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完飯後,家裏的燈就熄了,為了節約能源,隻在圓桌中間點了一根蠟燭,視線是不太好,但喬誦芝知道自己再夾迴去,女兒肯定要再夾迴來,到時候動作大了讓親家他們瞧見就尷尬了。沒辦法,她就自己吃下了。


    迴頭她跟喬青青說以後不用這樣:“家裏不缺吃的喝的,我哪裏就缺那塊雞腿了,以後自己吃,你婆婆是對你好呢,你得領情。”


    “我領情呢,不過我一直不愛吃雞湯裏的雞肉,就隻愛喝湯,媽,你就幫我吃了嘛。”喬青青抱著她媽撒嬌,喬誦芝很快頂不住了,眼角溢出笑意,嘴上卻嫌棄道:“這個時候還挑嘴了,趕緊改掉這個壞習慣。”


    “改改改,迴頭我就改。”


    降溫後第二夜,夜裏最低溫度降到零下四十攝氏度,邵盛安起來檢查線路,喬青青到次臥和閣樓看一圈才安心。


    “線路還成,過來,我抱著你。”邵盛安鑽進被子裏示意喬青青靠著他。


    喬青青擠進他懷裏,感受著被子裏與邵盛安身上傳來的暖意,很快就有睡意襲來。


    邵盛安輕輕拍她的背,不知道什麽時候她就睡著了。


    樓下,王奶奶一家一開始都睡不著。一個是傷心親人離世,家裏小孩子還身體不適,一個是天寒地凍,無法適應這樣的溫度,手腳都跟冰坨子似的,哪裏睡得著。直到王奶奶的孫女王家欣奇怪道:“我怎麽覺得屋裏頭沒有剛才那麽冷了。”


    “哪裏不冷,媽,還是好冷啊。”王奶奶的重孫女喊冷。


    “我真的覺得暖了一點點,唿吸的時候空氣沒那麽凍人了。”


    “姑姑,我也感覺到了,是上麵暖的。”王家樂的女兒說。


    “我起來看看!”


    王奶奶說她:“別折騰了,好不容易攢的熱氣都被你弄沒了。”


    王家欣將被子壓好,哆嗦著穿好衣服,她仰頭,伸手探上方,心中一動,趕緊搬了個椅子,站上去。


    “怎麽還搬椅子了,屋裏黑小心點!”


    沒想到孫女爬椅子還不夠,下床去隔壁敲門,將她老公喊過來。


    一家子被她折騰得都精神了,但王家欣很興奮,隻說:“你們等等,等我的發現!”


    家裏點起蠟燭,應王家欣要求,丈夫用肩膀抗她,站到了椅子上。王奶奶在旁邊看著都要暈倒了,不停叮囑王家樂扶好妹夫:“可千萬別摔了!”


    王家欣屏著唿吸,如願以償觸摸到天花板。


    “放我下來!”


    下來後,她壓低聲音,跟發現寶藏一樣跟家人說:“天花板是熱的!”


    大家聽了都很驚訝,然後是不相信。


    “是真的,不信的話你們自己去摸!”


    王家樂馱起他老婆,他老婆也確定天花板是熱的,兩個房間都試過,都有熱度。


    “太神奇了。”


    “說不是樓上在燒火?”


    “不可能的,燒火不可能整塊天花板都溫熱。”王家樂問王奶奶,“奶奶,你不是說前幾個月小喬家在搞裝修嗎?他們家是不是搞地暖了?”


    王奶奶努力想了想,搖頭:“我沒問,反正就是叮叮當當的,搬了水箱上去,還有大箱子,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王家樂有些失望。


    他女兒忽然說:“爸爸,我聽樓下宋阿姨說過,喬阿姨家弄地暖了,什麽是地暖啊爸爸?”


    王家樂驚喜:“看來還真的是!我們家這是沾光了啊。”


    堂叔歎氣:“我們家又沒有地暖,他們家就算開地暖了,能給咱們家帶來多少熱度哦。”


    “家裏能升幾度就很好了,雖然都是零下,但零下四十度跟零下三十幾度還是有區別的嘛。好了,我拿溫度計測一下,明天去隔壁打探一下他們家夜裏房間多少度。”王家樂成長很多,叮囑家裏的孩子不要往外說。


    “不然就把你們丟出去凍冰棍!”


    孩子們忙捂嘴。


    “好了好了,都是乖孩子不會亂說的,我會教他們的。”王奶奶說。


    “睡,明天還要去撿柴。”


    第二天,王家樂果然去隔壁702打聽。


    “我家沒有溫度計,反正就是冷,管它多少度呢!”


