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仇也算是個心機深沉的老貨,自然不會被她三言兩語打發了,不過對於她波瀾不驚地反擊,他卻也控製不住臉色難看地盯著她。


    她看起來的確命不久矣。


    他想起近來身邊發生的事情,隻覺得諸事不順、屢受挫折。若不是那不成器的元道死了,這事根本輪不到他親自來做。


    他想不通,就在他離開沒多久的時間內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竟能逼得狡猾謹慎的元道竟然選擇玉石俱焚的自爆。


    這件事虛空門人查了這麽久都沒有找到有用線索,唯現場遺留下一絲淡寡的陰氣,門派中便有人猜測是酆都鬼修趁著“新人榜”起事,暗中潛入禍害了元道。


    但盛仇卻不以為然,元道有幾斤幾兩是何來曆他一清二楚,他斷不會喪命在鬼修手上,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是鬼修憑元道的本事哪怕贏不了,也不該選擇這樣決絕的方式處理。


    他曾懷疑過,會不會是元道那個死後變成飛僵的徒弟顧初浩來過。


    但是顧初浩不過是一個僥幸用“涅盤珠”中陰氣轉化的飛僵,他隻要離開渡生道觀後便不該出現在青天白日下,陰煞的實力也會驟減,他根本沒本事威脅到元道,更不可能逼迫元道到如此絕境。


    如今元道與他斷了聯係,這虛空門隻剩他獨木難支,尤其是近來虛空門多起事發,正處多事之秋,太玄那老東西好像猜到門派中潛伏了奸細,開始預謀徹查,他如今沒有元道打掩護,難保不會露餡。


    所以他必須盡快拿到藏匿氣息的法寶,這樣他就不必再這樣偷偷摸摸地借助別人的身份才能夠站在人前。


    “你說慢慢等死跟他殺沒有區別?不,還是有區別的……”盛仇眼底浮起一絲不懷好意的獰笑,他劍尖一個翻轉,寒光遽然一閃而逝,便已經在她麵頰處劃出一道細長血痕。


    顧君師痛覺幾乎已經喪失了,當五感都一並喪失後,這具魔族傀儡便會徹底報廢。


    所以哪怕半張臉頃刻間染滿血痕,她依舊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仿佛毀容流血的並非她一樣:“你想通過刑虐手段,逼著我開口?那你應該知道,你的那位好兄弟元道之前便來過一趟了吧,你覺得同樣的手段再來一遍我便會選擇屈服?”


    輕淡無謂的口吻,甚至還帶了些嘲笑意味,令盛仇瞳孔一窒。


    “你知道他跟我的關係?”


    “什麽關係?盛仇?元道?兩個冒名頂替的假貨……”她垂睫慢慢一笑。


    盛仇手中一緊,此時眼底翻滾的殺意爆發,麵上肌肉抖動。


    “你為什麽會知道這些?”


    他就知道魔族豈能如驍臣暮所言那般簡單,她騙了驍臣暮,她口中所說的那些來曆跟苦衷無辜全他媽的都是謊言!


    見他已經有直接殺人奪寶的意圖,顧君師這時話鋒一轉:“我是誰不重要,反正我都快死了,不是死在你手上,也會慢慢在這暗室中熬死,不如死前,你跟我來一項交易,反正你心懷不軌,而我也想你能夠惡意更深一些,最好能夠攪得這虛空門上下雞犬不靈。”


    聽見她這一番話後,盛仇眯了眯眼,古怪又不出意外一般地打量她半晌,然後笑了起來:“你可知驍臣暮跟太玄那老東西是怎麽說你的,他說你雖然是個魔族,卻天真質樸,從未對人修有過心機跟壞心思,隻因種族與人修不同便遭遇了這番囚禁刑責,他覺得你是無辜的,哈哈哈哈……他真該過來看看,他眼中認為的那個人跟現在這個……這個眼中充滿算計、言語構陷的魔族是同一個人嗎?”


    知道他這是在故意激怒刺激她,但顧君師遠比他更沉得住氣些,她冷漠如斯道:“他怎麽想是他的事,你想要我的匿魔珠我可以給你,但我想知道你的來曆跟潛伏在虛空門的真實目的,我可以死,但你若妨礙了我族的計劃,你不僅什麽都得不到,你或許還會遭遇不幸。”


    什麽意思?


    我族?


    難道魔族當真從深淵又爬了上來?那他們打算做什麽,難道又打算要跟一千多年前一樣妄圖侵占修真界二十八天?


