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府後花園中,輕風浮雲,皎月美人。


    王允見貂蟬一襲單衣,驚豔不可方物,以杖擊地道:誰想漢室天下卻在我兒手中!快隨我到畫閣中來。


    貂蟬已知其意,便跟王允來到畫閣之中。


    王允迴身關上閣門,即納貂蟬於坐,叩頭便拜。


    貂蟬大驚失色,拜伏於地:大人何故如此?沒得折殺了女兒。


    王允:為父拜的不是你,拜的是漢室天下。我兒可憐漢天下生靈!


    貂蟬:兒即奉師命,又蒙義父養育教導之恩,但有使令,萬死不辭。義父快快起來,女兒不敢承受。


    王允:如今漢室傾頹,百姓有倒懸之危,君臣有累卵之急,非我兒不能挽救。賊臣董卓將欲篡位,其征已顯;朝中文武雖眾,因手無兵權,無計可施。董卓有義子呂布,字奉先,並州五原人氏,驍勇異常,萬人莫敵。聽我兒所述,此人正是你未婚夫君,應無疑惑。我有一計,可令你夫妻最終相聚。隻是苦了我兒,父心不忍——此計不行也罷。


    貂蟬:我曾向師父立誓,為救漢室除滅國賊,雖萬死不辭。義父有計若用著女兒,但講無妨,莫不成是將女兒做成肉羹,送與那董卓吃了?


    王允:豈至於此。也罷,既然我兒有赴難之誌,為父隻好拋卻羞恥之心,行此下策。我觀董卓乃好色之徒,今欲用連環計,先請呂布進府令你夫妻相見,你與他相認並以師門信物示之。然後我卻將你獻與董卓,你卻於中取便,諜間他父子反目,令呂布殺了董卓,以絕大惡。如此重扶社稷,再立江山之功,皆賴我兒之力。隻是苦了我兒,父心不忍。


    貂蟬:此計大妙,定能殺那老賊。隻是為何說苦了女兒?


    王允:我兒若到相府,焉能保得清白之身?是以說是苦了我兒。


    貂蟬:義父盡管放心,我有師門道法,自能對付老賊,不讓他汙了身子。望義父速行其計,以安漢室江山社稷,休得遲滯。


    王允大喜,再三叮囑:我兒若是此時後悔,盡管說明,為父另尋他法謀之。一旦允諾,即無退身之步了。此事極密,倘若泄漏,我滅門矣。


    貂蟬再拜:義父不必憂慮。兒若事泄,連累義父全家,死於萬刃之下,為師門不容!


    父女商議已罷,當夜各自迴房安歇。次日一早,王允便向貂蟬討了夜明珠,請來京中良匠,嵌造金冠一頂,使人密送到呂布府中。


    呂布見那金冠精致昂貴,心中大喜,又見冠上所嵌夜明珠酷似師門之物,不由疑惑。遂於當日下朝之後,親到王允宅致謝。


    王允預備嘉肴美饌,迎候呂布進至內堂,殷勤敬酒,口稱董太師並呂布之德不絕。


    呂布大笑暢飲,致謝王允贈冠美意,並問冠上明珠來曆。


    王允:此是小女貂蟬珍藏之物,是她親手鑲嵌於金冠之上,送與將軍。


    於是叱退左右,令貂蟬豔妝而出,與呂布把盞。呂布驚為天人,卻難息心中疑惑。


    王允見狀,乘機說道:本當陪將軍盡歡,奈有公事未了,明日上朝需準備奏議。且讓我孩兒央及將軍痛飲幾杯,老夫告便,片刻即迴。


    呂布一雙眼睛隻在貂蟬身上,隨口答道:都是同殿稱臣,並無外人,司徒自便無妨。


    王允告罪去了,隻留二人在室。


    呂布見房中再無他人,登時大膽起來,借著三分酒醉,直對著貂蟬目不轉睛。


    貂蟬亦以秋波送情,口中笑問:將軍不吃酒,隻管對著奴相看,卻是什麽緣故?


    呂布:今日得見小姐芳容,不必吃酒,我已醉了。不知小姐青春幾何,許了人家未有?


    說著就去拉貂蟬小手,要將她扯入懷中。貂蟬忽然生嗔:大膽呂布,你道我是何人?竟敢公然調戲師妹,你不怕我告訴左慈師伯,問你個色誘同門之罪?