    王家樂就去802問鄭鐵輝。


    “他娘的,昨晚我睡覺前看了,零下四十三攝氏度,一整晚都睡不著,凍得要死!”抱怨完,鄭鐵輝奇怪地問,“你問這個幹什麽。”


    “我就是好奇,你家是八樓,我家是七樓,會不會樓層不同溫度也不同。”


    鄭鐵輝嗤之以鼻:“能差多少,又不是相差幾十層。”


    王家樂又去喬青青家拜訪。開門時,喬青青看他的眼神就知道,王家人已經知道了。她也沒什麽好擔心的,於是笑著問他有什麽事情。


    王家樂見她坦蕩,好像也不怕他說出去。他心中苦笑,自己怎麽會說出去?那不是損人不利己麽?喬青青好像跟自家奶奶關係還可以,這份交情難得,他也不想占多少便宜,801能開地暖是他們家的本事,他們家能跟著蹭一點熱度就很好了。


    “我們要去找木頭,你們要不要去?”


    “我家就不去了,之前撿了一些木頭,暫時還夠用。”


    “那就好,我先下樓去了,鐵門是鄭叔開的,你記得鎖上。”


    喬青青鎖好門再迴房,家裏邵父正在陽台上點煤爐,逃生窗開著通氣。


    “都是煙,咳咳。”邵母咳嗽,“你會不會點,不會我來。”


    “我哪裏不會啦——看,這不是點上了嘛!”邵父將爐門封上,說讓裏頭燜一會兒。


    “我拿點紅薯,丟進去一起燜。”喬青青說。


    邵盛飛一聽烤紅薯就高興:“好啊好啊!”


    喬青青就去廚房拿紅薯,找了幾個瘦小的,邵父接過,一一放進爐裏。


    等邵盛安說可以吃早飯了,爐裏就散發出獨屬於烤紅薯的甜香。


    “真香,熟了麽?”他問。


    邵父很有經驗地搖頭:“還早著呢,吃完早飯就差不多了。”


    “今天還是魚片粥啊?真香,盛安的手藝越來越好了。”喬誦芝誇獎。


    今天的魚片粥仍加了大量的薑,吃起來辛辣鮮香。


    “我還加了點辣椒,一點點,吃得出來嗎?”邵盛安笑著問。


    “有一點辣,好吃。”喬青青點頭。“吃點辛辣的能保暖,不過也容易上火,加上我們用地暖,太幹燥了,我一會兒煮點金銀花水來喝。”


    “加冰糖!”邵盛飛忙說。


    “知道了,會加多多的冰糖的。”


    “別聽飛飛的,吃太甜不好的,青青啊,加合適的量就好啦。”邵父拍邵盛飛的頭。


    吃過早飯,紅薯果然好了,每人分一個。真的太燙了,喬青青左右手倒騰,邵盛安接過來幫她剝開放在碗裏,再插一把勺子:“吃。”


    “挺甜的,有小時候的味道。”喬青青懷念地說,她看向邵盛安,邵盛安就想起了兩人少年時代的事情。那是高中的哪一天呢?那大概是某一個周末,他們都是住校生,他邀請喬青青去吃烤紅薯,帶著她在學校附近的小山坡裏挖坑,撿柴火,烤紅薯……紅薯是家裏給姑姑家送來的,他偷偷留了兩個。


    “你還記得啊?”


    喬青青眯著眼睛又吃了一口,沒應他。香甜軟糯的紅薯在味蕾上綻,樸實又美味,她吃著紅薯,好像也迴到了那年秋天。那時候的她是第一次吃到這樣的紅薯,太驚奇,太好玩,太好吃了。她媽管她很嚴格,她對自己要求也嚴格,這樣躲在小山坡下挖坑燒火烤紅薯的經曆,對她來說是前所未有,值得銘記珍藏的快樂記憶。


    “好多人在外麵走啊,哇那個人會飛!”邵盛飛坐在陽台吃紅薯,忽然大聲喊。


    喬誦芝探頭去看:“喲,這是穿了溜冰鞋,滑得真快。”


    “什麽是滑冰鞋?”邵盛飛仰頭問。


    對上邵盛飛的大眼睛,喬誦芝心中遺憾,於是語氣很溫柔:“就是一種可以在冰上滑的鞋,穿上之後就可以跟外麵那個人一樣飛起來。”


    邵盛飛更向往了:“我們家有嗎?”


