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蘭僵立在次間,對著十幾步外的內室門口,天人交戰。


    世子爺剛剛踹門而入,似是極為暴怒,現在門簾落下,玉蘭看不到裏麵發生了什麽,隻聽見夫人在不停地哀求著,似是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世子爺是在懲罰夫人嗎?


    玉蘭不安地攥緊了手。


    如果世子爺在教訓哪個丫鬟,給玉蘭十條命她也不敢去勸,可那是夫人啊,夫人在國公府的一舉一動玉蘭幾乎都知曉,夫人並沒有犯錯,世子怎麽能這麽折磨她?


    玉蘭於心不忍。


    屋裏那一聲聲哭求軟化不了世子爺冰冷的心,卻早已擊穿了玉蘭的良心。


    手臂難以控製地顫抖,玉蘭鼓足勇氣,一步一步地朝內室走去。


    到了門前,夫人的求饒聽得更清楚。


    玉蘭悄悄湊到門簾一側,透過狹窄的縫隙往裏看。


    裏麵的門板被踹掉了一半,玉蘭這下看得十分清楚,隻見世子爺將夫人堵在衣櫃門前,世子爺弓著身抱著夫人,高大挺拔肩膀寬闊的世子爺幾乎完全擋住了夫人嬌小的身影,玉蘭隻能看見夫人緊緊抵在櫃子上的小手與藕臂,世子爺暗紅色的錦袍下,夫人的胳膊被襯得瑩白瑩白的,泛著美玉的光澤。


    待發現地上散亂丟棄的女子中衣,玉蘭再看世子爺的姿勢,忽然捂住了嘴,並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一直退到客堂,一直到確定世子爺沒有發現她的窺視,玉蘭才捂著急速亂跳的心口,麵紅耳赤。


    她,她居然以為世子爺在懲罰夫人?


    人家明明是新婚燕爾如膠似漆!


    再想到平時威嚴冷峻的世子爺居然會像條公狗似的霸著夫人——


    玉蘭在心裏尖叫一聲,捂住了眼睛!


    她好後悔,她不該自作聰明想去拯救夫人的!以後叫她還怎麽正視世子爺?


    ——


    半個時辰後,魏瀾衣冠齊整地走出內室,去前院之前,他讓玉蘭備水,服侍夫人沐浴。


    玉蘭先去水房傳話,迴來後,她停在內室門前,詢問道:“夫人,世子爺叫奴婢伺候您沐浴,奴婢進來了?”


    紗帳內,阿秀躺在被窩中,麵色緋紅,眼眸迷離,還沒有從方才的迷浪中清醒過來。


    玉蘭又喚了聲:“夫人?”


    阿秀意識迴歸,她懶懶地挑起垂落的紗帳,剛要應聲,忽然看見她的中衣中褲還都散落在衣櫃旁邊的地上。


    若是讓玉蘭看到,不就猜到魏瀾對她做了什麽?


    雖然玉蘭一定猜不到真正的情況。


    “等等,我,我渴了,你去重新泡壺茶。”無力地坐起來,阿秀一手捂著被子,一邊沙啞地道。


    玉蘭:“是,夫人稍等。”


    阿秀聽玉蘭走了,這才裹著被子笨拙地挪到地上,飛快撿起那套中衣再挪迴床上,手酸腳酸地穿好。忙完了,阿秀更累了,又累又有種難以言說的舒妙。


    等玉蘭端著茶水進來,阿秀已經睡著了。


    玉蘭喚了幾聲沒人應,她好奇地走到床邊,低頭一看,隻見夫人閉著眼睛,睡得麵如桃花,烏黑的長發淩亂地鋪在枕上肩下,濃密纖長的睫毛濕漉漉的,上下兩層睫毛黏在一起,像兩把上卷的黑色小扇。


    玉蘭在這張嫵媚的臉上看到了濃濃的饜足。


    玉蘭都不忍心叫醒夫人了。


    她輕輕地放下紗帳,熄了內室的燈,靜靜地退了出去。


    這晚玉蘭睡得也很香,直到突然被一陣低低的敲門聲驚醒。


    敲門聲來自次間的窗戶,應該就是要叫她的。


    “誰?什麽事?”玉蘭一邊坐起來穿衣一邊緊張地問。


    窗外傳來守門婆子的聲音:“玉蘭姑娘,世子爺派寒生過來了,您先開門吧。”


    寒生?


