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山羊胡夫子李宴猛地站了起來,他身前的書案向前翻倒,案上陳設的筆硯竹簡“劈裏啪啦”地灑落了一地。


    他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林墨,一陣失神。


    “李兄,何故如此失態?”薛文昌問道。


    王千書也是一臉疑惑的望向了李夫子。


    林墨的書法的確是有些出乎他的預料,書寫出來的文字具有獨特的韻味,想來獲得一個甲等是沒有什麽問題的。


    隻是李宴主修書道,見過的優秀學子不計其數,其中不乏有著書道天賦的少年。


    可共事這麽多年以來,還從未見過他這幅樣子。


    薛文昌的聲音讓李宴迴過神來。


    他沒有迴答薛文昌的話,而是轉向王千書:“千書兄,你的請求我答應了,隻不過我還有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王千書問道。


    “這個不急,等考核之後再說。”


    就在這時,清廋的教習先生忙過來扶起了傾倒的書案:“李夫子,您看這林墨的成績,該作何評定?”


    “甲上!”


    李夫子此言一出,舉座嘩然。


    雲麓書院中,【甲上】的考核成績已經有十數年沒有出現過了。


    陳翊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饒有興致的笑意。


    他被激起了好勝之心。


    入學以來,自己一直都是獨占鼇頭,沒人的成績能夠超越自己,就連與他並稱“書院雙傑”的慕千霜都要比自己弱上一線。


    這個林墨,是第一個超過他的人。


    而柳一鳴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恨之色,看著林墨,緊緊的捏住了拳頭......


    然而不可否認的是,此刻的林墨的確是成為了所有人的焦點。


    就連慕千霜平靜的眸子裏都閃過了一絲驚訝,不由的望向了那個坐在長卷之前的身影。


    林墨站起了身,轉身看向了富家學子的一側:


    “泥蛙觀天笑鵬鳥,怎知雲空萬裏遙?”


    他的話音落下,頓時鴉雀無聲。


    這兩句詩,是在說泥地裏青蛙看到天際的鵬鳥隻有一點大,嘲笑鵬鳥的渺小,可青蛙又怎麽會知道鵬鳥的世界廣闊無垠,距離它有萬裏之遙?


    林墨這是赤裸裸的打臉,可他現在攜【甲上】的考核成績,讓任何人都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之前叫囂的最歡的幾人,頓時漲紅了臉,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仿佛林墨說的井底之蛙就是他們幾個。


    看著那幾個平日裏以羞辱自己為樂的人臉漲成了豬肝色,還一句話都說不來,林墨頓時感到一陣爽快。


    聖人雖有言: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可自己還沒到聖人的境界。


    我隻爭朝夕。


    今日能報的“仇”,就不用等到明日了。


    高處的三位夫子見狀也是愣了一下。


    “哈哈,這個小家夥真的是太有意思了。”王千書發出爽朗的笑聲:“我以前怎麽沒看出來他還有這樣的一麵。”


    “不錯,不錯!”王夫子點了點頭:“少年人就要恣意灑脫,不負心中銳氣。”


    他對林墨越發的滿意了。


    事不可為時,能忍則忍,一旦處於有利地位,也不扭扭捏捏故作虛偽。


    既不衝動魯莽,也不懦弱忍讓,這樣的性格,真的很適合修習兵法之道。


    而薛文昌夫子則皺了皺眉。


    他與王千書修的是不同的“意”,林墨的表現太過銳意,與棋道的中庸穩固有著衝突。


    至於李夫子,一臉笑嗬嗬的,這會林墨怕是做什麽,在他眼中都是對的。


    隨著林墨的下場,此後的考核已經很難引起關注。


    “林墨,你留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等到書法考核結束,眾學子即將退去時,主修兵道的策論夫子王千書出聲說道。


    “是!”


    林墨雖有疑惑,但還是留了下來。


    等到所有人都散去之後,山羊胡的李夫子快步的走上前來:“林墨,你可願意拜我為師,成為我的關門弟子。”


    他看向林墨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麽絕世隗寶。


    這個少年臨摹他的仿作《蘭亭集序》他看過,其字體自成韻味,如霧如幻,飄逸自然,以後若到精深之處,是要遠遠超過自己的,而這種尚且生澀的韻味中,似有與書聖王羲之的筆法有相似之處。


    他或許也有一絲書道成聖的可能?


    “關門弟子?!”林墨一陣愕然。


    弟子與學生不同,在書院就讀的所有學子都是夫子和先生們的學生。


    而弟子就是被視為“子侄”一般的存在,一些弟子與師傅的關係,甚至比父子都要親厚,所謂“天地君親師”的說法也是由此而來。


    “哎,等會!李兄,難道這就是你說的條件?”王千書急忙出言說道:“這可不行,我跟你說,這林墨可是我先看上的,你可不能在這個時候跟我搶呀!”


