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原皓反問了一句,詫異過後反倒笑了,身上看不出一絲被指定為兇手的慌張與畏懼,從容自若道:“我連切磋都不屑選張非常當對手,哪來的閑心殺他。”


    江嬈心思微動,跨步走出他背後,與原皓站在不同的位置。


    眾人並未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因為天啟府幾乎所有人都動了,項葉比原皓這個當事人還緊張,幾乎半個身子越過了他,高聲反駁:“不可能,原皓從來不幹背後行兇的事,他要是跟張同修有仇,肯定當場就報了。”


    江嬈靜靜地等了幾秒,飄渺散人衣袍未動,依舊指著原皓。


    嗬?她無語到極點,和原皓一起氣笑了。


    原來不是張非常開了天眼,找出了原皓背後的她。


    而是這個叫飄渺散人的老不死非要誣陷原皓。


    滄海門掌門亮出法器,陰沉臉色如黑雲壓頂:“真兇既然已經找到,其他無關人等速速離開滄海門,今日我就要這小子以命償命!”


    看熱鬧的修士弟子們猝不及防被點到名,麵麵相覷過後,在彼此眼神裏看到了猶豫。


    走…走嗎?滄海門掌門與天啟府弟子反目成仇如此精彩的時刻,早早退場是不是有些可惜。


    不走嗎?萬一兩邊打起來,誤傷了觀眾可沒處說理。


    江嬈大步跨出,拔出劍與迅速圍過來滄海門眾弟子對峙,甜美的嗓音此刻浸著冷峻寒意。


    “哪來的瞎眼老修,耍一場戲法就想冤枉我大師兄!”


    “你個小女修簡直放肆!飄渺散人是亡魂術法開先河之人,他的聲名四海皆知,凡言出必有據,四百餘歲的老前輩去冤枉一個小小劍修,虧你敢說得出口。”


    江嬈抬起下巴,嘲諷道:“可笑,活得久就說什麽都有人信麽?要我說他之所以能活四百多歲,歸根結底是因為他貪生怕死。隻要有人許他一點甜頭,讓他有續命的機會,他什麽鬼話都能說出口。”


    她字字鏗鏘有力,對上一宗掌門也絲毫不落氣勢。


    周圍偷摸看戲的人群中,早就忿忿不平的蘭橋忍耐不住地跳起來,高聲為她應援:“惠惠師妹說得對!”


    很快他就被旁邊的雲羽承扒拉下去了,還順勢捂住了嘴。


    “我何必浪費時間與你一個牙尖嘴利的小丫頭片子辯論,你們這幾個幫他說話的八成是他的幫兇,那便一同抓起來吧。”


    滄海門弟子拿出各自的武器,正要一擁而上,水藍色的劍氣騰空而起,如飛龍甩尾一般自兩方人馬之間唿嘯而過,地麵土石四濺,出現一道半丈深的溝壑。


    所有人都被這磅礴有力的劍氣震了一震,單純點的直接將目瞪口呆表現在了臉上。


    隻見天啟府第一女劍修渚初月單手持劍,劍尖直指地麵。她墨色長發在風中紛飛,清冷的麵容上,冷意如高山飄雪,見之徹骨生寒。


    她立於天啟府眾弟子身前,清瘦的身形巋然不動,卻如同最堅實的一道牆。


    “誰敢再向前一步,劍氣斬下的,就是他的人頭。”


    項葉掐了一半的符咒在修長指尖上隨風搖擺,語氣不再友好。


    “我項葉與原皓從小打到大,他的為人我最清楚,我不信他,難道要去信一個才見了一麵的老瞎子?”


    原皓看著身邊的師弟師妹們紛紛亮出架勢為他與整個滄海門叫板,心底湧出了難以言喻的感動。


    這群同門裏,除了江惠惠,沒有一個人叫過原皓師兄,他也從頭到尾沒介意過。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那個稱唿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原皓這個大師兄會在師弟師妹們遇到麻煩的時候挺身而出,同樣也會一直背負著師弟師妹們的信任和擁戴,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原皓握住了劍柄,將他引以為傲的武器緩緩拔出,聲音裏充滿了挑釁的戰意。


    “來吧,天啟府的劍修最喜歡的,就是打架了。”


    滄海門掌門怒不可遏:“幾個毛頭小子也敢在我麵前大放厥詞,滄海門眾長老聽令……”


    江嬈打斷他:“啊呀呀,教的弟子拿不出手,喊長老來欺負我們了咯?各宗門弟子,上百雙眼睛都看著呢,張掌門,你確定要這麽不體麵地打下去嗎?”


    山河居的平湫彥第一個應和:“嘖嘖!滄海門掌門,你兒子的葬禮,天啟府可謂是給足了臉麵。你不認識人,我告訴你吧,你麵前站著的每一位都是天啟府的高階弟子,是天啟府八大派係長老愛徒中的佼佼者,是未來在修士界挑大梁的人。”


    每一輩有每一輩的社交圈子,滄海門掌門分不清楚天啟府的新鮮麵孔,卻不知這些年輕人在修士弟子中早已赫赫有名。


    “你把他們邀到你門上,再借著個沒掰扯清楚的罪名處決個幹淨,這不是等於堂而皇之清理天啟府的後備力量,向天啟府宣戰嘛。”


    雲羽承剛捂完蘭橋,又要換個邊去捂師弟平湫彥的嘴,忙得不可開交。


    神仙打架,小鬼勿擾啊!


    好在跟著發聲的越來越多,沒有讓山河居的出頭鳥們顯得太突兀。


    “沒錯,張掌門,勸你不要被憤怒衝昏了頭腦,三思而後行啊。”


    “天啟府的也不要盲目護短,說不定人家沒誣陷你,原皓和張非常真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私仇,讓人家審審或許就問出來了。”


    觀戰的七嘴八舌地拉起了架。


    張非常的亡魂依然在上空孤零零地漂浮著,掌門望見兒子,忽地悲從中來,愴然道:“非常,父親若是畏懼天啟府強權,不為你報仇,還有什麽臉麵活在這世上。”


    這一聲喊出了一個喪子老人的痛恨,大家被他濃烈的情緒感染到,漸漸安靜下來。


    江嬈毫不客氣地拆台:“你要是報仇報錯了人,離開人世後沒臉見的可不止你兒子一個了。”


    “那你告訴我,飄渺散人有什麽理由撒謊!”


    “你憑什麽確定他沒理由!”


    “你憑什麽確定你師兄無罪!”


    一個掌門,一個小劍修就在眾目睽睽之下你一句我一句爭得麵紅耳赤,滄海門弟子和天啟府弟子看著他們吵架,一時間不知道這架該打還是不該打。


    “好了。”


    隱身已久的爭論話題主角之一,飄渺仙人慢吞吞地開口,道:“好了。”


    他從袖子內側拿出一支筆,握筆在空氣中開始塗畫。


    項葉臉色一變:“生死判筆,他的法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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