    雖是外男,但寒生乃世子爺的心腹,玉蘭不假思索地去開了門。


    守門婆子已經走了,寒生一身黑衣,手裏提著一個箱子,垂著眼瞼道:“世子爺命我來修門,請姑娘伺候夫人更衣。”


    玉蘭懂了,昨晚世子爺為何踹門,連她都不知道理由,若是讓別的丫鬟知道此事,不定會傳成什麽樣,所以世子爺叫寒生趁天沒亮的時候過來修門,修好了,這件事就當沒有發生過。


    “您稍等。”


    玉蘭朝寒生欠身,快步去了內室。


    門壞了,玉蘭暢通無阻地來到阿秀床邊,輕輕地喚了幾聲。


    阿秀睜開眼睛,頭昏沉沉的,聽說了玉蘭的來意,她便要坐起來。


    可是她沒有力氣。


    玉蘭察覺不對,掛起紗帳探身摸夫人的額頭,一片滾燙。


    “夫人病了!”玉蘭著急地道。


    阿秀軟綿綿道:“先扶我起來。”


    看病要緊,修門也要緊,而且是耽誤不得的。


    玉蘭扶阿秀坐正,替她穿上外袍,一直將阿秀扶到外間的榻上休息。


    寒生提著箱子目不斜視地進來,朝阿秀行禮後,再目不斜視地去修門。


    阿秀頭昏腦漲,虛弱地靠著背枕。


    她麵朝寒生的方向,疲憊又好奇地看著寒生在那裏搗鼓,好像沒幾下,門板就被他裝了迴去。


    “夫人,門修好了。”


    阿秀很佩服他,據說寒生武功高強,沒想到修門也是一把好手。再看他的五官,周周正正的,與魏瀾比不上,放在鄉下一定會是姑娘們喜歡的夫君人選。


    “嗯,時候還早,你也再去睡會兒吧。”阿秀感謝地道。


    玉蘭囑托寒生:“夫人病了,你跟世子爺說一聲。”


    寒生點點頭,提著箱子走了。


    阿秀懶懶的,還想睡覺。


    玉蘭道:“世子爺可能會請郎中,夫人先在這邊躺一會兒。”


    若是現在迴床上睡,等下郎中來了還得起來,秋冷一折騰,病情加重怎麽好?


    阿秀便躺在了榻上。


    玉蘭抱了一床被子為她蓋上,正準備打掃內室門口的灰塵木屑,外麵傳來腳步聲。


    玉蘭出去看,門口魏瀾一身錦衣衛指揮使官袍,夾帶著冷氣大步而入。


    魏瀾是惠文帝身邊的紅人,惠文帝登基後,特賜魏瀾蟒服玉帶,乃極大的榮寵。


    魏瀾自幼給惠文帝當伴讀,在皇宮長大,他姿容俊麗,穿上蟒服與身著龍袍的惠文帝站在一起,兩人渾似手足。


    這一身蟒服,立即將玉蘭腦海中那公狗般壓著夫人的世子爺的背影擊散了。


    她恭敬地低下頭,連魏瀾腳上的靴子都不敢看。


    魏瀾越過她,徑直跨進了次間。


    阿秀聽到腳步聲,蔫蔫地抬起頭,看到魏瀾,昨夜的一幕幕突然重現,阿秀臉都要著起來了。


    這個男人,他是她的丈夫,他說過不會碰她,可就在昨晚,魏瀾把她渾身上下都碰了,連腳指頭都沒有放過。


    一個白日裏對她動則冷眼冷語的世子爺,突然發瘋似的將她從頭到腳啃了一遍。


    有的地方,阿秀覺得魏瀾是在占她的便宜,可有的地方,阿秀自己都嫌不幹淨,魏瀾卻——


    阿秀捂住了臉。


    魏瀾猜的到阿秀得了什麽病。


    壓抑太久遇上她狐妖身,昨夜他過了火,她在地上站太久,身無衣物兼頻頻出汗,肯定著涼了。


    站在榻前,魏瀾無視阿秀掩麵的動作,伸手去摸她的額頭。


    果然很燙。


    “風寒而已,我會派人去買藥,你安分待在房中,別過了病氣給明珠。”


