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飄飄,北風蕭蕭。”


    “……”


    “亥可否別唱了?”


    李鳶點著油燈,滿臉苦悶。


    哪家學宮這麽多規矩?


    天殺的黑夫啊!


    還讓不讓人活了?


    李鳶這才明白,難怪他爹要禁私學。現在來看,就該禁。他們還未正式入學,便要先抄學生守則。正麵是弟子職,反麵則是黑夫編寫的學宮守則。洋洋灑灑,足足近萬字有餘!


    這是人幹的事?


    “你慢慢抄,還早呢。”


    “葵,你幫我抄一半吧?”


    “你想我一塊死?”馮葵如被踩中了尾巴,直接從榻上跳了起來,“我上迴闖禍,韓子便要將我逐出師門。幸虧我賣慘裝可憐,再加上黑夫幫忙說好話,方才罰我去喂豬。更別說現在武成侯坐鎮學宮,他有軍法是真的用啊……”


    馮葵紅著眼,手都在哆嗦。這段時間,他不知看了多少人的屁股,全都是被王翦下令打的。韓終覺得不能浪費這寶貴的機會,讓他試著配藥外敷。可惜他學藝不精,十餘人被他治的現在都下不了地。


    上迴有紈絝不信邪,偷摸翻牆跑迴去告狀。其實韓信瞧見了,隻是他都沒派人去追。第二天對方便來了,堂堂縣令爵至中更,拉著自家倒黴孩子就給王翦跪了。王翦本來是打算將其直接除名的,念在對方識趣便未再追究,隻給了個留校察看處分。


    提到王翦,他們可都是瑟瑟發抖。王翦可不在乎他們背後的來頭,因為不論什麽來頭他都不怕。就是胡亥這公子,該挨揍時照樣得挨揍。


    大冷天的,每日雞鳴王翦便開始擊鼓。有些弟子想要賴床,然後就被王翦連人帶床丟了出來。如此高強度的訓練,就是黑夫都看的頭皮發麻。王翦這哪是教學生,這分明是在練兵啊!


    這要擱後世,妥妥的軍事化管理學校。但在秦國,卻是無比受用。不出三天,這些紈絝已能做到令行禁止。王翦隻要咳嗽聲,就無人敢出聲。天還未亮,一個個起的比雞還早。


    托黑夫的福,弟子起床後還得疊被衾。剛開始他隻是提了嘴,結果王翦是將其給發揚光大。還說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弟子臥房皆要打掃整潔,被衾都得疊成標準的豆腐塊。看王翦躍躍欲試的模樣,大有要往軍隊裏推廣的意思。


    其實疊被子和擦皮鞋類似,都是為了培養恆心、毅力和習慣。正所謂天下大事必作於細,對於士卒而言則能磨礪他們,讓他們做到令行禁止。


    紈絝起床後先練武,出身臭汗後再去洗漱用早飯,而後便得學習律令。吃過午飯可休息半個時辰,接著便得繼續練武。騎馬射箭,舞刀弄劍……應有盡有。而後就得學習數術,再就是專業課。最不受歡迎的就是農家,因為還得親自下地幹活喂豬。隻不過是老師挑弟子,而非弟子挑老師,所以……李鳶就被選上了。


    知道這事的李斯差點沒吐血,險些就要來涇陽興師問罪。王翦則很幹脆的迴信,我山河學宮自有規矩。若是不滿,大可退學。門口擠破頭都要進來的弟子一大把,不差李鳶。


    無可奈何的李斯也隻得罷休,畢竟還是主課更為重要。專業課學得是好是壞,並不重要。隻要李鳶好好學,能學身治國之術便足夠了。


    “放心,黑夫看不出來的。”


    “想啥呢?”


    彥自上鋪探出頭來,用著蹩腳的關中腔道:“仲兄在雲夢是坑蒙拐騙,無惡不作。喜君多次罰他抄書,他都讓我們抄的。就咱們這點手段,在他麵前是小巫見大巫。”


    “那如何是好?”李鳶苦著臉,“明早若抄不完,定要挨軍棍了!”


    “所以,勿要犯錯。”


    彥搖頭歎息。


    他就不想來這宿舍,是黑夫非把他塞進來的。他明白黑夫的良苦用心,這三人來頭都很嚇人,皆是家世顯赫。若他能搞好關係,靠著同窗情誼,以後便是他的人脈資源。隻是他並無宏圖大誌,也不喜官場上的爾虞我詐。他更想如昔日的公輸,鑽研百工之術,製器造福萬民。


    “我有一計。”


    胡亥跳了出來。


    “快說快說。”


    “你通宵抄吧!”


    “我抄?!”


    李鳶滿臉無語。


    這時候就別來添亂了!


    “好好抄,以後就習慣了。”胡亥得意的拍了拍李鳶肩膀,“乃公這段日子可沒少受此苦頭,也該輪到你了。我和你說,黑夫就喜歡罰人抄書,也不知這是誰教的。”


    “喜君。”


    “對,就是喜君。”


    “額?”


    冷風唿嘯吹了進來。


    黑夫的黑臉就豎立在窗戶處,笑意盈盈的看著他們。


    “我抄!”


    “先……先生?”


    “什麽風把您老吹來了。”


    “西北風。”黑夫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們,淡淡道:“你不說我差點都給忘了,這麽長時間也沒讓你抄書。你與李鳶馮葵皆是兄弟相稱,怎麽能光看著他受罪?既然不睡覺,那你們就陪他抄三遍為吏之道,免得生疏了。”


    “先生,我錯了!”


    “知道錯還不抄?”


    “……”


    “先生,我就不用抄了吧?”馮葵尷尬笑了笑,“我是醫家,也沒打算出仕為官,以後是要立誌繼承韓子的衣缽。”


    “說的是挺對的。。”


    “我就知道先生是講道理的。”


    “那你把素問抄一遍吧。”


    “……”


    馮葵差點從床榻滾下來。


    素……素問?!


    這可是近十萬字啊!


    聽著他們鬼哭狼嚎,黑夫則是繼續巡視。磐跟在他身後,望著黑夫時不時還進屋給他們蓋上被衾,也是一笑。雖說黑夫現在還是沒個正形,卻比先前要穩重的多。縱然黑夫位居高位,他還是一心為民。


    來至涇陽後,磐見到了當地的變化。雖然還比不上雲夢,卻也在快步追趕。不出兩年,或許就能超越雲夢。畢竟涇陽是內史縣,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這是雲夢所不能比的。


    待視察完後,黑夫迴去將彥房宅的油燈吹滅,讓他們早些歇息。罰是肯定要罰的,但沒必要犧牲睡眠時間,等明早起來再抄也是一樣的。


    迴至書房,黑夫是長舒口氣。


    “公務繁忙多有怠慢,望磐君見諒。”


    “哈哈,不礙事。”


    磐笑著搖了搖頭。


    學宮目前還在籌備,黑夫忙些也正常。他雖然沒空,但還是讓韓信帶著他到處轉悠,還給他帶上了諸多特產。包括涇陽所製茶磚,足足準備了十餘塊。


    “你這挺好。”


    “如此,喜君也能放心了。”


    “喜君,身體可還好?”


    “不是很好。”


    磐幽幽的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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