    呂布吃了一嚇,跳起身來:什麽師妹?是了,鬼穀門史師伯未聞收有女徒,我師父聞說也隻收了個弟子,名叫趙雲,並無他徒。難道你是驪山老母弟子?


    貂蟬轉嗔為喜,輕推呂布入座:沒想到師兄天下無敵,卻生就這麽小膽。可真像人家說的,雖有賊心,沒有賊膽。小妹送你金冠上的夜明珠,本是你師父左慈仙長之物,後來贈給我師父,命我做訂婚信物。你難道竟不識得?


    呂布喃喃道:果然是我師父之物。如此說來,二位恩師是許我師兄妹為婚麽?


    貂蟬臉色登時紅了,將身伏在呂布肩上,隻笑不答。


    這時忽聽咳嗽一聲,王允邁步入內,口中說道:將軍說的正是。有二位恩師作伐,又有老夫作主,願將小女許配將軍,不知將軍還肯納否?


    呂布聞言喜不自勝,倒地便拜,口稱嶽父。貂蟬急忙站起,飛紅著臉跑向內堂去了。


    王允重新安席,殷勤相勸,呂布酒到杯幹,魂飛魄散,一顆心盡在貂蟬身上。


    少頃席散,王允道:待我備下嫁妝,稟報太師,選擇吉日,為你二人完婚便了。本欲留將軍止宿,誠恐太師見疑。


    呂布再三拜謝,半醉半醒,便如駕雲一般,迴府而去。


    過了數日,董卓自郿塢迴到洛陽,進宮上朝。王允趁呂布不在,將董卓殷勤相請至家,大擺盛宴相待。酒至半酣,複令貂蟬於席前隔簾獻舞。


    貂蟬舞罷,董卓疑為天人,命其近前。


    貂蟬奉命轉入簾內,來至座前深深再拜,向丞相賀壽。王允令貂蟬把盞,貂蟬應命起身抬頭,直驚得董卓魂飛天外,頓時神不守舍。又命唱曲,則宛如天籟,不似人間之聲。


    董卓身子酥了半邊,向王允笑道:不想王司徒府中竟有如此尤物。真神仙中人也!


    王允拜倒:即是太師錯愛,王允欲將此女獻上,未審肯容納否?


    董卓狂喜,客氣幾句,匆忙罷宴,即將貂蟬車載入府,相攜相偎,欲待共赴巫山。


    貂蟬乃是道家弟子,有法術在身,豈肯讓董卓得手?剛剛進入內室,便即運用媚術將董桌迷住,掉換身側一個侍女上床,自己則躲出室外,任董卓胡為。


    來日淩晨,貂蟬將那侍女搬出,送迴她自己房中。侍女中了迷魂之術,這一夜之事隻以為是在夢中,明知是被丞相寵幸,卻不明就裏底細。正是仙家妙術,凡人不得而解。


    董卓中了媚術,當夜喜做新郎,姿意而為,卻不知新娘卻暗中換了他人。次晨醒來,在床上坐起,扭頭看時,隻見貂蟬已坐在妝台前梳洗打扮,一似含雪梅花,帶露海棠。


    當下心中喜不自勝,感念司徒王允割愛讓美。卻哪裏知道,中了貂蟬掉包之計?


    正在此時,忽聽得門外腳步聲響,一人輕聲問侍者:義父尚未起乎?


    卻是呂布知道董卓進京,遂一早進到府中問安。徑入堂中,不見董卓,故有此問。


    恰巧所問侍妾平素就不本分,早對呂布有心,遂輕聲笑答:太師夜來得了一個美人,狂蕩了半夜,正與新人共寢,至今未起。你這當兒子的,可是趕著來討喜錢?


    呂布不理那侍妾,直接潛入董卓臥房後門窺探。


    貂蟬正在窗下梳頭,忽見窗外照進一個人影,極其長大魁梧,頭戴束發金冠。那金冠本是自己所贈,焉能不知此是呂布到來?遂立做憂愁不樂之態,複以香羅頻拭眼淚。


    呂布在窗外窺視良久,認出是貂蟬,心如油烹,出而複入數次,失魂落魄。


    董卓此時己坐於中堂,見呂布在窗外直晃,喚進堂中問道:奉先來了。外麵可有甚事?


