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吃藥了。”武大郎端著剛剛煎好的藥,坐在了床頭。


    潘金蓮的臉上依舊掛著白,一隻手捂著xiong口,身子往上挪了挪,頭靠在了枕頭上。


    “快趁熱喝吧!”武大郎舀了一羹匙,輕輕的吹了兩口,把羹匙送到了潘金蓮的嘴邊。


    潘金蓮順著燭光,看著武大郎那又黑又醜的臉,兩個叔叔的英俊挺拔的身影也瞬間浮現在眼前。


    “喝不下!”潘金蓮氣哼哼的說。


    武大郎陪著笑:“大嫂,快把藥喝了吧。喝完了藥,胸口就不疼了。”


    “說喝不下,就喝不下!”潘金蓮越想越氣。


    武大郎一怔,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安撫一下老婆。


    “你快去找叔叔!”潘金蓮氣唿唿的說。


    “找他做什麽?”武大郎詫異的問。


    “找他幫我出這口氣啊!”


    武大郎怔了怔,沉默片刻,徐徐的說:“二郎他剛剛到縣衙裏當差,好不容易謀了個好差事!現在他人生地不熟的,哪能隨便得罪人?更何況,聽街坊們說,那西門大官人也不是故意的。二郎的脾氣又爆,就這樣找上門去,萬一生出別的事端來,二郎的前程怎麽辦?大嫂,這件事,就這樣過去吧!你不是也沒傷著嘛!”


    潘金蓮隻覺得鼻子一酸,一年來的委屈紛紛湧湧而來。


    “你說說你!”潘金蓮一邊哭著,一邊數落著:“我自倒運,嫁給了你這麽個窩囊廢!這一年多來,受了多少氣不說,今天竟然險些被人家活活踩死!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個打虎英雄叔叔!本來以為這下子終於不用受氣了!你卻怕這怕那的!活該你一輩子受氣!倒是連累我,也跟著你一起倒黴!”


    武大郎默默坐在床前,卻一個字也不敢反駁。


    潘金蓮哭了一陣,氣唿唿的瞪了武大郎一眼,放下枕頭,頭朝裏麵躺下了身子。


    武大郎嘴唇動了動,想要說我立刻就去找二郎,但到底忍住了。想要安撫一下老婆,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怔怔的看了看藥碗,武大郎默然良久,終於徐徐起身,把藥碗放在了桌子上。


    郎中顫著手,幫黑衣人止著血。


    起初的時候,他是唯恐一不小心,死了一個,到時候自己肯定要受連累。


    等到動手止血的時候,眼看那黑衣人的傷勢,嚇得心裏突突的。


    這下手也太狠了吧!


    何濤趁著這個空檔,已經領著人將樓上樓下走訪查勘了一遍。


    等到郎中忙活完,何濤也已走上了樓。


    梁瑋沉聲吩咐何濤:“把他們都帶迴驛館,嚴刑拷打!”


    何濤領命,指揮著手下把那六名黑衣人抬走。


    周正嘴唇動了動,卻到底忍住了。


    梁瑋一言不發,朝周正等人拱了拱手,目光最後落在西門慶身上:“失陪了!”


    西門慶也已緩過來了,快步走到跟前,滿臉焦急的說:“衙內,在下真的沒想到會出這檔子事,真的沒想到啊!”


    梁瑋淡淡的說:“不必多說,梁某心裏明白!”


    說完,不再理會西門慶,朝武鬆深深一揖:“多謝救命之恩!”


    然後轉身便下了樓。


    望著梁瑋的背影,眾人唏噓不已。


    “你看看這事搞得,誰想到出了這麽一檔子事!”


    “真是嚇殺我了!”


    “這頓飯吃的,差點沒把小命丟在這!”


    “對了,剛才那夥黑衣人,究竟是什麽來頭?”


    “你沒聽見嗎?他們說是來替宋江報仇的!”


    武鬆臉色一變,不由得握了握手中刀。


    西門慶卻坐在角落裏,悶悶的喝著酒。


    本來一次巴結梁衙內的機會,結果搞得滿地雞毛不說,搞不好還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連累進去。


    “西門官人,我們先告辭了!”眾人紛紛朝西門慶說。


    西門慶強打精神,把眾人送到了樓下。


    梁瑋迴到驛館,對何濤說:“我就在房裏等消息,即刻審訊,無論死活,必須盡快拿到第一手口供!”


    何濤領命,連忙去了。


    林衝、阮氏兄弟上前,滿臉懊悔的說:“衙內,今天晚上真是......”


    梁瑋擺了擺手,沒有理會他們,徑直迴到了房裏。


    林衝、阮氏兄弟麵麵相覷,卻也知道如今衙內正在氣頭上,這時候說什麽都沒用。


    梁瑋迴到房裏,躺在床上。


    自己又托大了!


    上次在宋江的莊上,就因為一時大意,險些被晁蓋一刀劈了。


    這才隔多久,結果自己好了傷疤忘了疼,再次托大,又險些把小命交代了。


    自己如今要把那拐帶團夥往死裏搞,人家狗急跳牆,做出一些過激行為,也是情理之中。


    自己明知道這一點,偏偏還托大跑去喝酒。


    喝酒就喝酒吧,還讓林衝他們這些保鏢在樓下,自己卻在樓上。


    距離這麽遠,突-發-情-況下,哪裏來得及救駕!


    以後絕對不能再犯這種錯誤了!


    至於那黑衣人說什麽“今天便替宋-江-哥-哥報仇”,梁瑋是半個字都不信。


    武鬆迴到家裏,卻見哥哥武大郎正坐在那裏喝著悶酒。


    “哥哥,你這是怎麽了?”武鬆滿臉詫異的問。


    不等武大郎迴答,武鬆又問:“嫂嫂怎樣了?”


    武大郎不答,舉起杯,一杯酒一飲而盡,卻由於喝的太猛,平時又不怎麽喝酒,嗆的他劇烈的咳嗽起來。


    “哥哥,你究竟是怎麽了?”武鬆忙問。


    武大郎看著武鬆,嘴唇動了動,卻到底忍住了,幹笑一聲說:“沒什麽,就是睡不著,喝點酒,一會睡得踏實些。”


    武鬆卻說:“哥哥,你莫騙我!我又不是三歲孩童!是不是心裏咽不下那西門慶的鳥氣?兄弟我這就找那西門慶算賬!”


    說完,武鬆轉身就走。


    武大郎忙一把抱住武鬆:“兄弟!不要莽撞!不要莽撞!”


    武鬆卻說:“哥哥放心,兄弟我知道分寸!”


    武大郎卻哪裏肯鬆手:“咱倆同胞兄弟,我還不知道你的脾氣?萬萬不能莽撞!你好不容易得來的前程,不能就這樣毀了!至於哥哥我,便是受一些氣,又算得了什麽?反正,這些年來,哥哥我受的氣已經夠多了!你剛剛來陽穀縣,人家不知道你我是同胞兄弟,也沒什麽稀奇的!要是人家知道了你我是同胞兄弟,哪個還敢來欺負我!隻要你勤勤懇懇做事,在咱們陽穀縣揚眉吐氣,人人都知道咱們是同胞兄弟,哥哥我便也暢快了!”


    武鬆默然許久,感到武大郎死死箍住的臂膊,以他的身手,想要掙開輕而易舉。


    但武鬆到底忍住了,默默迴過身來,重新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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