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景帝審視的目光, 盛南晴心頭有瞬間的冰涼, 但很快就平靜下來。


    她坦然的迎上他的視線,片刻後,轉向地上的王金貴, 語氣沉沉道, “你說是我指使你放的紅花, 那麽我問你, 這大量的紅花粉末是我親自給你的, 還是讓珠兒給你的?”


    “這, 這……是珠兒給奴才的,說是盛貴嬪你吩咐的。”王金貴快速的瞄了珠兒一眼。


    盛南晴心底微沉, 一步步走到珠兒麵前, “珠兒,你怎麽說?”


    珠兒渾身一震, 抬起頭來, 她紅腫的臉頰上掛滿淚痕, 一雙圓圓的眼睛噙滿淚水,目光猶豫又糾結。


    盛南晴瞧著她這反應, 眉頭微皺,心底喚著, “係統,幫我查詢下珠兒的忠誠度。”


    係統,“宮女珠兒忠誠值為90。”


    “這個忠誠度蠻高的啊。”盛南晴的視線在珠兒和王金貴之間流連。


    思索片刻,盛南晴整理了情緒, 聲音放的輕柔了些,“珠兒,你跟在我身邊這麽久了,我待你如何,你心裏有數。如今有人要誣陷我,陷我於這種險惡境地,難道你要跟他們一同朝我捅刀子嗎?若你還顧念著我們之間的情誼,你就說句實話,我可曾讓你用紅花粉謀害良順儀?”


    她這話說的情真意切,目的就是打感情牌。


    眼見著珠兒流下兩行淚來,盛南晴趁熱打鐵道,“清者自清,隻要我沒做過,陛下和皇後自會還我一個清白。珠兒,邪不壓正。”


    最後四個字,她有意加重了語氣。


    珠兒對上自家主子篤定的視線,心頭掙紮半晌,最終還是選擇自己的良心,哽咽道,“主子從未給過奴婢紅花粉,奴婢也不知道叔父為何有這樣一番說辭——奴婢願意用性命擔保,我家主子是冤枉的,還望陛下和皇後娘娘明察!”


    有珠兒這一句話,盛南晴長鬆了一口氣,平日裏的忠誠度沒白刷!關鍵時候小丫頭還是靠譜的!


    王金貴見珠兒改口,頓時大怒,“你這丫頭,你怎麽能胡說呢,明明是你給我紅花粉,叫我加進良順儀的晚膳裏,這會子你改口,是要害死我嘛!”


    “叔父,你為什麽要害我家主子?到底是誰指使你的,你若是受人脅迫,你盡管說出來,莫要一錯再錯啊!”珠兒痛心疾首道。


    眼見著王金貴和珠兒各執一詞,場麵也亂了起來。


    盛南晴靜靜的觀察著在場人的反應,心頭冷笑,平靜的朝著景帝和皇後道,“陛下,皇後娘娘,嬪妾實在冤枉。嬪妾與良順儀素日來往不多,也未曾結怨,嬪妾為何要害她?況且,馮奉禦說這粥中含有大劑量的紅花,尚藥局取用藥材都是要留檔的,皇後你可派人去查,看看嬪妾是否領取過紅花!”


    許皇後聞言,朝著身側的白露頷首,示意去查。


    康美人那邊不冷不淡道,“盛貴嬪,自打良順儀有孕以來,你對她的態度一直不大好。誰知道你是不是因為自己懷不上,見良順儀有孕,所以心生嫉妒,做出這種歹毒的事來。”


    “嗬,照你這樣說,我怎麽不去害蕭容華和蓮妃她們?”盛南晴道。


    “蓮妃那時有淑妃娘娘護著,你想下手也不容易。蕭容華與你是一條線上的,你害了她也不討好……”康美人解釋著。


    盛南晴嗤笑一聲,“你倒是會說。”


    見她這個時候還笑的出來,良順儀悲憤的從床上下來,柔弱無力的跪倒在景帝麵前,“陛下,康妹妹說得對,自打嬪妾有孕以來,盛貴嬪看嬪妾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嬪妾不欲起無謂之爭,一直將這些事放在心中……哪知道她竟嫉恨我到如此地步……我的孩子,我可憐的孩子……”


    景帝被這哭哭啼啼聲弄得頭疼,眉頭不由得皺起。


    賢妃在一側肅然道,“陛下,盛貴嬪心胸狹隘,嫉妒有孕宮妃,謀害皇嗣,心思實在陰毒,臣妾懇請陛下重重懲治,以正宮闈!”