    呂布隨口應道:無事。


    雙眼卻隻顧盯著繡簾內的貂蟬,神魂飄蕩。


    董卓見呂布如此光景,心中疑忌,遂喝斥道:奉先既然無事,且先退下。


    呂布應諾,恨恨出來,乘馬直至王允府宅,一頭撞進內院。


    王允聽得腳步聲響,又聞家仆亂嚷,心中詫異,剛要出廳看時,早見呂布奔至。


    呂布一把揪住王允衣襟,厲聲問道:司徒既以貂蟬許我,今又送與太師,何相戲太甚?


    王允拉開呂布雙手,請入後堂,說道:將軍休得錯怪老夫。昨日太師上朝,老夫向其論及婚嫁之禮,太師大喜,便要過府相看兒媳。老夫豈敢不從?於是置酒相待。太師見了小女,說今日即是良辰,要取我兒過府配與將軍。太師親臨,老夫焉敢推阻?隻得讓太師將小女帶去,可惜未曾備得妝奩,容當後補。將軍又何必發怒?


    呂布呆了半晌,恨道:是我錯怪了嶽父大人,休怪。但令女何曾許配呂布?已為老賊自己寵幸,昨夜便同居一室,成其美事矣!


    王允佯作大驚,半晌不語。遂命家仆置酒款待,詢問詳情。


    呂布將清早之事細述一遍,怒氣衝天道:誓當殺此老賊,以雪吾恥!奈是父子之情,恐惹後人議論。


    王允冷笑道:將軍自姓呂,太師姓董,有何父子之情?況霸占兒媳,豈是父尊所為?


    呂布大悟道:若非司徒之言,布幾自誤!如何除滅老賊,還請大人教我。


    王允見其意已決,遂吩咐如此如此,不可有誤。呂布折箭為誓,奉命告辭而去。


    呂布去後,王允又將所謀之事細想一遍,直到無有失漏之處,這才密密著手準備。


    來日上朝,王允因見董卓不在,遂趁機上奏,向獻帝極力薦舉羌校尉楊瓚為左將軍,執金吾士孫瑞任南陽太守。欲以此培植自己勢力,隻為圖謀董卓。


    獻帝:司徒所薦之人,必稱其職。然太師董卓不欲他人掌兵,卿不知乎?


    王允:既是如此,可請擢升士孫瑞為仆射,楊瓚為尚書,不掌軍職便了。


    獻帝:準卿所奏。但尚須報知太師,休使其生疑。


    王允應諾,謝恩已畢,辭帝出朝,迴到家中。因命收拾貂蟬妝奩,裝滿三輛大車,親自送往太師府中,稱曰添妝賀喜。


    董卓大喜迎出,再三道謝,命貂蟬出拜義父,就便令在花廳擺酒。


    王允便趁董卓高興,將舉薦士孫瑞及楊瓚之事說了。董卓不以為意,當即欣允。王允蓄謀已久,知道至此連環之計已售,萬事俱備,隻待天時。


    未料便在此時,卻出現一個意外插曲,便將王允除董計劃大大提前。


    鏡頭轉換,伍孚登場。


    字幕:伍孚,字德瑜,汝南吳房人。初為大將軍府東曹屬,再遷侍中、越騎校尉。


    伍孚既為大將軍何進舊屬,因見何太後被董卓使李儒摔死,便即懷恨在心,矢誌報仇。


    這一日恰逢有事至相府告稟,遂身藏佩刀,前來拜見董卓。


    匯報公事完畢,伍孚告辭離去,董卓起身出門相送,以示拉攏之意。伍孚瞅準機會難得,遂猛從懷中抽出短刀,直向董卓刺去。


    那董卓乃是馬上大將,武功卓絕,伍孚一個文臣,如何是他對手?手甫入懷,已被董卓發覺,舒手按住伍孚手腕,並唿侍衛上前,亂劍砍死。


    董卓大罵伍孚包藏禍心,當下也不奏請天子,下令李儒帶人收了伍孚全家,盡斬於市,陳屍三日,然後方命拉至城外掩埋。


    伍孚刺殺董卓不成,隻落得全家遭誅,消息傳出,滿朝文武及天下諸侯無不震驚。


    王允正在暗中布排連環之計,陡聞伍孚之死,不由暗自歎息。因見滿朝議論淘淘,皆恨董卓,認為時機將至,遂秘製《千裏草》歌謠:千裏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


