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塚。


    鬼魅般的身影突兀出現,周聖打量著去而複返的許新,知其將風後傳於門派,一點兒也不意外,口吻帶著幾分刻薄,譏諷道:


    “你這老鬼,可以啊,開的局都能格擋我的窺視了。”


    “奉勸你一句,那玩意兒雖好,但是亂傳的話,指不定哪天你唐門的傳承就因它而斷。”


    “.”


    許新神情麻木,他看著周聖一副熱衷心腸,又幸災樂禍的表情,反倒是被這蠢貨給逗樂了,隨之幹癟的嘴唇緩緩翕動,蒼老的聲音摻雜著疲倦,似破損的留聲機。


    “能修成丹噬的門人,定力都不差,還對它抱有足夠虔誠的信仰”


    “風後隻是輔佐的工具,邁過去一步就夠了。”


    “該寫的,該傳的,該叮囑的,我都做了,若後輩平庸、愚昧,連照著我吩咐的路子走都不會,那傳承被斷,後繼無人,責任也不在我。”


    周聖臉色漸沉,轉移了這話題,直白地問:“那你現在能與我走了?”


    “嗯。”許新答道。


    “好那且待我占一卦。”


    周聖心血來潮,原先覆蓋整座唐門的法陣,被他縮小至恰好籠罩唐塚的程度,將局內的時間放緩數十倍,右手迅疾入懷,抓握數枚銅錢與龜甲,揮灑落地。


    “哐當!”


    “噠噠噠”


    闔眸的周聖掐指心算,緊皺的眉宇,似有疑惑,旋即釋然,又緩緩的舒展開來。


    “.”


    許新看著他這副裝神弄鬼的模樣,冷笑了幾聲,默默等待。


    對於這位曾經的結義手足,現在的合作者,將來的死敵,哪怕自逐出唐門,許新依舊有著自己明確的態度。


    既然拿了人的絕技,那怎麽著也得在買賣結束的時候,再拚個你死我活,不枉與師父的約定。


    待到周聖占卜結束,許新見他眉飛色舞,仿佛弄到什麽不得了的消息,訝然道:


    “你算出來了?“


    “天賜良機!”


    周聖嘴角笑容愈發濃鬱,不吝說道:


    “世道突變,那些4級覺醒者空有強大的力量,而命格輕賤,被我僥幸握住一絲契機,其中幾位哼哼,過段時間就要和張之維這老兒鬥上一鬥了,屆時他自顧不暇,那張家小兒,我等抬手可殺。”


    “依你之見是?”許新等候他的安排。


    “先去和那些倒黴鬼聊聊,個個桀驁不馴的,還不知災劫將至,遲早要被殺頭的貨色。待我把他們擰成一股繩,不被張之維逐個擊破,一擁而上的話,牽製他也就容易得多了。”


    “走罷。”


    周聖拍了拍許新的肩膀,化作一道黑霧,將他吞沒,二人轉眼消失在唐塚,往著雲端盡頭掠去。


    5月12日。


    國內沿海的某座港口,陰風唿嘯,兩道殘破的木板,猛地從水底躍出,掀起大片的浪花。


    “嘭!”的一聲巨響過後,時隔多日,通體煞白,五官盡無的怪人與王家族老再次返迴國土。


    此前世界各地出現大量的覺醒者,幾乎每個國家為了穩定秩序,防止外來的覺醒者造成更大的混亂,都關閉了海關和航線。


    兩位百餘歲的老怪物,不得不隔著茫茫的大海,從三日前就開始橫渡,今夜終於迴到。


    “現在就動手?”


    “我問問。”


    王家族老不著急,取出黑紙,與後輩聯絡,僅是片刻,就有一列白色的文字呈現在他眸底。


    “族內嫡係血脈,托關係打點,都安全撤離了,目前家業資產也轉移至國外,由家裏的幾位叔伯打理,請您放心。”


    閱畢,王家族老將黑紙重新折疊好,放於懷中。


    “如何?”任禮謙追問。


    “妥了。”


    王家族老控製著唿吸,陰森的雙眸充斥著狠芒,等了七十年的複仇機會,就在今朝,他一刻都不想等待,聲如厲鬼道:


    “出發,血洗天師府。”


    “哈哈哈!!好,去也!!”


    無臉的怪人放聲而笑,尖銳刺耳,隨後,粘稠的黑霧蔓延湧現,將他們吞沒,以最快的速度,離開寂靜的港口。


    翌日,傍晚。


    夕陽的餘暉映照著天師府的樓閣、殿宇,與幾個月前相比,如今落寞得多了,府內不少的高功和年輕弟子都下山,協助安理會管轄異人。


    老天師留守龍虎山的弟子,僅有二弟子董英、五弟子錢大虎,九弟子榮山,他們負責打理門內的日常事務,以及照看門人和師叔田晉中。


    內院,藍眸白發的道童小羽在給一位老人捶背捏骨,滿是好奇地道:


    “師爺,您真的不試試麽?”