    收迴手,魏瀾冷聲道。


    與昨晚一樣,床上一個樣,床下又是一個樣。


    不過阿秀仔細想了想,魏瀾占她便宜的時候,隻有手啊唿吸啊是熱的,他的態度也很冷,像他身上冰冷的錦袍,他什麽都不說,不許她阻攔不聽她的求饒,隻做他想做的事。


    “哦。”阿秀慢慢地放下手,垂著睫毛道。


    娘親說過,她長得好,男人都喜歡胖一點的姑娘,瘦骨嶙峋的抱著都硌手。


    魏瀾一定是嫌棄她的人,又很饞她的身子,才忍耐不住那樣的。


    魏瀾掃眼修好的門板,進宮去了。


    梨落擅長藥理,魏瀾將替阿秀煎藥的事交給了她。


    “夫人,世子爺叫我來伺候您喝藥。”一身白裙,梨落提著食盒,娉娉婷婷搖曳生姿地來到了阿秀床前。


    阿秀朝她笑了笑:“有勞了。”


    杜鵑不喜歡世子爺身邊的通房,搶過梨落手中的湯碗,她自己喂小姐。


    阿秀沒力氣管她,隻歉意地看向梨落。


    梨落笑笑,暗暗打量世子爺的新夫人。


    別人不知道,她與梅雪、雁迴、蓮開都心知肚明彼此的身份,她們四美全是世子爺專門為少爺培養的暗衛,除了保護少爺的安全也肩負教導少爺之責,名義上是世子爺的通房,其實連世子爺的手都沒碰過。


    此事除了世子爺、少爺、寒生、趙閑,風波堂其他人都不知曉,包括住在聽濤居的二爺。


    今日世子爺居然讓她為夫人熬藥,雖說通房丫鬟伺候夫人很正常,但都不如不使喚她更有助於保密。


    世子爺能不明白嗎?


    但世子爺就是要她照顧夫人,一場普通的小風寒,世子爺動用了曾拜師藥王的她。


    這說明什麽?


    說明在世子爺眼裏,新夫人與少爺同等重要,就算不如少爺,也已經被世子爺當成了身邊人。


    湯藥聞起來苦,喝起來更苦,阿秀憋著氣喝了一碗,苦的她想吐。


    梨落及時送上一包話梅蜜餞,笑著道:“這藥苦,夫人快吃顆蜜餞,這是我自己做的,可甜了。”


    阿秀剛要接,杜鵑突然兇巴巴地甩開梨落的手,哼道:“你自己做的,誰知道吃了會不會壞肚子。”


    梨落手裏的話梅全灑落在了地上。


    梨落呆呆地看著那些話梅,抬起頭時,她眼中一片淚水,楚楚可憐地質問杜鵑:“你,你怎能這樣?”


    似是承受了極大的委屈,梨落捂住嘴,哭著跑了出去。


    這一幕梨花帶雨的戲發生的太快,杜鵑都沒有反應過來。


    阿秀嘴裏苦啊,唾手可得的蜜餞全被杜鵑打掉了,她既心疼自己,也心疼好心沒好報的梨落,斥責杜鵑道:“她一片好心,你怎能動手欺她?”


    杜鵑冤枉,辯解道:“我隻是輕輕推了她一下,根本沒有打疼她!”


    阿秀:“世子爺派她來照顧我,現在她被你欺負哭了,你就不怕世子爺知道後懲罰你嗎?”


    杜鵑臉色大變。


    阿秀頭疼,提醒道:“還不快去道歉。”


    杜鵑仿佛已經看到了世子爺的冷臉,轉身就去追梨落了。


    梨落被她追上,又嚶嚶哭了起來。


    杜鵑一邊懷疑她裝哭,一邊還得哄著。


    魏明珠過來陪阿秀用早飯,就看見他那位動動手指頭就能神不知鬼不覺毒死一匹馬的藥理師父坐在走廊中的美人靠上,一邊攥著帕子擦眼淚,一邊賭氣地甩開杜鵑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嚶嚶嚶地抽搭著。


    魏明珠打了個哆嗦。


    誰說梨落哭起來如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


    那嚶嚶嚶的聲音隻讓魏明珠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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