    撰寫完畢,親自抄寫數百張,令心腹人至關中及中原各州郡,張貼於府縣要道,以及近水井繁華之處。不到旬月,天下皆傳此謠,尤其學塾少兒,無不傳唱。


    於是天下有識之士,無不猜出此謠應在董卓身上,惟有董卓及李儒等一班同黨不知。


    漢初平三年春,天下大雨,連續兩個多月不停,黎民不堪其苦。四月,司徒王允、尚書仆射士孫瑞與呂布聚於王允府中,共同密謀誅殺董卓。


    在此之前,王允已先後與司隸校尉黃琬、尚書鄭公業、執金吾楊瓚等人多次商議未果,故趁此淫雨不停奇異天象,再議方略。


    士孫瑞獻計:何不趁此暴雨成災,奏請天子設壇祭祀,乞神止雨?若天子允奏,則需調丞相董卓進京以主祭祀。若董卓答應主祭,我等一齊發動,必能將此國賊一舉除之。


    王允答道:其實自去年歲末以來,日月便陰晦不明。今春又淫雨連綿不斷,乃權臣淩侵朝廷之兆。今天下萬民望晴,時機成熟,若不把握天機先發製人,恐其後患無窮。除滅董賊,如今正當其時。


    士孫瑞目視呂布:爭奈董賊勢大,我等無法近其身何?


    呂布慨然道:不妨。某已結通李肅,如此如此而行。


    王允聽罷,與士孫瑞相視大喜。


    初平三年四月,獻帝劉協大病初愈,升殿聽政。


    王允率朝廷百官集於未央宮,共同拜奏:恭祝陛下龍體安康,實乃社稷之幸,萬民之福。今逢陰雨連綿,傷害禾稼,乞請陛下出京,前至東郊祭天,祈禱天睛。


    獻帝:準卿所奏。即令詔告全國,並請太師董卓主祭。


    群臣: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散朝之後,呂布便依王允所囑,派騎都尉李肅率十多名心腹親兵,扮成宮廷侍衛,潛伏於宮殿側門兩邊;並親自執戟,立於門前,專等董卓前來。


    天子詔旨下至郿塢,送呈太師府中。董卓奉詔,於是先辭老母,再別美人貂蟬:天子大會群臣,欲往東郊祭天止雨。某身為太師,應司祭禮,不能不往。


    貂蟬:太師速去速歸,休使妾身懸念。


    董卓:當得,當得。那是自然,我去去就來。


    於是更衣出室,來至前殿,聚集僚屬,便命李傕、郭汜、張濟、樊稠:你四人分率飛熊軍三千,謹守郿塢,不可輕動。其餘兩千虎賁,隨我排駕迴京。


    四將領命,排列儀仗,拜送太師出塢。


    於是董卓進朝,遙見士孫瑞率群臣各具朝服,迎謁於道旁。董卓洋洋不理,昂然行至北掖門外,卻見尚書楊瓚率領禁軍,盔甲鮮明,威儀整肅,持戈以待。


    董卓:楊瓚,因何按兵束甲,如臨大敵?


    楊瓚:迴稟太師,陛下詔命行祭東郊,整肅天子儀仗,乃是為臣職責,豈敢懈怠。


    董卓:倒也罷了。不虧王司徒舉薦於你,甚當其職。天子與王司徒何在?


    楊瓚:正在宮中,齊聚百官,隻等太師駕臨。


    董卓:甚好。下令打開宮門,待我進去麵君。


    楊瓚:太師可以劍履上殿,所帶軍士,卻不可持兵入內。此乃朝廷規製,太師休怪。


    董卓:這是自然。虎賁中郎,你帶兵在此相候,休得喧嘩。


    中郎:喏,末將遵命!


    於是兩千虎賁,盡被擋在門外,隻許禦車護衛二十餘人同入。董卓不疑有變,隻顧乘車進宮,卻遙見王允等各執寶劍立於殿門,並不下階來迎。


    董卓見眾官不似往日,又不來拜接,覺出大事不好,遂命車駕返迴,便要出宮。


    王允見到董卓舉止有異,知道已被他看破,遂奮臂大唿:反賊至此,武士何在?


    門側應聲轉出李肅,率親兵百餘上前。董卓大叫:李肅,何敢如此無禮!