    他看向李宴:“我不久之後就要前往江寧郡郡城的千川學宮任職,我正想收林墨做我的弟子跟我一起前去。”


    “千書兄,這林墨可是難得一見的書道種子,見到這樣的璞玉,我是絕對不會錯過的。”李宴說道:“郡城學宮給予我們書院的名額我也同意給林墨,這樣你總能滿意了吧,這個弟子你必須讓給我。”


    “拉到吧你!”王千書吹胡子瞪眼:“我是要去學宮任職兵法先生的,就算沒有書院的推薦,林墨隻要拜我為師,那入學學宮也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隨即他看向了薛文昌:“老棋簍子,該不會連你都要跟我搶吧!”


    薛文昌抬了抬手。


    意思是:你們繼續,這跟我沒關係。


    文士真正開始選定自己的“道”是在四境的靈變境,暫時林墨還沒有展現出棋道方麵的天賦,未來會不會走上起到也有未可知。


    他雖然對林墨也有些想法,但是遠沒有王千書和李宴熱切。


    王千書心裏一陣的氣惱,一開始你們一個個的都看不上他,怎麽這會又要跟我搶?


    不過他心裏清楚,有沒有書院的這個推薦名額,在學宮享有的資源那是絕對不一樣的。


    “總之,李老羊,林墨這個弟子我是不會讓的。”王千書盯著李宴說道。


    “告訴你,王莽漢,這個弟子,我也是收定了。”李夫子也是吹胡子瞪眼。


    “你們倆要是真的僵持不下,不若問問人家正主的意見。”薛文昌說道:“看看林墨他自己想要拜誰為師?”


    “有道理!”


    王千書與李宴齊齊地看向了林墨:“小子,你想選誰?”


    林墨一愣。


    聽到這,他算是明白了。


    原來王夫子想把千川學宮的那個唯一的名額留給自己。


    學宮為一州之地優秀學子的匯集之地,隻要能從學宮進修,將來就能順利進入朝堂,身居高位,其成就絕非書院學子可比。


    平時若無兩位以上的夫子一起破格提名,這個名額會是書院第一的學子所有……


    自己是想著憑借著雲墨筆法在書法考核中大展身手,引起書院的注意來保護自己。


    可這效果也太好了吧。


    自己還從未見過夫子們這個樣子。


    林墨看了兩位夫子一眼,隨後恭敬的跪了下去,對著王千書磕了三個響頭。


    王千山得意的看了李宴一眼,心裏樂開了花。


    沒枉費我平日裏對他的好,現在弟子禮已經行了,這下是沒跑了。


    正當他要扶起林墨之時,卻見林墨又轉向了李宴,結結實實的磕了三個頭,同樣是行的拜師禮。


    “聖人有言:寧在直中取,莫在曲中求!”林墨笑嘻嘻地說道:“書道為我文道的向上之基,兵法策略是我所愛,也不願放棄,故此夫子們讓我選擇,學生鬥膽,都想要!”


    三位夫子皆是一愣。


    這個少年平時稍顯老成,此刻卻有幾分少年人的活潑與俏皮。


    “哈哈,有意思的小家夥,很對我的胃口,想要就直抒胸意,不扭捏作態。”王夫子笑道:“你這個弟子我收了。”


    隨即王千書看向了李宴:“李老羊頭,你怎麽說?”


    “這麽好的苗子,當然不能讓你王莽漢一個人搶先了。”李夫子咬牙說道:“不過先說好了,林墨之後是要跟你去千川學宮的,在他離開學院之前,授課時間可都是我的,你可不準跟我搶。”


    “行呀!”王千書也心情大好,點頭同意。


    他將林墨扶了起來。


    林墨在起身之時,眼中閃過了一絲狡黠。


    不管是王夫子和李夫子都是他的保命符,自然是多多益善。


    自己也是仗著他們兩人的重視,將了他們一軍,但就結果來說,對三人都是好的。


    “等會還要進行騎射的考核,你快去準備吧!”王千書關切的說道:“這會已經耽擱了不少的時間,現在你作為我的親傳弟子,成績可不能太難看。”


    “是!”林墨躬身行禮,隨後退出了翰墨閣。


    他快步的前往正衣閣,騎射考核可不能穿著儒袍,得換上勁裝才行。


    自己確實已經耽擱了不少的時間,走進正衣閣內,已經空無一人,相比是所有人都換好了勁裝準備迎接下麵的騎射考核。


    “你讓我做的事情我都做了,林墨沒死,可不能怪我!”林墨突然聽到了正衣閣的裏間傳出了陸山的聲音:“我不管,你答應我的事情,必須要兌現,不然我就把事情捅出去,大家魚死網破。”


    “蠢貨,我要的是結果。”


    一道陰冷的聲音隨之響起。


    “還有,是什麽給了你錯覺,覺得可以跟我討價還價?”


    “你信不信,我能讓你無聲無息的消失......”


    林墨心頭一緊,這是柳一鳴的聲音!


    “要殺我的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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