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楚的聲音不大,但所有人聽到耳中卻不禁心中凜然。


    陳楚的話落片刻後,一名降卒站了起來。這個降卒的年紀看上去很年輕,瘦瘦小小的。他看了陳楚一眼,有些膽怯地說道:“我想迴家。”


    陳楚立刻朝一旁的一名小校示意了一下,那名小校會意,立刻命令眾軍士讓開一條道。然後陳楚對那個降卒道:“你可以離開了。”


    那名降卒猶豫了一下,然後硬著頭皮走出圈外。見果然沒人阻攔,那名降卒不禁鬆了口氣,卻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朝陳楚跪了下去,梆梆梆地磕了三個響頭,然後才站起來朝城外跑去。


    眾降卒見陳楚果然言而有信,於是紛紛向陳楚表達自己的選擇。


    最後,近四千降卒中有三千人加入了征北軍,其餘的一千人則選擇了迴家。


    陳楚將這收編的三千降卒交給了典韋,關於這一點,陳楚是有所考慮的,畢竟典韋在這些人中的威嚇力最大,讓他來整訓這些降卒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當加入征北軍的降卒們得知,他們的領軍將軍竟然就是之前殺得他們屁滾尿流的那個惡漢將軍時,所有人都不禁麵色一白,心驚膽顫。不過並沒有人提出異議,首先是因為他們是降軍的身份,不便提出異議,另外,也是更重要的一點,這些降軍雖然懼怕典韋,但更加佩服典韋。軍中就是這樣,強者為尊,隻要你是強者,大家就會服你。


    對於這些新收編的降軍,陳楚並不打算立刻就派上用場,起碼還得讓‘先生們’好好教育他們一個月,等他們的思想脫胎換骨了,陳楚才會真正的將這些降軍編入征北軍的戰鬥序列。


    將樂平的各項事宜都吩咐下去後,陳楚又迴到了張蕊的房間。


    “主公。”,正守候在榻邊的兩個少女看到陳楚進來了,連忙盈盈下拜道。


    陳楚點了點頭,“你們下去吧。”


    “是。”,兩個少女恭聲應諾,然後就退了出去。


    陳楚在榻邊坐下,再一次將張蕊的柔荑握入掌中,這一刻,陳楚的心立刻安定了下來。


    看著張蕊那恬靜美麗的麵容,陳楚不禁歎了口氣,如此美麗善良的一個女孩,偏偏卻命運多舛!老天你是何等的不公!


    現在能救蕊兒的就隻有華佗了,陳楚不禁想起遠在洛陽的魯肅,現在的希望就全在魯肅的身上了!


    洛陽。


    魯肅緊皺眉頭來迴踱著步,神色之中很有些苦惱的味道。原來,日前接到陳楚的緊急飛鴿傳書後,魯肅便立刻宴請了留守洛陽的許攸。


    席上,魯肅絞盡腦汁套許攸的話,得到一個不太好的訊息。據許攸說,華佗確實被關在大將軍府的地牢中,但這華佗大大地得罪了袁紹,就連許攸也不敢隨便放人。


    “大人,要不今晚我就帶人潛進大將軍府,將那華佗帶出來?”,一旁的鐵壁衛隊長進言道。這個鐵壁衛隊長姓薑,單名一個泰,幽州高陽人,本是黃巾軍程遠誌麾下的一個小頭目,他加入黃巾軍與其他人單為討口飯吃不同,他是真的信張角所說的那一套,當他剛被陳楚俘虜的時候,還一天到晚地咒罵著陳楚、咒罵著漢廷。不過在上了還不到一個月的課後,薑泰便像脫胎換骨了一般,不僅不再咒罵陳楚,反而對陳楚表現出狂熱的忠誠,不過他對漢廷仍然不屑一顧。在之後的戰鬥中,薑泰屢立戰功,終於被提拔到陳楚身邊做了鐵壁衛的一個隊長。扯遠了,話歸正題。


    魯肅在聽了薑泰的進言後搖了搖頭,“不可,雖然袁紹離開了,但大將軍府的防備仍然很嚴密,想要無聲無息地到地牢將華佗帶出來幾乎不可能!一旦被發現,勢必發生激戰,我等安危是小,但如果因為我們的魯莽而使夫人遭遇不測,那我等就萬死莫恕了!”