    顧君師見盛仇一時陷入沉思凝重的神色,便知道事成一半了,她表現得越陰謀論,盛仇反倒會更加信服她的話。


    因為他自己就是個心術不正的,混水摸魚該是他這種藏頭露尾之輩最喜愛的做法。


    盛仇很快迴過神來,他也算知道眼前這個女人不僅表裏不一,更是一個軟硬不吃的,為了他們所謂的魔族大計寧可犧牲,但是她現在倒是在固若金湯中鬆了一個口……他該把握住這個機會,他沉下神色,認真問道:“你真的會將匿魔珠給我?”


    匿魔珠是魔族中王族才有的上品寶物,他曾聽聞過它的功效,可以藏匿任何一族的氣息,令人察覺不出來曆跟修為。


    一想到她身上竟是帶著這個一個令人眼饞的寶物,盛仇氣血上湧,激動不已。


    但他也不傻,空口無憑,特別是他們這一類反派小人,反口或者翻臉不認為的事一向駕輕就熟,所以他要她給他一個萬全的保證。


    顧君師看他,那一雙魔魅的紫眸仿佛能夠吸人魂魄入內,她道:“我以心魔起誓,但你也別想用假話騙我,我乃魔族,自有辦法辨別一個人所說是真話還是謊言,如果你對我說了假話,哪怕我死也會帶著匿魔珠一道毀滅,屆時你將什麽都得不到。”


    對上她那一雙篤定自信的眼睛,盛仇倒沒有遲疑多久,對他而言沒有任何損失,他知道就算他將實話告訴她也無所謂,因為他已經打定主意,等他拿了匿魔珠之後便會動作殺了她,連轉世的魂魄都不會給她留下的。


    到時就算魔族那邊追究起來,也不會查到他的頭上。


    這個魔族到底還是太過年輕了,她就算繃得再老練又如何,她根本嚇唬不到他,就算魔族真有卷土重來的征兆,但也不過是一群千年前落敗的喪家犬在暗處偷偷摸摸搞小動作,如今的修真界還是各大門派的天下。


    盛仇道:“告訴你亦無妨,我乃酆都鬼修奇碁,來虛空門可不如你們魔族的人籌謀得大,我潛伏在虛空門多年不過是為了等這一屆新人榜舉行,等新人榜前十的弟子名額確定一道混入龍島秘境取一樣東西罷了。”


    顧君師倒是可以確定他這話沒有撒謊,但也肯定他還隱瞞了不少東西。


    “龍島秘境?你想要什麽?”她又問。


    盛仇戒備道:“這好像並不在我們交易的範圍吧。”


    他不說,顧君師便自行分析起來:“龍島秘境據說是三十二天仙界的一條青聖真龍意外隕落的地方,它自成一界,非虛空門的青聖七符不可開啟,而龍島秘境內散落著青聖真龍一身靈寶,並且島上長年受青聖真龍的仙氣滋養,自生了不少天地靈寶。”


    她將龍島秘境的由來講得頭頭是道,盛仇不置可否,卻不知道她講這些他早就知道的廢話是何用意,直到她好像匯總了線索一樣得出了一個結論。


    “你既是鬼修,那裏麵許多東西對靈修是寶,於你而言便算不上大用處吧,所以你要的該不會是……真龍之目吧。”


    她說話時,眼神不離盛仇的麵目,不過是猜測了一個可能性,但見他雖然麵色不改,但瞳孔卻不受本能所控地收縮了一下,然後視線下垂。


    通過一些微表情的泄露,顧君師便知道自己是猜對了。


    他盛仇如此費盡心機入龍島秘境所謀必然不會是一件簡單的法寶,鬼修跟靈修所修功法不同,自然所需所求亦有所區別,他野心勃勃的目的竟真是“真龍之目”啊。


    傳說之中“真龍之目”是一件能夠看穿未來或過去的寶物,它能夠帶離人的意識穿梭時光,按顧君師現代化的理解也就是能夠讓人魂穿到某一個特定的時間點。


    不過她沒有真正見識過“真龍之目”的具體功能,也說不準它能夠做到何種程度。


    “是與不是都皆與你無關,我已經告訴過你我的身份來曆跟目的,不過是私人的一些事情,總不會跟你們魔族的宏偉大計撞上吧,快將匿魔珠拿來!”


