寒繼撥了撥火盆裏的木炭,低聲說到。


    黛玉被這消息驚了一跳,太上皇駕崩這等大事,寒繼說來居然如此不痛不癢!


    “消息過幾日應該就到了,收拾好東西,一律從簡,準備迴京。”


    太上皇駕崩這等大事消息居然來得晚,必是有人故意壓下此事了,不知京城之中又會有什麽在等著他們。


    作者有話要說: 又來了,又沒發出去,還好早上看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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