    薑泰不禁皺起眉頭,“軟硬都不行,那該如何是好?”


    魯肅搖了搖頭,然後繼續來迴踱著步,同時腦海中還在不停地思忖著。薑泰不敢打擾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希望他能想出良策。


    一刻鍾過去了,薑泰感覺時間好像走了一個時辰那麽長。


    魯肅沮喪地歎了口氣,他實在是想不到什麽好辦法。“你先帶人去查查許攸有什麽把柄沒有?”,絞盡腦汁都無法可想之下,魯肅隻得先如此吩咐道。


    “是。”,薑泰應諾道,便離開了。


    如果到晚上之前仍無法找到突破口的話,那麽就隻有夜襲大將軍府一條路了!魯肅緊皺眉頭想著,心情有些凝重。


    五百多名鐵壁衛幾乎全部化裝到了洛陽的街市上,或三五成群混跡在乞丐之中,或三三兩兩地來到酒肆茶樓之中。


    可不要小看了那些靠乞討為生的乞丐,他們由於人數眾多到處乞討的原因,所以能看到能聽到許多不為人知的事情,而又由於乞丐的身份低賤,平常的人都不願意接近,所以他們道聽途說得來的訊息基本上就隻在他們這個人群之中流傳。因此有鐵壁衛化裝成乞丐打探消息是有道理的。


    而酒肆茶樓則是三教九流匯聚之地,在這裏通常也能打聽到許多有用的訊息。


    魯肅一個人在府內焦急地等候著,不知不覺間,日已偏西,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出去的鐵衛們陸陸續續地迴來了。然而令魯肅沮喪的是,竟然沒有一人打聽到有用的訊息。


    魯肅清點了一下人數,發現就隻有薑泰還沒有迴來。


    難道薑泰發現了什麽?!魯肅不禁如此想著,心頭升起患得患失的情緒。


    讓鐵壁衛們下去換上戎裝,魯肅一個人在大堂上焦急地來迴踱著步。


    直到太陽完全落山之時,魯肅終於聽到外麵傳來了動靜。


    “大人,我迴來了。”,來的果然是薑泰,神色之中似乎有興奮之意。此時薑泰衣衫襤褸,做的是乞丐打扮。


    魯肅連忙迎了上去,急切地問道:“怎麽樣?可有收獲?”


    薑泰點了點頭,顧不上行禮就道;“我從城南的乞丐中間打聽到,許攸在洛陽新納了一房小妾,嬌媚風騷,許攸對她寵愛的不得了,金銀珠玉自是不必說,還在城南給她置辦了一處宅院,許攸隔三差五地便會去盤亙一宿。”


    魯肅邊聽邊思忖,片刻後問道:“這個小妾所居的宅院可有人巡守?你可去打探過了?”


    薑泰立刻迴答道;“我之所以如此晚才迴來,就是因為到那轉了一圈。大人請放心,許攸雖然在那放了兩個兵丁,但對我們來說不起任何作用。”


    魯肅點了點頭,繼續思忖起來。


    “大人,咱們是否要將這個小妾擄來,以此要挾許攸交出華佗?”,薑泰試探著問道。


    魯肅搖了搖頭,卻沒有解說,而是走到幾案邊跪下,提筆寫著什麽東西。


    薑泰微感詫異,站在魯肅身旁一看,發現魯肅在竹簡上寫的全是一些藥名。


    片刻之後,魯肅便寫完了。魯肅將寫著十幾個藥名的竹簡遞給薑泰,同時吩咐道:“立刻去藥鋪將這些藥材抓迴來。”


    薑泰心中詫異,不禁問道:“大人,這是何意?”


    “快去!現在沒工夫解釋!”


    “是,我這就去。”,說著,顧不上換裝,薑泰便跑了出去。


    不久之後,薑泰抱著一大包東西又跑了迴來。“大人,你要的東西我買迴來了。”,來來迴迴跑了幾趟,即便以薑泰的體魄也不禁有些氣喘籲籲了。


    魯肅連忙讓薑泰把東西放下,然後仔細查驗起來,片刻後露出一絲笑容點頭道:“就是這些東西。”


    轉頭看著薑泰,魯肅微笑道:“現在店鋪都已經關門了,你是如何買到這些藥材的?”