    “罷了,罷了,我年紀大咯,一把老骨頭可經不住那洋玩意兒的折騰。”


    田晉中慈眉善目,委婉談笑。


    他坐在一張竹編的太師椅上,沐浴著夕陽的輝光。


    遠望黃昏的火燒雲,和身旁的小娃娃有一搭沒一搭的閑侃著,田晉中安逸的心情不知怎麽地出現一縷不安,對外出奔波的師兄感到擔心。


    想到這裏,他掏出手機,準備給張之維撥打了電話,手指剛欲落下,他又不忍叨擾師兄工作,遂發送文字,詢問近況如何。


    不久,就有消息傳來。


    “稍微有點麻煩,那些作亂的覺醒者,露頭還有機會殺,藏著的話,就難了。”


    “不過,師弟,你放心,有我和老陸,還有大夥壓著他們,這些賊子一時掀不起風浪。”


    望著屏幕裏那眯眯眼、笑容得意又不失風趣的頭像,似師兄在身旁親自述說一般。


    田晉中心底的擔憂不禁散去了一些,他逐字逐句地點擊著鍵盤,過了幾分鍾,才拚湊出一句完整的話語。


    “楚嵐,靈玉,這兩孩子跟著你沒吃苦吧?”


    消息剛發出,就有兩條語音彈來。


    “謔!瞧你說的,老田,這哪能啊,一個比一個能吃,每頓哐哐吃著幾大盒飯,跟著我這一路斬妖除魔,能耐漲了點兒,體格也結實了。”


    “兩臭小子,從海島迴後,關係緩和了些,又有這次的隨行,我特意把一些2級覺醒者扔給他們處理,哥倆搭配得還算有默契吧,不像以前那麽隔閡了。”


    聽到師兄那稍顯得意的聲音,田晉中甚感欣慰,迴複道:


    “行,照你這麽說,我倒是放心了,倆都是好夥子,你可看著點,別出意外咯。”


    “諸事穩妥,師弟。”


    張之維人老心不老,還發了一張嘚瑟的熊貓表情包,配有‘包的’二字。


    “成,師兄,那你也注意安全,我去問問老陸什麽情況。”


    “好。”


    隨後,田晉中又與陸瑾取得聯係。


    “老陸,你最近還順利麽?可有遇到麻煩?”


    “噢?老田啊,順利著,麻煩談不上,就是案件有些頻繁,到處跑,對了,你最近身體怎麽樣?”


    在收到田晉中消息的時候,陸瑾剛完成一樁任務,順勢拍下照片,與老朋友分享。


    “瞧,剛逮的3級覺醒者,在市區操控鼠潮,禍亂一方,直接把他給凍成冰雕了。”


    同一時刻,田晉中盯著屏幕裏的圖片,不由地詫異,遍地都是密密麻麻的老鼠屍體,整座街道都被毀成廢墟了,四處覆蓋著厚厚的冰層。


    “你那兒的傷者多麽?欸,我身體還好著,就是你和師兄辛苦了,到處跑,要是我還年輕些,也想像你們這樣以身許國,捍守山河,說來慚愧,幫不上什麽忙。”


    田晉中心底有些苦澀,他兩度被廢,餘生注定隻能修煉一些養生之術,那些煉炁法門是碰都都碰不得了,難免感到遺憾。


    “有些傷者直接死亡,有些送去救治了,我在收到消息的一瞬就傳過來阻止,但天不隨人願,始終有所遺憾。”


    陸瑾已做到能力的極限,他見慣生死,沒多少情緒起伏。


    “唉”


    “這世道亂呐,老陸,你可要多加小心。”


    “會的,獅子搏兔亦用全力,無論強弱的覺醒者,我都會謹慎以待,不會讓他們有任何喘息、反撲的餘地。”


    田晉中對此感到放心,二人聊了片刻,他便不再打擾。


    “師爺,榮山師叔在群裏說晚膳到點了,咱先過去?”


    “好,走啦。”


    田晉中揉了揉道童小羽的腦袋,二人一路去往膳堂。


    夜晚。


    群山之間,兩頭龐然大物的身影浮現,蠕動爬行,速度極快,摧毀沿途的山林。


    陰風唿嘯,黑雲壓頂,整座天師府充斥著壓抑的氛圍。


    伴隨著數聲震耳欲聾的雷響,銀白的閃電撕裂漆黑的天幕,前山的數位守夜弟子,忽得傳來驚恐的唿聲,連忙前去通報門人,請求支援。


    兩頭棕褐色的巨蟒,體長二三十丈,壯碩如樓宇,瞳眸漆黑而死寂,可怕到了極點,兩道蒼老的身影各站在一顆猙獰的蛇首之上。


    兇獸的咆哮聲,震徹虛空,守夜的弟子,被駭得大腦宕機,手腳發顫,眼前的怪物,完全顛覆了他們的認知。


    “嗡!”


    刹那間,那通體煞白的怪人,雙手合十,猝然施展風後,法陣浩浩蕩蕩,覆蓋方圓千米。


    任禮謙一念落下,掠奪局內所有的聯絡設備,將它們呈現在眼前,隻手朝前輕輕抓握,五指用力,虛空傳來‘轟隆’的爆炸聲,火光刺眼。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一人之下,重振三一玄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怒喝冰可樂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怒喝冰可樂並收藏一人之下,重振三一玄門最新章節