    顧君師知道盛仇是不會再吐露任何事情了,他分明拿她當個死人看待了。


    穆南雪有匿魔珠是真,她可沒有,她料想盛仇一個鬼修想必也沒有見識過真正的匿魔珠,所以既然他這麽急切地想要,她倒是可以造假一顆“匿魔珠”送給他,先前心魔起誓一事,她隻說會給他一顆“匿魔珠”,又沒說她身上這一顆“匿魔珠”一定是真的。


    所以要別人以心魔起誓時一定要多留一個心眼,言語漏洞能夠做文章的地方多不勝數,更主要的是她修煉的“大道無情訣”功法,根本不會產生心魔,所以她不懼拿心魔起誓,反正不會應驗。


    至於盛仇這喜滋滋地拿了假的匿魔珠會產生什麽後果,那就不關她的事了。


    盛仇拿到“匿魔珠”後,便感覺到了這顆漆黑的珠子上傳來的一種奇異能量流動,他嚐試作用在身上,很快就有了反應,麵上狂喜。


    是真的“匿魔珠”吧。


    既然得到了他想要的,他一抬眼,那一雙陰鷙的眼神落在魔族少女身上,他提劍不由分說便一劍刺中了她的心髒。


    劍尖直入沒過一半,再扭劍絞動,一股狂暴的靈力衝擊而入,血花四濺,他絞碎她的心髒,還摧毀了她全身的經脈骨骼。


    魔族少女看著她,哪怕心髒跟全身的骨骼都粉碎了,依舊用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眼神盯著盛仇。


    那眼神好像在對著他說:“我會在下麵等著你的。”


    她滿臉是血,比厲鬼更森白的臉卻在死前還笑了一下,盛仇隻覺得渾身發寒,險些連劍都握不穩。


    她明明已經死了。


    活人都沒有怕過,但盛仇卻被一個死人給嚇到了。


    他咬了咬,仗著身上有匿魔珠動用了鬼修法術,想將這個魔族的魂魄一道滅了,但無法他如何找尋,都沒有感應到她的魂魄。


    他臉色一白,驚惶地踉蹌地退了一步。


    不、不可能的,她的魂魄呢?!


    ——去哪裏了?!


    難道,她早就有所安排,這——他忽然察覺到了什麽,心劇烈地跳動了起來。


    同樣的一種偷龍轉鳳的把戲他也在用。


    該死的,上當了!


    眼前的這個魔族死屍根本就是一具傀儡!


    他不過隻是殺了一具被魔族舍棄的傀儡!


    盛仇恨恨又有些心悸地看了一眼那具死不瞑目的魔族少女傀儡屍首,轉身便飛速遁離了。


    而就在他離開不久之後,一隻九尾狐狸從暗處躥了出來,它落在了死相淒慘如同一團肉泥軟攤在地麵的屍體麵前,用濕濡的鼻尖在空氣之中嗅了嗅,狐眸流轉過一道異光,九尾龐龐一轉,如微雲孤月,化成一道紫光消失了。


    暗室發生的事情沒過多久便被人發現了,關於囚禁於暗室的魔族被殺一事沸沸揚揚傳了開來。


    正垂頭嚴跪在大殿長石階前的驍臣暮,一臉黯然卻堅持懇求著他師尊能夠饒過被囚於暗室的魔族少女。


    卻見一道身影與他錯身而過急衝衝地進入寶宏大殿,從內傳出三師弟向師尊稟報的聲音。


    他凝重地道:“師尊,那被俘囚於暗室的魔族……死了,被人一劍穿心,經脈骨骼寸斷而亡。”


    空闊的殿內傳出的聲音清晰無比,驍臣暮一字一句無一遺漏地聽入耳中,頓時如有重捶撞擊,腦袋一片空白,他怔軟跪地,險些撐不住晃坐而下。


    他說……誰死了?


    他眼白處布滿紅血絲,撐著膝蓋緩慢地站了起來。


    誰被人殺了?


    太玄也很意外,乍聞這個魔族就這樣輕易被人殺了倒有些可惜,不過他心中也對她也早有殺意,一是這個魔族著實嘴硬始終不肯吐露實話,還蠱惑了他的大弟子為她求請取出魂釘,再者在他心中魔族的人死不足惜。


    他抬眸,便看到驍臣暮一副心神恍惚從台階起身急切飛奔而去的身影,深沉的眼神微暗。


    臣暮啊,他著實太令他失望了。


    感情用事便罷,偏生他是對一個魔族動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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