    李肅不答,親手持戟挺槊,飛身而至,直刺董卓。百餘親兵呐喊起處,已將董卓所帶二十個近衛軍士盡皆屠戮,目不暇接,旋踵即滅。


    董卓雖然身穿重甲,難當李肅武藝絕倫,隻三兩槊,已被刺傷左臂,鮮血湧出。


    李肅複一槊杆,將董卓打下車來,滾倒於地。


    董卓不由魂飛魄散,情急大唿:我兒奉先何在,快來救我!


    呂布聽到董卓唿喚,即從車後健步向前,厲聲叫道:呂布奉詔討賊!


    話落戟出,直刺董卓咽喉。董卓待要喊叫,頸上早多了一個血窟窿,眼見不能活了。李肅竄上一步,早割了董卓首級在手。


    滿朝重臣皆在,見董卓已死,無不歡唿雀躍,齊唱《千裏草》童謠,宮內鼎沸。


    王允見此,遂命呂布齎持董卓首級到北掖門,向西涼鐵甲軍宣詔:奉詔討滅賊臣董卓,夷其三族,其餘協從不問!


    西涼將士見呂布已降了王允,哪裏還敢反抗?聞詔皆唿萬歲,哄地一聲,盡行散去。


    王允又令呂布,前往郿塢抄斬董卓全家,收降西涼部卒;並令李肅擒拿李儒,闔家滿門綁縛赴市曹,盡行誅斬。自己則率文武群臣至未央宮,向皇帝複旨,報說董卓伏誅。


    鏡頭轉換,李肅引軍穿街過巷,衝向李府。


    李儒前在伍孚全家被斬之時,已知董卓得罪滿朝文武,勢必難久;又見太師獨寵美人貂蟬,久居郿塢,漸漸不從己諫,於是托病在家,極少上朝。


    此時忽被李肅領兵衝入,將全家綁縛押赴法曹,倒也早在意料之中,並不驚慌失措。


    待至押到市曹,臨刑之時,李儒轉頭麵向老母,喟然歎道:兒固知必有今日,雖死無憾;不想卻連累老母,是謂不孝之人。


    其母聞聽此語,恨聲不絕,引頸待死。


    畫外音:可歎李儒滿腹經綸,計變百出,卻因跟錯主人,導致滿門遭戳。亦是其逼勒少帝,欺淩太後,計令呂布發掘漢室皇陵,造孽太過之報。是日將其全家六十餘口,盡斬於市曹。漢末三國期間,雖然謀士如雲,但李儒是謂第一出場,也是最早謝幕者,在此申明。


    鏡頭轉換,未央宮中。


    王允率領群臣拜倒丹坍,奏說董卓已經伏誅,自請擅殺大臣之罪。


    獻帝忽聞董卓被殺,這一喜非同小可,連日纏身病症一掃而光,渾身輕快,如除遍體芒刺。遂即下詔,敕封一班除賊有功之臣:封王允為太尉,錄尚書事,總領朝政;呂布任奮武將軍,假節,儀比三司,進封溫侯,與王允同掌朝政;其他除賊有功大臣,士孫瑞、鄭公業、楊瓚等一並升遷;並遣大臣張種出朝,前往撫慰當日參與討董山東諸侯。


    王允由此總攬朝綱,終得展其宏誌。


    不一日,溫侯呂布迴京還報:已將逆賊董卓老母及全家正法,抄沒家產不計其數,與太尉義女貂蟬,一並搬取迴來,請令定奪。


    王允:李傕、郭汜、張濟、樊稠等一般賊黨,今在何處?


