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燈驟然全部熄滅,狂風大作,將地麵泥沙卷起,拍打在每個人的臉上。


    哭泣,求饒,哀嚎,尖叫……


    風中紛雜而刺耳的聲音飽含瀕死之人濃重的情感,猛烈地撞擊人的耳膜。


    修士們感覺自己仿佛瞬間從地麵落至地獄,有無數人在油鍋裏掙紮求生,但他們身處黑暗,模糊看見的隻有搖晃的影子,惶恐地猜想這些影子是同伴,還是不知何時立在身邊的鬼。


    慌張間,大家互相唿喊起熟人的名字,摸索著尋求抱團的溫暖。


    點亮的火咒會被陰寒的大風迅速吹散,已經醞釀了許久的雷雲開始發威,閃電遊蛇般自天邊掠過,照亮一張張慘白地臉。


    “生死判筆能在虛空畫出陣法,傳召被他封鎖的怨靈供他所用。”


    項葉的解釋點醒了江嬈,她轉身往原皓剛剛站的位置伸手去摸,卻撲了個空。


    “原師兄你還在嗎?原師兄?你怎麽不說話了!”


    她在黑暗中喚了又喚,那道清朗幹脆的聲音始終沒有迴應。


    為什麽不見了?是那個老頭搞的鬼嗎?


    江嬈怒火中燒,區區幾個怨靈也敢裝神弄鬼!她倒要讓這個老瞎子知道知道什麽叫搬門弄斧。


    撐開傘剛準備咬手指,不料身邊的鬼哭狼嚎戛然而止,燈也亮了,光明重現,江嬈下意識眯了眯眼睛。


    飄渺道人還站在原地,用他嘲哳的音色緩慢而疲倦地說道:“殺人的小輩已被老修捉獲,其他無關人等速速下山,不得再鬧,否則按從犯罪名一並製裁。”


    眾人駭然發現,原皓不知何時消失在了天啟府的人群中,


    江嬈提起劍衝上去:“你憑什麽抓我師兄!”


    滄海門掌門隨意揚手,釋放的靈力就將她震飛出去。


    渚初月躍至半空,將人單手接下,穩穩落在地麵,白皙的臉上也覆上了薄薄慍色:“飄渺散人,你說的無關人等都可證明我師兄原皓的清白,你為何堅持幫滄海門顛倒是非?”


    “天啟府若有異議,讓你們掌門親自來與老修談。”


    飄渺散人便不再言語,保持著出現時那緩慢而從容的步伐,一步步走遠,直至消失在滄海門的樓閣之後。


    而滄海門弟子也在掌門示意下開始驅趕其他修士。


    “我們不待客了,大家打哪裏來迴哪去吧。尤其是天啟府的弟子,我們兩家關係這麽好,誰知道你們大師兄是這麽個道貌岸然的人。”


    “就是,天啟府弟子就可以胡亂殺人了嗎?我可憐的張師兄,要不是飄渺散人主持公道,張師兄的仇都沒處報了!”


    “太可惡了,那可是掌門唯一的兒子,害得我們掌門傷心欲絕,一夜間頭發白了一半。”


    “還不快滾!真想和我們長老打架?”


    天啟府的弟子們沒辦法,原師兄不知道被抓到哪裏去了,對方又不講武德,以大欺小。


    最後還是渚初月攔住氣紅了眼的江惠惠,做出了決定。


    “先迴去傳信告訴掌門師父情況,他不會不管原皓的。”


    “師姐。”江嬈泫然淚下:“要是他們提前下手怎麽辦?”


    渚初月遲疑片刻,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樣,轉身就走:“先離開,事後我會想辦法。”


    原皓不在,渚初月就是領頭羊,天啟府弟子們跟著她一道迴到停放在滄海門之外的飛閣,但大家的心還沒迴來,每個人臉上都是隱忍的表情。


    渚初月的視線掃了一圈,淡淡開口:“事已至此,所有人都衝進去也救不了原皓,你們迴天啟府等掌門師父出麵的後續吧。”


    江嬈敏銳地抓住重點:“我們?師姐你呢?”


    渚初月道:“我在這裏守著。”


    天啟府諸弟子炸了窩。


    “那我也留下來。”


    “我也是。”


    “他們不放人我不想走。”


    渚初月寒下語氣:“都聽話,我不想到時候因為沒帶好隊而受罰。”


    她一冷臉,沒人敢反駁,大家隻能憤然瞪著滄海門的方向,滿懷不甘地離開。


    項葉清點完人數,揮揮手:“都迴房間吧,飄渺散人的實力大家也看到了,他能從我們身邊悄無聲息地抓走原皓,就能不費吹灰之力地碾死我們,留在那也是送人頭。”


    江嬈垂著頭,轉身要走,被項葉一把拉住,關切道:“惠惠師妹,今天飄渺散人對你動了手,你沒有哪裏受傷吧?”


    江嬈悶聲迴答:“沒有。”


    項葉歎氣:“我知道你和原皓關係最為要好,現在心裏肯定很難受,但原皓被抓走之後,飄渺散人不是說先叫掌門師父去和他談嗎?說明他們也不打算把事情做絕了,徹底得罪天啟府。”


    “兇手真的不是原師兄。”


    “這我肯定知道,大家都相信他,如果是他殺的人,他早就承認了。”


    “嗯……項葉師兄,我心情不好,想自己在屋子裏安靜地待幾天。”


    “行,那到地方了我再叫你。”


    項葉看她始終低著頭,如被霜打了一般,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頭,安慰道:“原皓命大的很,放心。”


    江嬈沒精打采地點點頭,在他的目送下穿過走廊,動作緩慢地打開房間的門走了進去。


    門合上的那一瞬間,江嬈頹靡的氣場立馬消失,她冷著臉走到窗子前,外麵在下暴雨,碩大的雨點劈裏啪啦地打在飛閣車身上,天地間除了雨聲,幾乎聽不見其他動靜。


    她取出兩張馭風符,注入靈氣扔至鞋底,拉開窗縱身一躍,從近千米的高空驟然下墜,又迅速被馭風符托住,停在了雨幕當中。


    她迴頭看去,飛閣車不帶任何挽留,刹那間消失在她視野裏。


    在雨中用馭風符阻力太大,夜裏烏漆麻黑也看不清路,江嬈先落在地麵上,向著滄海門所在的碧波城步伐泥濘但堅定地前行。


    她背在身上的劍發出一聲嗡鳴,千目羅刹自劍中出來,騰空看著渾身濕透的她撐著傘,慢慢穿過暴雨和山野。


    “鬼繪。”


    他在她背後出聲:“你這麽走迴滄海門要走一夜。”


    江嬈停下來,低頭恭敬道:“魔主大人,屬下必須得迴去幫您拿到鐵心珊瑚。”


    千目羅刹神情中閃過一絲欣慰,他還以為鬼繪是為了迴去救那個所謂的心上人,原來她還謹記著此行的任務。


    “罷了,本尊帶你一程。”


    即使沒有身體,千目羅刹也保留著誇張的實力,手指一勾就能令江嬈懸空而起,纖細的腰穩穩的落在他掌心之間。


    “收傘。”他用冰冷的聲線命令道。


    江嬈聽話收起傘,也很快被密集的雨滴砸得睜不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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