    “賢妃,皇後派去尚藥局的人還沒迴來,你何必這麽急著給盛貴嬪定罪?”淑妃慵懶的抬起美眸。


    賢妃一怔,輕聲道,“我也是做母親的人,如今瞧著良順儀痛失孩子,心中也不免惶惶。淑妃,你也是養著五公主的人,應當能理解這種心情吧。”


    淑妃挑眉道,“理解歸理解,但事實的真相也要弄清楚的,總不能讓盛貴嬪平白蒙冤吧?”她這話明顯偏向盛南晴這邊。


    盛南晴感激的看了淑妃一眼。


    賢妃還想說什麽,許皇後不耐的說了句“都等著吧”,賢妃也隻好閉嘴等著。


    屋內一時間陷入安靜,隻聽得良順儀哀哀的哭泣聲。


    好在沒多久,白露就迴來了,一同來的還有虞奉禦和蕭容華。


    蕭容華擔憂的看了盛南晴一眼,行完禮後,坐到了一側。


    虞奉禦則是朝著盛南晴點了下頭,目光複雜又堅定。


    得到虞奉禦的眼神,盛南晴一顆吊著的心總算有了底。


    “娘娘,奴婢核實了尚藥局的出入冊子,並無盛貴嬪領用紅花的記錄。”白露道。


    許皇後頷首,轉頭看向景帝,“陛下,看來這事的確有蹊蹺……”


    景帝低應了一聲,側眸掃了盛南晴一眼,見她眼巴巴的望著自己,眼波微動,輕聲道,“盛貴嬪,你還有什麽想說的?”


    盛南晴立刻道,“是,嬪妾還有話要說。”


    她冷冷的看向良順儀,語調帶著幾分譏諷,“良順儀壓根就沒有懷孕,我又怎麽能害她流產呢?”


    這話一出,全場震驚——


    良順儀更是憤怒的睜大眼睛,“你胡說什麽!”


    “我是不是胡說,讓女醫看過就清楚了。”盛南晴冷眼瞥過她,朝著虞奉禦點了下頭。


    虞奉禦理了理長袍,恭敬上前一步,“陛下,皇後,可否讓臣給良順儀看下脈?”


    許皇後抿唇,轉頭看向景帝。景帝幽幽的看了眼盛南晴,隨後低聲道,“可。”


    皇帝發話了,良順儀也不好抵抗,隻好讓虞奉禦給她把脈。


    眼見著虞奉禦這邊望聞問切,安婕妤小聲嘀咕著,“這良順儀的胎一直是由馮奉禦看著的,馮奉禦可從醫幾十年了,有沒有懷孕難道她看不出?故弄玄虛。”


    “這個時候你還是別說話,小心閃著舌頭。”淑妃冷淡的說了句,悠閑地端起茶杯。


    虞奉禦這邊瞧得差不多,站直了身子道,“良順儀脈細浮快,尺脈弱,舌質淡白,苔薄白,是葵水之期的脈象。”


    這話一出,眾人神色各異。


    景帝的臉色陰沉沉的,皇後表情也很尷尬,嚴肅的看向馮奉禦,聲音嚴厲,“馮奉禦,良順儀這胎到底是怎麽迴事?”