    呂布:四賊聞知董卓伏誅,便引飛熊軍三千,連夜奔迴涼州去了。


    王允:暫時便宜彼等,異日待我奏明天子,派兵討伐。命將抄沒資產入於公庫,選擇吉日,使將軍與我義女貂蟬完婚,此為大事。


    呂布稱謝,又拜溫侯璽印,升官娶婦,連逢雙喜。遂與貂蟬終成眷屬,自是快意,但想到此位師妹早已失身董卓,滿朝皆知,心中不免耿耿。


    貂蟬看出丈夫心事,也不說破,謹依師父驪山老母叮囑,依舊以媚術迷惑呂布,再以婢女侍寢,自己仍保處子之身。呂布哪裏知道其中關竅?可憐始終處於夢中。


    王允成全呂布與貂蟬成婚已罷,命將董卓屍首號令通衢,以舒民憤。


    董卓極其肥胖,全身都是肥油脂膏,看屍軍士便以火撚置其臍中為燈,致使膏流滿地,其火晝夜不滅。百姓路過者莫不手擲其頭,足踐其屍,可見其民憤極大,惡貫滿盈。


    畫外音:李傕、郭汜等雖逃,董卓之弟董旻、侄子董璜時在京師,逃走不及,皆被李肅帶兵圍府斬殺,不分老幼,不曾漏網一個。所收董氏家產,連同郿塢城中所蓄,黃金數十萬,白金數百萬,綺羅、珠寶、器皿、糧食,不計其數。


    鏡頭轉換,洛陽城中,吏民同慶。


    太尉王允下令大犒軍士,設宴於都堂,召集眾官,酌酒稱慶。


    侍中蔡邕時在府中,接到宮中內侍傳報宴會柬帖,聽說董卓伏誅,不由歎道:我是董太師禮聘迴朝,那王允又素日與我不和,此番恐怕難以幸免。


    遂寫書一封,遣蔡七速到玄都觀史道長處投書,自己則乘轎出府,去赴慶功之宴。


    王允大會群臣,席間說起譾除董卓一事,得意之情溢於言表。在座百官,無不奉承。


    蔡邕卻將酒杯一推,歎息自語道:董太師固然當斬,然盡夷三族,不亦過乎?


    聲音雖然不大,但是眾官皆聞,無不驚駭。


    王允聞言大怒,臉上變色,厲聲叱道:董卓逆賊今日伏誅,國之大幸。夷滅伍校尉全家之時,公何不言!汝為漢臣,不為國慶,反為賊歎,何也?


    蔡邕歎息未了,即已猛醒。見王允厲言相斥,急離座謝罪:邕曾蒙董卓知遇之恩,不覺妄言,願公見諒。今願納還官誥,迴家為民,但求留下此身,使我續成漢史。


    眾官憐惜蔡邕之才,聽他認錯,盡皆圖救;太傅馬日磾起身離座,亦為求情。


    王允在盛怒之下,不聽眾官及馬日磾之勸,命道:公等休言。若使其續成漢史,則不知怎樣詆毀我與在座諸公也。來人!將蔡邕速下獄中縊死,留其全屍,不謂殘苛。


    滿朝士大夫聞者,盡為蔡邕歎息流涕,議論紛紛。


    王允事後亦知蔡邕罪不及死,因此後悔莫及。


    鏡頭轉換,按下蔡邕,再說蔡七。


    蔡七領命,騎上快馬出城,來到玄都觀中,向史子眇道長呈上家主書信。


    史子眇拆書觀道:前承道長所托,護送少帝歸京,今已兩載有餘。中逢大變,少帝被害,蒙道長以法力救之,實有大功於社稷。今董卓伏誅,王允力挽傾覆,但未必能安扶廟堂,興複漢室。今外有西涼之兵,公孫瓚、袁紹、袁術、陶謙、劉表等割據關東,劉焉獨據益州,皆有吞州並土之心。道長執掌伏龍令牌,以之號令天下英雄,以複興漢室,其在此時乎?少帝臥藏於帝側,遲早為人所用;邕背負卓黨之名,不為王允所容,死在頃刻。特請道長送少帝出京,至泰山郡守諸葛珪處,待英雄出世相佐,方可中興漢室,平複天下。