    “我叫門,店家不肯開門,於是我就直接把門砸開了。就這樣,我把藥買迴來了。”,薑泰很理所當然地說道。


    魯肅不禁笑了起來,“你如此做為,可是犯了軍規的,難道不怕主公懲罰你嗎?”


    “隻要能救夫人,主公就是殺了我,我也不後悔!”,薑泰斬釘截鐵地迴答道。


    剛才魯肅隻不過是開個玩笑,卻想不到對方的反應竟然如此激烈,心中不禁升起一些感觸。


    “大人,你要這些東西究竟是要做什麽?”,薑泰忍不住問道。


    薑泰一邊吩咐人準備藥罐,一邊迴答道:“配藥。”


    配藥!?薑泰更加感到莫名其妙了。


    魯肅沒再理會薑泰,專心致誌地跪坐在地上清選藥材。片刻後,有鐵衛將藥罐等送來了,然後魯肅就將配好的藥材放入藥罐中開始熬藥。


    魯肅跪坐在藥爐旁,全神貫注的照顧著火候,而薑泰也沒敢離開,站在魯肅的身後,靜靜地等候著。


    大約一個時辰過後,魯肅突然道:“好了!”,隨即小心翼翼地提起藥罐,將藥汁倒入一個空罐之中。


    做完這些,魯肅長出了一口氣。


    “大人,這藥有何用?”,滿頭霧水的薑泰忍不住問道。


    魯肅笑了笑,“這藥是給許攸的小妾吃的。”


    薑泰不禁皺起眉頭,魯肅不等他發問,繼續道:“這是毒藥,隻要服食一滴就能使人中毒,人服食後,症狀會非常嚇人,但其實這毒藥並不會要人的命。隻要讓許攸的小妾中了此毒,我們便有機可趁了。半夜時,你帶人潛入她院中,將這些藥汁倒入水井之中,接下來,咱們隻須要在必經之路上等候就可以了,許攸心憂小妾的安危,一定會派人將華佗送過去,到時,咱們在半路劫奪。”


    薑泰不禁雙目一亮,隻要華佗離開了大將軍府,一切就好辦了。這華佗並不是什麽要緊的人物,隻要離開大將軍府,負責押送他的人必定不多,憑鐵壁衛的戰鬥力要奪下華佗可以說是易如反掌。


    “大人,此計甚妙!”,薑泰一臉佩服地抱拳道。但薑泰似乎突然又想到了什麽,臉上隨即露出擔憂之色,“大人,萬一許攸隨便請一個大夫怎麽辦?”


    魯肅笑著搖了搖頭,“不會的。你想想,如果你的親人得了重病,正好身邊有一個醫術通神的神醫,你是會選擇這個神醫呢,還是到街上去隨便找一個大夫?”


    薑泰立刻露出恍然的神情。


    當天半夜,薑泰帶著兩個鐵衛換上夜行衣再一次出門,直奔城南而去。


    就在這天夜裏,在千裏之外的樂平,陳楚驚恐地發現握在掌中的蕊兒的手變得冰涼。大驚之下,陳楚立刻派人叫來了蔡郎中,蔡郎中診斷後告訴陳楚一個壞消息,張蕊的傷勢比想象的要嚴重,如果四天之內沒有找到救治的方法的話,就迴天乏術了。


    陳楚不禁心情大壞,當場將所有的人攆了出去。


    陳楚靜靜地坐在張蕊的身旁,禁不住的淚水滴在張蕊的纖手之上。陳楚一生之中隻流過兩次淚,一次是很久以前,仿佛是前世,他原來的女友為了救重病中的父親而嫁給了一個有錢人,當她出嫁的那天,陳楚遠遠地看著,那一次他流了一生中的第一次淚,在那一刻他能感到了彼此心中的無奈。這一次,陳楚的心中同樣感到了無奈,命運仿佛已經被上天安排好了,不管你是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還是讓天下敬仰的英雄,都無法擺脫命運的捉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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