    馮奉禦臉上已滿是細汗,戰戰兢兢的給良順儀又瞧了瞧,這手剛搭上脈搏,頓時大驚,趕忙跪下,“臣,臣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良順儀之前的脈象一直都是喜脈啊,怎麽現在卻是、卻是……”


    可憐的馮奉禦。盛南晴替她默哀了兩秒,又跟虞奉禦交換了個眼色。


    虞奉禦適時上前道,“迴陛下,皇後,有一種叫做喜樂草的藥,女子服用後,脈象會改變,且逐漸出現懷孕的症狀,比如閉經、嘔吐、食欲改變等,甚至腹部會逐漸隆起,還會有胎動的幻覺……這藥還有一大特征,就是服用後,女子臉上會出現明顯的紅斑。”


    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良順儀身上,虞奉禦說的這些症狀,她剛好都有。


    一向寡言少語的德妃奇道,“還有這種藥?”


    虞奉禦頷首,“是,此藥難得,臣也是偶然翻閱古籍才得知。這藥隻能造成妊娠的假象,並不是真正有孕,用多了反而傷身。”


    “你胡說,我怎麽可能沒懷孕,我壓根就不知道你說的那個什麽草。陛下,你別聽她胡說,這個虞奉禦是跟盛貴嬪一夥的……”良順儀慌張的想去拉景帝的袍子,卻被他淡漠的躲開了。


    感受到景帝的冷淡,良順儀更是難受,一雙眼幽怨的瞪著盛南晴,“你害了我的孩子,如今還倒打一耙,我跟你拚了——”


    眼見著良順儀要撲上來,跪在地上的珠兒立刻衝上去擋住了盛南晴麵前,兩旁的宮人也趕緊上前束縛住良順儀。


    盛南晴淡淡的拍了拍衣袖,輕聲道,“良順儀,你別著急否認,且繼續聽虞奉禦說下去。”


    “一開始臣也不敢確定這點,所以進屋前特地看了良順儀的衣裙……那上麵的血汙,與小產的血汙截然不同。懷胎三月,胎兒初具形狀,那血汙之中卻並無胚胎……”


    頓了頓,虞奉禦又道,“良順儀是服用了大量紅花才見紅。紅花活血,孕婦慎用,但對於婦人血瘀所致的閉經、月經不調等症狀,紅花有奇效……想來良順儀之所以見紅,全因紅花活血化瘀,破了喜樂草的藥效,導致葵水來了。”


    虞奉禦說的井井有條,皇後也命老嬤嬤去察看了良順儀換下的衣裙,的確如虞奉禦所說,血汙隻是血汙,並無胎形。


    至此,真相揭露。


    馮奉禦慚愧的跪在地上,“臣有罪,臣醫術不精,竟出了如此大錯!臣愧對陛下,愧對皇後娘娘——”


    景帝這會兒也沒心思搭理馮奉禦,隻目光冰冷的看向失魂落魄的良順儀,聲音淡漠至極,“你的膽子可真大。”


    良順儀撲通一下跪在地上,驚慌道,“陛下,陛下,嬪妾不知……嬪妾不知這是怎麽迴事……”


    景帝冷笑道,“事到如今,你還要狡辯?”


    “陛下,良順儀都敢假孕欺瞞於你了。”蕭容華溫溫柔柔的補刀,“誰知道這一出流產的戲碼,是不是她知道肚子藏不住了,所以賊喊捉賊,故意陷害盛貴嬪呢?”


    淑妃歎息道,“若真是如此,盛貴嬪著實冤枉的很。”


    眼見著景帝看向良順儀的目光越來越冷,盛南晴內心:蕭蕭,淑妃大美人,滿分助攻,我愛你們啊啊啊!!


    良順儀也察覺到情勢不對,下意識抬頭看向賢妃,可賢妃恰好避開她的目光。


    良順儀像是想到什麽,眸子忽震,麵如死灰的癱坐在地上,一隻手輕撫著自己的肚子,嘴唇微微動著,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景帝厲聲道,“來人,傳朕旨意,良順儀假孕欺君,其心可誅,即日起褫奪封號,降為采女,幽禁冷月軒!”