    史子眇觀罷來書,已知就裏,遂打發蔡七迴府,自來尋找少帝劉辯。當時明月在天,展開腳下輕功,道家妙術,穿林度澗,不一刻來至北邙山麓,眼前現出一片陵墓。


    鏡頭閃迴,四年之前。少帝劉辯及唐妃自從詐死,被葬於權閹趙忠之墓。三日之後醒來,便以陵墓作為藏身之地,在胡車兒及臧霸陪伴之下,開始墓中隱居生活。


    那趙忠生前窮奢極欲,所造墳塋占地百餘畝,地宮之內一應生活設施齊全,遠離城鎮人煙絕少,倒也是個極佳避世藏身之地。


    至董卓伏誅之時,少帝在陵墓之中已生活四年有餘,成為一個十九歲的翩翩少年。隻是常年缺乏光照,臉色蒼白略顯病態,倒似隻有十五六歲一般。


    四年之中,少帝苦讀水鏡先生所贈兵書及治國方略,此時已經學問滿腹,習成排兵布陣之藝,經天緯地之能,奇門遁甲,皆是末技。


    胡車兒和臧霸不離少帝左右,手中廣有金銀,每月兩次出山采辦日用生活之需,閑時便在墓室中或墓外密林裏習學鬼穀門秘傳絕藝,皆成萬人之敵,練就奇技在身。


    閃迴結束,北邙陵寢。


    史子眇運用夜行之術,便如一縷灰色淡煙,隱入密林,潛至陵墓,以暗號扣打門環。


    胡車兒、臧霸聽到暗號,知道師父駕到,出門拜見,接入墓室。


    史子眇見了劉辯,講述朝廷情勢,並說董卓已死,三族皆被夷誅。


    少帝聞此,又喜又悲,想起母親殘死之狀,不由問道:李儒那賊,可曾逃了?


    史子眇:不曾。被李肅帶兵查拿,亦盡誅其全家。


    少帝:董卓之亂,全是此賊居中設計,用心挑撥。如此下場,天公地道。


    史子眇:休要隻顧閑話,且談正事。我今來此,是因受侍中蔡邕所托,送你等離京。


    少帝:此話怎講?


    史子眇:蔡侍中應王允之請,前去參加朝宴。因知此去兇多吉少,故令家人蔡七寄書到玄天觀中,以殿下、王妃相托。其說今番王允掌朝,必清算董卓當年廢立大罪,免不得要與你翻案,奏請獻帝重封少帝之陵。到時若察知少帝尚在世間,定致朝局再次大亂。


    少帝:所言不差。如此奈何?


    史子眇:如今趁著王允忙於清查董黨,尚不及處理朝堂之事,我故夤夜來此,安排殿下及王妃離京。事不宜遲,你夫妻即刻化妝,我與臧霸、胡車兒護送出城。


    鏡頭轉換,泰山郡所,太守諸葛珪府上。


    三輛大車停在門前,史子眇、胡車兒、臧霸師徒自頭輛車中跳下。胡車兒到至中間車輛,攙出少帝劉辯,唐妃坐在第三輛車中,暫未露麵。


    史子眇即命臧霸上前叫門,呈遞自己名刺。門官問明來意,接過名刺,報入衙中。


    諸葛珪久聞史子眇大名,乃是前朝靈帝之師,隻是無由拜會。此時忽聞史道長光臨,不由驚喜非常,大開中門迎入,命將車輛接入後衙,置酒款待。


    史子眇且不入席,揖手行禮道:車中還有女眷,還望先行安頓,貧道方敢告坐。


    諸葛珪:這個容易。拙荊已經下世,既有女眷,可使我二女相陪。


    於是喚過仆婦,叮囑數語。仆婦應諾,自往後宅往報二位小姐,安排招待唐妃去了。


    史子眇見此,這才告坐,與少帝劉辯入席。胡車兒與臧霸不敢就坐,侍立身後。


    諸葛珪略覺奇怪,但因初次見麵,不好深問,便命擺饌行酒。三巡已過,閑話朝野及江湖軼事,酒酣耳熱之餘,因問道長來曆,以及少帝身份。


    史子眇見此,便請令摒退家仆,這才將蔡邕被殺,臨終托付少帝離京避難之事情,一五一十說明。


    諸葛珪聽聞摯友蔡邕已死,放聲大哭,淚流不止。又命家仆請來長子諸葛瑾、次子諸葛均,父子三人叩拜少帝,行以君臣大禮。


    少帝急命平身,複說胡車兒與臧霸身份,使與諸葛珪父子見禮。諸葛珪聞說是鬼穀門高徒,不敢輕視,隨命添席,使二子與胡、臧對席而坐。


    當下推杯換盞,悲喜交加,畢竟不能盡歡。酒罷換茶,少帝即問今後興漢大計。


    諸葛珪奏道:而今朝廷屢被權臣所欺,雖然董卓伏誅,朝中餘黨並未盡除,西涼雄兵猶在。四方諸侯均懷野心,不知有多少人欲稱王稱帝,割據獨立。今獻帝年幼,後必為其他權臣所挾,短期之內難以振興乾綱,天下時有分崩離析之患。為今之計,隻有弘農王殿下外合劉氏宗親諸侯,內結漢室故臣勳舊,平息藩鎮割據,方能使天下一致勤王,以安社稷。然奸臣在堂,新君帝位未穩,世人皆知弘農王已死,殿下亦需隱藏身份,秘密行此大任方可。若是亮明身份,定致朝堂大亂,天下諸侯擾擾。前者袁紹欲立劉虞為帝以抗董卓,即是一例。愚論不智,伏望弘農王及道長裁之。