    “我們家也有。”


    喬青青將溜冰鞋和滑冰手杖拿出來,一人一份。本來她還想買雪地摩托車的,但後來一想,其他物資拿出來用還能有個說法,買個雪地摩托車太張揚了,且用處不大。他們這幾年應該隻會圍繞著這間改造的房子生存,沒有遠距離外出的需求。而稍遠處的距離,用滑冰鞋就能做到。買雪地摩托車的錢,不如多買幾袋米。


    “平時出門的話,如果不趕時間就穿雪地防滑靴,趕時間就穿溜冰鞋。今天天氣不錯,我們下樓練練。大哥也好久沒有下樓了,爸媽,就讓大哥也一起來。”


    最後一家人都下來了。


    除了喬青青和邵盛安,其他人都沒有經驗。喬青青教喬誦芝和邵母,邵盛安負責他爸和邵盛飛,一家人在小區的空地上練起來。大抵是人類骨子裏都有征服大地飛翔的渴求,很快喬誦芝跟邵母都找到滑行的樂趣,等稍微掌握了技巧後,就迫不及待地獨自滑行起來。喬青青牢牢跟著她們,見她們要摔了就扶一下。


    另一頭,邵父學得很不順利,在邵盛飛已經能夠自由滑行時,他還得扶著牆才能慢慢挪動。


    “你們哪裏來的溜冰鞋,太酷了!”王爺爺的侄子,也就是王家樂的堂叔站在陽台喊。


    邵盛安朝他點頭,沒迴答。


    堂叔想了想,迴屋去問王家樂附近有沒有溜冰場。


    “有到是有,不過肯定都在冰層下麵了。”


    堂叔歎氣:“要早知道會有今天,我就將存款拿來買它千百雙溜冰鞋!”


    他孫女插嘴:“買蛋糕方便麵!”


    一句話說得家裏的小孩子都忍不住咽口水,堂叔有些後悔忙打岔:“溜冰鞋沒有就沒有,我們不用去遠的地方,也用不上。”


    王奶奶幽幽道:“溜冰鞋,滑得快,如果早上出門的話,能不能白天來迴?”


    一下子明白奶奶的意思,王家欣心一痛,眼睛紅了:“應該可以的,福山、福山也不遠……”她期待地看向王家樂。王家樂立刻點頭:“我去問,我跟小喬他們借!”


    樓下。


    “盛安,我要去雯雯那邊看看。”喬青青滑過來。


    “我陪你一起去。”


    練習了兩個小時後,邵父他們都累了,喬青青送他們上樓,收拾了些東西出門。邵盛飛期待地看著他們:“我可以去嗎?”


    喬青青想了想,點頭。


    邵盛飛果然跟邵盛安是親兄弟,在滑冰上很有天分,才學了兩個小時就已經十分精通,在冰上滑行時不掉隊,表情還十分輕鬆愉悅。


    喬青青在前麵帶路,邵盛飛在她後麵,邵盛安在最後殿後,避開障礙物和行人,一行人速度很快。


    這次出門,稱得上是“出遠門”了,喬青青他們都穿得很嚴實,全身上下露出來的位置隻有眼睛。滑行得累了,感覺到唿出來的熱氣太悶唿吸不暢,喬青青就將加絨防風帽子包臉的部位扯下來一點,唿吸一下新鮮空氣。寒風刺來,唿吸一陣喬青青就覺得喉嚨幹癢,沒辦法又將鼻子包住。


    滑行時,她手裏還抓著兩根滑雪手杖,麵前是一大片平地沒有絲毫障礙物,她微微彎腰,用手杖杵地,杖頭的金屬尖與冰層產生摩擦,她借力加速前進,一下子滑出老遠。


    他們用了一個小時來到袁曉雯親戚家,速度比之前用衝鋒舟慢一些,但也算可以了,光靠兩條腿走路,兩個小時都到不了。


    “雯雯在醫院。”


    袁曉雯夫妻和他公婆都不在,是親戚接待他們的。親戚冷得直哆嗦,解釋道:“那天晚上突然降溫,雯雯見血了……岩海送她去醫院了。情況不好,唉!”


    喬青青問到地址後和邵盛安一起趕到醫院。


    醫院裏意外地人很少,邵盛安覺得奇怪。


    “那一晚很多人直接就沒了。”喬青青說,邵盛安聽了心情沉重。


    從前台問到病房後,喬青青見到了憔悴虛弱的袁曉雯。袁曉雯嘴巴動了動,眼淚掉下來:“青青,幹媽,你做不成了。”


    她是那樣悲傷,痛苦,喬青青忍不住也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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