    長福公公立刻應聲,招了招手,立刻就有太監將良順儀拖走。


    良順儀眸光木然,手還緊緊地捂著自己的肚子,像是還沒迴過神一般,也不掙紮,也不吵鬧。


    盛南晴瞧著良順儀就這樣被拖走,心頭冒出一種不對勁的感覺來。


    良順儀這是知道事情敗露,徹底放棄掙紮了,還是……對假孕這事並不知情?


    思及此處,盛南晴抿著嘴唇,大步走到王金貴麵前,厲聲道,“王金貴,本宮再問你最後一遍,到底是誰指使你誣蔑本宮?這紅花到底是怎麽迴事?如果你還不說實話,你這條小命就真的保不住了。”


    麵對這嚴厲的質問,王金貴渾身如篩子般抖了起來。


    珠兒在一旁哭著勸道,“叔父,你就說了吧,我家主子是好人,你為何要這般害她?到底是誰指使你的,你要再不說,真的要沒命了啊!”


    王金貴終究沒繃住,“砰砰砰”重重磕了三個響頭,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哭得跟個孩子似的,“奴才有罪,奴才剛才說了謊,但奴才也沒辦法啊。奴才的妻兒老小都被人綁架了,那綁匪說了,如果我不拖盛貴嬪下水,就殺了我全家——”


    他涕泗橫流的看向盛南晴,“貴嬪娘娘,奴才真不是存心誣陷你,奴才不能不顧妻兒老小啊……”


    盛南晴心下有數,轉頭看向景帝,語調沉鬱的喚了聲,“陛下。”


    景帝看著她那委屈滿滿的模樣,心頭湧上一絲疼惜。


    他轉動著拇指上的玉扳指,冷然道,“來人,將這王金貴和華臨宮一幹人等都押入慎刑司,明日之前,朕要一個結果。”


    不一會兒,一群太監上前清場,哀嚎求饒聲此起彼伏。


    一場鬧劇也差不多收場,盛南晴心頭卻還是滿滿的疑惑,總感覺事情沒這麽簡單。


    她還來不及細想,景帝就大步朝她走了過來,大掌直接握住了她的手,黑眸帶著關切,“晴晴,叫你受委屈了。”


    “……”盛南晴故作幽怨的看向他,內心冷哼:開始還一臉冷漠的犯疑心病呢,這會兒又來演什麽深情戲碼。


    “你放心,朕會給你一個說法。”景帝輕聲哄著,“走,朕陪你迴去。”


    盛南晴還沒膽子當眾給皇帝甩臉子,隻好半推半就的由他牽著,一起離開了華臨宮。


    是夜,景帝自然是一番好哄。


    第二日一早,還派人送來了一堆珍寶玩意。


    盛南晴冷眼瞧著那快塞滿整間屋子的賞賜,渾不在意的拿起一串精致的祖母綠圓珠手串把玩著。


    小廈子彎腰討好道,“盛貴嬪,這些可都是上好的珍品。不少東西就連皇後娘娘那裏都沒有,貴嬪娘娘您獨一份呢。”


    “是嗎?”盛南晴懶懶的說著,也不等小廈子迴答,挑眉道,“下去領賞錢去吧。”


    “謝盛貴嬪。”小廈子笑眯眯應了聲,忙下去了。


    盛南晴將手中的手串隨意一扔,本想去宮女房探望下珠兒,就見長福公公親自登門道,“盛貴嬪,陛下請你去勤政殿一趟,昨兒個的事情已經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


    盛南晴眯了眯眼睛,她倒有點期待到底查出了個什麽結果。


    等她走到勤政殿時,正好瞧見康美人也在。


    不同的是,她盛南晴是由人恭恭敬敬攙進去的,而康美人卻是被押著進去的。


    作者有話要說: 寫假孕這塊的時候,查資料查到“假性懷孕”這迴事,覺得人體真的好神奇,感興趣的小天使也可以查查,心理因素(相當於喜樂草的作用)真的太強了。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不想下雨了 20瓶;卡裏路 3瓶;麽麽噠~~立個g,營養液到了888瓶,就加更一章!(捂臉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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