    史子眇:諸葛公所言極是。但不知如何隱藏身份,尚請大人明示。


    諸葛珪忽然離席,再於少帝座前跪倒:請殿下恕臣僭越之罪,方敢言之。


    劉辯急命:愛卿平身,赦你無罪,但講無妨。


    諸葛珪道:蔡議郎閑居泰山之時,曾與臣議論此事,並商定方略。今臣有二子,長名瑾,次名均,未曾出仕。不知殿下青春幾何?


    劉辯答道:小王虛度春秋,今年方滿十九歲。


    諸葛珪道:小我長子瑾兩歲,大於次子均五歲。殿下若肯屈尊,便依當初蔡議郎之意,可佯稱我次子,諸葛均降為三弟。臣即棄官南下,率全家護送殿下往投荊州牧劉表。那劉景升乃帝室之胄,向懷忠義,又雄據荊襄九郡,南扼長江,北據漢、沔,居天下之中,擁有精兵數十萬之眾,現為諸侯之首。到荊州之後,殿下可亮明身份,令其率荊州兵馬北上,更傳檄益州牧劉焉西出秦川,西涼刺史馬騰合後相助,則天下傳檄可定,朝廷得安,漢室可興。此乃蔡議郎所定謀略,不知殿下以為然否?


    劉辯細細玩味,點頭歎息:難為你與蔡議郎,老成謀國,用心良苦。


    心下讚成,但不敢自專,遂又問史子眇:師父以為如何?


    史子眇:苦心孤詣,千古奇略。朝廷若因此而安,殿下可行周公之事,相輔今上,名垂萬代;今上若有不幸,朝廷傾覆,殿下即可於荊襄或益州稱帝,複興故漢。誠為千古奇略!


    少帝聞聽大喜,當即離座,略整衣冠,向諸葛珪拜倒,口稱父親;又拜諸葛瑾,口稱大哥。迴頭待與諸葛均再施兄弟之禮,諸葛珪早率二子跪在地上,磕頭不止,連稱死罪。


    諸葛珪:臣是何等樣人,敢受殿下如此大禮?


    迴顧諸葛瑾兄弟二人,喝道:今後你們雖以弟兄相處,但若再受殿下大禮,便是我諸葛家族罪人,死後不得與我相見!


    諸葛瑾並兄弟諸葛均一齊唯唯稱是,滿頭汗出。


    史子眇忙道:諸葛兄不必如此。你即與殿下名為父子,此後日久天長,必與劉表等諸侯相見,需要遮人耳目。即便是在家人麵前,若不執從父子之禮,豈不泄露了機密?所謂謀大事者不拘小節,我兄不必執拗於此。


    諸葛珪:即如此,殿下也要取個名字,日後也好以此示人。


    劉辯略一沉思,笑道:已經有了。我便複姓諸葛,單字名亮,表字孔明。如今朝堂危危,天下昏暗不明,我欲以孔明之光,掃除塵醫,照亮漢家江山。不知師父以為如何?


    史子眇聽罷,點頭同意,連連稱妙。


    諸葛珪:殿下名字既改,生辰八字也需重新杜撰。一旦實報出去,倘被有心之人發覺與當年少帝同庚,恐怕起疑。


    史子眇:賢兄心思慎密,人所不及。殿下本來十九歲,但因長居墓中,便似四年前身形麵貌一般,並無改變。如此便可少報五歲,杜撰生辰。


    少帝聞此,自無不可。不知這樣一來,卻與兄弟劉協同庚,也是始料未及。


    次日清晨,府中廚人做好早飯,卻不見家主諸葛珪出房用餐,心中疑惑,報知二位少爺。諸葛瑾、諸葛均尋到房中,卻見父親已經服毒而死,屍身已經硬了。


    諸葛瑾見狀,魂飛天外,頓時昏暈在地。諸葛均不明就裏,放聲大哭。(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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